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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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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dd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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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05 19:04:00

二十七)

  下午回到办公室,我收拾好心情,开始干活。

  协议书刚起了个头,郑主任轻手轻脚走进我的办公室,还返手关上了门,门锁的咔嗒声让我发现他的存在。

  他走到我的桌前坐下,慈祥地望着我,还没等他开口,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郑主任,您不用说了,我真的是想走。”

  “小邹,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来想办法,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太辛苦了,我周末都没办法休息,我妈身体很差,我想带她过来看病的时间都没有。”我半真半假地抱怨。

  “创业阶段是这样的嘛!所里成立三年多了,现在才开始有点起色,你就说要走,没有享受胜利果实,也太可惜了。”

  “您也知道我不是那种工作狂,为了赚钱,什么都可以放弃,我做不到。”

  “但是,你说走就走,这么一大摊子事,我找谁来替你啊!”郑主任急了。

  “所里王律师、夏律师他们,不都挺轻闲的嘛!”

  “他们?!”郑主任用不屑一顾的口吻说:“什么都干不好,还自以为很有水平,如果把致林的事交给他们做,那我们就不要指望明年续约了。当初要不是开办资金不足,我也不会拉上他们。”

  他向我凑近一些,低声说:“小高没有告诉你吗?我计划在今年之内,想办法把他们弄出去。以后,我、你和小高,再请几个年轻律师,我们好好地干一把。有了致林这块金字招牌,我们不愁没有业务,不瞒你说,现在已经有两个证券公司和一个上市公司有与我们签约的意向了。”郑主任说得两眼直放光。

  “郑主任,我确实是难以担此重任,这段时间我觉得做得特别累,所以我想换个环境。”我说的是实话。

  “小邹,那时候你刚毕业,没有经验,没有执业资格,为了男朋友想留在这里,是我顶住其它合伙人的压力,坚持要聘用你。”郑主任开始以情动人:“你说我这个当师傅的,是不是手把手地毫无保留地教你?带你认识法官,带你开庭,带你出差,交案子给你做,为你把关。后来你考上了律师资格,开始执业,我又坚持把你升为合伙人。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一直很看好你,认为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律师,以后一定会对我们所的发展有所贡献。可是现在,你说走就要走,让我真的很被动啊!”郑主任的表情痛心疾首。

  虽然他的回忆略有夸张,但不可否认,我是在他的培养下成长起来的,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惭愧。

  我的心一软,表态道:“郑主任,您别为难,我坚持一到两个月,你赶紧物色优秀人才,我等到您这儿有人接替我的工作,我再走。”

  听到我这话,郑主任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但他还是客气地说:“最好是不要走,我们都不希望你走,尤其是小高,你一走,肯定会影响到他的工作积极性。”拿小高和我说事儿,是我们所的惯例。

  我笑道:“那您就找一个更能提高他积极性的呗!”

  郑主任掩门出去了。

  我真郁闷啊,心里恨恨地想,这是怎么回事啊?从何时开始,我变得情场钱场两失意呢?一个有钱有势的英俊男人看上了我,而我却要离他越远越好,不仅如此,还得煞费苦心地换工作,丢掉每年十几万的分红?这是什么世道啊!

  正想着呢,电话响了。我拎起话筒,里面传出高展旗的声音:“你睡醒啦?!”

  “都什么时候了,我还睡什么觉啊!”我奇怪地答。

  “邹雨,我真的很伤心很伤心!”高展旗用痛苦的语调说。

  “怎么啦?”

  “对你而言,我是不是就像空气一样,完全隐形啊?”

  “什么?”我越听越听不懂了

  “昨晚我还在和你说话,你居然就睡着了,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

  “哦!”原来是昨晚的事,我记起他确实是在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把我送进了梦乡:“对不起,我昨天太辛苦了。”我连忙道歉。

  “我等了你一个晚上,结果没和你说上两句话,你再想睡觉,总得等我把话说完吧!”

  “您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算了,不说了!”高展旗好像有些不快。

  “说吧,是向我求婚吗?”我开他的玩笑,想以此获得原谅。

  “对啊,你同意吗?”他倒挺会顺水推舟,立马说。

  “嗯……”我佯做考虑:“你先把存折拿给我过目一下,我再做决定。”

  “呵呵呵……”高展旗笑道:“好的,等我回来。”

  “你在哪里?”我问。

  “我在深圳,陪法官取证。昨天你在梦里没听见吗?”

  “回来后我请你吃饭赔罪吧。”我答。

  “好,一言为定。”他开心地挂断了电话。

  高展旗说的没错,他就像我身边的空气,我常常会忽视他的存在,但他的存在,又是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也许这就是朋友的定义。

  我按照与郑主任的约定,继续完成自己在致林的工作。

  而那个人,他也按照他自己的承诺,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不论是什么样的谈判和会议,他都没有参加过,如果有什么问题需经他定夺,或有合同需要他过目签字,也完全由欧阳部长经手。我无数次走进致林,无数次经过大堂、电梯和那些办公室,竟然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他。

  一天没有见到,两天没有见到,一周没有见到,两周没有见到……日子在一天天消逝,我的心却并没有如约地回复平静,相反,一种难以克制的思念不断地萌芽滋长,以致于我甚至悄悄地盼望,能在某个瞬间看见他的脸,当我站在即将开启的电梯门,当我身后驶过的某辆黑色的车,当我走进某个特别重要的谈判会场,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期待看见他,只要看见,就可以了,我在心里暗想。可惜的是,从来都没有,我的盼望竟次次落空。

  只有一次,当我在七楼参加一个谈判时,中途去洗手间,经过隔壁的另一个会议室,忽然里面传出他的声音,平缓,略带暗哑,直击中我的耳膜。他与某些人讨论着有关贷款的工作,简短的发问,然后是别人长长的答复。我站在走道里,等着他的声音,听着他的声音,一时入了神。

  突然门响,我一惊,忙佯做无事向前走去,转头一看,一个陌生男人从门后走出来,门开启关闭的刹那,越过陌生男人,我往室内看去,只见烟雾缭绕,而他,并没有进入我的视线。

  我的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直到某个周六,我到学校上课,经过大操场,见彩旗飞舞,鼓乐声声,抬头一看大幅标语:“致林集团总公司捐赠致林图书馆暨开工典礼”。

  我挤进人群,终于,远远地,我看见了坐在台上的林启正。

  太远了,隔着太多的人,我看不清他的脸。在刺目的阳光下,我眯着眼,努力望向他,想看清他的表情。

  在喧闹的音乐和人声里,在一个个不明身份的领导的讲话中,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置身事外。然后,他起身,在众人的簇拥下,将一根红绸剪断。现场响起掌声,他抬头,环顾会场,这一刻,我才清楚地看见了他,和他脸上客套矜持的微笑。

  一个多月未见,他还是那个样子,我站在人群中,贪婪地望着他。周围的女生依旧在惊叹他的英俊,而我在心里暗想:“你们又怎么知道他真正的样子,他真正的好?”

  请允许我为了你,小小地虚荣一下,我在心里对他说

  他高高在上,众人仰视,而我,则被淹没在人群中,成为千百张相似的面孔中的一张,他看不见我,发现不了我,而这才是我们应该的位置。

  很快,仪式结束,他在一些人的引导下,迅速消失。人群渐渐散去,我却站在操场上,顶着阳光,站立了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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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dd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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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05 19:04:00

(二十八)

  过了两天,我接到欧阳部长的电话,要我次日坐飞机至三亚:“这个大项目正式开始谈判了,可能我们要在这边呆一段时间。你多带点衣物过来。”

  “呆多久?”我问。

  “短则一个星期,长恐怕半个月。”

  “怎么要这么久?”

  “一个是合同要随着谈判进程修改,二个是林总交待,对方以往的资料协议我们都要过一遍,这个合同一个多亿,不能马虎!”

  林总交待?我忍不住问:“林总亲自参加谈判吗?”

  “对,他现在就在三亚。待会儿公司会有人和你联系订票送机的事,你安排好其它的工作,赶快过来吧!”欧阳部长挂断了电话。

  终于要面对他了,我的心情,有些矛盾。

  晚上回到家,我开始收拾行李。

  邹月站在房间门口,问我:“姐,你又要出差啊?”

  “对,你们公司在三亚有个大项目,要过去谈合同。”我没抬头,一边收捡一边答。

  “是不是那个别墅的项目啊?”

  “好像是的,挺大的,要一个多亿。”

  “我听说了,这是林总的大手笔,但好像公司里也有不少人反对,说有风险。”

  “是吗?”

  “是啊,他们说,林总能不能接林董的班,就看这个项目了。”

  原来如此,难怪亲临一线。我暗想。

  “那林总也会在三亚啰?”邹月有意无意地问。

  我抬起头,看着她,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没什么。”邹月无趣地走开,忽又返头说:“邹天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已经在去西藏的路上了。”

  那家伙,真是说到做到。也不知身上带的钱够不够?得给他打个电话。

  正想着呢,忽听门铃响。“邹月,去开一下门,可能是收水费的。”我高喊。

  邹月叭嗒叭嗒跑去开门,然后听到她极亲热地叫:“姐夫!”

  天啊!这家伙怎么胆敢跑上来。

  “你姐呢?”左辉倒不含糊,张嘴就问。

  “在房间里收东西,明天要出差。”

  “哦。”

  然后听到左辉的脚步声往我这边来,邹月还缠着他撒娇:“姐夫,姐出去了,我没饭吃,到你家吃好不好?”

  “好啊!”

  “我想吃你做的红烧排骨。”

  “没问题。”

  声音到了门前,我直起腰,以严肃的表情迎接他。

  他走到门口,有些踌躇,不知当进不当进。

  “什么事?”我问。

  “我的学位证找不到了,想看看是不是丢在这边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那时不是都拿走了吗?”我有些不悦。

  “对啊,可是我找不到了,现在单位要,我想看看是不是拉在你这里了。”

  “那你自己找吧,柜子里我没动过。”我继续埋头清自己的东西。

  只听见他走进来,开柜门,开抽屉,然后关抽屉,关柜门。

  “也不在,那会到哪里去了?”他自言自语。

  我抬头瞟了他一眼,直白地说:“以后找点像样的借口,这个太假了,你会丢东西?地球都不转了。”左辉是一个很周到细致的人,做事极有条理,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

  他被我说的有些尴尬,站在柜门前许久没有出声。

  我照样清我的东西。

  他忽在旁说:“明天去哪里出差?”

  “三亚。”

  “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送你?”

  “不用,公司有安排。”

  “记得带防晒霜,那边太阳很毒。”

  我没答。

  “最好带点肠康片,那边吃海鲜,你肠胃不好,小心闹肚子。“他继续说。

  行李正好清完,我把拉链飕地拉上,把箱子往地上一顿,正色对他说:“不劳你费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他委曲地解释:“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习惯了叮嘱你。”

  “那就改掉你的坏习惯!”我的态度很坚决。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我打断了他:“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左辉悻悻地离开了我的房间,然后是邹月那丫头热情的道别声。

  第二天,我赶早班飞机,十点多就到了三亚。

  一下飞机,湿润燠热的热带气候让我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望向天空,天蓝得格外澄净,我的心情不由得十分舒畅,

  走出接机口,就看见欧阳部长。他迎过来,接下我手中的行李。我忙说:“欧阳部长,辛苦你了,特地来接我。”

  他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应该的。”

  走出机场,已有一台小车在等候,一看,竟是奔驰。我居然有这等待遇?

  放好行李上得车,车子驶上大道。两边的热带风光,甚是惹人喜爱。

  我问欧阳部长:“我们住哪里?能不能看到海?”

  “当然可以,就住在海边。你可以天天下海游泳。”

  “那部长你也天天下海啰?”

  “我不行,我是秤砣,只是在海边晒晒太阳。林总倒是天天下海。”欧阳部长猛摆手。

  想到即将见到林启正,我兴奋的心情里夹杂着一丝紧张。

  正当我在设想与他见面的情形时,欧阳部长突然回头对我说:“今天很巧,林总十点半的飞机走,你十点半的飞机到,我送完他,下楼来正好接你,一点也不耽误。”

  听到这话,我的心往下一沉。他走了?

  “他不是要参加谈判吗?”我不禁问

  “他哪有时间天天耗在这里,他只是定了大方向和框架,具体的细节交给开发部的人做,签约的时候他再来一下。”

  我来他走,他竟把时间卡得如此之好。我望向窗外,回想起他曾说过的话:“如果我再处理一下,我们可能根本就不会碰面。”真是说到做到。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太过幼稚可笑,与他的理智和定力相比,我只是个自做多情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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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05 19:05:00

二十九)

  到了酒店安顿好,欧阳部长带我到餐厅午餐。

  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设施极奢华。酒店面临大海,风景如画。四周热带雨林掩映,珍稀植物彼此林立,室内室外相互交融,通透敞亮。餐厅外的庭院内莲花池、草亭、连廊等错落有致,引人入胜。

  我和欧阳部长吃着聊着,欧阳部长向我介绍起此次项目转让。

  “这片别墅群是三亚市最大的一片工程,占地面积1000多亩,预计建筑面积近8万平方米,其实原来曾经开过工,也建了一些雏形,但由于海南经济萧条,全面停工,就一直搁置在那里。林总来看过两次,认为这里很有开发前景,决定把整个项目买下来。拆掉原来的老建筑,重新设计,重新施工,要做成中国最南端的极品度假别墅群。”

  “天啊,买下来就要一个多亿,再把房子建起来,那得花多少钱啊!”我叹道。

  “是啊,致林上上下下,对这个项目非常重视,一定不能出差错!尤其是这种烂尾楼,最怕以前的法律关系没理清,将来留下后患,所以我们的任务很重。”欧阳部长一付重任在肩的表情。

  我点点头,用力掰开一只虾子的壳。

  “这也是林总上任以后,从头至尾由他主持的一个项目,所以成败如何,对他影响也很大。”欧阳部长继续说。

  “那有什么影响?反正是他们家的公司,赢也是他,输也是他。”我假装万事不知。

  “哪里,林家复杂得很。你可能不知道,林董结过三次婚,第一个老婆离婚了,留下了大儿子林启重。第二个老婆死了,留下了二儿子林启正。第三个老婆就是现在的这个,给他又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小儿子,叫林启智和林启慧,今年也都满十八了。所以,四兄弟虎视眈眈,都想得到林董的器重,最后掌管家产。不过现在看来,林启正来势最好。”

  “你的意思是,现在谁是太子,还说不清?”

  “对啊,我们做臣子,也不容易,有时候真不知道听谁的。今年年初的时候,林启正还是财务部总监,林启重越过他,擅自划走了两千万炒外汇,你知道底下做事的人有时也是没办法,结果被林启正知道了,大发雷霆,整个财务部大洗牌,全部换人。林启重也因为这件事,被太上皇大骂,发配到美国去搞融资去了。”

  我回想起很久以前,在林启正办公室见到他发火的那一幕,想必就是为了此事。

  “因为这件事,林启正就升了副总裁?”我问。

  “这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另一方面原因,就是林启正追到了江家的独生女,两家联姻,实力自然猛涨,古往今来这都是最有效的办法。没有江家的支持,这次的项目恐怕林启正也没有胆量做。而林启重的老婆,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自然没有竞争力。”

  原来如此,老土的情节和手段,在现实还是一样的管用。

  “不过江小姐我也见过,挺可爱的。林启正追她应该下了血本。”我貌似无意地打听。

  欧阳部长摇头说:“我没见过,上次她来的时候,我出差去了。听别人说,确实漂亮。不过,林启正这个人,为人很低调,别看年轻,颇为老成,喜怒不形于色,我还真想不出他要追求别人是什么样子。”

  回想他在人前的样子,确是如此,年轻,但自有威严。而我曾经见到过的他,却是个笑起来有些羞涩的男人,哪个他更真实呢?

  欧阳部长还在自顾自地说:“不过像林启正这样的人,论财富有财富,论长相有长相,论学问有学问,论出身也有出身,恐怕不用追,女孩都会抢着嫁给他,我就听说过好多为他要死要活的。”

  “不会吧!”我假装惊讶,心想,这种事怎么每个人都知道。

  “唉,爱上这种男人有什么好,自讨苦吃,他们都是被钱和权牵着鼻子走的人,女人算得了什么?”欧阳部长一边说,一边望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似乎读出些暗示。

  我忙称已饱,起身告辞,回到房间。

  站在阳台,望向洁白的沙滩,但见一波波翻卷的海浪,随风摇曳的椰树,世界在热带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简单纯粹。回想起欧阳部长的话,我心中感慨良多,他是一番好意,生怕我如其它傻姑一样,害上单相思。而我,以往虽不了解林启正的家世,也知绝不简单,今日方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林启正的脸上,总隐隐透着焦虑。金钱和权势,后面都是不可见人的倾轧,这样的日子,何等辛苦?

  人生的时光,如果能像这夏日的海洋一样,那该多好。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全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大量的合同要检查,落实履行情况和债权债务现状,还要陪着开发部与对方反反复复进行磋商,把协议改来改去。工作谈不上很辛苦,却也繁琐。

  可喜的是,我能日日与海风沙滩相伴,每日黄昏去海边走走,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不知不觉,在三亚已经呆了两个星期,谈判终于告一段落。

  一日,我在餐厅晚餐,欧阳部长跑进来,急急地对我说:“小邹,你把我们的那些合同资料整理好,我现在去机场接林总,他来了我们要向他做汇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急匆匆地跑出餐厅。

  我赶紧结束晚餐,回到房间,将相关材料整理了一套,并用一张白纸,将文件顺序一一列明,便于查找。

  天色已渐暗,我走进浴室,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晒黑了些,但还过得去。头发是披下来,还是扎上去呢?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它扎成了马尾。

  坐在床上,随手打开电视,一个韩国的综艺节目正在上演,十几个男男女女煞在其事地互表衷情,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我心不在焉地看着。

  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赶紧跳下床,打开门。

  欧阳部长站在门口,对我说:“把那些资料给我,快点快点!”

  我返身从桌上把准备好的资料拿过来,递给他。

  他接过后,又说:“你就不用去了,林总让我单独给他汇报就可以了。这份协议是最后的定稿吗?“

  我楞了一下,忙答:“是,只有具体的付款时间还没有填上去,要等林总最后来敲定。”

  “好好好,你休息吧。”欧阳部长向电梯方向走去。

  我返回房间,带上门,把自己摔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了很久。

  沙滩上开始响起音乐,晚上的狂欢拉开了序幕。我收拾起心情,走出房间。不论怎样,就快离开三亚了,不能辜负这大好时光。

  每晚沙滩上都会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表演,有唱歌,有跳舞,还有杂技和魔术。表演者均为业余水准,但胜在现场演出,与观众交流互动,也还生动有趣。我每晚都来捧场,一边无聊一边开心。

  今日的魔术师换了一个人,变魔术时错误百出,开始是白兔从魔术台下面跑了出来,接着又是玩纸牌玩掉了一地,他倒镇静,笑眯眯地重新开始,简直不是魔术,而是小品。现场一片哄笑,我更是笑得几乎流下眼泪,太多的情绪郁塞在心中,大声地笑出来,也是自我舒缓的好办法。

  节目演完了,我转头随着人群散去。

  一抬眼,竟看见了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穿着件白色的T恤,一条沙滩裤,双手插在口袋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海风吹拂着他额头的几绺头发,他的眼神依旧清澈。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除了上一次开工典礼上远远地眺望。在那么多次的盼望落空之外,却在这个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和他四目相对。刹那间,我竟有些恍惚。

  犹豫了两秒钟后,我继续向着他站的方向走过去,松软的沙子使我的每一步都颇为吃力,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林总,好久不见。”我挤出笑容,客套地寒暄。

  他朝我点点头,也答道:“你好。”

  一时,两人都无语。

  “协议怎么样?需要改动吗?”我的头脑中只能找到工作的话题。

  “有一些细节上的调整,我已经交待欧阳了。”他答。

  “哦……那是明天签约吗?”

  “对。”

  两人的对话停滞不前,他眼望向远处的海面,仿佛没有要继续与我交谈的意思,我只好说:“那我先回房间了。”

  他微微地点点头。

  然后我继续向前走去,离他越来越近,两尺、一尺、半尺,直到擦过他的身边,走上了沙滩边的人行道。

  腥咸的海风中,我似乎又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味。

  他没有邀请我与他再呆一会儿,他没有伸出手来牵我的手,他也没有在我走出几十步后,疯狂地冲上来,做出热情的举动,或是说出热烈的话语。这些我在头脑中设想过的画面都没有出现。他冷淡地任由我离他而去,在很久未见的偶遇之后。

  我没有回头,力图让自己的姿态十分自然。但我的背是僵硬的,我的心也是,一寸一寸,感到凉意。

  可是,邹雨,你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局吗?还想怎么样呢?难道让两个人每次见面都抱头痛哭吗?

  我胡思乱想地回到房间,走进浴室狠狠地洗了个澡,试图把一切情绪都洗得一干二净。

  头发湿湿的无法入睡,我走上阳台,让海风尽快吹干我满头的水分。

  突然,我看见,那个半个小时前我与他相遇的沙滩上,竟然还有个白色的身影。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仔细地看过去——是他!他居然还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袋里,面对着大海,保持着与我分别时的姿势。黑暗中漫卷的无边的浪涛前,他的身影,远远的,薄薄的,寂寞的,站立着。

  我头发上滴落的水,已经将睡衣的后背全部浸湿。海风吹过海浪,吹过沙滩,吹过他的身边,吹过茂密的椰树林,最后拂上我的脸,吹凉了我的全身。

  我只知道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满怀伤感。也许我应该出门、下楼、奔跑过去,到他的身后,环抱住他的腰,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对他说我心里的思念。但是,我又怎么能这样做呢?林启正,我们坚持了这么久,不正是因为我们的选择是理智和正确的吗?

  他望着海,我望着他,在南中国海如宝石般晶莹深邃的夜空下,直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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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05 19:05:00

(三十)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欧阳的电话叫醒,为下午的签约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按照林启正的指示,对合同做最后的调整,并仔细校对合同的正文和附件,确保没有任何错误。

  下午四点,签约仪式即将开始。会场定在市政府的会议大厅,现场人头攒动,气氛热烈,许多媒体记者持机待拍。我工作已完,站在角落喝可乐,忽见傅哥也在人群中无聊地走动,连忙朝他招手,他走过来,憨厚地笑道:“邹律师,辛苦了!”

  “傅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问。

  “我呀,林总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来呗!”

  “如影随形?”

  “对、对、对。”

  “那我下次有事找你,就只要看林总在哪里就可以啰。”我笑道。

  “哎哟,邹律师,你怕是说反了吧,你会有什么事找我呀,顶多是找林总时,我帮你通报一下。”傅哥忙说。

  “以后我也没什么事要找他,很快我就不在致林做了。”我说。

  “为什么?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傅哥奇怪地问。

  我惊讶地看他:“要解决什么事啊?”

  傅哥忙解释道:“哦,前段时间听说你要走,后来见你还在做,我以为没什么变化了呢!”

  “只是所里一时找不到人接替我的工作,所以暂时做一下,马上就会有别的律师来接我了。”

  “其实领导们对你的工作很满意,你走了的话,也是我们公司的损失啊。”

  “呵呵,傅哥你太过奖了,说实话,像我们这种工作,只要拿一本法典,谁都可以干。”我谦虚地说。

  “那可不能这么说,比如我,给我一本,我也不知从何翻起呢!”傅哥滑稽地作翻书状。

  我们俩都笑了起来。

  此时,门口出现混乱情况,闪光灯开始猛闪,我们都转头望去,只见一行人走了进来,全都是红光满面领导模样的人物,当然,中间还夹着个林启正,他穿着一身十分合体的黑色西装,白衬衫配深灰色斜条纹的领带,在臃肿的中年男人里,显得格外高挑俊朗,气宇不凡。我心里暗赞,如此老套的搭配也能被他穿出富贵之气,真不容易!

  签约仪式按既定程序一项项进行着,他一如既往地低调,没有上台讲话,招揽风光,而把发言的机会派给了欧阳部长,当欧阳在发言席慷慨陈词时,他稳坐在主席台上,目视前方,表情淡定,仿似一切与己无关。

  我站在光线暗淡的角落里,只知一味地看着他,仿佛要背下他的每一个表情。

  签约之后,是安排在酒店里的豪华盛宴。

  我本想逃走,结果被兴奋的欧阳部长一把抓住:“邹律师,来来来,辛苦了这么久,一定要好好干一杯!”

  无法,我只得跟着他走进宴会厅。

  幸好我比较不重要,主办方将我的座位排在了另一桌,没有和林启正等显贵们同在一起,我暗舒一口长气。

  众人坐定后,又开始了冗长无聊的祝酒辞及对“年轻有为”的林总的阿谀奉承,再然后,就是交叉进行的你来我往的敬酒与回敬。我不在火力区内,可以安安全全的吃着美味的海鲜,回头看林启正,周围总有着手端酒杯的说客,他客气地微笑着,客气地喝下众人敬过来的酒。我有些为他担心,这样喝下去,何时是个尽头?

  而饭桌的另一端,欧阳部长作为今天致林最出风头的人物,也已经被围个水泄不通,哪还顾得到与我干杯?

  正吃着,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高展旗电话至:“美女,你在三亚过得太滋润了吧?乐不思蜀啦?”

  “明天就回来了,急什么呀?”四周人声鼎沸,我下意识地提高嗓门说话。

  “我的存折带在身上都快半个月了,就等着你审查呢!”

  我笑了:“好同志,态度不错,等我回来,一定优先考虑你!”

  正在此时,一杯酒端到了我面前,我抬头一看,竟是林启正。我忙挂了电话,起身相迎。

  他身上酒气正浓,眼睛里又泛着红红的血丝,他将酒杯举向我,说:“这段时间辛苦了,我代表公司表示感谢!”

  我赶忙端起桌上的酒杯,客气地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喝完,你随意!”话音未落,他一仰脖,已把满满一杯酒灌了下去,而我的酒杯都还没来及凑到嘴旁,他已转身离开。

  这是搞什么?!我尴尬地端杯立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幸好周围的人都在大快朵颐,没人注意到我,我讪讪地坐回原处。

  等到宴请结束,整个包厢已是一片狼籍,欧阳部长早已倒在椅子上不醒人事,林启正还在应付几个酒后胡言的地方官员。同桌的人都已走得差不多,我正为难该如何是好,傅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邹律师,我找两个人把欧阳抬回房间,你去帮林总解解围,然后送他回房间,他也喝了不少了。”

  我忙点头答应。

  傅哥不知从哪里喊来两个帮手,将烂醉如泥的欧阳架起来,走出了包厢。

  我走到林启正旁边,对他说:“林总,晚上那个会议还开不开?”

  林启正转头看我,马上明白我的意图,顺着我的话说:“开,当然要开。”然后转头对几位官员说:“对不起,我晚上还有个内部会议,不能陪各位了。今天非常感谢!”

  那些官员只好起身相送。我们终于走出了包厢。

  来到酒店大厅后,林启正转头对我说:“谢谢你帮我解围,欧阳呢?”

  “他已经醉得不行了,被傅哥他们抬回房间了。”

  他点头,然后说:“我没事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那你呢?”我问。

  “我自己走走,没关系,你先回去吧。”他说完后,径直向大厅的后门走去,毕竟喝了不少酒,他的脚步有些浮动。

  我站在原地,颇为犹豫。此次三亚相见,他的表现疏远而又陌生,自是不想与我有过多的接触,我也该知趣地躲远些才好,但是他今晚已有些不胜酒力,如此一人外出,毕竟不太稳妥。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跟在他的身后。

  远远地,我跟着他,看见他走上了沙滩,停住了脚步,接着蹲了下来,一动不动。怎么回事,不会是出什么状况了吧?

  我悄悄地凑近些,发现他正用打火机在烧着什么,海风太大,火刚点起来,就被风吹灭了,他又点,又吹灭,又点,又吹灭,反反复复。

  我看到无法忍受,不知他到底在干什么?干脆走上前去,蹲在他对面,用身体帮他挡住海风,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继续用打火机点着手里的东西,火苗再次蹿起的时候,我帮着他用手捂住那火苗,借着火光,我发现,他正在烧的,是自己的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他,坐在办公桌前,表情严肃。

  在我的帮助下,照片终于燃烧起来,黑暗中,但见他的脸在火焰里被一点点吞噬。

  火光熄灭,四周变得格外黑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身形的轮廓,在我的面前。夜潮拍打着海岸和礁石,海浪声包围在我们周围。我没有与他共处的理由,站起身准备离去。

  就在我起身的刹那,他伸手牵住我的手,低低地说:“陪我呆一会儿?”他的手指冰凉,声音消沉,我竟有些心疼,转过身,与他同方向,坐在了沙滩上。他马上松开了牵着我的手。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烧照片?”他说。

  “也许这是你的习惯。”我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每年我都会烧一张照片给她,让她知道我现在的样子。”

  竟是如此沉重的话题,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想了片刻,才故做轻松地说:“那也该挑张开心一点的啊,怎么选一张那么严肃的?”

  “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消沉。

  “怎么没有,你刚刚签了一笔这么大的合同,应该让他看到你在台上风光的样子!”

  “这次投资是我下的赌注,还不知是福是祸。”

  “不管怎样,你现在已经是公司的副总裁,而且马上要结婚了,你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会很安慰!”我努力地宽慰他。

  “没什么可安慰的。我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他竟答道

  自保——他用了这样的词语,让我始料未及。想起欧阳部长曾经提到他家中的情况,我有些理解他的心境。

  他低头点燃了一支烟,在烟头隐隐的火光下,他的表情颇有些落寞。

  过了许久,他突然喊我的名字:“邹雨,可不可以告诉我秘诀?”

  “啊?什么秘诀?”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样才能像你那样活得开心?”

  “你觉得我活得很开心吗?”我反问道。

  “那天在沙滩上看见你,站在人群中,那个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的节目,你居然笑得那么高兴,还有今天在吃饭时,见你接电话的样子,也是充满着快乐,我真的很希望像你那样,无忧无虑!”

  无忧无虑?他居然认为我无忧无虑?他怎么知道我内心的困惑和挣扎?他怎么知道我经历的那些难以入眠的夜晚?——但这样也不错啊,我可不想让他看到我为他而软弱的心。

  于是,我用欢快的语气说:“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啊,你难道没听说过‘穷快活’这个词吗?”

  “穷快活?”他重复我的话,然后问:“你很穷吗?”

  “和你比,我们都是穷光蛋。”

  “那我……可不可以收买你呢?”他话中有话。

  “你已经收买我啦,我不是正在为你打工吗?”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故作不知。

  “如果……我还想要的更多呢?”他终究提到了这个话题。

  我该怎么回答呢?我内心总有个小小的声音,鼓励我应承他的心意,而我的头脑中,强大的理智仍旧占据着上风。我无法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无法当面拒绝他,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辗转,我早已没有了当初站在游泳池边的坚决与勇气。

  思量了片刻,我迂回地答道:“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听到我的回答,他再度沉默了。

  又过了许久,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说:“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我将手伸向他,他稍一用力,将我拉起,便径直转身向酒店方向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两人走进大堂的电梯间。

  电梯门开了,他示意我先进去,我走进电梯,他在我身后,按亮了我住的楼层和他住的顶楼。电梯门正准备合拢的时候,突然涌进来了一大群游客,足有十几个人,纷纷往电梯里挤,将我俩挤到了角落里,我的肩膀顶着他的手臂,两人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电梯上行,游客们吱吱喳喳,我真想将头靠上他的肩,其实只要轻轻一偏,就能做到,那样的话,别人一定会把我们两人看成情侣,哪怕是在这电梯上行的短短几十秒里,都是好的。

  但我只是一边想着,一边面无表情站在他的身旁,直到电梯停在了我住的那一层。

  分开游客,我费力地挤出电梯,想转头对他说再见,电梯门却在我回头的刹那,关上了。

  回到房间,我傻坐在床前发呆。我再一次拒绝了他,尽管我曾经那么地盼望着与他相见,邹雨,邹雨,你做的对吗?你真正听从了内心的想法吗?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我一遍遍地责问自己,然后,又一遍遍地用强有力的回答来让自己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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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05 19:06:00

(三十一)

  早上,我在浪涛声中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昨晚在矛盾和困扰中,竟倦极而睡。

  我赶忙洗了个澡,下楼早餐。

  走进餐厅,看见傅哥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观察了一下四周,没见到林启正的影子,我稍松了口气,端起盘子,随便拣了两样东西,坐到了傅哥对面。

  傅哥笑着和我打招呼:“邹律师,早啊!”

  “不早了,快九点了。”

  “可以多睡一会儿,我们的飞机是十二点的。”

  “傅哥你们也今天回去?”

  “对啊,我们三个人先走,欧阳善后,他没告诉你?”

  “他只对我说让我今天先回去,我以为林总还要多呆两天呢?”

  “林总还要赶下午的董事会,他一天到晚忙得不得了。对了,昨晚林总还好吧?”

  “还好还好。”我支吾答道:“欧阳部长怎么样?”

  “嗨!昨晚吐得一蹋糊涂,可把我害惨了。”傅哥猛摇头。

  “那你一定没休息好吧?”我同情地问。

  “根本没睡什么。”

  “那今天怎么不多睡会儿?”

  “习惯了这个时候起床,想睡也睡不着。”傅哥边说边抬手招服务员:“再来杯咖啡。邹律师,你要不要?”

  我摆手:“谢谢,我喝不惯那个。”

  咖啡送上来,傅哥啜了一口,竟一脸的满足。我打趣道:“傅哥,你还蛮时尚嘛!”

  傅哥不好意思地说:“我原来哪会喝这些啊,还不是这半年,跟着林总天天早上泡咖啡吧,才喝出感觉来了。”

  “哦?林总有这种爱好?”我好奇地问。对于林启正的一切,其实我都很好奇。

  “是啊。而且他每天早上会固定去中山路上的那一家星巴克。”

  “中山路上的星巴克?那不就在我办公室对面吗?”我有些讶异。

  “对啊,也不知林总为什么只去那一家?其实他住的楼下就有一个星巴克,但他只要没有出差,每天早上都会从家里开车半个小时去中山路的这一家,大概从八点半坐到九点,然后再开二十分钟的车去公司。也许那一家的咖啡味道特别好吧。所以我跟着他天天早上喝,也喝上瘾了。”

  我听着傅哥的这番话,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傅哥看着我,继续说:“不过,我们坐在那里喝咖啡,总是能看见你来上班。你每天九点左右,都会坐出租车在星巴克的门口下,然后穿过马路去对面的办公室,对不对?”

  我楞楞地点头。

  傅哥的眼睛里有着深意,他说:“明天你如果上班,留意看一下路边的车,肯定有林总的宝马。真奇怪,好几次你下车的位置,就在林总坐的窗前,但你从来没有发现过他,明天记得仔细看看罗!”

  我呆呆地看着窗外,开始灵魂出窍——林启正每天早上准时到我办公室对面的星巴克去喝咖啡?而且正是我上班的时间?他每天都会看见我从出租车里钻出来,急匆匆去上班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他从来没有向我提过,我也永远也不会往那个咖啡馆里多看一眼,但是,难道在那些我浑然不知、睡眼惺松的清晨,他一直在注视着我吗?

  我心如潮涌,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向餐厅外走去。傅哥不知何时,早已离去。

  我走进电梯,直接按了顶层。我只想见到林启正,问问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我并不知道他住在哪一间,于是我一间间的按门铃,急促而用力地按。

  第一间是个老外探出头来,第二间没有人应门,第三间也是,第四间也是,当我按到第五间时,门开了,林启正穿着浴袍出现在我的面前。看到是我,他十分惊讶,问:“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答话,走进门去,反手把门关上,然后,我冲上去,紧紧地拥抱他,踮起脚去亲吻他的的面颊和嘴唇。我已经忘了我想要问什么,我的所有理智此刻全线崩溃,只剩下内心深处对他无止尽的期待与盼望,奔涌而出,势不可挡。

  他回应着我,但显然有些惶然和猝不及防。“可以吗?真的可以吗?邹雨,真的可以吗?”他亲吻着我的脖颈,亲吻着我的耳垂,惴惴地问。我用手松开他浴袍的带子,他竟然有些羞涩。

  也许是等待的太久,两人都倾尽全力,但不知为什么,我却在他的爆发中流下了眼泪,内心的快乐和悲伤在这个时刻同时达到了顶峰,这几乎让我无法承受。

  他惶恐地搂着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我答。

  “不要哭,我不想看见你哭。”他温柔地说,用唇啜去我脸上的泪水。

  我反转身看着他,他的脸上,有着迷人的微笑,这真让我沉醉。

  “为什么?”他问。

  “嗯?”我装傻。

  “为什么改变主意?”

  我轻轻地亲吻他的眼睛,然后说:“为了你的美色。”

  “呵呵呵……”他笑出了声。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闷闷地问:“我喜欢你用的香水。”

  “是吗?还喜欢我的什么?”他合拢双臂拥抱我。

  我抬头看他,做思索状:“喜欢……你的钱啊,你的宝马车啊,你的公司啊,你的派头啊……”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显然没有把我的话当真,然后他说:“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喜欢我的美貌如花。”我答。

  他又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然后凑上来再度与我深吻,说:“对,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我突然翻身起床,他忙问:“怎么啦?”

  我一面穿衣一面答:“十二点的飞机,我们该出发了。我还要去清行李呢。”

  他从床上翻起,穿上浴袍,再次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挣脱他,向门口走去。他跟在我身后,说:“待会儿我去喊你。”我没有回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我心绪难平。在莫名的感动下,我听从了自己内心的欲望,但是,我该怎么面对以后的日子。溃堤的激情,已是覆水难收,现在的我,因为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竟有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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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05 19:06:00

三十二)

  我胡乱地将所有的衣服杂物收拢,往箱子里塞,东西太多太杂,我用了最大的力气,才将箱子关上。

  此时,门铃响。我开门,林启正站在门口。我忙说:“等一下。”回身拖了箱子出门。

  他伸手要接,我用手阻挡,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他没理会,执意将箱子接到手中,对我说:“走吧,那些领导已等在楼下。”

  电梯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俩人走了进去,密闭的空间,再次与他并肩而立。我转头看他,他表情淡淡地,正抬眼望电梯上的数字。见我望他,他回头问:“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他转回头,却忽然牵住我的手。

  我的心里,终究是甜蜜的。

  电梯行至一层,我再次伸手去接行李:“我来拿吧,别人看见不好。”

  他摇头,拖着我的行李出了电梯。

  大厅里已有一众人等,都是昨天宴席上的熟面孔。见到林启正拿着行李,一位官员忙指挥他的手下:“快接过来,快接过来,怎么让林总自己拿行李。”

  马上有人冲上来,接下了我的行李箱。

  林启正转头对我说:“你先上车。”

  我看了下四周,问:“傅哥呢?”

  “我让他先去机场了。”

  我往门口走去,那辆奔驰停在大门口,司机打开了副驾驶位置的车门,我坐了进去。

  从车窗里望过去,林启正还在和那些人微笑道别,频频握手。

  过了许久,告别仪式终于结束,车子驶出酒店,往机场方向开去。

  刚拐上大马路,林启正突然喊停,车子减速停在了路边。

  我正纲闷,他走下车,打开我侧面的车门说:“坐到后面来。”

  我抬头望着他,他立在碧蓝的天下,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撑着车顶,俯身等待着我。我乖乖地走下车,站直身子,正在他张开的双手间,他只是看着我,眼神温柔,好一阵才似回过神来,扶着我的肩,将我送进后座。

  一路上,碍着司机,俩人无话,只是各自望着窗外的风景,他却悄悄握着我的手,放在自己膝上。

  车子很快到了机场,傅哥已经在路边等着我们。我走出车子,见到傅哥脸上明了的笑容,竟红了脸。

  傅哥将登机牌和证件交到林总手里,接过司机递来的行李,往机场里走去。

  林启正直接将我带到了头等舱的候机室。我奇怪地说:“我不能从这边登机的。”

  “已经办了升舱了。”他挑着眉头打趣道:“这次应该没什么事要哭吧?”

  我嗔怪地打他的手臂,他伸手紧紧搂住我。

  “那次你真的不记得我吗?我又是递水,又是递纸巾,只差没借个肩膀给你了。”他又问,用难以置信的表情。

  “也许借个肩膀给我,我会记得你哦!”

  “可是我长得这么帅,你应该过目不忘啊?”他大言不惭。

  “错!比你帅的多了,比你有钱的就少了。你当时应该挂个牌子,写上:‘我超有钱!’那我一定会过目不忘。”我边说边比划。

  他笑,抗议道:“不公平!”

  “为什么?”我不明。

  他俯身到我耳边:“在你还完全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

  他说话的气息呵在我耳边,我痒到轻笑不止。

  在满是陌生人的喧闹的机场里,我们像两个普通的快乐的情侣,窃窃私语,打情骂俏,这时光,让人依依不舍。

  飞机起飞后,他拿出电脑,抱歉地对我说:“下午的董事会,我要介绍项目执行情况,所以要整理一下发言提纲,不能陪你聊天。”

  “没关系。”我体贴地说。

  他开始埋头认真工作。我无聊地翻阅着杂志报纸。

  过了许久,我探头看他的电脑,一屏幕的英文。

  “说的是中国的事,干吗用英文写?”我问。

  “我的中文很差劲,读和说还可以,不能写。”他不好意思地答。

  “那你下午发言的时候不得要翻译?”

  “不,我说的时候再把它换成中文的。”

  “那你和我说话时,是不是也先想好英文,再把它转成中文的?”我好奇地问。

  他看我,突然低声说一句:“Iloveyou!”

  “什么意思?”我装傻:“请你翻译一下。”

  他笑了起来,露出了脸上的酒窝。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见他如此开心地笑过。也许我真的有魔力,能让他快乐。

  飞机即将落地,空姐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云云。

  我从窗口看去,地面的建筑物已清晰可见,耳膜由于飞机的降落,开始隐隐作疼。现实劈面而来,我忽然感到自己勇气尽失。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将为这偷来的幸福付出多少代价?未来又会走向何方?我不由自主地想到入神。

  林启正必是看出我的不安,伸手从后面环住我的脖颈,将脸紧紧地贴在我脸上。

  “不要想以后。”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以后,让我来想!”

  这样的话,让我感动。我反头与他轻吻,带着有些绝望的心情,其实我的心里很清楚,不论谁来想以后,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下得机来,站在传送带旁等行李,林启正靠近我身边说:“待会儿先送你回去,我下午要赶去开会,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笑着点点头。约会开始了。

  他将我的行李从传送带上拎下来,我不由分说抢在手里。这次他没有与我争,想必是回到本地,自当注意分寸。

  傅哥也将他们的行李拿在了手里。

  三人一起走出接机口,好几个眼熟的人迎过来,都是他的那些跟班。

  然后,我竟在人群中发现了高展旗,他笑嘻嘻地迎上来,热情地向林启正伸出手说:“林总,辛苦辛苦。”

  林启正望了我一眼,有些诧异地与他握手:“不辛苦,高律师怎么过来了?”

  “接我的女朋友啊!”高展旗边说边接过我的行李厢,亲昵地对我说:“怎么样?是不是感到惊喜?”

  “你发什么神经啊,怎么知道我回来?”我奇怪地问。

  “我问了欧阳呗!”他答。继续转身与林启正搭话:“林总,您这几天可不可以安排一个小时时间,深圳的那个案子我想向您汇报一下?”

  林启正有些敷衍地点头:“我回去让他们安排个时间,再通知你。”

  “好的好的。那林总您慢走,我和邹雨先行一步。”高展旗不由分说拥着我向外走去。

  我一边偏着身子躲开他的胳膊,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林启正,他也看着我,但脸色颇有些不悦。

  我转头对高展旗说:“先行一步?怎么行啊?难道走回去吗?”

  “我有车啊!”

  “你又……”我想起上次他借左辉的车来接我,不禁叫起来。

  “NO,这次不关左辉的事,你放心。”高展旗依旧推搡着我向前走去。

  正在和高展旗讨论中,这厢,林启正一行已经超过我们,快步走进了停车场。——我和他,终究是背地里的事,所以,任何人都可以来打岔,高展旗,不过是个开始罢了。我望着林启正远去的身影,在心里无奈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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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05 19:07:00

(三十三)

  我随高展旗走进停车场,他猛跑几步,站在一部崭新的蓝色小车前,做妩媚汽车女郎状。

  我大叫:“你买车啦?”

  高展旗很骄傲地掏出一把车钥匙,把车门打开,然后对着我漂亮地用手划了一个弧线:“欢迎你成为我的新车的第一个乘客。”

  这家伙,一声不吭,真的买了台新车回来,我也挺为他高兴,兴致勃勃地坐进了他的车里。

  高展旗将我的行李放进后备厢,也坐进驾驶座,眉开眼笑地看着我说:“马自达六,怎么样?还可以吧?虽然比不上林启正的宝马750,不过比左辉的本田可不差哦!”

  我横了他一眼:“这么多人,你怎么光和他们俩比啊?”

  他嘿嘿笑着,将车向出口驶去。

  “怎么突然想到买车了呢?”我问:“不是要留着钱娶老婆吗?”

  “原来是这么计划的,但是我后来发现,如果没有车,可能连老婆的毛都捞不到!”

  “真恶心!你这是什么形容词啊!”我叫。

  突然我包里的手机震动,我掏出一看,是林启正。

  “高律师开车来了吗?”林启正在电话里问。

  “是。”我简短地答。

  “不会又是那辆没手续的车吧?”

  “不是。”继续简短。

  “……那好,晚上我再和你联系。”

  “好的。”我把电话挂断。

  高展旗问:“是谁啊?”

  “一个朋友。”我支吾。

  “什么朋友?说话这么简单——是、不是、好的。听起来怪怪的。”

  “有什么怪啊?别人问件事,答案就是‘是’与‘不是’。”我有些心虚地掩饰。

  “你看过电影《手机》吗?”高展旗突然问。

  “看过啊,蛮好笑的。”

  “那里面有一段经典情节,就是一个人开会时接手机,只是嗯嗯啊啊,结果被严守一编了一段:开会呢?对。说话不方便吧?啊。那我说给你听。行。我想你了。噢。你想我了吗?嗯。……”高展旗一句女声一句男声,学得不知多起劲,在旁的我听得有些坐立不安。

  “你又不是我老公,我没有必要装吧?”我狠狠地打断他。

  “那也是哦,我还不够格儿呢。”高展旗做垂头丧气状。

  我的心情忽然变得低落。自己心中有鬼,听别人的话,句句都是讽刺,我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车行至我家路口,我收捡东西下车,对高展旗说“谢谢”。

  “今天晚上郑主任那里,你要早点过去啊?”高展旗说。

  “郑主任哪里?”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郑主任五十大寿,不是分配你在门口收红包嘛!”

  我突然想起来,出差之前,郑主任确实和我提过此事。在三亚待的太久,我完全将它抛到九霄云外。

  “好的好的,五点钟到酒店可以吗?”我忙答。

  “可以。我就不来接你了,我要去帮主任运烟酒。”高展旗说完,向我招手再见,规规矩矩地将车开到前面的红绿灯处,再调头而去。他毕竟不比林启正,对交通规则还有些忌惮。

  我想起与林启正的晚餐约会,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手机里却提示“你拨的号码已关机”,想必正在开会。

  我走到路旁的一家小药店,买了一盒毓婷。我可不想出什么意外,给大家招惹麻烦。

  回家稍事休息,我又赶到郑主任办寿宴的酒店。虽然酒席的时间是六点,但已有不少人到了宴会厅,等候在收礼台前准备交罚款。郑主任红光满面,游走在众人之中,他的夫人,也难得地伴其左右。我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收礼金工作中。

  我一面忙着收钱,一面时刻记挂着与林启正的约会,想尽早通知他,以免他到时失望。但是打他的手机却始终是关机状态。无法,我只好将电话打到了傅哥那里。

  “邹律师,你好!”傅哥接通电话就说。想必我已经进了他的电话簿。

  “傅哥,林总是不是在开会?我打他的电话总是关机。”

  “会是开完了,不过……现在在林董那里。”傅哥的语气有些沉重。

  “没什么事吧?”我关切地问。

  “好象父子俩吵起来了。我也不太清楚。”

  听他这话,我也有些担心,在他面前,也不必掩饰,于是我说:“麻烦你转告林总,请他方便时回我的电话。”

  “好的好的,见到他我就会说。”

  挂了电话,我心里仍有些不安。

  又一拨客人从电梯里涌出来,将大大小小的红包递到我面前,暂时打断了我的思绪。

  六点钟,酒席准时开始。我正在埋头数钱,电话响了。

  现在不一样了,不必在电话里寒喧客套了,他第一句话直接问我:“在干什么?”

  “在数钱啊!”我实话实说。

  “数钱?你们今天发工资?”

  “不是,郑主任今天五十大寿,我被安排收礼金。就是你,早不打晚不打,我数到一半时打,害我又要重数!”我假假地强词夺理地埋怨着,这是恋爱中的女人才有的特权。

  “这样啊,我过来帮你数啰。”他说。

  “千万别过来,待会郑主任一出来,见是你在数钱,直接会把他吓晕过去。”我笑道。

  他在电话那头也笑了起来。

  “你还好吧?”我问。

  “好啊!”他若无其事地答。想是家事,不愿外人知道。

  “晚饭不能一起吃了。我得在这里帮他们招呼客人。”我转换话题。

  “第一次约你就不来,很不给我面子哦。”他用温柔的语气抱怨。

  “对不起,郑主任今天请客的事,我给忘了。”我抱歉地解释。

  “你在哪里?结束的时候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不用了,待会还要安排客人去搞活动,可能会很晚。你早点休息吧。”我赶忙拒绝。

  “那好吧,再联系。”他没有继续坚持。两人互道再见,结束了通话。

  和他通了话,听他心情尚好,我也安心不少,将手中的礼金整了整,重头数起。

  数到一半,高展旗不知从何处蹿出,凑到我面前说:“邹雨,紧急情况,你过来一下。”

  “56、57、58……”我坚持地念着数字。

  “等会儿再数,快点过来一下。”高展旗急到跺脚。

  我只好把钱一骨脑塞进包里,烦燥地说:“干什么呀,让我数完钱都不行!”

  “不行不行,要出人命了。”高展旗一面说,一面拽着我走到无人的角落。

  “郑主任外面的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小孟,来了。”他神秘地说。

  “啊?她来干什么?”

  “大概是郑主任想甩了她,她要来找郑主任评理,要青春损失费!”

  “上次去北京,她不还跟着去了吗?怎么又要甩了她呢?”我奇怪地问。

  “谁知道啊?!”

  “她在哪里?”

  “我好不容易把她劝到那个包厢里,你再去安安她,我去通知郑主任。”高展旗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包厢。

  我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小孟面容憔悴地坐在桌前,看到我,她起身喊了句:“邹律师……”眼泪就奔涌而出。

  小孟曾是我们所里的内勤,从乡下来的,年纪极轻,长相俊俏,在所里干了不到一年就被郑主任安排走了。至于她是来之前就已经随了郑主任,还是在工作期间碰撞出火花,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郑主任后来特地为她租了套房,还出钱让她办了个彩票销售点,偶尔在没有外人只有知情人的场合,也会带她出来与大伙见见面。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若无其事,所以我与她,也还算熟人。

  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用知心大姐的口吻对她说:“怎么啦,受了什么委屈?”

  “郑光明他不是东西,他那时候花言巧语把我骗到手,现在要一脚把我踢开,让我回乡下去。我跟了他五年,这五年的损失他怎么补偿?邹律师,你要帮我说话啊!”

  我还没来得及开腔,身后的包厢门打开了,郑主任冲进来,带着一身的酒气:“你还在这里闹什么?存心让我下不来台是不是?”

  小孟开始大声地哭泣:“郑光明你太无情了,你骗了我的人,骗了我的感情,现在你玩腻了,就要把我一脚踢开。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痛快。今天我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你就是个玩弄女性的流氓!”说着她就向门口冲去。

  我急忙拦住她,劝道:“小孟,冷静点,有话好好说,不要撕破了脸!”

  郑主任也不示弱,仗着酒劲低声吼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这边骗我的钱,那边去养小白脸,我什么都知道,我不找你算帐就是好的了,你还要找我算帐,看我下次不找人打断那个男人的腿!”

  天啊!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我暗叹。

  一时间,包厢里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因为金钱和感情吵作一团,我和高展旗两人现场发挥律师专长,巧舌如簧,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勉强稳定住了局势。小孟答应另寻时间与郑主任算清这笔感情帐,郑主任也表示既往不咎,一定给小孟合理的交待。

  那厢高展旗陪着郑主任返回宴会现场,继续笑脸迎人。这厢我陪着小孟走出酒店坐上出租,确保她不会半路杀个回马枪。

  站在酒店门口等车的空档,小孟眼含热泪对我说:“邹律师,郑光明真的是个骗子,那时候他总说她婚姻不幸,骗取我的同情,还答应我两年之内离婚娶我,结果我等了他五年,他也没离婚。我为他前前后后流产七次,医生说我有可能失去生育能力。现在我三十岁了,他却找借口说我有男人,要把我甩掉,你说我怎么会心甘啊?”

  我看着她,突然有深深的怜悯。虽然旁人看来,这真是一场不堪的闹剧,但他们两人,应该是有真心相爱、海誓山盟的时刻吧?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昨天,我也许只是个暗地里嘲笑他们的看客,但这件事发生在今天,竟让我有了感同身受的同情。

  小孟上了车后,朝我哀哀地挥手。我望着她,心想,也许,我正在重复着她走过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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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05 19:07:00

(三十四)

  酒席散场,把部分客人送走,把另一部分客人安排到麻将房和卡拉OK包厢,再把烂醉如泥的郑主任架回家。我和高展旗已是疲惫不堪。我本打算打出租回家,但他坚持送我。

  坐在车上,他突然感叹道:“想不到郑主任精明一世,居然也过不了美人关!”

  “你和郑主任说说,还是尽管处理好,不管怎么样,小孟毕竟跟了他五年,一个人,有几个五年啊?”我认真地拜托。

  “唉,这些女人,不知自重,做第三者迟早会被甩,想扶正,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把情人变成老婆,那不是还得找个情人,多麻烦啊!”高展旗用轻蔑的口气说。

  这话在我听来,特别刺耳。我将头靠向车窗,不想再多言语。

  高展旗可能发觉自己话说得太狠,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找情人终归是不对的。你看现在左辉不就后悔了吗?说明凡是找情人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我是有前车之鉴,绝对不会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女人如果嫁给我最安全。”

  他哪知道我心里的迷茫,越说越令我不悦。

  到了目的地,我说话的劲头都没了,只向他挥挥手,就下了车。

  没走几步,突然电话响,是林启正。

  “喂……”我接通电话。

  “怎么回得这么早?”他在电话里说。

  他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我左顾右盼。

  “往后看。”他又说。

  我一回头,只见一台黑色的宝马正停在路边,车身在路灯的映照下光亮可鉴。

  我快跑过去,他坐在车中,向我微笑。

  看见他,我的心里顿时充溢着喜悦,一切不快暂时都消失了。“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上车吧!”他挥手说。

  我坐上车,他边将车向前开去,边问:“送你回来的是谁?”

  “高展旗啊。”

  “那是他的车?”

  “对啊。他刚买的。”

  “你会开车吗?”他转头问我。

  “那时候和他们一起混了个驾照,但从来没上过路。”我答。

  “我买台车给你吧?奥迪A4还不错。”他轻描淡写地问。

  “收买我?”我瞪他。

  “我现在还需要吗?”他竟有些得意地反问。

  我作泄气状:“总是忘了要先和你谈好条件!”

  他笑,一手掌方向盘,另一手将我手握住:“没关系,你永远都可以和我谈条件。”

  我望向他,他目视前方,眼睛里荡漾着笑意。他并不像别的男人那样,满嘴的甜言蜜语,但是总能在不经意间,说出直击我内心的话,让我不由自主的感动。

  “我们去哪里?”我问

  “随便哪里,我们到处转转。”他说。

  我们游走在城市的夜色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指着一些完工或没完工的楼盘,告诉我这是他们公司的产业。

  突然走到一家星巴克前时,他指指楼上说:“我住在这里。”

  “是吗?”我偏着头望上去,然后问:“顶楼?”

  “对,你怎么知道?”他有些吃惊。

  “有钱人不都住顶楼吗?”我答。我总把有钱人挂在嘴边,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上去坐坐吗?”他发出邀请。

  “好啊!倒看你住的房子有多豪华?”我爽快地答应了。

  他笑而不言。

  跟着他乘电梯上到顶楼,我满心期待地等在门前,指望着看见一座宫殿。

  他用钥匙打开门,对我说:“请进。”

  我走进房内,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房子?就是林启正这个大富翁大公子哥儿的寓所?

  这是一套极常见的两室一厅,虽收拾的很干净,但完全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地上铺的是瓷砖,家具做工普通,电视机甚至是28寸,卧室里只得一张单人席梦思床和一个大衣柜,书房里的书桌上堆满了文件、电脑、打印机、传真机之类的东西。

  我难以置信地问:“你就住在这里?”

  “对啊,不然我应该住哪里?”他坦然地回答。

  “我觉得像你们这样的人,应该住在很大的房子里,楼上有十几间,楼下有十几间,全是落地的玻璃窗,电视机有一面墙那么大,电冰箱有一个房间那么大,水龙头和抽水马桶都是镀金的,佣人穿着制服排着队站在沙发后面等候招唤,可是,你居然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我表情夸张的说道。

  他笑着点我的额头:“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那样的房子住起来多难受啊!一个人住够用就好了,这是公司一个老员工原来的房子,我看着大小合适,就搬过来了,连家具电器都是现成的。平时我回来,除了洗澡就是睡觉,偶尔有时间,也要处理一些公事。”

  “那当有钱人还有什么意思啊?”我怪叫道:“难不成你已经破产了,而我还不知道?”

  他无奈地笑,将我带进卧室,神秘地说:“为了证明我还没有破产,让你看看这房子里最值钱的东西。”

  他弯腰下去打开一个保险柜,从里面拿出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我打开盒子一看,全都是极漂亮的名表。他如数家珍,一只只向我介绍,大部分说的都是英文名,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只知一味地赞叹不已。忽然我看见他手上所带的腕表,黑色的皮表带,白色的表面,黑色的指针,我说:“这款表漂亮!”

  他点头:“是,我也最喜欢这一块,杜佛的表,极简单,但非常精美。下次有女版的话,我一定买来送你。”

  “这里的表加起来有多少钱?”我问。

  他想了一下说:“足够你我下半生衣食无忧。”

  “那我们就带着这些表逃吧?”我开玩笑地接了一句。

  突然两人之间的气氛变的微妙起来,他看着我,表情渐渐凝重。我们绕不过的一个心结,无意之中被我说了出来。

  我不想面对这个问题,站起来向外走,佯做无事地说:“我要喝水了。”

  他突然从后面扯住我的手:“邹雨,给我三年时间,等我安排好一切,我一定让我们在一起。”

  他说这话,让我想起了刚才在我身边哭泣的小孟,仿佛每一个故事都循着相同的轨迹在运行着。

  我回转身看着他,他的表情十分认真。我说:“你刚才讲,我随时可以和你谈条件,现在,我们就谈谈条件,好吗?”

  “好!”他点头。

  我望着他,郑重地说:“不要送我名车,不要送我名表,不要送我任何贵重的东西,不要帮我做你能做到的事,而且,不要给我任何承诺,不管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为什么?这都是我真心想做的。”

  “不要!我不要!你有钱有势那是你的事,不要扯到我头上来!”我坚定地说:“我们俩个人,依旧做自己该做的,做自己能做的,不要顾忌对方,不要强求对方。有时间有空间,又彼此想念,我们就见面,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话,我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你想退出,你随时可以离开,如果我想退出,你也不要挽留。你同意吗?这就是我的条件。”我一口气说完后,等待他的回复。

  他凝视我良久,方才黯然点点头说:“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好,我同意。但是就我而言,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不要想以后,你也不要想,我也不要想,只要我们现在在一起。”我缓缓地回答。

  他前进一步,将我拥进怀中,我再次在他的吻中迷失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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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05 19:08:00

(三十五)

  回到家中,已是十一点。邹月的门缝仍隐隐透着灯光,想必仍在上网瞎混。我从自己的行李中翻出为她带回的珍珠项链,轻敲她的房门。

  她在里面喊“请进”。我推门进去,惊讶地发现她居然埋在一堆书中,口里念念有词。

  “你在干什么?”我问。

  她抬起头:“我在复习,准备考试。”

  “考试?”

  “姐夫局里要公招十名公务员,下个月考试。我去报了名。”

  “是吗?”我有些高兴,对邹月而言,这倒是个好机会。

  “嗯,姐夫还说了,只要我通过笔试,面试那一关归他想办法。”

  “别听他吹牛,他哪有这么大的本事?你还是凭自己的实力考。尽力就好,现在考公务员竞争激烈。”

  “你可别小看姐夫,现在他在他们单位上可吃得开呢,是局长身边的红人,最年轻的部门负责人!”邹月连忙反驳我。

  “你听谁说的?”

  “姐夫啊!”

  “那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还有,我说过一万遍了,别再喊姐夫姐夫,你存心让我不爽是不是?”我正色道。

  “好好好,喊什么呢?左哥?辉哥?”邹月吐吐舌头:“难听死了!”

  “难听就别喊!”我把手中的项链递给他:“给你的礼物!”

  “谢谢!”邹月接过去,对着桌上的小镜子,在项上比划。

  “你早点休息,别搞得太晚。”我转身准备离开。

  “姐……”邹月突然喊住我。

  我回头问何事。

  “你在海南呆这么久,这次谈判很顺利吧?”

  “还好,反正最后签成了合同,算是成功而返吧。”我答。

  邹月又开始显出那种欲说还休的表情,我大概知道她的心思,狠狠说:“如果你问林启正,就免开尊口。”说完后,我立刻关上门,逃回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我来不及回味今天的大起大落,反而陷入了极度自责之中。我真自私,我真卑鄙,我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一直暗恋着,甚至为他痛苦到自杀的人。我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如果邹月知道真相,会是怎样的情形。上帝啊,天主啊,让她的真命天子早日出现吧!

  第二天,我早早醒来,窗外阳光明媚。

  梳洗整齐后,我下楼去上班。心里念念不忘那个也许正坐在星巴克等着我的人,小小的快乐在心头跳跃。

  走到一楼,正见左辉出门。他望向我,表情期待。

  想起邹月的公务员考试,我热情地与他打招呼:“上班去?”

  他诧异,随即点头:“是!你今天这么早?”

  “对,所里要开会。”我擦过他身边,出了楼道口。

  他追上来说:“我送你吧。”

  “不用。我打的好了。”我没有停步。

  他跟在我身后:“邹雨,有时间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就是谈一谈,像朋友一样。”

  “我不打算和你做朋友。”我头也不回地说。

  他沉默。我忽转头:“邹月考试的事,拜托你费心。”

  他忙答:“我会尽力的。”

  我朝他挤出个笑容,伸手拦下了一辆空驶的出租车。

  车子驶近了星巴克,我提前下了车。走到门口一看,林启正的车果真停在路边。我探头望去,他坐在窗前,翻阅着一些文件,时不时眼看向窗外。

  我站在清晨熙熙攘攘、来去匆匆的人流和车流中,远远地凝视着落地窗后这个等待着我的人。他穿着亚麻色的长袖衬衫,姿态沉静,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竟令他有些熠熠生辉。望着他,我突然生出些些卑微之感,想我邹雨何德何能,令到此等人物为我日日守候?这一刻我的心,正如某位女作家所言: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却在尘埃中开出花来。

  过了许久,我收神,走进了星巴克。

  傅哥坐在靠门的台前,微笑着与我点头。

  我面对着走去,他一直望向窗外,直到我坐在他的对面,他方才醒觉,那表情,竟像是被捉到犯错的孩子,有些腼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问。

  “我不知道啊!”我若无其事地说:“我只是想进来喝杯咖啡。你常来这里吗?”

  他也很随意地答道:“偶尔会过来。”

  有的事,不必让对方知道。我们两人的想法竟不约而同。

  他问:“喝什么?我请客。”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我亲昵地答。

  “我喝清咖,你可能会觉得苦,给你一杯卡布其诺如何?”

  “好啊。”

  咖啡上了桌,上面泛着细腻的泡沫。我啜了一口,抬眼望他微笑。

  他伸手过来,抹去我嘴上沾着的泡沫,问:“平时喝咖啡吗?”

  “很少喝,喝不惯。”我实话实说。

  他笑:“跟着我,得学会喝咖啡哦。”

  我说:“不如换你,跟着我学会喝茶吧。”

  “好啊。”他答。

  坐了一会儿,我说:“我得走了,上午所里有个会,重新讨论工作分工。”

  “会有变化吗?”

  “以后你们公司的业务全部由高展旗负责,我会去接一家银行的顾问工作。”

  他将身靠后,似乎有些失望:“为什么?现在还需要这么做吗?”

  “更需要啊!”我答:“如果我做错事,你怎么骂我?”

  “我从来不骂下属。”

  我撇嘴:“吹牛吧?我可是见过你发脾气。”

  他回想了一下,说:“那次是特例。”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当老板的特权之一就是可以发脾气。”

  他耸肩微笑,起身随我一起走出咖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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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05 19:08:00

两人走到路边,我挥手向他说再见。然后横穿马路,走到对岸。

  一回头,他仍站在车前,看向我。我再次向他挥手,他方才上车,驾车离去。

  有人看着自己过马路,这感觉,真好。

  我带着愉悦的心情走进了会议室,各路人马已济济一堂,我笑嘻嘻地与大家打招呼。高展旗坐在桌前,埋头看着报纸,对我的到来无动于衷。我走过去一把扯过他手中的报纸,说:“看什么呢?我也看看。”

  他一把把报纸抢过去:“待会儿,我还没看完呢。”

  此时,郑主任宣布会议开始。

  高展旗把报纸收在肘下,我又伸手去扯,倒想看看有什么好新闻。他紧紧压住,我悄悄转手去呵他痒,这是他的命门。果不其然,他一弹而起,我顺利地将报纸收入囊中。

  此番动静引得郑主任大声呵斥,高展旗回头用谴责的眼光望我,我一抬下巴,毫不示弱地将他顶回去。

  会议冗长,一开就是一上午,郑主任历数近段所里的成绩,并将高展旗与我狠狠地表扬了一番。最后,分工调整,致林由高展旗全面接手,我终于与致林公司说拜拜,转向新顾问单位。

  我心里拍手称快,以前不愿做,是害怕在工作时见到那个人,现在不愿做,是因为不必在工作时见到那个人。工作和感情应该泾渭分明,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原则。

  散会时,我把报纸还给高展旗:“那,还给你,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呢,尽是一些广告。”

  高展旗接过报纸说:“我在看征婚启事呢!”

  “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给我?”我开玩笑。

  “你?”高展旗瞄我一眼:“你的要求太高了。”

  我伸出手指头说:“我的要求低得很,只有三个,一、男的;二、活的;三、没老婆的。”

  高展旗“嗤”我一声,向会议室外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大声说:“姓高的,我们得办一下交接吧?”

  “急什么啊?”他头也没回。

  我跟在他身后,走进他的办公室。“高展旗,我哪里得罪你啦?怎么这个态度?”

  “我昨晚喝多了,你怎么样?”他没搭理我的问题,站在窗前自顾自说。

  “还好,我又没喝什么酒。不过还是挺累的。”

  “很早就休息了吗?”

  “哦……”我犹豫一秒钟,说:“是啊。”

  他猛回身:“可是我十点五十打去你家,邹月说你还没回来!”

  我楞住。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支支吾吾:“我……去美容院……去做美容。”

  “是坐着宝马车去的吧?”高展旗用有些尖刻的口吻。

  “你瞎说什么啊?”我心虚不已,但仍想掩饰。

  “昨晚你下了车,我从前面的路口掉头回来,正看见林启正的宝马停在你旁边,你不要告诉我是别人开着他的车,因为我知道,他的车从不让别人沾手!”高展旗狠狠地说。

  被他发现!惨!这种事,总是迟早会世人皆知!我心里有几分沮丧,但也不想与他多解释。我强悍地仰起头说:“你少打听我的事!”

  说完我转身准备离开,他冲到我前面拦住我,反手关上了房门。

  “你可以解释一下啊,比如他找你谈公事,比如他通知你明天开会,比如你有什么东西丢在了他的车上,你就不想跟我解释一下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不关你的事!。”

  “邹雨,你说实话,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他直接切入主题。

  我心里也有几分矛盾,但是,否认并不能解释一切问题,我也不想和他纠缠于这些私事。

  “……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于是我答。

  但我的回答,该是默认了他的猜测,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失望。“我早就发现你们俩个有些不一般,原来果真如此。邹雨,你疯了!你疯了!那个男的就要结婚了,你还跟他搅在一起?!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他会为你不结婚?你以为他真的会娶你?他只是玩弄你!他不会认真的!你不要痴心妄想有一天能嫁入豪门!你没那个命!”

  他的话真刻薄,我无话可答,只想离开这间办公室。

  他却依旧挡住门锁,继续说:“你清醒清醒,他并不是那么完美,他也有很多缺点,他的钱是被他老爸控制的,他家里还有三个兄弟,将来谁当家还说不定呢?你跟着他,只会痛苦,得不到什么好处。邹雨,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我不会跟着他,我不会靠他生活。”我小声说。

  “那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你爱上他了?”高展旗的眼里竟有一些轻蔑的意味:“爱上他的女人何止成百上千,你真庸俗,也去凑这个热闹?如果林启正破产了,你还会爱他吗?”

  他的口气让我难堪,我那根坚强的神经开始发挥作用,我直视着他混乱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我爱谁?为什么爱?都不需要告诉你理由,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我的事,你不要妄加猜测,也不要妄作评论,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说完,我大力掀开他,扭开锁准备出门。

  “你完全就没有考虑过我吗?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吗?”他突然在我身后问。

  他的话让我的动作暂时停止。

  “我一直在你身边,我总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可是,你宁可选择做别人的情人,也不愿尝试与我的可能性吗?有钱就那么重要吗?有权有势就那么重要吗?邹雨,我对你太失望了!。”他的语气如此沮丧,是我从未曾听见过的。

  我回头看他,他脸上有受伤的表情。

  “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我真诚地说,但是这话,恐怕已经被世间的女人用过上亿次,老套到毫无作用。高展旗转身走到桌前,拿起自己的茶杯,突然狠狠地砸在地上。

  我想此刻我应该离他远点,于是我打开门走出去,所有的人都从座位上起身,关心这声脆响的来源,我径直回到办公室,拎上自己的包,向外走去。

  站在大街上,我突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我楞楞地站在路边,足足有半个小时,高展旗的话不断地在我耳边炸响,还有他那种混杂着失望、轻蔑、痛苦的表情。我失去他了吗?我失去了这个聒噪但亲切的朋友了吗?我的生活,因为着三亚的那个早晨,开始震动和变化,接下来,又会怎样呢?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3-5 19:56:4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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