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球
[流水短篇] 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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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2-02 00:49:00
我这辈子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感情发生在初中一年级。
那天我穿着白色带橘红花边的及膝连衣裙,垂至脖子的荷叶头照旧向外翻出一边来。我双手插在裙子兜里,在正午的阳光下眯着眼睛瞟着二十米远外正就着水龙头喝自来水的班长。班长学习好,人缘好。瓜子脸细长眼睛的他每天穿着不太干净的白上衣和蓝裤子来学校,矮矮的个子坐在第二排。我以前只知道喜欢和他聊天讨论数学题,可那天正午,也许是光合作用的神奇效果,我突然发现我不仅仅喜欢和他说话,我喜欢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他,看他用手背抹抹嘴唇,然后在蓝裤子上胡乱擦两下,接着跑回操场去和其他的男生踢足球。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过早成熟的少女,我直到小学六年级的夏天才听说有一个台湾流行乐队叫《小虎队》,才开始听流行歌曲听伊能静《十九岁的最后一天》。我是一个比较认死理而且有些迟钝的女孩,可是那一天的阳光突然让我成长起来,突然让我对“喜欢”这个词涵义的认识有了质的飞跃。虽然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情窦初开会如何影响我的人生,我只知道自己的生活从此要不一样了,而且这一切,都没有回头的余地。
从那一天以后,我的心就如剥了壳的鸡蛋般敏感起来。我开始象一个职业特工一般暗暗观察班长的一举一动。我发现他虽然早上从不迟到,可下午总在铃声响起才跑进教室;偶尔中午带饭他总是边吃饭边喝水,而不是象我一样吃完了再喝;他喜欢开他同桌女生的玩笑,然后再嬉皮笑脸的陪礼道歉;他喜欢画黑板报,大字尤其写得好;他最常穿的是一双没有牌子的白球鞋……
我开始脾气暴躁,因为我无法时刻和班长在一起。我想方设法的找数学题去和他讨论,我变得越来越情绪化,他无意识的一个字都能让我在夜晚辗转反侧几个小时。我再也不对好朋友提班长的名字,却把这几个字深深的深深的锁在心底,锁在我的日记本里,深深的深深的藏在第二层抽屉大相册盒子的最下面一层。
初中三年就这样过去了,我的爱情没有一点进展。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3 1:59:51编辑过]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2 14:33:27编辑过]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2 17:00:00编辑过]
糖球又有新作, 真好.
睡不着, 爬上网来, 居然碰上了, 真好!
那一个拥抱之后我们开始约会。我常常跟父母说去女同学家,其实是跟他在夏天傍晚弥漫着玉兰花香味的微风里散步。我们从来不牵手,他总是推着他的自行车,和我并肩走着。我喜欢听他给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听他怎么带领一班弟兄在院子里放炮竹炸了自行车棚,怎么为了兄弟当替罪羊被他老爸打,下课后怎么怀揣小片刀为弟兄撑腰,晚上怎么熬夜赶作业照常当好学生。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初中里看似普通学习又好的班长背后竟然有如此不普通的一个世界,一个与我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这样不累吗?”我问他。
“累啊。可人的成长环境不是可以自我选择的。”他抬头仰望天上的星星,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我也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象你一样简单。”
“你觉得我太简单了吗?”
他不回答,笑笑,开始跟我讨论他看过的书。那一年的暑假,我发疯一般的读《三国》,读《水浒》,读《离骚》,读各种乱七八糟的禅学书籍。我们俩偷偷的翻出他父亲珍藏的蓝白水晶酒杯,靠着他家有一整面墙高的的书架坐在地上喝他买的红葡萄酒。我们俩趁着夜幕悄悄跑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大楼顶层去研究星座。我在黑漆漆的走廊里主动拉了他的手,他紧紧握了一下就随即松开。
我从来不在乎故事里的他有多暴躁狂傲,我从来不在乎他的世界有多疯狂混乱。我固执的幻想着自己是他的救渎女神,随着时间的延续改变他、拯救他。我任凭字典里的喜欢在这个夏天疯长成爱情,我不管这爱情将来有没有阳光雨露,只要每次散步后,他把我拎上他的自行车大梁,我耳边听到他轻微的呼吸,我知道风扶过我的脸庞就会掠过他的双唇,这就足够了。
这就足够了吗?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2 17:00:23编辑过]
我们从不在学校里主动打招呼,我从来没见过他说的弟兄,下学后他从来不送我回家。自从我们开始约会,我就再也不绕远。可是那年秋天的某一天,我鬼使神差般又踏上了那条道路。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确实见到了他,不过惊讶的人却是我。我看到他和他漂亮的同桌一同骑车回家,他的手握着同桌的车把,他笑容满面意气风发。
我的改变我的救渎在那一瞬间彻底崩溃。
我默默的跟着他们骑到他同桌家,我藏在墙后偷偷看到他拥抱她,一如我们第一个拥抱。我看到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柔软的秀发,我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的心一块一块碎掉的喀喀声。可我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我回家睁着眼在黑夜里发呆了一晚上,我顶着两只黑眼圈决定什么都不对他说。我的心里除了支离破碎的爱情,还有填满这些碎片空隙的愤怒。我并不恨他,我恨他的同桌。我等待了五年才有的一个夏天,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她夺走。我要报复,我要让他主动离开她。
我在校长意见箱里投下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班主任叫出去谈话,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眼睛里愤怒的火焰,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同桌趴在书桌上哭泣。我只是低着头,怀抱一尺高的作业本,在他们班教室外面悄无声息的走过去,安静得如同秋天的一片落叶。
我们继续去散步,虽然次数越来越少。在高考前我们最后一次出去,他很温柔的拍拍我的脸说,就这样吧,以后都不要见面。
“我不想影响你考试,知道吗?”
我点点头,一个字也不说,扭头走进我家楼道昏黄的灯光里。我知道,我生命里的第一个春天完蛋了,就死在那一年的冬天。
我以为这辈子跟班长再不会有交集,可老天偏偏安排我们去了同一所大学。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5 2:53:59编辑过]
他留起了长发,斜斜的留海几乎遮住了一整只眼睛,以至于我在开学典礼上几乎没认出来。我对他笑笑,神情有些尴尬,可他毫无表情,我怀疑是不是留海遮住了他的全部视觉。入学的第一学期他迅速的找了女朋友,那个跟我住同一层楼的长发女孩有一双跟他一样的细长眼睛。我总不可避免的在早晨,中午还有傍晚遇见他们。我装作不经意的向他点点头,虽然我每次都把头仰得不自然的高。我开始留长发,我开始修眉毛,我开始涂淡淡的口红。打扮齐整的我特意带了淡蓝色的绸缎发带,长裙飘飘的在他面前逡巡。
一整学期,我在他的冷漠下生活。很多次我都想象高二的那个夏天一样约他出来,很多次我都幻想他再次安静的拥抱我,一如我们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我很想告诉他我所做的一切,乞求他的原谅。可我什么都没做。我如同一片永不融化的雪花在他周围冰冷的飞舞,可他却从来都视而不见。
春天慢慢来了。我听说他与那个女孩分手了。然后桃花就开了,他突然来找我。
我们在学校食堂的二楼面对面坐着,每人面前放了一大杯啤酒。他跟我说那个女孩怎么离开他,他跟我说他怎么把钱借给弟兄后周转不灵。他开始抽烟,一根接一根。我安静的听他讲完,把那个月我不多的生活费都借给他,那天当然也是我结的帐。
我们开始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他没钱的时候我就付帐,他有钱的时候人就很少见踪影。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有没有钱,我相信只要我们彼此相爱,总有好起来的一天。哪怕一辈子穷困潦倒,只要他是爱我的,只要我和他在一起,一切一切都没有关系。
同屋的室友说他在利用我,说看见过他和不同的女孩出双入对。我知道这一定是真的,可又有什么关系?我欠他的,我要还这场心债。我仍旧是他的救渎女神,我要改变他,拯救他,我知道他在心底里也是爱我的。可为什么他每次他吻我的时候我总觉得冷?那从心底升起的寒气,直让人手脚冰凉。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2 22:09:50编辑过]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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