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站到一屋子人面前,开始朗诵,“窗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她是那么的声情并茂,一会儿瞪大眼睛,一会儿蹙眉,最后还加了一套举双手托思绪的动作配合,烘托气氛。我们热烈鼓掌。
“再给伯伯跳个舞。”蓉儿妈继续道。
蓉儿转身看着她妈为难的说,“没有音乐呀。”
“我给你唱,你来跳。跳个孔雀舞。”说完,蓉儿妈一面开始击掌,一面开始哼唱起傣族的孔雀舞歌曲。孔雀舞是笙吹的,特别清脆悠扬,蓉儿妈用浪登冷登拉里拉棱,把歌曲给合出来了。蓉儿也就随着曲子,开始跳,旋转,做造型,开屏,抖羽毛……她跳的有板有眼,动作婀娜,姿态优美,即使没有华丽的裙子,也是舞台上独一无二的公主。
一曲舞完,我们又热烈鼓掌。
“好啊,跳的不错,”张伯伯说。
“你看,我们能当演员吗?“蓉儿妈着急地问。
“看样子舞台表演经验很丰富,有潜质。”张伯伯又喝了一口茶,“我们的确是在找小演员,真不好找。有时候去少年宫,有时候去学校里,扮相合适的呢没有表演经验,看到摄像机会紧张,有表演经验的呢,很多时候外貌又不是导演想找的……”他说着,大家都纷纷点头,原来有那么大的讲究。
“那我们蓉儿……”蓉儿妈忍不住插了一句。
“行啊,我给我们导演推荐一下。我自己觉得啊,我们最近在拍一个宋朝的电视剧,需要一些能做古典扮相的小演员,她还是蛮合适的。但是我得去给导演看一下。对了,你们有照片吗?”张伯伯问。
“有,有!”蓉儿妈说着,迅速把一摞照片递给张伯伯,“你看中的都可以拿过去,这些都是生活照,不够的话我们再去穿了舞蹈服拍一套。”
“等等我看看啊。”张伯伯接过照片,一张张认真的翻看。
尼娜跑过去,搂着张阿姨的胳膊摇啊摇,张阿姨也摸着她的头笑。张伯伯从口袋里拿出糖给张阿姨,让她分给我们,“剧组里刚发的。”尼娜拿了马上过来给我一颗,是话梅糖哎,我们最爱吃了。
我剥了糖放进嘴里,小声的跟尼娜说,“如果张伯伯也是我们的爸爸就好了。我不喜欢我爸爸,可凶了。”
尼娜想了想说,“是啊,张伯伯是很好,不过我爸爸也很好,我不想再要一个爸爸了。”我有些不开心,有张伯伯当爸爸多好啊,她为什么不要。
张伯伯一面翻着照片,一面点头,“嗯,不错,不错。”照片上的蓉儿时而娇俏,时而活泼,面对镜头特别自然。
翻着翻着,突然出现了一张国画描绘的古典美人,那鹅蛋脸庞,巧笑倩兮的嘴唇,美目盼兮的灵动,仿佛要从画里走出来了。
“这跟你有点像啊。”张伯伯看着照片,又看了看张阿姨,“说不出的像。”
“我看看。”张阿姨从伯伯手里拿过照片,仔细端详起来,看着看着,眼里掠过一份惊喜,一屡向往,脸上有种期盼,仿佛在画里看到了内心的那个自己。“这……画的太好了……”
“是啰,阿昆叔叔画的。他画的最好了。”我一时间忘记了刚才小小的不开心,一下子变得得意起来。我看着阿昆叔叔画的,最有发言权。
“就是,上次那个看电视时候的画家吗?”张阿姨问。
“噢,他不是画家,他就是工厂里的工人,但是他画的可好了,他在用毛笔画红楼梦。”我一本正经的说道,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这就是你上次说像我的那张画吧?”张阿姨又问。
“嗯。”我点头,“我觉得你是从里面走出来的。”
张阿姨笑了,笑靥美好的像早上从云里出来的太阳,“你可真会说话啊。”
“噢不是的,你就是很漂亮,像阿昆叔叔画出来的人。”我认真地道。
张伯伯也凑过来道,“这小伙子不错啊,啧啧,你看这运笔,这对人物神情的把握,呵,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人物画了。我们剧组要是有一个这样的美工就好了,哎,下笔有神啊。”
“你们剧组的美工不行吗?”张阿姨问。
“也是个小青年,但是只会画,不动脑子,主要是文化功底不行,不能把握场景啊人物造型啊这些需要有内在含量的东西。”张伯伯道,“画画的小伙子,这种人才真是一将难求啊。”
“这两张你们拿去好了,都拿去,阿昆就是厂里一个工人呀,没啥花头的,都是自己瞎画的。”蓉儿妈见张伯伯的注意力转了,有些着急,“蓉儿的照片,你挑几张中意的,不够我们再去拍。”
“这些够了,”张伯伯乐呵呵地笑,“不要再去特别拍了。导演满意的话,我再叫小张过来转告你们。”
“那好呀,小张你随时来噢,找不到我就找尼娜妈,或者依依妈都可以的,她们都会告诉我的。我有时候会去少年宫接蓉儿,跑开了,怕你跑个空。”
“哪里会跑个空噢,”尼娜妈说,“来了么,就吃个便饭,都是自家人,小张,你说对伐?”
张阿姨腼腆地笑了,“对的,我会经常过来坐坐的。”
“这就对了吗,不要客气,当自己家,经常来玩。”尼娜妈说着,顺手又给两个人的茶杯倒满了茶。
“那……这两张画的照片,我们真的能拿吗?”张阿姨小声问。
“拿,都拿去。”蓉儿妈干脆地道,“我们留着没用的呀,我们家里挂的都是蓉儿的照片。”
“谢谢呀。”张阿姨开心地笑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坐了很久了,打扰你们了。”张伯伯起身道。
“啊呀,可惜小步妈今天做夜班喏,不在家里,要不然看到你们要激动的昏过去了。”尼娜妈打趣道,“不过你们以后会常来的,对伐,也不着急这次。”
“是的,会常来的。”张阿姨说,说完又拉了拉她爸的手,示意他也说两句。张伯伯看着女儿,赶紧道,“是,以后我在附近拍戏就跟我女儿一起过来。”说完,又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意思是你又淘气、拿你没办法。然后又摸摸我的头,“依依啊,自己的兴趣就要一直加油噢。”
我伸出小手指,“会的。但是你不要告诉别人噢。”他也伸出小手指跟我勾了勾,“保证不告诉,哪天大家在电视上看到你,那就全世界都知道了。”
张伯伯真好,我真想要一个这样的爸爸,我想。
写得真好!
很好看!
沈家阿婆信里说要来的那个人终究没有来。据说是到了机场看到一条什么新闻又回去了,那人在90年代的时候来了。不过当时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过一个长途电话打过来,电话亭的人问是要等着去叫人,还是打回电。以前每个居民区有一个公共电话亭,四分钱打一分钟电话。如果有来电,电话亭阿姨可以帮忙去叫人,拿个喇叭在弄堂里叫,叫的到就一路跑过去接电话,叫不到就算了。还有一种呢就是打电话的留个电话,然后让接电话的打回去。叫一次8分钱。
对方开始说回电,报了一串数字,电话亭的人说,“国际长途啊?我们这里不能打的。“对方就说可以等着。电话亭阿姨一路走到我们弄堂,结果半路碰到个熟人,把老邻居的近况都知会了一遍,再跑到沈家阿婆家里的时候,沈家阿婆放下正在喝茶的杯子,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跟着出去了。跑到电话亭的时候人家已经挂了。也不知道是谁打的,只是估计应该是信上的那个人。
沈家阿婆等了几日,家里擦的锃亮,衣服都重新熨了一遍,没有等到那个“客人”。
“阿婆,要么我去叫我妈妈再看一遍信,到底是几时有人来?”我问。
“算了,不要再麻烦你妈妈了。信来了这么久,很多事情会有变数的。该来的吗,总会来的。我们现在继续上课好伐?“沈家阿婆说话的时候嘴角有两个酒窝,很好看。她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声音也很轻,像是怕吓到正在睡觉的小鸟。
我点头,然后看到她五斗橱上的座钟,“啊呀,都这么晚了,一会儿要回去吃晚饭了。“
“是的呀,我们赶紧噢。“
我妈有她们一代人普遍都有焦虑,晚饭做好了找不到小孩回家吃饭,会每家每户找。她的焦虑症也体现在她的做菜风格上,比如要慢工出细活的菜她都做不好,或者青菜这种得开锅10分钟的菜,她一焦虑就加一瓢水进去煮。尼娜的妈就没有,总是该多久就多久,一把豆芽能摘半个小时,出菜也慢,同样时间开始下厨房,他家会比我家晚开饭一个小时。蓉儿的妈不一样,她不仅会做好几道菜,还会最后放两片红肠和香菜上去点缀,说是菜要做的“弹眼落睛”。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在微信上看到蓉儿朋友圈里晒回家吃老妈做的菜,还是那两片红肠和一撮香菜,我都忍不住要笑。真是万变的世界,不变的老妈。
这里插一句说,从幼儿园那时候买个肉都要凭肉票、早上3点要去排队,到我们三年级基本上可以在菜市场上买到肉了,变化还是挺大的。是不是还有肉票我不记得了,但是好像能吃上肉了,到四五年级的时候,餐桌上的菜式也开始多了起来,就是开头说的,晚餐要一个肉菜,一个碧绿碧绿的蔬菜,一个豆制品,一个鱼虾什么的,外加一个汤。
晚上吃着饭,我妈说今天医生来谢她了。谢什么?我想,是谢这两周我没揍他儿子吗?
“他说啸正得奖了,什么一个智力竞赛,他得了二等奖。“
“什么智力竞赛?“我不解。
“就是那个少年杂志搞的比赛呀,你也参加了。不过他们啸正得奖了,他开心的要命,说整天担心他儿子不上进,没想到跟你坐了一个学期就能在市里拿奖了。我说男孩子开窍晚吗,又不完全是你这个同桌的功劳,说不定是他自己开始上心了呢。“我妈说着,往我碗里夹了块糖醋排骨。她从不给我爸夹菜,因为我爸吃饭既不跟我们说话也不表示哪个菜比较好吃,他每个菜吃一样的量,吃完就坐到一边去看报纸。
“不可能啊。”我说,“他没寄呀。”
“什么没寄?”
“没什么,他开窍了。”我说。
吃完晚饭,我妈收拾桌子,我去帮忙倒垃圾。
走出院子的时候,看到啸正正好倒完垃圾往回走。他看到我,跑过来,又跟着我一起走到弄堂口的垃圾桶。
“你跟着我干什么?”我问。
“晚上啰,万一路灯暗了,你不怕呀?”他认真的说。
我其实挺怕晚上倒垃圾的,通常弄堂里一个人都没有,路灯又暗,好不容易壮着胆子到弄堂口把垃圾倒掉,回家的路上就一路狂奔,心里怕的发毛,好在大部分时间会和尼娜一起去,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的确心惊胆战。不过啸正那么问,我肯定不能说怕的。我不搭理他,还是往前走。
“那个比赛,今天来信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得奖了。”他自顾自地说,“我觉得是那天我们路上打架的时候信掉在地上了,捡起来的时候搞混了。本来还想着你得奖了就不用做值日生了呢。”
“那你也不能不寄自己的呀。”我说着,还是气不打一处来,“说好一起寄的。”
“是我不对吗。不过现在不是寄了我的吗……”他说着,拿过簸箕,倒了垃圾,又替我拿在手里往回走,“别生气了吗。”
我想想也是,这不正好他得奖了吗。
“你的值日生我替你做吧,本来应该你得奖的。”他说。
“今天上课说话,又多罚了两个星期。”我撅起嘴。
“那一个月的值日生我都替你做了。”他见我说话,开心起来,“我叫我妈妈做面拖蟹了,明天带给你好伐?”
听到面拖蟹,我彻底有些动摇,“够不够两个人吃呀?”
“我不吃,都给你吃。”
“我又不是说你。我和尼娜两个人,对,还有海晨哥哥,够吗?”
“够的,我叫她多做一点。不过我爸爸说你容易咳嗽,不要一下子吃太多。”他说。
“好的吧,明天放学海晨哥哥教我们打羽毛球。”
“噢,好的好的,我明天也来。”啸正说。
转身进了院子,啸正把簸箕给我,“明天给你带个急支糖浆,要是咳嗽了就喝一点。”
楼上几位,太感谢了,点赞表示谢意。
我写的有点慢,还忘多包涵啊,有空来楼里坐坐聊个天也行!
写得真好。有reply1988的感觉。
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我不太会做菜,所以露馅了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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