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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onvlang
小说 《婚礼策划师》 update 完整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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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2014-07-12 11:04:43
各方面条件优秀的单身女性沈若是婚礼设计师,她高不成低不就的游离在婚恋之外。直到某天发现新客户竟然是承诺会一直等她的前男友谭林......沈若因为嫉妒,大展才华的设计了一个个令人哭笑不得的“阴谋”,打算毁掉谭林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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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擦,不是很好吗,又不忙又不累,还你妹的不满意?“潇潇用吸管巴拉着鸡尾酒里面
的一颗樱桃,轻轻的戳着,仿佛要看樱桃会不会游泳。
”说的也是。。。不过还是感觉有点不爽。。。“
”那你妹的,你问问小柯。。。哎,小柯,说你呢。“潇潇一仰头,晃悠着的腿顺便踢
了他一脚。
小柯正在心不在焉地加入我们的谈话,眼睛根本没有离开过来来往往的短裙美女,天晓
得他是不是知道我们在谈什么。
小柯是我设计学院的同学,比我大两届,学的摄影专业。潇潇和我同年级,时装专业,
而我学的是广告策划。那时候,学校里面没几个中国人,潇潇的时装需要摄影师,发布
会需要策划,而小柯的人物摄影作品需要模特,潇潇认识很多长腿模特。因为时常在一
起做项目,小柯,潇潇和我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其实,你真不用考虑太多,”小柯一路礼貌目送两个美女去了斯诺桌后,终于转过头
说,“做一段时间你就习惯了。不需要很好的东西,跟盒饭一样,价格实惠,吃得饱就
可以了。”
“哦,”我趴在桌上,想了想,“小柯,你说你刚开始做的时候是不是有点感慨?”
“嗯,感慨我本来是应该拍时尚杂志的,现在不得不在chinatown小镇里打工。”
“不是,我是说,你看到那些结婚的人有没有什么感触?”
“有。觉得本来如果在世上杂志,都是可以泡的妞。现在看到的都是快要结婚、没有机
会的人。”
“哎,算了。我们讲的不是一回事。”我轻声道。
“尼玛,小柯你故意气她呢。她肯定是触动了恨嫁的神经呗。”
“哎,我也不是恨嫁。就是。。。就是觉得。。。好像爱情和结婚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关
系。。。更好像,如果你结婚的那个人碰巧和你有爱情,你真是太幸运了。”
”是吗,擦,展开说说?“
”说不清楚,感觉。好像你如果需要的是爱情,你可能很久都不会结婚,当你想清楚了
要结婚了,爱情就不重要了。“我说着,喝了一口饮料,感觉空气弥漫了一股无奈,不
知道怎么解释。
”小柯,尼玛你赞同吗?“
”我怎么知道?我既不想结婚,又没有爱情。。。“
”那你做了那么多年啊,你怎么看的?“
”都是别人的老婆,我能怎么看?“
说完,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潇潇眼睛朝他翻了一下,拿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两个
人各自喝了一大口,潇潇一脸懒再搭理小柯的模样。小柯也不在意,转头又到处看目标
。强劲的音乐声开始响起,酒吧里的灯光跟着音乐的节奏开始晃,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一会儿又变着颜色。颇有点让人沉迷酒色的感觉。几个看着ABC的女孩甩着长发,趿着
细高跟鞋,有说有笑的从我们桌边走过,小柯又开始目不转睛起来,惹得潇潇厌恶的瞪
了他一眼:“尼玛,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
“色,色狼的色。”小柯头也不回的回答道。
小柯其实长的很俊俏,个子高高,脸很标志。但是他认为男人千万不能跟好看有关,一
定一定不能沾边。所以他喜欢戴眼镜,然后头发留的稍微长一点,把脸遮起来。有的时
候看来,反倒有点像日韩系的男星。好在他举止总是有点大大咧咧,比如往那里一坐,
人会往前趴,或者应该玉树临风、顾盼自望的时候,他会低着头走路。总之基本上在大
街上,你不会注意到他。
他的一大爱好就是看美女,另外一大爱好是把“泡妞”挂在嘴上。小柯从来没有提起过
认识我们以前的恋爱史,所以我和潇潇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单身,而且一直单身,即使是
泡了很多妞以后。不过他好像很烦这个话题,有时候说现在只想泡妞,有时候又说男人
以事业为重。我和潇潇想了想,觉得也对,反正两者不矛盾。
“对了,明天去店里,帮我问问管礼服的玲姐,有副道具手套她见过吗?”还没等我回
答,小柯又低头轻声问,“11点钟方向的那妞,不错吧?”
“不错你个头,长的跟芙蓉姐姐似的。”潇潇想都没想就说。
“不是,她旁边那个。”
“那个莲蓬头?”
“还。。。行吧,没那么糟糕吧?”小柯有点不满。
”什么眼神?尼玛,我大街上随便拉个都比她们强。“
”你又不帮我拉。。。“
”拉p啊,有那时间我不会自己找帅哥啊?”
小柯看着潇潇,有点噎住的样子,每到这个时候,我知道必须拉开他们,否则急了潇潇
会拍桌子,小柯会拂袖而去,然后又好几天互不理睬。
“对了,小柯,玲姐好像人不错的样子。”我赶紧岔开话题。
“嗯,她婚姻幸福,生活美满,来打工大概是打着玩的。自己家里住郊区一套大房,刚
把女儿从国内接回来。人还挺nice的。“
”哎,什么时候我也有这样的生活就好了。“我低头看着酒杯里被灯光打亮的酒, 喃
喃道。
”尼玛,你就是挑,给你谁你都不要。“
”我不挑。。。“
”那边那男的你要么?“潇潇顺手一指,一个长的像新一代伟大领袖金正恩一样的男人
赫然映入眼帘,男
人 一边拿着酒杯和周围朋友说话,一边眯着眼睛朝我们方向笑笑,然后眉毛还随之一
挑。我
噗的一声把含在嘴里的酒吐回酒杯,”太吓人了吧。“
”我说你要求高吧。“
3
早上到店的时候,店里只有前台小姐,在涂指甲油。见到我进门,懒懒的打了个招呼,
又开始照着指甲左看右看。
我坐到座位上,打开电脑,开始安排一天的事情。首先是打开公司的日历表,安排第一
对客户的婚礼,应该是安排婚车,找DJ,安排试妆,婚礼当天的化妆师和摄影师,各种
婚礼现场的装饰品。这是我觉得几件比较重头的事情。
打开日历表的时候,我傻眼了,5月份,开始了婚礼的旺季,基本上每天都有婚礼,而
客户指定的这天,有四场婚礼,就算请个外面的化妆师,还是没有办法把客户的时间安
排进去,应该说,一天做5场婚礼,是不太可能的。我不可能跟已经安排好几对说,哦
,不好意思帮下忙,我有个客户要排你们中间;谁的婚礼都是最重要的一天,不像
duane reade买东西还可以插个队。我也不可能跟客户说,不好意思,你定好酒席的那
天,我们太忙,找不到化妆师,啊赫赫,赫赫。
怎么办啊?我一筹莫展,傻傻的看着屏幕。
“呦,怎么了?想把电脑吃掉呀?”行政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后,笑盈盈的
看着我。
我无奈的皱紧眉头,“不是,客户要求的时间我们已经排满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安排比
较好。”
她微笑着看着我电脑上的calendar,“所以说呢,客户要求的时候不要一下子都答应,
先看一下当天的安排,然后问问我,或者店里的其他人。”
“可是,客户说她已经定好酒店了,就是这一天,不答应的话她大概会去找其他店。”
“如果是这种情况呢,你看啊,如果加了这个客户,总共就是5个,对不对?”
“嗯。”
“那你把5个客户的单都拿出来看一下,谁的单比较大,谁的单比较小,小的单子给挤
到45分钟,前面的打底什么的让前台丽丽做,烫假发什么的也都可以交给其他人,不用
化妆师自己来的。小单的客户,就算做的差一点也没关系的,有时候不值得为他们花很
多精力。你说的那个定了酒店的。。。她是个小单吧,没买大的package,那就给她45
分钟,让part time的化妆师来做罗。”
“哦,这样。。。”我答应着,一方面为她四两拨千金的手法折服,另外一方面又有些
小感慨,觉得资本市场啊,你有钱虽然不能买到所有东西,但是绝对可以买到的是最好
的服务,买到笑脸,买到最精心的伺候,世界就是这么现实,现实到折射在我们这个小
店。
“怎么,还有问题吗?”行政姐姐问。
“哦,没有了,知道了。”
“嗯,记住,永远不要得罪大单客户,他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就算没有也要答应,小
客户就剩下什么给他们什么。“
“那,那个客户指定说要我们的一个摄影师,可以吗?”
“小单客户别宠着他们了,他们没有资格挑选的。当然,不忙的时候可以给他们挑挑,
但是忙起来的话,就跟他们说,店里的规定,摄影师不能挑选。当然,说的时候态度要
好,一定要微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吗,你要让他们觉得你是非常真心诚意的,
懂了吗?”
“嗯。”我点头。
原来event planning跟艺术和创意并没有多大关系,而是跟客服有关系,而客服其实是
也是看人而定,产品质量无所谓,关键是我这个策划师一定要卖笑,尽忠尽力。
正想着,一张脸被胳膊支着,凑到了我的脸前,深情的凝望着我。
“你额头上有个疤哎。”化妆师Tony温柔的看着我的额头说,“怎么弄到的?”
“唔,老早以前的车祸了。”
“看样子不是很久吗,大概一年多吧。”
“这你也看得出?”
“啊呀,我们化妆师见得可多了,就算你整容拉皮,只要被我们看一下,就立刻知道你
的原形了。看多了,连一个人是不是健康,家庭是不是幸福都知道。。。皮肤再白,脸
色有点暗、眼角旁边有斑的,就是家庭不幸福了。”说着,他撇了撇嘴,眼睛朝下看着
自己的指甲,“再装也装不出来的,什么都逃不过我们化妆师的眼睛。”
“嘻嘻,是吗?”
“是啊。。。对了,你的疤到底怎么回事啊?是擦伤的吧?”
“别老盯着我问,有那么明显吗?”
“嗯。。。倒不是很明显,就是什么都逃不过我们化妆师的眼睛。。。”
“你处女座的呀,那么喜欢挑刺?”
“哎,真说对了,我处女座的,怎么样?特别适合做我们这行。。。对了,你还是没有
告诉我,到底怎么弄到的疤?”
“没什么,车祸的时候车子里面起火了,逃生时候摔的。”我轻描淡写。
“噗~”他捂着嘴,笑出声来,“对不起对不起,不是很好笑,就是,很狼狈吧。”
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他立即收起了笑容,“我错了。车祸那样的事情不应该笑得。这样吧,我帮你遮一下,
以后你记得化妆的时候都要用这个2号遮瑕膏,只要一点点就好了。女生吗,最容易被
男人注意的就是细节,指甲、头发、疤。。。”说着,他从系在腰间的化妆笔袋里抽出
一把刷子,拿了个小盒,蘸着里面的遮瑕膏就开始在我额头上轻轻的刷。
“你摔得不轻哎,疤的颜色有点深。。。不过别担心,过几年会褪掉的。。。对了,当
时你自己开车吗?”
“是啊。”
“你男朋友呢?”
我不语。
“他肯定很着急吧。医院有没有通知他?”
“你弄好了吗,那么小个疤,刷半天。”
“别着急吗,我不是在blend吗,让你的皮肤完美无缺,根本看不出上过什么化妆品~”
说着,他用手指在刚才擦了遮瑕膏的四周轻轻摁着,“你男朋友没因为你破相嫌弃你吧
?”
“弄好了吗?”
“看你,一点都没女孩子的娇柔样,连化妆都不耐心。”Tony有点娇嗔。
“不是,我有事情要忙吗,对了,管服装的玲姐来了吗?”
“来了呀,在后面服装间呢大概。”
“哦,那我得去找她一下。”
“哎。。。还没上定妆粉呢。。。”
“新娘妆?还定妆?没空呢,先去找玲姐了。”我匆忙站起来,往服装间小步跑去。
“玲姐,”我一路跑着,一路叫着,忙不迭的冲进服装间。
玲姐正在摆弄她的手机,见我来了,放下手机,问,“什么事情?”
“小柯问你有没有见到他的道具手套。”
“见到了,帮他放起来了,我去拿。”她转身起来,走到壁橱里找。她的手机在桌子上
,不停的叮一声叮一声。
“玲姐,你手机响了。”我说。
“哦,没什么,”她手里拿着道具手套走回来,拿起手机查看了一下,笑道,“都是微
信。”
“你也玩微信?”
“是啊,上面很多朋友。”说着,她开始在手机上打起字来,手指飞快的跳动,又按回
车,我看着她的一会儿工夫,已经发出了好几条。
“你打字真快。。。”我怔怔的说。
“练出来啦,每天要和上面的几十个朋友聊天。”
“那么多?”
“是啊,有些是漂流瓶,有些是摇一摇,可多了,聊着聊着就成了朋友,现在每天都要
收到很多短信呢。”
“你是在和不认识的人聊?”
“聊啊聊的就认识了,有些还成了很好的朋友呢。等等,又一个朋友来语音了,我先聊
着啊。”
我接过手套,赶紧给小柯打电话,说手套在我这里了,你别着急,有空来拿。
说着说着,走回办公室,前台丽丽过来附在我耳边说,“哎,来了新的客人要策划,已
经下了定金,想办法把单子再搞的大一点哦”。
接待室里,坐了两个客人,我走到桌边拿手提电脑。
“哎,你们这客服是怎么了?等半天,到底谁给我们咨询啊今天?”男的已经发话。
“哦,是我是我。”我拿起电脑,赶紧走过去,努力绽放一个笑容,“不好意思,让你
们等了。”
男的不说话,开始摆弄手机。而女的,则是在一旁看着,也没有说话。摆弄完了,男的
抬头道,“可以开始了吗?”
他抬头的时候,一张鸟叔的脸赫然跳入眼帘,连发型都一样。。。还有那副“我是鸟叔
,我鸟谁?”的模样,我想笑,赶紧忍住,说,“可以了,先说说你们的计划吧。”然
后转脸看着女生。通常,来咨询的夫妻,说话和意见比较多的是女生,要什么样的婚礼
啦,场地要怎么布置啦,气球要什么颜色啦,blahblah,很多dream要说。
女生长得样貌普通,就是眼睛大得有点瞪出来的样子,穿着一身饱和桃色毛衣。按照惯
例,先搞定女生。
“你有自己喜欢的主题或者颜色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声音不大的说,“我喜欢红色,大红色。”
“那我们选红色做主题色吧,想要什么样的婚礼呢?”
“哎,小姐,我说,就你一个人接待我们呀?”鸟叔皱起眉头,颇有些不满。
我心里有点慌,毕竟以前也才接待过一对,难道说,接待咨询是需要好几个人的?想回
答还没回答的时候,鸟叔的手机响了,“喂,对,我已经在店里了,你们赶紧过来吧。
什么?就在店门口?进来吧。”然后挂断了电话。不一会儿,一对老年夫妇走了进来,
前台丽丽赶紧起身迎接,老年夫妇也不看她,径直走到会议桌前,男的大声说,“mlgb
的,停个车都有人跟老子抢,就是看不惯,差点跟他动手。”
旁边的女的,还有鸟叔,还有那新娘,也不劝,只等那男的自己拉椅子坐下来。
“来,先喝水。”丽丽拿过一个托盘,放下几杯水。
“要是当年,老子准保把他揍的满地找牙。”男的还在愤愤的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我是新郎他爸,今天特地开车送他们来的。”
“哦哦,”我赶紧道,“请坐。”
“那我们继续啊,”我对新娘说,“有仪式,要去教堂吗?”
“你看我们像信教的吗?”鸟爸在旁边大声插话。
“不。。。那。。。不是很多人喜欢教堂里面走地毯吗?”我讪讪的解释道。
“我们不兴那个。”鸟爸一摆手,“现在主要的问题是,什么时候,什么场面,你们定
具体方案,要不我们找你们干什么?”
“说的是啊,赫赫。”我讪笑道。
“啊呀,你那么着急干什么,”鸟妈拉了他一下,“方案要大家一起定的。不过,你们
这里的客服为什么只有一个?这么大个事情,只派你一个小姑娘来搞定?我们要付那么
多钱,你们只给这么一点,唉。。。”她叹了口气,“我说怎么叫人那么不舒服呢?”
我心虚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一心想着,行政姐姐怎么也不过来,我被四个人围攻,
她应该看到了呀,怎么不过来解围?
“小姐,我们到底是往下说呢,还是就跟这儿愣着?”鸟叔把身子往前凑了凑。
“哦,说,当然说。”我回答,“是这样的,首先,要确定是不是要意识,然后摆酒的
时候需要什么布置,还有。。。”
“你这说的,”鸟爸不耐烦的打断,“这谁都知道结婚就是仪式和摆酒,我就算没做过
婚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专业人士就那些道道?我们付钱买的就是你们这样的服
务?”
鸟爸气的一副要拍桌子的样子,我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一转弯想起来行政姐姐今天
要出去见供应商,现在大概已经不在店里了,于是更紧张,几乎是嗫嚅的说,“我,我
是专业的,策划,策划过很多方案。”
“那你说出来听听,到底怎么个弄法?”
我赶紧打开电脑,里面是几套规范的婚礼场地布置的照片,放到女孩面前,“你喜欢吗
?”她看了,抿嘴低头,没有说话。
“你看,还有这个。”我赶紧又翻出婚礼现场的照片,各种,包括新人迎接,司仪,花
车。她看了,还是没有说话。
“就那么点啊?我说你会不会啊?”鸟叔又叫起来。
“会会。。。会啊,”我结巴了,“我就是专业的。。。”
“就你那水平,谁信哪?”鸟爸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披头盖脑的就开始了。
我想回头问一下新娘的意见,可是她似乎对目前的吵架无动于衷,像是跟她毫无关系。
鸟叔和鸟叔他爸搭档非常默契,一把吧小飞刀嗖嗖的就飞过来。
“那,那不如这样吧,我先做了方案,你们看了就知道了,最后看的还不是作品吗?”
我小心翼翼的说。
“那赶紧吧。“鸟叔不耐烦的道。
“那我先问问你们的背景,你们两位都是做什么的?“
“我是会计。“鸟叔道,”她是在读学生,生物Phd,都30岁。“
“知道了,我会尽快出方案的。“
鸟爸抬手一看表,“说到现在,什么都没说,算了算了,我得开车去接人,我们先走。”
一行人哗啦啦的站起身来,拉开椅子,声音噼里啪啦的响,又大声表示着不满,走出店
门。
我擦了一下汗。
“怎么了?”丽丽都没来得及叫“宝贝儿”,就看着客户一家走了出去,回头不解的看
着我。
“我也不知道。。。好像,好像有点麻烦。。。”
“啊呀,你啊,讲话的时候多笑笑。”
“刚才我紧张啊,他们说为什么客服才一个人。”
“这个你不用紧张,我们店就是只提供一个人的。”
“我想也是,上次看到其他店里,好像也是一个人的。”
“关键是你得讨好客户啊,你看你,一本正经谈的就是设计。说实话,有一次,一个策
划师做的方案超好的,就是因为没讨好顾客,结果顾客要求重做加赔钱。还有一个策划
师做的方案真是烂,但是跟顾客关系好啊,结果人家很满意。所以说,你不能光看着自
己的设计,关键是客户,客户,懂吗?”
我点头,“我不是在讨好那个新娘吗。”
“哎,你傻呀,她一看就是家里没地位的,连p都不敢放一个,他们家就一个老爸一个
儿子,跟二世爷一样。再说了,他们什么口音没听出来吗?东北银,家里男人说了算的
。”
“哦,这样。”
“下次记住了?“
“尼玛,你第二单又做砸了呀?真特么有你的。”潇潇使劲的嘬着吸管。
“嗯,这不是还没全砸么,还得看设计。”我嘟囔着。
“看个p啊,人家感觉就是刁难你。难得一次当大爷,还只有一个小丫头给差遣,人家
能不火吗?”
“也是,我怎么感觉他们就是不喜欢我。”
“哎,小柯,给点意见啊。”潇潇伸手在小柯眼前晃来晃去。
“别挡着我。”小柯一闪脸,“刚看到一个美女,今晚第一个。”
“你妹啊,快说,有什么好点子。”
“我能有什么好点子。要么跟经理关系好点,客户投诉的时候能帮你挡一挡,要么你自
己要能说会道,把人都夸的跟那插牛粪的什么一样。”
“说重点。”潇潇瞪着他。
“重点就是。。。怎么说呢?这么说吧。其实也不对。就是……”小柯抬头捏着下巴想
了想,“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啊。我呢,拍照就是拍照,不喜欢跟客户聊天,结果接到两
次投诉,说我不说话。”
“尼玛,要听说话的去雇说单口相声的啊。“
“没错。另外一个摄影师,我们店里,驻店的那个,原来是MC出身,特能说,拍得不怎
么样,可是客户很喜欢。。。我就纳闷,难道不说话也是错?”
“好了,你的point是?”
“是。。。反正你要能侃,把人哄高兴了,越是作品质量没底就越是要话多,理解?”
“嗯。”
“你妹,带跳舞的吗?”
“可以考虑。”
“不过,”我想了想又问,“我怎么觉得那个新娘不会很开心?”
“为什么?就是因为你没把她哄开始?”潇潇问。
“不是,感觉上,她好像在家里一点发言权都没有,还有那么个吃过枪药的丈夫和公公
。。。而且,她和新郎好像一点没互动。。。”
“哎,你说了我想起来了,他们的室内婚纱好像是我拍的。”小柯拿出手机,在相册里
面翻了起来,翻到一页,伸到我面前,“是他们吗?”
“就是他们。”
“咳,我拍了那么多新人,他们俩上来一站我就知道不对,后来问我们后期的黄师傅,
黄师傅修片子修了20年了吧差不多,他一看也说,两个人根本就是一点没chemistry。”
“那你说她为什么要嫁给他?”我不解。
“有可能有些人不在乎chemistry,”潇潇想着道,“也有可能是为了绿卡。”
“能幸福吗?”我问。
“你又想多了,”潇潇滋滋吸完杯底的最后一点酒,道,“婚姻哪里讲究那么多,对吧
,色小柯?你做的时间长了,你知道的。”
“你以后多问问客人的一些资料,比如认识多久,怎么求婚的,还有什么兴趣爱好,问
多了就能知道里面的大概了。”
“那你给说说。”
“我说没用,要她自己体会,婚姻到底是神马东西。”
“她能体会?她连男朋友都没有呢。不过话说,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不是一直有个哥
们从外州来看你的吗?那算你的男朋友吧?”
“嗯。”我含糊的答应了一声。
“对,他叫什么来着。。。叫。。。”
“你怎么就记得人家男朋友的名字?”
“因为好听啊,两个字的,叫什么。。。”
“不说了,对了,我有羽毛球训练课,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我拿起椅子上的背包就
要走。
“尼玛,上次你跟游泳教练不是搞上了吗?这次又要搞羽毛球教练?”
“上次没搞吧。。。我只是溺水,人家过来救我而已。。。”
“对啊对啊,然后抱得很紧。”
“我不抱得紧一点不要淹s啊。”我拿手里的会员卡拍了一下潇潇的头。
“那你们抱那么紧,后来抱出点什么没?”她摸了摸脑袋,理了一下刘海。
“肯定没。”小柯坏笑起来,“关键是穿了衣服就不认得了。”
三个人一起哄笑。
“对了,那羽毛球教练怎么样?”
“帅,但是太酷,不说话。”
“麻痹,闷骚。”潇潇简短的评论。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闷骚了?”
“切,你们男人只有两种,一种明骚,一种闷骚,懂吗?你属于明骚。”
小柯斜睨了潇潇一眼,“你怎么还打球呀?念书时候那个谁,那个外州哥,不是一直当
你陪练吗,好像他以前是省队的吧。“
“是了是了。“我急急回答道,”我得走了。“
4
训练场里比外面热一百倍,本来就有些闷热的夏日天气,在没有空调的环境下更是真桑
拿般的酷刑。
我跑进场馆后,迅速换了衣服,然后到1号场地准备热身。
“你已经晚了5分钟。”那个高个不苟言笑的教练说,“钱是你自己的,如果你每次都
迟到,不如不要来了。”
其实我并不是很讨厌他,但是他每次一说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实话,他算是全场
馆里的大帅哥了,高挑,长腿,匀称的肌肉,和一张雕塑般立体感的脸。头发有些微卷
,每次训练的时候,会滴汗。只是他很冷漠,让人觉得无法接近。
通常的教练为了拉住学生,对学生都是微笑打招呼,没事发个email什么的,而他经常
不回答我的email问题,时间长了,我也懒得问了,只是到了场地就打。
Md,我想,我做客服的时候要对人态度好,现在我做客户的时候,人家还是对我态度不
好,什么事。
“你再磨蹭就没有时间了。”他抬手看了看表。
“我好了。”
“今天是要累的还是不累的?”
累的就是教练拿一大筐球,不停的发球扣球给你,你得到处扑着接。不累的就是和教练
对打,基本很和平,高兴了抽几个,诸如此类。
“能不能一会儿累一会儿不累?”我问。
他摇了摇头,走到场地旁,拖出一筐球。我看了倒吸一口凉气,这都打完了,我明天就
不用走路了。
“准备好了吗?”
“嗯。”
我一个字都没说完,就看到头顶的羽毛球嗖嗖的飞过来,一个接一个,左前场,右后场
,一打球下来,我满场狼狈逃窜才接住2、3个。
“你今天状态有问题。”他走回球筐旁,又拿了满满两打球,“跑动不积极。”
“哦,我上班有点累。”
“谁不累?你自己愿意来的。”
“#@$!^%@#&%”我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累的要不累的?”
看着他挑衅的眼神,我一咬牙,“累的。”话没说完,十几个球铺天盖地的飞来,我一
时眼花缭乱,不知道接哪个好。
“站着好看吗?”对面传来声音。
我挥起球拍,四处拼命击打,有些没打到,有些在网前就落下,有些偏到隔壁场地去了。
等到球都降落的时候,我已经喘不上气。支着球拍只喘。
“接下来给你几分钟不累的。”他也不等我接上气,拿了一个球就发过来。我来不及跑
动,差点摔倒。
“注意脚步。”
还好来回打了几个,觉得这下可以交差了,还没开始偷乐,球呼啸一声就冲我抽过来。
习惯了刚才速度的球,我一下子来不及挥拍,愣愣的被球抽到腿上。球虽然轻,但是加
上那个速度,跟子弹没什么区别。我疼的一呲牙,差点没叫出来。他又用拍子随手挑起
一个球,空中击打过来,我顾不得揉,赶紧跑动着去接。
他也不含糊,前场后场的吊我的球,害得我嘴里嘀咕,“不是说不累的吗?”
还没想完,球嗖的一声又射过来,我噌的一下跳起,半空中拉开手臂,直直的把球截住
抽了回去。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懒得跑动还是根本接不上我的球,总之,球落在了他的脚
旁。
“这下你没话了吧。”我窃喜。
“不错。今天的session到此为止。”
“啊?这么快?”我到包里拿了块毛巾,擦了擦满头的汗。
“半个小时就是很快。你差不多进入状态了。以后打球别多想其他事,既然你是付钱来
的,就要对得起自己的钱。看你后来投入的时候,不是打得挺好?”
天哪,那是我听到过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等他说完我还没反应过来。
“好了,你下场。”他又冷冷的说。
手机想了,行政姐姐发来的短信。明天有个客户改时间,一早要到店里。
我收拾了一下,拖着疲惫的脚步,颇不利索的走出了羽毛球场馆。
晚上9点的夏日,天还有点微亮,潮湿的闷热还没有退去。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有些
伤感。是的,我练羽毛球也是为了一个人。
早上正睡的云里雾里的,脑中响,刚想起身,发现因为昨天晚上打球打得太激烈,脖子
一阵酸。睡眼腥松的起来,想起来今天早上有两个客户,赶紧一阵梳洗打扮,出门往公
司赶。
到了公司的时候,客户已经在那里。我非常不利索的带着扭伤的脖子过去打招呼,“你
好,我是你们的策划师。”
女生笑盈盈的坐在那里,小巧甜美。新郎不看则已,一看吓一跳,简直是新娘老爸的年
龄。新郎长的倒不算差,有点温兆伦的感觉,可是笑起来一口黄牙,就差没镶金牙了。
先搞定谁?我左右衡量着。
“啊呀,急什么,先坐下喝口水。”新郎见了我就笑着招呼。
我心里顿时舒畅了很多,看样子,新郎还是比较随和的。可是,问题是,旁边一桌还坐
了一对夫妻……这谁安排的呀?我怎么可能同时搞定两对?不是开玩笑吧。
我一边去拿水杯,一边观察着另外一对。另外一对女生是巨漂亮啊,大眼睛,白崭的皮
肤,鹅蛋脸。而她旁边的新郎,则是身材矮小,看上去也是比她大不少的样子。
难道今天都是老少配?我心想。
“不好意思,我先跟他们聊一下,马上过来。”我跟第二对客户打招呼。
“没事没事,我们不着急。”新郎憨憨的笑。
怪了,今天的客人怎么都这么好?难道我人品有所提升?着实有点不解。。。疑惑之际
,我又想到小柯说的,要多问问客人的背景情况,于是和第一对坐了下来。
店里,卡农的室内乐轻轻的响着,轻缓,舒扬,浪漫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让人听了
都想结婚。
“请问你们两位,年龄和工作?”
“我开料理店的,42岁。她以前是我们店里做的,现在得职业是太太,25岁。哈哈。”
大金牙说着开心的笑起来,仿佛觉得自己的笑话很好笑。
我跟着大笑起来,其实不知道有什么好笑。。。
笑罢,我问他,“你们认识多久了?”
“两年了。”
“这么久才结婚?”我不禁问。经过上次的教训,行政姐姐告诉我,其实客人一点不介
意你多问几个问题,甚至有些稍微隐私一点的问题,他们都愿意跟你分享,因为你是见
证他们从未婚到已婚的一个重要的人。有时候,行政姐姐说,她以前做的时候,还会给
客人一些夫妻关系的建议,很多客户都和她成为了好朋友。
“呵呵,以前觉得在一起就挺好,现在年龄大了,觉得还是结婚吧,双方父母都催。其
实大部分是你妈在催喏,”金牙转脸对娇俏新娘说,“因为我这个女婿实在太好了。”
新娘娇嗔的看了他一眼,嘟了嘟嘴,金牙笑得更开心。
“那你们婚礼是中式的还是西式的,还是合璧的?”
“中式,都是中国人。我想搞的隆重一点,钱方面不是问题,”金牙说,“要最好的礼
车,最好的饭店,全套摄影摄像,全程跟踪化妆,反正一切按照最高规格。”
换做这个时候,丽丽肯定会大叫:大单啊。我心里想的,却是,她爱他吗?她爱他什么
?他的钱吗?所以他们结婚了?一连串的问号在我脑里升起。卡农的演奏越来越帜烈,
各种和弦交错着把旋律越推越高,回旋着,响应着,如潮水般的涌来,是的,很多夫妻
为什么要结婚?是因为相爱,还是因为生活就是这个样子?
丽丽边陪着新娘走到门口,“宝贝儿”,“心肝儿“的叫了一气,一边给我竖拇指。我
得意的朝她挤了挤眼。
还没高兴完,赶紧走到第二对,“对不起,让你们等了。”
“呵呵,没什么,反正我们也不着急。”男的笑呵呵的道。女生笑起来甜甜的,大眼睛
闪啊闪的,很文静。
“你们两个情况能先给我介绍一下吗?然后我可以给你们提一些具体的策划方案。”有
了前面一对顾客的满意而去,我突然信心倍增,开始用老成的方式与客户交流。
“什么情况呢?”女生问。
“你们的年龄啦,怎么认识的,还有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办什么样的婚礼。”
“我40,她26岁。“说着,他看了新娘一眼。
“怎么认识的呢,“新娘接话了,”我们从小就认识,两家人都认识。然后两家又碰巧
都移民到纽约来了,就又碰到了。“
“哇,这么巧。“我感叹着,虽说缘分这个东西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现在,的确是
存在了。”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婚礼用什么方式?“
“9月份。“新娘道。
“啊?时间很紧哪。“现在是7月份,才两个月要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就算我的策划能
出来,他们那边请亲朋好友等等一系列的事情也未必能搞定。
“嗯,我们想快点办了就算了。“
“那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婚礼呢?“我看着一对新人。
男的转头对女的说,“随你。“
女的想了想,刚想说,又摇摇头,然后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终于说,“我现在也没主
意,让我回去想想吧。“
“好的,没问题。那要什么规格的呢?”这种问题,通常要问男的。
哪知道,男的又转头看着女的,“随你。”
我被逗乐了,看来新郎很在乎新娘,万事都听她的。
“你们是做什么的呢?“
“我开玩具公司的。“新郎说。想到刚才金牙的一对,我随口问新娘,“那你现在全职
太太?“
“不是啊,我是做保险经纪的。“
这下我有点糊涂,这种老少配,不都是男人在外赚钱,女人在家花钱的吗?做保险经纪
,以她的资历,应该赚不了多少的吧,为什么还要那么辛苦的去工作?
自从小柯跟我说要多问问客人的情况,以便知道婚姻在每个人看来都是什么以后,我脑
子里的问号就一直闪不停,有的时候,甚至开始超出了我的职业范围。
其实归结起来,我就想知道:你们相爱吗?你们为什么要结婚?
5
我想我事业终于迎来了第一春。
那天早上,前台小姐刚慵懒的把店面打开,而我的电脑还在预热中,一对新人就走了进
来。男生牵着女生的手,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说实话,这是我到现在看到过最开心的
一对couple了。在以后的很多次做wedding planning的时候,我也见过相爱至深的
couples,大多是ABC,这个以后再说,有很多精彩的故事。而现在,我估摸着这对
couple是留学生,凭我从事这么多年与人打交道的工作经验,我的判断不会错。
不过他们为什么一大早就赶来?店还没开呢,他们不至于那么着急结婚吧?
我稳稳的拿着杯子走到饮水机旁,装了一杯水。我已经不是那个一见到客户就紧张的小
客服了,我现在是纽约华人婚礼公司的新生代设计师,我的宗旨是要把西式婚礼的浪
漫融入到中国婚礼的传统中去。我的这种拽,完全是我的理发师调教出来的。上次去剪
头发,我坐下说,我要这样这样这样的,边说边比划,脑海中显然出现了一个美丽俊逸
的伊人站在河边不沾一点晨露的看着阳光的模样。话还没说完,就被理发师打断,“你
是发型师还是我是发型师?”“你。”“那你的发型得听我的。”谈话就此结束了,我
被剪了个很trendy的发型回来,虽然没有韩剧的清纯,却也有美国女生的俏皮,比我想
象的更符合我本人。于是,每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总是在想发型师的话,“你是发
型师还是我是发型师?”对啊,你是设计师还是我是设计师?有没有搞错?自从被鸟叔
父子毁的体无完肤后,我一直就没什么设计概念,甚至有时候,我一直把自己定位在客
服上,觉得搞好客人关系就好。可事实上,那不是我,那个河边的清纯女孩不是我;我
是跟小柯吵架抢模特、跟展商辩论一定要改颜色、把追我几年的男生甩到另外一个州的
出色设计师,在学校里我就是最棒的,我不能让不懂设计的客人来指导我。
小两口先是到前台询问了一下,然后男生继续拉着女生的手跑过来,“你是婚礼设计师
?”
我呷了一口水,点头道,“是。”
“那你麻烦你给我们设计一个超浪漫的婚礼吗?我只想表现我们之间的爱,具体设计概
念都由你来了。”
我猛然一晕,第一次碰到这么仁慈的客户,太不习惯了。我这刚膨胀起来自我,像是一
个气球一样,被刚接手过去的人一直使劲往上吹啊吹。
“哦?是吗?那说说你们的恋爱故事,我好有个概念。”我微笑,又伸手示意他们坐下
。男生给女生拉开了座儿,还是牵着女生的手坐了下来。这时候,我才仔细看了看这对
儿新人,男生细长条的个儿,很斯文很干净,浓浓的眉毛,笑起来有点坏坏的腼腆,只
是,他一直紧紧拉着女孩的手不放。女孩很清秀,戴着细巧的眼镜,笑起来很甜很舒适
,阳光美人一个。他先看了她一眼,然后自我介绍,“我叫Alex,她叫Tammy,我们想
下个月结婚。”
“下个月?”我差点没呛着,“为什么下个月?”
“想尽快。”
“登记了吗?”
“嗯,刚登记的,从市政厅过来的。”
大概是早上没睡醒,我还有点转不过弯来,真的,婚礼都是一年半年以后预订的,哪里
有下个月这么赶的?这个节奏让我差点就没直接给他们方案,然后打电话让供应商开始
采购啊。等等,他们还没说爱情故事呢。嘿嘿,这是我对工作最喜欢的部分之一,不仅
是八卦,而且真的会让我去思考很多问题,比如:人为什么要结婚。
“那,能不能说说你们哪里认识的、恋爱经过,包括吵架分手继续走下去,还有面对困
难......”我诱发性的启导他们。
“呃...”男生貌似使劲想了想。
“比如你们曾经有没有过摩擦?”
“没有。其实我们才认识两个星期。”男生道,说着还转脸看了一下女生,两个人相视
一笑。
“才两个星期?不是我说,我做婚礼策划师这么久了,见过的couple很多,就是......
你们才认识这么一点时间,要不要想想清楚?”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脑子进水了,一下
子说了那么一通话,这不是把到手的客户往外面赶吗。再说,我做设计师时间既不长,
也没有见过那~~~~~~~么多客户,我为什么要那么跟他们说呀。不过说实话,我
真心喜欢这对couple,美貌阳光自然舒心气质,都集中在两个人的身上了。我只是说了
一些如果我是他们朋友会说的话。
只是我问完以后,男生拉了拉女生的手,表情变的严肃了一点,想了想,说,“是的,
我们才认识两个星期。可是我爱她,愿意给她一辈子的幸福。如果以后她爱上了别人,
我也会放手让她走。只是现在,我愿意给她承诺。”他说的是那么的认真而又虔诚,仿
佛是一个在圣坛上接受洗礼的孩子,发誓要一辈子把他的心交给上帝。
都说设计师做久了不会有感觉了,我陆陆续续见过的客户,让我觉得结婚真的也就那么
回事,就是两个没事做的男女决定走到一起,反正人总是要结婚的,是一种社会形式,
就像上学一样,是一个过程。
而眼前的这对,让我彻底颠覆了,觉得或许真的有人会为了爱情而结婚。
“哇。。。太浪漫了,太浪漫了!”潇潇一阵惊叹,“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啊。。。”说
着,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像是窥见了整个场景。
“哎,开始我觉得是冲动,他说完了我觉得是浪漫。”我点头同意,说着服务生正端上
来一盘泰式炒饭,我直接扔下还探着头等我说下去的潇潇,拿起叉子狼吞虎咽的就开始
吃。。
“你说你刚说到浪漫呢。。。”潇潇瘪瘪嘴。
“是,是很浪漫,可是我午饭都没吃,没力气风花雪月。”我满嘴炒饭,含混不清的说
,“你们先聊会儿。”
“怎么样,有人真的会相爱,真的会互许终身的,你不相信了把?”潇潇斜眼看着坐在
她旁边的小柯,小柯真努力的吃着碟子里的花生米,专注的样子,仿佛是要数清楚这一
叠花生米有几颗。“问你呢。”潇潇用胳膊捅了捅他。“信,我为什么不信?有些爱是
来得很快,而且爱的惊天动地。“小柯的语气没有了往日的啷当样儿,说着,连脸色都
变得温柔起来,在餐桌蜡烛火焰的照耀下,有点熠熠生辉;只是,那只是一瞬间,小柯
脸上的光芒亮了一下又马上褪去,连眼神都黯淡了下来,呆呆的看着烛光。”什么?你
信?说来听听,你拍过啦?“潇潇的声音欢快的响着,很是兴奋。”拍倒是没有拍到过
。“小柯回过神来,继续吃着花生米。”哦?难道是你自己的经历呀?“潇潇更兴奋了
,索性转身盯着他看,”是你自己的经历吗?真的是吗?“小柯不说话,被问得有点烦
了,扔了最后一颗花生米到嘴里,双手正反拍了拍,拿过手机开始玩陌陌,”浪漫这事
儿你真改问她。当初人家那打球的多浪漫,怎么向她求爱的你忘了?“
小柯的转移话题相当有效,潇潇立即像个被点亮的爆竹,导火线兹拉兹拉的冒着火花,
向着我就冲了过来,”对,当初那个打球的,看不出他还那么浪漫,我们去海边度假的
时候,他居然半夜在海滩上点了那么多蜡烛,从你那间海边别墅的门口一直到海滩边上
,一支一支。。。像灯笼一样,一直照到通向海的、沙滩的尽头,美极了!我当初都惊
呆了,觉得那要是我男朋友该有多好啊。“
“你要你拿去好了。”我使劲的咽着大口的炒饭,拿那个没拿叉子的手超她挥挥,“拿
去拿去。“
”哎,你这人,人家当初对你多好呀,你就是一点不鸟人家,那个,那个叫,对!叫谭
林。人家谭林对你多好啊,看得我们都心疼他了。有空就来看你,你在做project,人
家就开车去老远的地方给你买你爱吃的肠粉。有次你生病了,人家连救护车都来不及叫
,直接背着你就跑出去了。你干嘛不要人家吗?“
”说来话长。“我简短的回答。对于我不想回答的问题,我通常会用这个无限奥妙的词
来以不变应万变。
”不是,那话不长啊。人家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不搭理人家?再说,他长的也一表人
才,还走过闺蜜路线,还经常给我们带来很多好吃的。每次看到他等不到你一脸失落的
样子,我们几个尼玛心疼s了。你说啊,为什么不要人家?“
”我贱。“
”话不长吗。我也是那个意思,你真是不知道珍惜。现在你回想当初,是不是觉得特可
惜?“
我头也不抬的把盘子里最后一点炒饭全部扒拉完,塞到嘴都鼓起来了,放下叉子。潇潇
耐心的等着我把一嘴的东西咽下去,我拿过餐巾抹了抹嘴道,“不可惜,他随时都会回
来的。”
“是吗?”
“嗯,”我点头。正在陌陌更女生聊的起劲的小柯也不由抬头看了我一眼,等着我把话
说下去。“他说他一直会等我,等到我接受他的那一天。”
“天哪,现在还有这种男人?”潇潇惊叹道,“还有这么痴情的?”
我耸耸肩,“我想是吧。”说完,不禁笑了。
“怪不得你一直单身也从来不担心,有那么个随时愿意跟你结婚的男人,换我我也不急
了,哎~我怎么没那个命呢?”潇潇大声感叹道,已下载趴到桌上伤感起来。
我推了推她,“下周有个婚礼,你要过来凑热闹吗?”
“好啊,要!”潇潇一抬头,又兴奋起来。
“我明天把信息发给你。现在我得回家休息了,实在累残了今天。”
“今天不是周四吗?你不去打羽毛球了?”
“打不动了。”
“当初谭林球打那么好,你没跟他多学点?”
“啊哟,小姐,谭林这也好那也好,你真要那么喜欢他,送你。”
“你真不要?”
“我也不知道,要来没用,不要可惜。”
“哎哎,你今天不去训练,那你教练不是又要骂你了?”
“反正他横竖都要骂的,骂人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会说话。”
6
这对认识两个星期就要结婚的couple的确给了我很大的动力。首先,他们让我或多或少
相信了或许“有人结婚是为了爱”这么一个事实,虽然我倒也不是很相信两个星期就能
很相爱,不过至少他们敢在结婚的原因里面说是“因为相爱”,这是我从业以来碰到过
那么多准夫妻第一次听到;其次,也是更大的原因是,他们让我完全按照我的思路设计
,要浪漫,要温情,而且没有预算。
我当时听了就像中了乐透一样,幸福的不知所措。
“那,这几个是location,这些是照片,这些是价目表,新泽西的永利山庄是自然风景
的wedding venue,周围是山脉,晚餐的时候可以看到日落染红整个山庄,非常绚丽喜
庆;曼哈顿下城Tribecca的360可以俯瞰到整个曼哈顿全景,宣誓的时候更有浪漫的情
怀;Orensanz Foundation是个博物馆,有艺术气氛,整个场地设计非常时尚气派加有
文化气息,以色调为主,灯光也打的如梦如幻。。。”我拿着一大本刚做好的Location
book,向两个人介绍起来。
男生,叫Alex,一直牵着女生的手,仔细的在听我的介绍。“你们选定了地方之后,公
司会出面跟他们要优惠的价格,这样比你们自己去定要划算很多。”两个人点头。
“这是婚礼现场的布置风格。我有一个问题,就是你们需要仪式吗?”
“什么仪式?”Alex问。
“就是有牧师,或者你们两个都不信教有证婚人主持的宣誓仪式。这个仪式可以在教堂
里面搞,也可以在婚宴现场搞。如果在婚宴现场,就是仪式、鸡尾酒会、晚宴。仪需要
搭建tent,需要装饰,整个过程包括走红毯,花童,宣誓,交换戒指,等等。之后新人
需要休息,宾客也需要相互认识,就是鸡尾酒会这个类似下午茶一样的聚会,供应各种
小点和饮料,同时也让婚礼现场有机会把原来的仪式的装饰全部挪开,开始搭建晚宴宴
席。”艾玛,我说的跟大机关枪似的,都没有经过大脑,直接啪啦啪啦的出来了。两个
新人有点听的云里雾里。
我赶紧放慢了语速,笑着道,“我说的都是西式婚礼,因为你们需要浪漫一点,西式婚
礼的好处就是很多地方可以加入自己personalize的东西,比如装饰和宣誓的誓言。中
式婚礼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如果你们是广东人的话,要敬茶,不过我听你们的口音不像
。所以中式婚礼可能就是一个司仪主持一些发言、节目、游戏,菜单自己挑选。”
Alex看了Tammy一眼,女生点点头,“那我们还是要西式的吧。”
“仪式和晚宴要在同一个地方吗?如果在同一个地方,我推荐Tribecca 360,如果不在
同一个地方,我推荐永利山庄。还有,伴郎伴娘多不多?”
“很多。”Alex笑了起来,“我有6个,她有6个。”
“啊,这么多。。。”
“是啊,都是我们的同学朋友什么的。”
“哇,你们可真幸运,有这么多好朋友来帮忙。”
整说着,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子。一边走,一边俯身点头跟前台丽丽打
招呼,“你好。”
小女生有点害羞的样子,连说话都是很小声,“你好,请问是彼岸花婚纱吗?”
“是。”丽丽扔掉涂了一半的口红,抬头看了她一眼,挤出一个微笑,“请问有什么可
以帮到您的吗?”丽丽的微笑并不真诚,甚至一点都不努力,她客服做习惯了,看到人
家好弄的客户就很漫不经心,知道柿子要拣软的捏,要是换了金牙那种的客人,她恨不
能跑到店门外给人家拉门铺地毯一路拍掉衣服上的灰尘。
话说这个小女孩还真是好捏,明明是客户,搞得像是来应聘面试一样,小心翼翼的问,
“我想......我想问问这里的婚礼服务和价格。”
“奥。”丽丽随口答应了一句,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介绍兼价目表,啪的扔她身后
的一张桌子上,“这是我们的价目表,你先看看。”
店里丽丽基本上是管整个大堂的,大堂里面有展示品,有大显示屏电脑,还有几张漂亮
的玻璃桌和椅子,给客户讲解时候用的。大堂的后面是化妆间,我们的办公室则是在隔
着玻璃的里侧。
“嗯。好的。”小女孩走过去,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开始翻看起来,又抬头很不好意思
的问,“请问,你们这里有水吗?”
“有。那里。自己随意。”丽丽指了指我办公桌旁的一个水桶。
小女孩刚坐下又站起来,自己跑到水桶边拿了一杯水。回去坐好,安静的翻看我们的介
绍册。也没有人管她。丽丽甚至没有拿“宝贝儿”称呼她,就让她一个人在旁边自己坐
着看。
化妆师Tony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下室轻盈的跑了上来,往办公室里瞧了一眼,见到我嘻
嘻一笑,“呦,你那一脸,算不算恨嫁的样子?”
“我?恨嫁?”我瞪大了眼。
“啊呀,没有啦,人家跟你开玩笑的。这一行做多了都不想嫁了,我就越来越觉得一个
人挺好。对了,管礼服的玲姐找你,赶紧去。”
“什么事?”
“好像她生气了,不是跟你,是跟一个客人。”
“哦,知道了,我这就去。”说完,我撇下看了半天的小女生,蹬蹬蹬下楼去找玲姐。
玲姐看了我,没好气的道,“上次那个客人,就是和他爸一起来的,他们到底干什么?”
“你说的是鸟叔?”我问。
噗一下,她本来板着的脸笑了起来,“别说,还真像鸟叔......他们是不是疯了,一会
儿他妈跑来说新娘要白色的礼服,我给量了尺寸,做了fitting,结果新娘不喜欢,说
要红色的,好不容易改好了,新郎跑来说喜欢他媳妇穿粉色的。我这改来改去的,有完
没完?”
我不知道说什么,其实鸟叔父子也是我的心头大患,今天玲姐被他们挑刺,礼服这个不
喜欢那个不喜欢,明天我的设计就要被他们挑刺。“玲姐,我知道,是很烦人。”
“烦人还是小事,他们太不珍惜别人的劳动了,新娘一换,还得换伴娘的衣服,尺寸要
重新修改,全部重来,还不给小费......”
“哎,玲姐,但愿那种客人是千年一次吧。过几天他们就会把矛头对准我了,我这心里
还没底呢。”
“算了算了,”玲姐摇摇头,“刚才我是想叫你去跟他们说我不改了。不过看看你也可
怜,他们说不定对你更凶。我改最后一次,没有下次了。”
“玲姐,你真好。”我道,说真的,以前没有见玲姐那么生气,她好像是个不会生气的
类型,今天那样发脾气,肯定是客人把她惹急了。“对了,玲姐,这个LV包是新买的呀
?真漂亮,你老公送你的?”我转身看到她的座位旁放了一个大大的LV。
“哪里。他才不送我。我自己买的!”玲姐一撇嘴。
“啊,你舍得啊?”
“有什么不舍得?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说着,她笑了,还是两个可爱的酒窝。手机
叮的一声又响,她赶紧拿起,嘴里解释道,“我微信的朋友,人家给自己放假去了香港
,正给我发照片呢。”
“新认识的?”
“是啊,前几天漂流瓶里捡来的。”一边说,她一边打开手机,看着,又飞快的按动键
盘答复。
“那你先忙啊,我回去了。”我心里终于小放松一下,玲姐没有什么问题,我见鸟叔父
子的时间又可以再拖延几天。那种客户,见一面毁一天。但是,还是不得不见。
话说回来,难缠的客户让人头疼,而好弄的客户又让我们欺负,我还挺惦记刚才那小女
孩的,不知道丽丽拿她怎样了。
一路走上来,特地朝大厅看了一眼,她还是坐在那里安静的在翻看介绍册。
“呃,这个......请问,这些设计有什么讲究吗?”小女孩指着介绍册里的一个展示页
问。那是我的一个设计,婚礼在海边的教堂里,新人在牧师面前宣誓,永远爱对方;
cocktail在教堂外的一个花园天台里,可以看到日落,太阳把天边都染红,海和天混成
了一体,分不出彼此;逐渐的,星星亮了起来,露天餐桌上也点亮了蜡烛,和天上的星
星交相辉映,晶莹透亮的酒杯、祝辞;新人的第一支舞在海风吹拂、弦乐队的伴奏下开
场,随着first dance结束,宾客陆续加入到舞池,新郎拉着新娘的手,跑进海边的沙
滩,牵上停在那里等候他们的马,飞身骑上,消失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 - 那里或许是
天边,或许是海的女儿的王国,或许是美人鱼出入的地方。
这是我自己的梦想婚礼。我这个射手座的女人,希望大海、自由和一切代表美好的东西
。对于这个设计,我倾注了大量的热情,曾经一边画效果图一边自己感动的流泪。而今
天,终于有人会喜欢这个设计,我不禁诧异,而且还有些许的感动。因为我们拥有同样
的梦。
“哦,这个,可能预算比较大吧。我也不清楚,我让设计师出来跟你聊啊。”丽丽推诿
着,转身看着我。
明摆着她知道这是个小单客户,自己不愿意费口舌,直接把事情推给我了。不过,我并
不烦她,这是我最好、自己最喜欢的设计,我不在乎跟客人交流,事实上,我很开心。
小女孩转身看我,有点羞涩的朝我一笑。
我走过去,“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看我,本来有点紧张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点,好像见到了一个老朋友,“我想问一
下这个设计。”
“哦,这个设计呀,你几月份结婚?”我问。“两个月后,10月份。”她说。“天气很
适合。不过这个婚礼的预算有点高,因为有现场乐队加上马匹,还有很多布置都比较费
钱。不过毕竟婚礼是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吗,多花一点钱也是值得的。”说到唯一一次,
其实这话,也就我自己信了,这年头,一生一次婚礼,除了情窦初开的少女觉得有真实
性,其次也就是我们这种做婚礼的拿来骗骗客户要人家舍得花钱罢了。结婚,50%是离
的,49%是凑合的,还有1%是幸福美满,让人嫉妒的。“哦,是这样啊。”小女孩轻声
说。
我突然有点过意不去,眼前的这个小女孩,鹅蛋脸,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听你讲话的时候眼睛忽闪忽闪的,总是抿着嘴,让人心生怜惜。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啊,”我赶紧解释道,“你可以不拍pre wedding的照片,让婚礼
摄影师现场拍了婚纱照,不是可以省了几千块的摄影费用吗?”说话的时候,我瞥了一
眼丽丽,Tony正拿着新进的眼影给她试妆,两个人聊的热火朝天。刚才的话要是被她听
到了,不砍人才怪。
“真的呀?”小女孩眼里闪出光芒,“你真好。”
我冲她眨了眨眼睛,“嘘,别那么大声。”她会意的点了点头,眼睛还调皮的转了一下。
“哎,别说,你们俩怎么有点像。”Tony不知道什么时候完成了他给丽丽的试妆,走到
我们边上,仔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拿出粉饼刷,拿了点深色粉,打在我额头的两
侧,“你看,我打一点阴影,缩一缩脸型,是不是更像了呀?”
小女孩看着被Tony糊弄的我,眼里满是神奇,捂嘴笑了,使劲点了点头,“真的耶。”
“不过呢,她的眼睛比你大,皮肤比你好,”Tony转身对小女孩说,“还有气质也胜你
一筹哦。”Tony说话向来口无遮拦,想哪儿说哪儿,根本不管我们的尴尬。他曾经得罪
了不少客人,不过因为他手里那把刷子实在厉害,客人敢怒不敢言,在画完妆后看到镜
子里的自己100倍的漂亮,反而会反过头来巴结Tony。
“嗯,是的。”小女孩说。
“所以呢,结婚那天,我会把你画的漂漂亮亮的,比她更漂亮哦。”
“嘻嘻,不敢呢,只要有一半漂亮就好。”小女孩开心的看着Tony说。
“好啦,那里有客人等着试妆,你快点过去。”我推了Tony一把,其实心里被奉承的甜
蜜无比。
“那,我的婚礼能做成这样吗?”
“可以啊,我帮你想办法按照你的预算做。”我说。
“那真是太好了。”小女孩开心不已。
“你先填一张表格,包括你和新郎的姓名,年龄,联系方法,还有婚礼要求,需要多少
摄影师,摄像师,化妆师不是要全程跟,要不要photo booth......哦,这些你随便填
填,到时候我帮你改。”
“嗯,谢谢姐姐。”小女孩接过表格认真填了起来。
手机响了,是条短信,看了半天没看出是谁发来的。短信内容是:下周四你来训练吗?
如果不来,我把时间安排给别人了。
哦,是那个凶巴巴的教练。
“来,我肯定来。”我赶紧回,按下发送的一刹那又觉得,为什么我付了钱的东西还有
做贼心虚的感觉?这不对啊......于是又弥补性的回了一条:不好意思,最近工作比较
忙,没法参加上次的训练。发完感觉我的语气很正,很有职业女性的风范,很大度很得
体,很......又一条短信,打开,上面写:我从来不听借口。orz,我当场想给教练拜
倒,你说你别那么拽行不行?你也不是我见过打的最好的,为什么说话就老像别人欠你
钱似的?想着,我忍不住有点咬牙启齿。
“这样可以吗?”小女孩探寻的问道。
“嗯?”我一下子回过神来,甩甩头,决定把讨厌的教练置之脑后。
“表格我填好了。”
“行,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你婚礼就是两个月以后,是吧?”
“是的。我是教徒,所以要有牧师主持的仪式,否则我们的婚姻无效的。所以,麻烦你
能不能安排个仪式?”
“没有问题。下次......你下周来吧,我们要尽快,因为两个月安排婚礼不是很简单的
事情,时间有点赶。我给你约个时间吧,下周四下午2点怎么样?”
“好的。”
“那你来之前跟前台确认一下我在店里,通常我有预约都在的。我呢,也记下来,”说
着,我拿过她刚填写过的表格,“你叫Vicky Zhou,新郎叫......谭林?!?”
7
谭林?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那个曾经为了见上我一面在雨里等我下课一个多小时的人
,那个为了我生病会驾车三个小时半夜赶来的人,那个只要我不开心就会紧张、我转怒
为欢的时候会跟着笑的人,那个说没有我、他的人生没有意义的人,那个说会一直等我
直到我接受他的人......这么些年来,我知道,只要我一句话,他肯定会站在红地毯的
那头等我一步一步走过去。
这个名字太熟悉了,看到的一刹那,我的眼睛猛地膨胀,那两个字忽然冲出平面,放大
了十倍跳到我眼前,我的胸口开始有某种剧烈跳动的感觉。
真的,不能说我对他一点感觉没有,只是,当时我还小,才二十5、6的样子,不知道世
界有多大,不知道草原有多广。我是一匹小野马,需要奔跑,需要释放,需要知道我到
底可以跑多久,到底可以跑多远。我不能就在一个人的身边,成为人妻,然后人母,一
辈子就在超市和幼儿园之间奔走。每次想到早上醒来,旁边躺着另外一个叫做我的“丈
夫”的人,我就会不寒而栗。
谭林对我的爱,像一个缰绳,让我觉得无所适从。他对我百依百顺,而我,犹如一个被
宠坏的小女孩,喜欢试探他的底线,他半夜拿着吃的东西来看我,我因为设计没有思路
,会说是他打扰了我,然后叫他连人带饭盒一起走。或者,我会一再跟他说,你不要再
来找我了,我不会喜欢你的。说的那么决绝,仿佛就是为了看到他脸上悲伤的样子。我
从来不知道,为什么谭林一直没有走,甚至在我毕业离开那个城市的时候告诉我,他会
一直等我,随时、随地,只要我一个电话或者一条短信。他说,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会
变,但是他对我的爱不会变。
当时,小石头城大雪纷飞,他猛然停下车,开门走到河岸边,拼命拿起雪,往河里扔。
我冷得双脚跳,对着手哈着热气问他干什么。他说想看看,如果一直往河里扔雪块,河
会不会结冰,就像如果他一直爱我,我会不会有一天也爱上他。
不能说我没有感动,只是感动是一刹那的,更多的时候我觉得烦。记得当时我说你快点
回车里,到车里再说。他说,不用,“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竭尽全力来爱你,哪怕今
天的大雪把我淹没,我觉得这一生能这样爱过,已经足够。其实,”他的声音有点低了
下来,“有些爱,会是永远。”
我的反应是一笑置之,“哦?是吗?那我们看看永远是多久。”于是,我忘记了谭林,
忘记了那个城市,来到这里打拼。既然永远是一个很长、很长时间的概念,那,等我想
起,他应该还在那里罢。他应该会在,我想,因为真的,他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女生,他
不会那么爱她,不会用尽自己的每一丝力气,不会对她小心翼翼。因为,这个世界上,
只有一个人值得他这样做。
至于其他,关于谭林这个人,我有过一点点心动,就是他打球的样子很帅,教我很耐心
。其实他可能并不想我打的很好,按照潇潇的话来说,只要我肯跟他打,他就很开心了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捡球。他接不到球,因为他总是在看我。
有的时候,打完了他送我回去。半路上我在车里睡着,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正看着我,
那么深情。只是,他很快又把视线转移,口中急急的为自己找借口,“你睡着了,不好
意思叫醒你。你宿舍到了。”
我享受被谭林爱着,也有点厌倦被他爱着。
这个表格上要结婚的谭林,应该是个同名同姓的人罢。因为那个谭林应该还在等我,而
这个谭林要和面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结婚、组建自己的家庭。
抬头,我问小女孩,“生日一栏忘记填了?”
“哦,对了,”她拿过表格,一边填一边道,“他是1982年6月30日。”
“不会这么巧吧,同一天生日......”我喃喃的道。
谭林要结婚了。那不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那个人就是谭林。
我不知道谭林什么时候来得、为什么要来这个城市,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联系我、没有
在mailbox里面留下只字片语,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样。
我不记得后来怎么送小女孩走出店门的,只是感觉八月的炎日炙热突然间变成了倾盆大
雨。我回家泡了个澡,裹在浴袍里,泡了一杯很香的花茶,开始反思很多问题。比如我
的人生,比如我的事业。当然,更多被某种忧愁笼罩,感觉这天气可能不会好了,可能
一直都乌云散不去。
我不能算是个失恋的人,因为甩人的人是我,而我对谭林的感觉没有到非他不嫁的地步
,事实上,是不是想嫁给他还是一个问题。但是现在我很难过,因为终于在无数次不珍
惜他之后,我失去了他。虽然那绝对不是“永失吾爱”之类的撕心裂肺,但也有一种多
年好友要去非洲定居的感觉,不得不舍不爽。怎么说呢,就好比是你喜欢上饭店吃名厨
掌勺的菜,家里厨房的橱柜里还留着一包方便面,当然,因为基本上天天在外面吃,你
几乎没有机会去吃那包方便面,只是它在那里你有一种不用担心半夜饿肚子找不到吃的
东西的安全感;只是某一天你饥肠辘辘的回到家里,却发现那包方便面已经被不知道谁
吃了的时候,心里有种由淡转浓的悲凉感。
我现在就很难过。心下不禁有些怨恨起来。如果谭林没有说过他会永远等我的那些话,
现在说不定我早已找到了一个爱我我爱的男人共度余生,相亲相爱,相守到老,我多年
来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状态游荡着,只是因为我并不着急找。一个有积蓄的男人,和一
个有三个孩子要喂的男人,找工作的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谭林在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他的情况下找了一个新的女孩,甚至给我的感觉有点像他锯
了我,像是用某种示威对我说,如果我回头,他也再也不会点头的了。
八月的天气甚是闷,即使下了雨还是闷。我不知道喝杯酒会不会好些。
“什么?尼玛谭林要结婚了?你的谭林?那个打球的谭林?我擦,尼玛他要结婚了?”
潇潇一连串的发问,似乎关心的根本不是答案。
“嗯。”我嘬了一口饮料,然后在手里把玩着吸管,点点头。
“啊,尼玛,怎么会啊?”
“人家想结婚了呗。”
“那尼玛,你也不难过吗?”
“难过什么?这样不是很好吗,他找到了自己爱的女生,有了自己的生活,免得我总是
心怀内疚。”
“真的不难过?”
“我难过个头啊,要是现在会难过,当初就会跟他在一起了。”我拿吸管搅动饮料,好
像搅动以后这个鸡尾酒会有另外一种味道一样,“每个路人结婚我都唏嘘,那我
还活不活了?”
“你真不难过?”
“不难过。他追我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可是他说他会一直等你。”
“那你要怎么办?冲过去说,哦,当年你说会一直等我的,一直一直等,现在为什么不
等了?”我学着台湾电视里女生的语气,特造作的叫着,搞得潇潇笑了起来,边笑边问
,“那你还给他设计婚礼?”
“是啊,我总不能因为人家喜欢过我,就不给人家设计婚礼了吧。太没道理了吧。”
“我擦,尼玛,你还挺大度。。。”说着,她拿胳膊捅捅小柯,“小柯,那个谭林要结
婚了你听到没有?”
“大概听说了。”
“听谁说的?”
“听刚才你说的。”
“你!@#$@#^#$*&#&*(”潇潇瞪了他一眼,“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的想法很简单,”小柯把刚才一直看手机的目光收回来,抬头看我,“要是你还喜
欢他,就大劫婚礼,把他弄回来。要是你对他无感,就搞砸他的婚礼,让他知道失言的
后果......”说完,他狠狠的把手机放在桌上,一脸正义。
“不、不用吧。”我小声说,“我跟人家没仇没恨的。”
“那你就拿出professionalism来,把人家当普通客户对待不就得了?”
“是啊,我也这么想。。。”
“P!”潇潇大叫一句,“你也这么想才怪!其实你巴不得人家来开客户设计师见面会
的时候,诧然发现设计师是你,于是一幕幕过往一齐涌向心头,突然感觉自己爱的还是
你,于是取消婚礼,继续雷打不动的痴心爱你!”
“啊啊,你太打击人了,我是那种需要人捧在手心里才会开心生活的人吗?”
“是!”潇潇和小柯看着我齐声道。
酒过三巡,小柯已经有点醉趴下的架势。而我则无聊的拿出手机。
“你在干吗?”
“不干吗,发个短信问教练,今天还有没有训练的slot。”我头也不抬,“最近太累了
,需要运动一下放松。”
“这么晚了,场馆还开吗?”
“开,开到半夜。专供睡不着的去抽球。”
“那你现在不是去找抽?”潇潇把脑袋探近了问询的看着我。
“对,游泳的都是脑子进水的,踢足球的都是脑子被门挤过的......”我没好气的瞥了
她一眼。潇潇也不在意,继续凑近的脑袋说,“是吧,教练帅不帅?”
“你跟我一起去就知道了。”
正说着,回信来了,“10点有个空,不过你必须准时。”我一看时间,现在已经9点50
分。离被骂还有11分钟。
“我先走了。”我一把拿起手袋,站起身,匆匆把最后一口酒喝完。
“那你玩的开心啊。”潇潇道,“对了,小柯,谭林婚礼那天你多拍一点照片,让我看
看到底怎么回事。”
当我上气不接下气趿着凉拖鞋跑到场馆的时候,不出所料,场馆里还是热火朝天。一看
场馆门口的钟,10点差2分,我一头扎进换衣间,打开locker换衣服,2分钟后以标准姿
态站在场馆的一侧。很失望,教练没有多看我一眼。于是无法证明我是多么的准时。
我无聊的开始做拉伸动作,拿着球拍挥了几下。教练正在给上一个学生示范动作,他微
卷的头发已经湿透,是不是拉起运动衣擦脸上的汗水。每次发球之前还必须往地上用脚
推干被汗水打湿的地面,以防滑倒。
刚要发球的时候,他抬头看到我,微微点了一下头。又专注的去推干地面。我于是有种
被肯定的成就感,这么热的天,我主动要求训练,还一路跑过来一分钟没迟到,我是一
个多好的学生。
说来有意思,以前和谭林练球的时候,我就是喜欢在场地里随便挥拍玩的感觉,我根本
不在乎球技是不是有进步,有时候打的很烂还很高兴,觉得球飞的出乎想象力就特好玩
,偶尔接到一个还兴奋的乱跳。或者我会去挑战人家打的好的,不是我不怕s,而是只
要有谭林在,根本就不可能s。对方一对儿通常看到我这种水平的,觉得5分钟拿下一场
不在话下,会欣然应允。然后,然后他们就很惨。谭林除非跟专业级别的高手打球会抽
球,大部分时间跟我们这种业余的打,他会吊球;他打的很轻松,而对方根本不知道自
己是怎么s的。通常谭林轻轻的一转手腕,吊的对方两个人满场抢球,不几分钟就气喘
吁吁,碰巧吊球在两个人的防守空区,对方还会内讧。或者,我叫左边,谭林会往对方
的左边吊球,于是对方两个人齐齐的扑向左面救球;我又喊右边,谭林就往右边吊球,
对方刚刚在左边救起一个球,看到球往右边飞,于是又用同一步伐同一速度向同一方向
跑去救球,动作可整齐了。我呢,拿着球拍也不用打,就看着人家那样儿笑。
那时候,我觉得打球是件特好玩的事情。
哪像现在,付钱还要找骂,绝对的既不正常又不合理。
我颇有一个上赶着的意思。
不过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动谭林走了以后,我还是保留着打羽毛球的习惯。记得
我的一个教授喜欢说,你不能坚持的东西一定不是你真正喜欢的东西。比如当时我差点
学了时装设计,但是由于受不了整天缝衣服,过了一个学期就转成了广告策划专业。教
授问你喜欢时装设计吗,我说喜欢啊。他说不是,你如果喜欢,就会拼了命也会学下去
的,如果你学不下去,那只能说明你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我吐了吐舌头,缓解一下尴
尬。
如果我坚持打羽毛,那是不是说明我很喜欢羽毛球?这个好像说不通。
时针刚指到正10点的时候,教练到网前和学员纠正了最后一个动作。
我上场的时候,教练正踩着一块干布擦球场的地板,表情严谨,微卷的头发上的汗滴下
来到蓝色的运动衣上。手臂上的汗也顺着滴到地上。他走到场边拿了块毛巾,脸上手臂
上擦了一下,又拿过一瓶饮料,大口的灌了几口。回到场上看到我已经用准备接球的姿
势等着,他拖来一筐球。
我正奇怪他怎么也不问要累的还是不累的,就见着他随手拿了有半打的球,把一个抛向
半空中,嗖的一声,球紧接着就飞了过来。他发球肯定是用了力气的,那球就像一条白
色的丝带,凌空飞了起来,又在半空中一下子折返,以加倍的速度猛地冲了过来。我捏
了一下球拍,侧身跳起,拉开手臂,狠狠的把球截住,打了回去。大概是打的太用力,
球飞到场外一尺去了。
他也没说话,第二个球紧接着飞了过来。这个球没有往上走,而是直接以平身高的高度
,擦着网就过来了。我心里有些不爽,想着他怎么上来没热身就给出这种球。嘴上不说
,身
体往右侧倾斜,待球飞过我眼前的时候,我反手用拍,手腕一抖,球以同样的速度折了
回去。对面把球高高挑起,嘴里叫道,”击球点高一点!”
球飞的老高,凌空像一只鹰一样,收起翅膀,骄傲的滑翔到岩石上。我下蹲,左前臂伸
开,衡量着球的距离,右臂把球拍拉到背后。那球飞到最高点,忽然一点头,一个俯冲
就朝我扑了过来。我准备已久,噌的跳起,甩开收着球拍的右臂,用力的朝着那个白点
抽了过去。就听到啪的一声,球正中球拍中央,发出清脆响亮的击打声,球拍收落,球
以10倍的速度朝对面冲了过去。
教练不说话,站在原地,见到球过去,后倾,45度的角
度斜拉开身体,左臂向前,右臂上扬。我还没看清楚他是怎么接的球,就听到啪的一声
,我知道他是抽球了,眼前就见一道白光,呲的滑落过来。
我心下来气,教练都是陪练的,他可好,居然开始给我抽球,还抽那么狠。那好,我也
不客气了。我变动脚步,朝着球飞着的方向跨了一个箭步,提拍手腕一抖,球正中拍子
中央,然后以30度的锐角之间刷向网前的空地。就见教练赶紧往前跑了两个小步,轻轻
把球挑起,嘴里教训着,“击球点要在身体前方”。我冲到网前,还没等球完全飞起来
,就伸出球拍,直直的把球扣向后面场地。
教练也没看球,只是把手放到身后,拍子也跟着隐到身后,人站在原地不动,只见他在
球飞经他身体的一刹那,手腕一旋转,拍子从他的身后划了半个弧度,对着急速飞行的
球轻轻一扣,球愣是平稳的调了个头,又飞了回来。
我没有料到教练能够根本不跑动就接起一个已经飞到他身后的球,一时大意,竟没顾得
上变换步伐,眼巴巴的看着球飞过网,轻轻的掉在了我的这一侧。
顿时,周围响起一片掌声。
我抬头,看到场边几个场子的人放下自己手中的球拍,貌似看得很兴奋的样子。
教练也没管人家的喝彩,换左手提拍,走了几步到网前,抬手挑起网,又径直走到我面
前,拉起我的手。教练高高的个子,结实的肌肉。我心里突突的跳,不知道他想干吗,
难不成想过来揍我?赢了球还揍人,太不讲道理了吧?
“太紧了。”
“啊?”我一时紧张,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你握拍握的太紧了。”
我这才意识到,他正低头在看我的手。我的手在他的手里,像只小鹿在人家花园的草坪
上,想跳又不敢跳。
“放松,”他说,然后用手轻轻的拉开我紧握的拳头。我的手心静静的平躺在他的手心
里,拍子在我的手里微微摇摆,寻找平衡。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皂味和汗水味混合着。
“现在握拍。“他继续道,”掌心要空。“
我轻轻的握起拍子。
他站到我身后,靠得很近,用他的右手拉起我的右手,先是往上面半拉直,然后手腕旋
转,带动手臂上扬,”对,就是这个姿势。“他说。我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瞟到了他
手臂上的肌肉又紧又流畅,像希腊雕塑里的大卫般。”然后直线往下扣。“他的手臂带
动我的手臂,以击球的姿势往下面拉。”很好。“他说着,放开我的手,又径直回到场
地那头。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手里的球就又飞了过来。”放松打。“他一边发球一边道。
我按照刚才他示范的,先提手臂,再用手腕带动上臂,对着球击打过去。
”还是太紧,握拍放松。“说着,又一个球飞了过来。我赶紧只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拍
子,然后轻轻合上其他手指。见球到了,甩动手腕借用球的速度,把球打了回去。
接下来,我用同样的方式大概打了成百只球。
”今天有进步。“时间到了的时候,他看着我淡淡的说,”你今天打的比较有力,有时
候运动的确可以调整心情。“
我不急不缓的睇了他一下,冷冷的道,”我没什么可调整的。“他看了我一眼,浅浅的
,而又颇有意味的,”下一个上场。“他说。
8
8月,婚礼旺季,店里门庭若市。每天店里接待无数对新人。前台小姐丽丽嘶哑着嗓子
”宝贝儿“,”心肝儿“的叫着,一面还要签收各种快递,包括新到的婚纱,刚做好送
来的相册,还有每对来取件的新人。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叫”为什么结婚的不是我“了。
一有空,她就喝上几口胖大海蜂蜜茶,缓一缓。
行政姐姐不停的查看各种记录,安排摄影摄像师,安排工作人员,核对材料,叮嘱每个
流程。
化妆师Tony则是几乎一天都得站着。通常是一个新娘刚站起来,下一个新娘就坐上座位
了。他甚至连喝茶的机会都没有。每每这个时候,他便以一种哀怨的眼神看着我。
而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停的联系供应商,确保婚礼的各种细节和各种供给。因为我策
划的几个婚礼,就在这几天了。
金牙把他的婚礼提前到14号,说2013年8月14日,爱你一生发一世。真是有创意。只是
后面所有的环节都得跟着提前。好在金牙的婚礼也并不复杂,传统的中国式婚礼,外景
加宴席,所以要准备的并不多。
只是那对认识两周要结婚的,婚礼在金牙后几天,他们用的完全是西式婚礼,要打点的
地方太多了。我有时候一着急,会连觉都睡不着。
即使万般忙碌,有时候我会想起谭林要结婚了这个事实,而有时候却又完全忘记。”谭
林要结婚“这个概念,就像泛在暴风雨海面里的一叶小舟,一会儿浮上水面,一会儿沉
下去不见踪影。
谭林,这个存在于我生活中若干年,可有可无的名字。
我很清楚,谭林爱我,爱的无以复加。他的整个生命目的,仿佛就是为了等我一个答复
,同意和他共度余生。他会等,会一直痴情的等。他没有生活,他的生活就是我,只要
我一个电话,他会放下手中的一切,朝我飞奔而来。
我喜欢试探他的底线,无数次的以各种理由叫他走,然后拒绝和他联系。他会去参加我
们狐朋狗友的各种聚会,就是因为他认为我也会去;他会经常去打羽毛球,因为他认为
我累了会去运动;他会买好夜宵,送到设计室门外,叫潇潇拿着,等我晚上回去的时候
给我。
他存在的那么理所应当,有点像电话信号,只要你手机开着,信号总是有的,只有当没
有的时候你才会发现。
”谭林,你真的有那么爱我?“
”是的,你知道我爱你。“
”多爱?“
”很爱很爱。“他说,”你呢?“
”一点点。“我伸出手指笔画,把两指间一寸的距离缩小到半寸。
长时间的沉默。事实上,是谭林痛苦的看着我,而我无所事事吃着面条。
半晌,他低头吃东西。
“吃完陪我去海边走走好不好?”我问。
他点头,继续低头吃东西。
毕业前去给一个项目做设计,所有事情搞定后已经是晚上1点。大家都累得不会动了,
小柯开车已经看不清楚前方的路标,左转的时候跟对面的一辆直行车迎面撞上,坐在后
排的我因为没有安全带,说话间头直接撞上了前面的座位。反弹之大,我自己都吓了一
跳。额头上有热的东西流下来,是血,擦都擦不干净。警车来了,小柯和另外一个朋友
留在原地被警察问话,我被抬着上了救护车。护士问我有没有熟悉的电话可以打。我从
口袋里摸出手机,说你按last call。是谭林的电话。他们告诉他我出了车祸,现在在
往医院赶。
谭林听说当时在我一个狐朋狗友的party,等着我半夜出现。接到电话扔下所有人,直
接开车就过来了。他那时候的地理位置,离我们车祸的地点大概2个小时的车程,他用
了45分钟开到。在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我,他的眼睛瞬时红了,声音颤抖的问,“你
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蹭破了点皮。样子有点吓人,但实际真的没什么。”我说。脖子上还有
固定架。
谭林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那我在外面等你。”
实际上我的确没什么大事,做完了所有检查后,医生放我走,就是告诉我,额头上会留
个疤。因为失血有点多,在他的车上睡着了,我说谭林,我太累了要睡会儿。他开车到
一个公园,停在边上,一直让我没有颠
簸的睡,直到几个小时后我终于恢复了体力,不怕震荡了,他才继续开车把我送了回去。
快毕业了,我们来到海边的岩石上。我站在岩石上说我要去大城市发展,谭林知道留我
也无用,于是一声不响静静的看着远处的海。
“谭林,如果到了三十岁,你没有娶,我没有嫁,我们就结婚,好吗?”我说。
他点头。海浪拍打着岩石,落日把整个沙滩染的很红。他的脸,在海风下,显得有点沧
桑。
“呦,在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忧伤?”Tony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我的对面,正认真的看
着我。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不知怎的竟说了句,“我三十一了。”
“还好,不愁嫁。”他一手支着半边脸,一手摆弄着我桌上的羽毛笔,“今天几个新娘
都大过三十了,照样找到如意郎君。”
“什么叫如意郎君?”
“你美国呆傻了呀?中文都不记得了?”
“不是,我是说,怎么才算如意郎君?”我抬脸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他撅起嘴,“大概就是一个爱你和一个你爱的人吧。”
“这可能吗?爱有用吗?最后都是转化为亲情的,不是吗,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开始要
寻找爱,寻找一个终将失去的东西?”
“我真的不知道,”他摇头,“可能婚姻并不需要爱吧。”
“是吗?”
他轻轻点头, “我以前做过很多老外的,结婚的时候爱的不行,没过几年都离了。还
是中国人,没见着几对把爱挂在嘴边的,过了几年都还抱着宝宝回店里拍亲子照。”
“那我们到底该找谁结婚?”
他摇头,“有时候我觉得结婚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那个人爱你就可以了。”
“也或许,你结婚的那个人,你不需要有多爱她的。”我喃喃的道。
9
金牙的婚礼如期提前。
“小柯,明天金牙,哦,不,Vincent和Bobo的婚礼,你是第一摄影,场地在喜莱顿。
Tony,明天新娘需要全程跟化妆,并且指定你,今天晚上你跟她确定一下明天的发型。
摄像师必须配备助理,灯光和收音很重要。记得全部提前半个小时到。”我交代完了,
长吁一口,然后又灌了几口冰水。
店里面的事情布置好了,还有店外面的。有司仪、DJ,彩车,婚礼现场布置。因为酒店
四点之前不让婚庆入场,所以整个布置的时间其实只有两个小时。好在,金牙比较有意
思,什么都要最高档的,比如婚车要的是豪华加长林肯,宴席的规格是喜来顿最高的,鲍
鱼鱼翅各种刺身,摄影摄像化妆要店里技术最好的人,但是对于现场布置这个事情,他
没有多少要求。尤其是“婚礼主题”,他觉得那是很多余的。
所以,像所有中式婚礼一样,我安排了舞台背景布置,”某某先生和某某小姐喜结良缘
“的金色招牌,和进门时候新婚夫妻的大幅合影;然后是签到处,还有每桌的分红丝带
和婚礼纪念品。谢天谢地,他没有要求场面布置,否则光是鲜花一个项目就够我折腾的
了- 订哪个店的,要什么花,什么时候送到,鲜花怎么保持新鲜,花怎么放置......一
想起各种细节,我的脑袋都嗡的一下子大了。
还好,金牙没什么追求。他要的,只是最贵的,这可比”最好的"容易对付多了。
婚礼当天,按照行规,所有工作人员全黑套装。小柯黑色衬衫黑色牛仔裤,Tony黑色紧
身衣黑色皮裤,其他各路人等大都如此。我里面穿了白色的小尖领衬衫外面穿了黑色的
收腰西装,窄腿西裤加一双黑色高跟鞋,戴上无线蓝牙耳机,一切准备就绪。
希望首战大吉。
喜来顿的宴会厅很大,不仅宽敞,更重要的是很高,头要抬起很高才能看到天花板。
四个人齐刷刷的站在宴会厅中央,背对背,半摘下墨镜,把周围打量了一遍。
“今天的场面貌似很大呀。”小柯说。
“嗯,注意每桌都要拍到,尤其敬酒的时候。新人入场是从门绕过右边两个圆桌,绕回
来,再走中间的红毯的。”
“photo booth在哪里?”Tony问。
“一会儿他们搬来,DJ在整个厅的前面,靠左的位置,photo booth在厅的后面。”
大家点头表示明白了今天基本上的场面流程和规划,抬手对了一下表,便各自散开,准
备就位。
我的手机响了,蓝牙立马为我接通了。我的蓝牙耳机为了跟我的服装配套,用的是夹在
头发后面的那种,前面的麦克就那么一小点,通过一个弧度的装置延伸到我嘴边。
“你好,哪位?”
“是彩车。我们已经从新娘的家出发了,大概过30分钟到喜来登。”
“好,到了先去后面的换衣间。”
“你好,哪位?”
“布展的。我们在楼下了,现在上来。大厅开门了吗?”
“开了,你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
“喂?是DJ吗?你们什么时候到?”
“马上,还有5分钟,路上有点堵车。”
“好,你们上来的时候先跟我核对一下今天婚礼的流程,然后放好投影仪的屏幕,这个
对新人来说很重要。”
“喂?MC啊,你没跟DJ一起走?你大概什么时候到?”
“还有10分钟。”
“你上来后我们调整一下游戏,新人说不打算做游戏了,所以你要改另外的。”
“你好,哪位?”
“你妹,你和小柯刚才怎么都不接电话?”
“今天婚礼。”
“哦,擦,我差点忘了。那你们忙。”
话说着间,Tony正好走过我的面前,手里拿着眼影调色板,在灯光下看颜色的变化。
“啊呀,”我一把拉住他,“送蛋糕的电话我怎么没有?”然后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们不是没定蛋糕吗?”Tony不解的答道。
“哦,哦对,他们没定蛋糕。”
窗外,超长的婚礼彩车已经到了。陆陆续续,各路工作人员也到了,大家各自就位,大
厅里顿时变得忙碌起来。
我认为,婚礼策划师的工作,基本上跟一个电影的制片人一样,就是要从无到有,make
it happen;当然,当中包括解决各种问题,处理各种紧急事件,必要时候能身兼多职
,谁叫你你都要能答应。
好比现在,我正帮着布置的人调整招牌的高度。又指挥着photo booth要放在哪里。还
有接待人员已经到了,他们的台子也要搭好。小柯在那里调整闪光灯脚架的高度,Tony
在换衣间把所有刷子和颜料都铺了开来,颇为壮观。
“哎,快点跟我去试衣间去一次。”不知怎的,玲姐匆匆赶来。
“怎么了?玲姐?”
“新娘要的时候是这件,结果我们订了货来不及送到,她就选了另外一件改了尺寸。可
刚才快递又把东西送到了。这是这个季度新款,时装发布会上刚出现过的,Vera Wong
的,我就先送过来放着。”
“谢谢玲姐。”
“好了,我先走了,要去接我女儿。”玲姐匆匆把两件婚纱放下,“我给我老公发了短
信,他现在都没回,顾及是不肯去接女儿了,我得走了。”
试衣间里,两件婚纱平铺在硕大的桌子上。雪白雪白的,非常耀眼。一件有着闪亮银片
点缀下摆和胸口,精致惹目;另外一件快递刚送到的,纯白的雪纺纱,轻盈剔透,纯净
无瑕。我看得竟然有点呆了。
“你是婚礼策划师吗?”一个服务生急急的跑过来找我。
“是。”
“小花童都哭成一团了,你快去看看怎么办。”
我跟着服务生一气小跑,来到另外一个房间。
房间里5、6个小花童穿着小礼服,正听着一个姐姐跟他们说一会儿怎么走地毯,怎么撒
花瓣。其中一个推了另外一个一把,另外一个哇的哭了,然后有一个跟着哭,于是引爆
全场,所有小花童都一起哭了。哭声大震,听着绝对比幼儿园第一天还惨。
我一拍脑门,天哪,这事儿都可以给我碰上。努力冷静了一下,拉了拉我那有点紧的裤
腿,蹲下身,冲孩子们道: "1, 2,Eyes on you.. 3, 4." 有个孩子跟着念"
Crisscross on the floor." 我继续"5, 6." 剩下的孩子也跟着念"No more tricks.
" "7, 8." "Sit up straight.""9, 10." "Let's begin!"
我回头跟那个带着小花童的女生说,“帮他们把鼻涕擦了,婚礼马上开始了。”
我刚走出门,发现一个老者正颤颤巍巍的走在过道里,见我就问,“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他没认出我,可是我认出了他,他是今天的证婚人。
外面大厅里,婚礼进行曲响了起来,我一把拉过老者,180度转了个弯,“您先把婚礼
见证完了再上洗手间。”
进入大厅的时候,我终于嘘了一口气,房间布置好了,DJ、MC就位,photo booth的
ready的灯亮,小柯、Tony还有摄像师各就各位。
在轻柔的婚礼进行曲中,小花童们撒着花瓣在前面,新娘挽着父亲的胳膊,一步一步走
向新郎。她穿着那套有闪光片的婚纱,看着美丽动人。金牙站在大厅的这头,有点期待
有点紧张,表情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故意搞笑。
这一刻,是神圣的,我有点想哭。
"Vincent Wang,你愿意娶Bobo Li作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
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老
者念着誓词。
“我愿意。”金牙拉着新娘的手,看着她道。
“Bobo Li,你是否愿意嫁给Vincent Wang作为他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
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
远?”
新娘娇羞的点点头,轻声道,“我愿意。”
“我宣布你们结为夫妻。”
台下掌声雷动,宾客们纷纷起立鼓掌或者吹口哨。
“大家好,我是今天晚上婚礼的MC,在新郎吻新娘之前,我想让新娘先回答一个问题~
”话筒从老者传到MC的手里,“我想问一下新娘,是什么让你决定嫁给他?”
听到这个非常直接的问题,我不禁屏住了呼吸。Tony不知道什么站到我的身后,和我一
起非常认真的等待新娘的回答。
新娘还是一脸娇羞,拿过MC递来的话筒,低头不知道说什么。
“我来替她说吧。”一旁新娘的妹妹抢过话筒,“Vincent对我姐姐很好,这个是大家
都知道的。不过,他真的感动她的地方,是大家不知道的。我姐姐有个习惯,每天半夜
两点钟的时候喜欢吃夜宵,她每次都会推醒Vincent说,我要吃点心。Vincent每次嘴里
都骂,xx,然后起床给她做夜宵,每天如此。我姐姐嫁给他或许有其它原因,但是这点
是最重要的,因为,幸福就是这样的简单。”
她说着,我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Tony的四个手握在了一起,他
的眼镜也有点泛红,我们两个看了一眼对方,表示非常感动的点点头。
一旁,小柯的相机在不停闪动,记录这个珍贵的时刻。
婚礼的各个环节如期进行。祝酒,发言,喝交杯酒,first dance,敬酒,游戏。证婚
人老者不服老的在舞蹈环节大放异彩,和各路美女欢快的跳舞,还时不时笑的贱贱的,
非常之享受。
我怀着无限的感慨看着眼前这一幕。
“小柯,我太感动了,婚礼真是一件感人的事。”我用纸巾擦着眼,再低眼看的时候,
发现一群小花童都看着我,好像在思考是不是要给我念一次"1,2, eyes on you"。
时间已经快到午夜,宾客也逐渐散去。
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疲惫不堪的走到试衣间想坐着休息一会儿,然后通知大家收工。
试衣间里,Vera Wong的婚纱静静的躺在那里,流芳溢彩的散发着某种耀眼的白色光芒
。我走过去,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划,左看右看。
等我换上婚纱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Tony正在收拾化妆箱,抬头看到我,他的眼里有些
许诧异,更多的是动容。他过来,把我拥抱起来。
“Tony,我想结婚了。”
“嗯,我知道。找个对你好的人,好好过一辈子。”
“幸福其实很简单,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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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哈哈哈,她想结婚了。”潇潇趴在桌子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有那么好笑吗?能不能笑的矜持一点?”我做状要拍她。
”才搞了一次婚礼就想结婚,可见感触之大呀~“潇潇笑停了道,”不过说实话,你真
的早就该想想这个问题了。“
”为什么我该想?你和小柯呢?你们和我差不多大啊。“
“那我们是在想啊,我们从来不回避这个问题。倒是你对这个话题碰都不碰。以前每次
说到结婚,你总是一脸不在乎。因为什么?因为谭林一生一世会在那里等你,所以你不
在乎。现在你终于醒悟到了,哦,你应该结婚了,可是人家谭林再过两个月就是别人的
新郎了......”
“打住,打住。”我猛吸了一口饮料,制止她,“我又没说他。”
“你又来了,就你那心高气傲的性格,别人说什么你都不承认。你可别说人家读结婚誓
词的时候,你心里一点都没想到谭林。”潇潇那伶牙俐齿,倒是一点都不给我面子。“
小柯你说对不对?她那么感慨,其实还不是因为谭林?”一直在低头玩手机的小柯抬眼
看了我一眼,咧嘴笑了一下,拿过酒杯喝了一口。
“怎么?你们打算二对一啊?群殴啊?”我一时语塞,找话搪塞。
“我们是不是在殴你,你心里最清楚。”潇潇继续道,“你心里的这些话需要有人给你
讲出来。你自己是不会说的,因为你太高傲了。其实从你知道谭林要结婚的第一天起,
你心里就特别难受。”
“那......也是正常的吧,老情人结婚谁都会难过一小会儿。”我摆弄着手里的吸管,
不停的折来折去,颇有些尴尬的感觉。对面的小柯倒是表情比我更严峻,不知道是蜡烛
火焰跳动的关系还是我看错了,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仿佛过去的某个世界在拉扯他。
本来不停在手机上跟陌陌女生调情的手指停顿了下来,呆想了片刻,拿起酒杯,喝了一
口。
“是了,谁都会,可能有些人世间长点,”说着,她有意无意的瞟了小柯一眼。
“别当我没看见啊。”小柯头也不抬,顾自说着。潇潇吐了吐舌头。
“Ok,就算谭林要结婚我有所触动,就算我现在有着一片恨嫁之心,说不定也就是个刺
激下的轻度脑震荡,不能说心里就真是那么想的......”
“呵呵,是吗?”潇潇说着,一把拿过小柯身边的大相机,熟练的打开预览,在液晶屏
里一页页的翻着,然后递到我的面前。
画面里,新娘婚纱是一片白色模糊的前景从我眼前飘过,而我眼睛泛红,非常动容,极
度想掩饰,却无奈真情流露。又一张,我看着新人,用纸巾擦眼泪,另外一张,我已经
不再刻意掩饰,只是让感动的泪水顺着面颊流过。
“婚礼策划师哭成你那样,也就一个解释了,”潇潇咔的收起相机,“若不是你心里有
人,触景生情,又怎么会如此感怀?”说着,她摇晃着脑袋。
我不记得小柯在给我拍那些照片的时候,我到底在想什么,或许想到了谭林或许没有。
最近的时间,回闪想到谭林的时刻太多,打球的时候会想到我们以前的双打,他永远在
背后保护我,让我觉得再难打的球对我来说一定都是安全的,照镜子的时候看到额头的
疤,会想到那天他飞车赶来看我,看到我时那一刹那失去他平时的冷静;夏日下暴雨的
时候会想到以前天气一变糟,他会马上给我电话问我人在哪里,然后会放下手头的任何
事情赶来接我。太多的回闪,总是需要不停的压下去。
“那我能怎么样?人家都要结婚了。”我小声说。
“哎,我早知道其实你心里还是有他的,就是你属于那种送上门来的都不喜欢的。谭林
当初如果给你一点空间和自由,不要追你那么紧,或许你会理智的思考你们的关系....
..不过也难说,或许他在那里的时候,你永远都不会去认真想他。”
“现在他不在那里了。”
“不过为什么我有种感觉,谭林还爱着你?”
谭林还爱我?
我不确信。如果他还爱我,他不会来到这个和我一样的城市而一声不响;如果他还爱我
,他怎么会没有等到我,去跟一个不是我的人结婚?如果他还爱我,他怎么会这么多年
以来没有企图联系过我?
他或许早就把我忘了,当时的那些执着只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他或许在我离开的那个
清晨,已经把对我所有的爱都抹去了,就像那些沙滩上刻的字,海风一吹便再什么都没
有了。他或许被伤透了,所以不再坚持,而是选择了走另外一条路。
幸福原本可以这样简单。在你很累的时候,有个人出现在你面前,他为了把你送回家,
已经等了你很久,所以,走再远的路,你都不用害怕会累,因为如果累了,你也不用害
怕走不回家;在你半夜饥肠辘辘的时候,有个人会拿着热的点心,送到你的怀里,为了
那个你爱吃的奶油面包,他开了很久的车,特地去你最喜欢的面包房买,所以,你不用
害怕生病,因为如果病了,他会对你更好更好。
只是,幸福在我垂手可得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意识到。
有的时候我会想,幸福是不是就是一种近于平淡的东西,好比菜里放盐,适量的时候你
根本没有感觉盐的存在,而如果没有盐,菜还有什么可吃。
这么多年来,我内心有着某种平静,我可以面对很多挫折,可以一个人度过各种本该热
闹的节日,可以在这个以相互追逐为乐的纷繁都市享受一个人的快乐,这无非都是因为
我知道谭林在某个角落陪着我。
而现在,我真的很想要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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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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