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窄而陡，昂流小心地下来，试图不让他的书包或他的外衣被扶手上的钉子挂祝他焦
躁不安，他有一千个地方可以去，但他只想去一个特殊的地方。他试图抑
制这种感觉，把它抑制在自己的手中。那楼下大厅地板上的苍白的闪烁的日光，就像十
二月里从云背后偷偷地探出头来的光芒。为了等待神威，他并不急着下
来。他不知道他还要等多久，也不知道星史郎是否参与了……他应该打电话给星史郎吗
？但如果他拨通了穿越岚的结界的电话，岚绝不会原谅他。
这就是楼下小间中的电话不被使用的原因……显而易见的对任何电控设备的怀疑。去年
夏天的灾难后，他们有一种对天龙的不详的预感。就算是给昂流自己打
电话，也要找屋外一处安全的付费电话去打。 从那时起，昂流开始有种想对自己笑的欲
望。“对不起，我去给地龙打个电话……”不，不能这样对岚说。
内心的隐秘带来的疼痛、他无法承认的关系，和他生命中的各一半的所持的紧张的平衡
，构成了他内心的苦痛。在内心的苦痛的触动下，想笑的欲望渐渐褪色
了；就算打电话是可以的，就算不会给天龙带来危险，他仍觉得很难去打这个电话……
而且当然有危险。他不想欺骗自己。作为地龙，七御使会利用任何所拥有
的优势。对于他自己，昂流一点也不害怕……他能够完全地放弃自己，自绝于人手……
但其他人的生命不是他自己的，他也不能够背叛他们他们。他将不得不极
度小心，不要被樱冢星史郎诱惑；他将不得不小心去避免在不必要的时候引起七封印的
注意。 但当确实来到了这一天……当地龙确实与天龙对抗最终不可避免时，他们会……

他那时该怎么做？ 昂流无奈地对自己叹了口气。 作为天龙之一，他深深埋藏的心是--
去爱星史郎
用爱和久远的历史的绳索，和他的心的最独一无二的痛苦，去捆绑那个人〈岚，我不知
道，是否你通过手上的环在看我……〉〈……你能看到他给我的印记
吗？〉昂流心不在焉地把他的书包晃到一边，让自己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脚所站的地方他
开始走下一阶台阶，然后一阶一阶地走下去一阵战栗，他下楼的速度突然
变快了。多年来多少的工作霎时间付诸东流。 ****** 一声低低的呻吟消逝在雷声的混
杂的回声中，穿透了他的心，就像什么东西“落
下了”……一片灰尘组成的云，从那幻灭中升起，随风飘去……--风--昂流蹒跚着抓住
了楼梯的栏杆。他靠着栏杆，直到那阴影穿过他的视线，开始褪色.
他的心为胸中的双翼猛烈的撞击,一只鸟试着将自己带到更宽阔的栖息之地。他的腿在发
抖,紧握着栏杆却没有任何安全的感觉.反抗着这身体上的记忆带来的暴
动，仍然可以体会到那跌落的感觉，结界在脚下崩溃的感觉。他锁住那体验，试图找到
一幅图像来解释它。站在那里,俯视着一小块木制地板,那侵蚀的风的触感
消失了.一切依旧.昏昏沉沉之中他听到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没事吧?""没事."等到他
能筛清那记忆时,他会试着去了解它.但是现在...昂流轻轻地摇头,发
现他已恢复了平静。心情渐渐好转,他使自己安心于现有的平衡....门发出巨大的响声,
昂流地心达到了冰点。他听着.片刻的安静，然后是某人脱鞋的声音,明亮
的熟悉的声音响起,不耐烦的半走半跑的脚步声愈加的切近,到了楼下大厅.神威跃入视线
的一角,低着头，漫不经心的想着什么.他扶住楼梯栏杆的底部，摇晃着
走上楼梯。抬起头...他停在那里,猛的看见昂流。他睁大眼睛,眼里满是惊奇。随后他的
脸变得生动，灿烂的笑着，明亮得足以趋走整个狭窄的楼梯间的阴影。
"昂流!"他叫道. 接着他看到昂流背的包,以及那件他总是带着的衣服。那罕见的笑容在
神威的嘴
角消失。他意识到昂流将再次的离开他们.他凝视昂流的脸,极力否认着这明摆着的事实
,他的视线锁定在一个方向,那紫罗兰色的眼睛变得空虚而荒凉....昂流转
开他的头，向下走了几步."昂流！"尽管这叫声完全的撕裂了他的心,他却并没有回答.他
把手从栏杆上拿开,走近神威，用手臂扶住这位年轻的封印.神威轻轻的
挣扎着。昂流拉着他走下楼梯，使两个人可以站在同一水平线上，而不是在楼梯之间一
上一下的站着。他隐约感觉到岚从身边擦过,走向大厅的尽头。
昂流放开神威，把包仍在地上,然后再次的紧紧抓住男孩的肩。他感到神威的抗拒，忿怒
,失望,他感到的手掌下面绷紧的肌肉...也许让神威厌恶他亦是自己的命
运。省外的表情是封闭的，如那寺庙的大门：对于某人无限的信任几次的被玷污；然后
愈加的认为生活之中的背叛是理所当然的。他害怕神威会推开他逃走，
甚至更糟的，轻易的崩溃...神威会丢失他热情的心，而这，是他的错误.神威将如他一
般的感到空虚....闭上眼睛,他向那伤痛和罪孽深深的鞠躬.他抓住背对着
他的神威,小心的拥抱那另一位天龙."神威,"对那惊愕的男孩清清的耳语,他试着用这不
寻常的切近的距离来使神威，他所爱亦是想见的男孩，不被伤害."神
威....""司狼君.你准备走了么?"阳光倾泻在巨大的窗户上,在年轻的天龙身边投下阴影
。他转向昂流，手抓住那丝制的带流苏的窗帘。浅浅的金色光线洒在他的
脸上，将他包围在金色的光晕之下。 看清他的位置费了一会功夫，在这IMONMYAMA巨大
的房间之中。昂流
近乎病态的等待着。毕竟一点点的拖延不会有任何影响."为什么这样叫我?"神威问道,简
洁而带了防卫的声音.“以前你从未如此。”
昂流困惑的从男孩身上移开视线，望向地板。他还不太肯定是哪里做错了。这几年来他
对于处理他人的事情已相当的迟钝:他一直是盲目的，亦不关心这些事情.
虽然如此,他仍是努力的为自己解释,当他终于明白年轻的天龙"生气"的理由...为什么神
威会注意这些，如此细小之事……"因为当我遇见你时,我仅仅知道你的
姓,"昂流低低的说."现在知道了你的名字,所以偶然地那样叫你...那是很无礼的.""为什
么?"神威轻笑。"每个人都是这样叫的，不是吗？ 代理神之威严的人
狩猎神之威严的人 --不该这样叫么?"昂流没有忽略这些猛烈的字眼之中所带的挖苦之
意。他抬起头来，看到神威猛的放开窗帘，维持着进攻的姿势。
"那是我的名字,"神威啐道。 昂流看不见这年轻封印的脸,但是他能想象它的样子--他惊
奇的发现自己可以
清晰的描绘出那种瞪大了眼睛的愤怒的表情.他再一次的弓下身去,闭上他的眼睛。男孩
的声音再次的响起,声音变得柔和。他紧紧拉住身边的窗帘，那力量足
以使脆弱的东西破裂：“我开始恨这个名字。” 昂流又一次的行礼. 他知道面对那样的
期待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多年以来,已经知道--扮演着第十三
代的皇家掌门--是一种负担而已.在别人眼里仅是一个名字,或是一个符号...而从未被作
为一个独立的人提起过，而只是，一种客观的存在...."但是,"神威用几
乎听不见声音说道,然而昂流的注意力立即被他收回--"但是...我不介意..."...
如果是你的话."命名与被命名.被一个特别的人，叫一个特殊的名字....他明白这代表什
么.神威背过脸去.背着光,他的瘦瘦的背影伴着脆弱的黑暗.外面,在窗户顶
端,黑暗摆动着它的双翼，像一双鸟儿在屋檐之中寻找栖息之地，然后生长，扩大."神威
,"昂流说.他看见年轻的天龙的微微抬起头。他听到,在寂静的房间中,呼
吸的声音.再次的叫出那名字,小心地,深思过的,他感到自己的内心产生了些微的回声:那
很久没有一丝声音的沉寂的心底的轻轻的回应."神威...."然后他走过宽
阔的地板,走到年轻的封印身边.刺眼的光线弱了一些，使他能看清神威的脸。 这只是一
种幻觉--光线并没有变，只是他和神威的位置变了--但是结果，昂
流想,是相同的.他凝视着那紫罗兰色的眼睛，那眼中映出他严肃的面容:忧虑的而又渴求
的眼睛,特别的样子,熟悉的痛....他把一只手放在神威的肩上."并且请
你,"他对神威说,"叫我 昂流 。”

他仍能感到神威的颤栗，不过，这自他们拥抱而始的战栗，现在开始减弱了。放松地呼
了口气，昂流把神威抱得更近，庇护着天龙直到他再次恢复自我控制。神
威也许会尴尬，因为他显露了他的哀伤，而他是如此努力地表现出无畏与强大……尽管
几乎所有的七封印都曾在他最伤心的时候与他为伴，尽管他们都曾目
睹他陷入极端的悲痛，他依然不喜欢表现出任何的脆弱。终究他不喜欢别人看见他哭泣
…… 正是如此，昂流想道，即使他现在没有哭泣——只是轻轻地颤抖，竭力忍住那些
泪水。神威细长的身体绷得笔直，他的手拉着昂流的外衣，既象是要把他拉得更近，又
象是把他推开。头埋在昂流的胸口，神威充满痛苦地吞咽了一声。他的呼
吸打着颤，然后安静下来。 当神威稍稍平静时，昂流放松了他的紧拥。他退后，从神威
的脸上拂起一缕头
发，然后单腿跪下，将年轻人的双手握起。纵然冷漠依然，神威那紫罗兰色的眼睛还是
睁大了些。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姿态，但是昂流觉得无法正视神威……不是
因为自己太高了，而是他现在意识到神威拥有一种足以左右他的确凿无疑的力量，神威
能够使他留下来，如果天龙这样做的话。一种发自内心的守护他的渴
望，混杂了责任及不断增强的把自己看作这里的一员的感觉，站在保护诸如爱与人类幸
福一边的感觉……它是如此强烈。但是对他而言，还有更大的需要，而神
威则还有其他那些伙伴。 而星史郎，他没有。 “神威，”他说，诚挚地凝视着他，“
你已经知道，为什么我必须现在下决心的
理由——在你自己内心深处。”痛苦再次扭曲了少年的脸，他迅速地背过脸去。昂流想
用指间碰触那悲伤的愁容，去试着拂去那些痛楚……不过他只是牢牢抓住
神威的双手，泪水在神威的睫毛处流连，却未曾落下。好久好久神威都没有说话。 “你
会拒绝吗？”最后，昂流轻轻地催促。
“不。”尽管有些哽咽，但话语很坦白。虽然有时他显得顽固地可怕，但这才是神威真
实的本性：一颗宽宏的心，一颗仁爱之心，一颗不仅仅是勇于牺牲的心。
神威将给他自由……这一意识飞向他，和着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次的心跳，此时此刻，
他凝视神威的脸，发现对于他，代价实在太高昂了。
他摇着神威的手，等待着神威再一次看他。 “我发誓，”然后他说道，尽其所能地庄严
，因为他想尽力回报神威，说出了他
所最愿意给予的约定——“我发誓，我将在末日决战之时回到你身边。” “无论发生什
么，我绝不背弃你。”
这些话几乎未经思考，是他天性的自然闪现，然后，一旦话语出口，承诺许下，就好象
一道曾经坚实的围墙开始崩塌。他能看到……周旋于两个需要间寂静的平
衡，想要首尾兼顾，他突然抓住了那个始终困扰他的难题：对于他，被分成两半的他，
这是最有希望获得的和平，生活在两个世界之间，在那些紧张焦虑中，去
找出他自己的方式来调和两者，随着潮起潮落而进退……透过一个单纯而眩目的视角，
他看清了自己一直的所在以及自己前进的方向，看清了他整个人生的轮廓
和模式。他看到，他看到了为了和解他所能做的，以及不该他去做的，然后他看到了代
价—— 但是在代价之前，却是得到如此大的幸福的机缘。
他能做到吗？他足够强大去如此生活，并且承担后果？他可以感到答案以其充沛的力量
淹没了他……一个简明而坚决的是，反应的力量有些惊人，然而无论怎样
这也是他完整的一部分：一个朦胧流动而又明了的保证，关于他是谁及其未来前景的无
限可能性。他使自己上升至此，又使自己坠落好象他早已落下——只是现
在才引人注目，带着对那个最特别愿望的希望——在放弃的那一刻，他找到了追寻已久
的答案。也许有个地方，一个短暂的宝石般的瞬间，只属于他，与那些冲
突的需要相离，而这便已足够……／足够／，与这个念头相伴的，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如此快乐的感受…… “昂流……？”
慢慢地，他回过神来，不过那个决定依然跟随着他，那种适意而宽旷的飞翔感，也有些
伤感——现在乃至永远，理所当然的感伤——但是不知怎么这只是使他所
感到的幸福愈加甜蜜，并使他所感受到的更清晰，也更亲切。注视着神威，他发现年轻
人的表情出现了些变化，那些许的忧郁被一种奇特的惊异所点亮，“怎么
了，”昂流问道，而神威跳了起来，脸红红的，他看上去十分尴尬。 “没——没什么。
”天龙答道，“只是……我想我从未看见你笑，至少……不象现在这样，一点也不。”

他真得从未真正向神威微笑？昂流思索着，然后迎着天龙的目光，他再一次全身心地微
笑，这一次仅仅是为了神威，因为这也许是……真是令人黯然神伤，在如
此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付出如此微小而轻易的东西，却又是如此有帮助。 他站了起来，
仍然抓着神威的双手。
“你并不孤单，”昂流轻声细语，“你有朋友们，一些非常关心你的朋友——”／那些
愿意为你献身的人，／他几乎加上了这一句，但这些话并不会使神威安
心，“——那些永远不会离去的人，如果我不是我，如果我的过去有所不同，那么我也
会留下……但是我不能，我必须离去。”哀伤飘落在他身上，轻柔地坠
落，如花瓣般柔嫩，如雪花般纤细。他短短地闭上眼，张开，肃然地看着天龙：“我所
必须付出的都属于你，所有的一切除了这个……神威，我只能是我——即
使是为了你，我所爱的你。我很抱歉。” 神威低下头，他的头发坠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昂流可以看见年轻人的嘴紧闭
着，但是——通过紧紧相连的手指他能觉察到那种紧张。“怎么？”他耐心地诱哄着。
天龙没有答腔，他继续说道：“你不愿意告诉我……你是在为我悲伤吗？
思索我将去往何方？”俯视着少年低垂的头的顶部，那黑发象平常一样蓬乱无章，随风
摇摆，他轻声道：“你是在为自己而悲伤吧？”神威突然抬起头，那一
瞬间闪现的严厉而负罪的目光认可了话语的真实。而昂流则抱以柔和的微笑。 “你为你
自己伤感是很自然的。”他说，“不必羞愧……因为理所当然人们只能
猜测你所经历过的波折，在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指责你，为了你心中的哀伤与愤怒。至于
为我，你没有什么可伤心的。”天龙目不转睛地审视着他的脸庞，而昂
流回应着他的注视毫不退缩。“即使我确知我将死去，我还是不得不这样做，”他说，
“既然并不如此确定，至少我还可以抱有期望……我真的坚信我会回到你
身边，神威，如果我不是如此确信的话我不会作出承诺。” “但是如果你被杀……！”
“这就是我们每天所面对的事，作为‘七封印’。”昂流耸耸肩，“因为我们的
身份，我们没有一个能绝对安全……但是即使这样，我还是认为我会有所不同……”他
发现自己再次微笑。“我很快乐。我真的不再需要更多。”然后昂流
停顿了一下，回味着最后的几句，琢磨着它会否被误解，会造成怎样的伤害……“神威
，我很抱歉。在所有这一切发生后——你是否认为在这点上我很自私？”

“不。”天龙的答复比他期望的更坚决，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张得大大的，没有丝毫的
迟疑，紫水晶般眼眸中无穷的悲伤和飘浮的阴霾变得不知怎么明亮起来，
似乎有光从那里射出，从中他看不到任何怨怼的阴影。“那时在我的梦中，在我心的底
层——我说你的选择很对，记得吗？所以坦白地说我永远不会责怪你，如
果你说你必须走。”神威吞下了那显而易见的苦痛，继续说道，“如果你必须离去，我
不希望仅仅因为我而使你不快活，仅仅因为我认为你做得不对……因此即
使那是真的，发生于你我之间的并不相同，仍然——我理解，我理解，就是那样……就
是……”神威窄窄的肩膀沉了下去，他再次背过脸，一道银光闪闪的水
线顺着他的脸颊而下，自他隐匿的双眼开始慢慢地划出一条轨迹，然后自由地散落于空
中——那纯净而明亮的光。
“这不公平。”神威喃喃道，这充满痛苦的字句轻声道来，好象一声哭泣。 不是昂流选
择离开他。而仅仅是那个选择的必要性……而更重要的是，在他身边
所发生的那么多悲剧，几乎每一次他都无能为力，他被认为手中掌握着地球的未来，但
是一桩又一桩的事早已被决定，决定于那些设定这运转的法轮的先辈，或
者决定于他自身命运不可思议的变幻。自孩提时代即被告知他的存在是必需的，他对于
世界的未来极其重要，然而尽管如此，他的力量却无用武之地。当他要拯
救他身边的人时，他却是如此的无助……这便是神威愤怒的泉源，也是他痛苦的泉源。
昂流将一只手从神威的掌握中抽出，他用手指抚摩着男孩湿漉漉的脸颊，而神威
顺着这触摸缓缓地转动着脸庞。“不，”昂流轻轻地说，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话，
他全部的注意力投注于神威的苦痛之中。天龙就象昂流曾目睹的那样不设
防而易受伤，甚至是他心灵的最深处。“不，根本就没有公平，不是吗……在这个世界
上没有什么是公平的，而这就是法则。并且，我们继续生存下去。”昂流
看着神威苍白的脸，看着那双眼睛，那双只要不闭上，便如绚烂晚霞般生动与变化莫测
的眼睛。“我们去爱，即使明白爱已终结，明白我们所爱的人某一天会死
去，”他说，“我们依然寻觅爱与幸福，每天如此直到我们的生命终结。” “那就是我
们人类所拥有的最美好的东西……爱与希望的能力，不顾一切地去
爱，去期望。尽管我们是如此弱小而容易畏惧，但是正因为这我们才能够生活下去。”
不知从何方那飘渺的欣喜再一次飘回，清澈的丝一般的浪花温柔地包围着他心灵
的岸滩，使他微笑……然后，当这一感觉再次消退时，昂流开始不安。他猛得回到现实
，为他所做过的局促起来，他并不习惯说这么多，而且肯定他说了不少错
话——当然这便是为什么神威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回应的原因……昂流尴尬地垂下眼帘
，他放开了一直紧紧相握的手。
“我的……我的姐姐会说我是个失败主义者。”他赧然地说道，试图为自己解释，“她
过去总是说我想得太少。神威，依靠你的力量也许你能创造出一个没有
任何不公的世界。我想……我想我乐于看到那个世界，有朝一日。” “不过无论如何，
无论最后会发生什么……依然，我对你将做的一切有信心。”
令人窘迫的沉默在大厅蔓延，昂流环顾四周试着找一个可以引开注意的话题，最后发现
了搁在地板上的两个口袋。“我该走了，”他嘟囔着，“我必须——”当
他转过身时，神威用手拉住他，昂流吃惊地朝后望向天龙；他见到神威抬起头，双眼映
着光，那来自于强烈情感的绚烂的光……
“你／会／回来。”神威如此断言，带着强烈的野性，以一种使昂流震惊的力量一下子
燃烧起来。“你会的——因为我从未怀疑过你。因此如果你的愿望如此，
那么我也是。”接着，没有任何的征兆，他笑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灿烂笑容，然而也同
样的凶猛。“如果你不，”他严肃地许诺，不过一种近乎笑容的神色也从
话语中掠过，“我会跟从你，否则就下地狱！”这就是神威向他展现的单纯的立场，那
一道昂流曾瞥见过的火光——那沉淀于天龙心灵的最底层的如梦似幻的光
芒。这就是神威，全部的完整的神威：勇气，悲伤和忠诚的奇怪组合，并混杂着一颗敏
感，强硬而又顽固的少年之心。神威的笑容在他的面前摇曳，象一颗新星
照亮了整个门厅，而昂流发现自己也不自禁地回以笑容。 突然间神威冲向了昂流，手钩
住昂流的脖子，“我相信，”他在昂流的耳边低
语，半是断言，半是卤莽的要求，“你，不要，死……”神威的气息停在了最后的那几
个字，突然爆发出一阵痛苦的抽泣，正如适才的微笑那样全心全意。昂流
低声回应：“不……” “我想我不敢这么做，神威……” 埋首于神威蓬乱的黑发，昂
流在无助的微笑中，把哭泣的男孩搂紧——他现在真
的在哭，泪水不可抑制地喷涌而出。神威的哭泣并不是歇斯底里的感触，而可能是他需
要这一发泄。他忍耐了这么久，如此艰难地试图不表现出关切……他抗争
着，不让其他的封印进入他的世界，似乎在这所有的日子里他都害怕去爱他们与被他们
所爱，害怕再一次失去，或者害怕敞开心扉会使他远离那个他如此挂念的
人……拼命害怕付出，或者害怕放手。 （但是神威，毕竟你还是非常勇敢，勇于去爱，
勇于去痛。） （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一颗完全属于人类的心。） （我很高兴。）
（即使作为“为神立威的人”，“狩猎神之威权的人”……一个必须决定人类命运的人
。） （最终，整件事与“力量”无关，无论如何）
过了好一会，神威大力吸着气，然后退后以擦拭自己的脸。昂流让他离去。他们对视着
彼此的眼睛，然后神威再次笑起来，他向昂流点着头，但什么也没说，已
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所以昂流简单而直接地回应了一眼，转过身，捡起他的包，把一
个搭在肩头——就在这时他发现两个封印正等在大厅的尽头，就在门厅
的另一边，尽管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似乎是听到了他与神威之间全部的对话，昂
流有些尴尬地慢慢地走过去，神威跟在后面。当他走近他们时他微微地欠
了欠身。靠在墙上的岚抬头看着他，她黑色的眼眸不同寻常地明亮。空汰的神色也有些
特别，不过嘴边依然挂着昂流与神威所熟悉的那种笑意。他紧挨着岚，一
只手臂撑在墙上，这样巫女就能靠在他的臂弯，而岚似乎并没有留意。 “好吧，你为自
己操心地够多了，”空汰教诲道，一边向昂流摇晃着食指，还加
上一个向着老天方向充满苦痛的吁求：“（这家伙没有一点自我保护意识）……不要忘
了”，修士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因为你不回来，就会错过快乐之日！”
昂流惊谔于这冲口而出的话，“快乐之日？” “是的！我的那个为期不远的婚礼，与…
…／噢！／”
“啊，”昂流说，而修士矮身躲过了位置极佳的一击，“／那个／快乐之日……我明白
了。” 从倒地的空汰那儿转过身，岚向昂流投以深深惊诧的目光。“皇先生，请不要迎

合他！”她强调着，同时试图无视修士在脚下痛苦的扭动，悲叹着什么关于爱的苦痛。
“你只会使他变得更糟。”
“不，”空汰轻轻地打断她，“这不可能，我已是无可救药。除了，小姐，我所想要的
只是这样看着你。”岚瞪着他，嘴角抽动着，看来很想再给他一下。但是
她显然改变了主意，最后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哦，你们有完没完！”神威插
嘴道，他的手臂交叠在胸前，昂流惊奇地瞥了少
年人一眼，不知怎么他觉得那个讥讽有些特别，也许因为他看到了太多伤心时的神威…
…如今他意识到，尖刻也是神威的一部分。“老是重复同样的把戏……看
你们两个纠缠的方式，人们会以为你们／已经／成婚。不要再闹了！”被这一轮新的攻
击震住了的岚眼光从神威转到修士，又转回来，留意到她显而易见的迷
茫，昂流发现自己正竭力忍住不笑出来。如果他也加入揶揄的行列，岚会伤心的…… 他
只是抽了抽鼻子。
空汰坐了起来，正向上用充满梦幻的目光看着巫女，注意到这一神情的岚怒目回视，“
想也别想。”她警告道，语调冰冷地与门外的冰雪相仿。
“为什么不？”神威淘气地插了进来，一种恶作剧的，明显是抬杠的笑容浮上了他的脸
，“你不见得毫无兴趣吧……况且上星期我在楼上听见的不正是你吗？”
十指交叉在一起，他用令人吃惊的假声颤着音道，“哦，空汰！”岚用惊恐的眼神盯着
神威，拼命地摇着头。
“那绝对不是我！”她坚持道，音调提到极点，“这是火炼，在开玩笑。” “当然是你
。”神威得意地叽咕着。 “是火炼！”
“哦，空汰！”神威毫无顾忌地大声叫嚷，“哦……空汰！——哇！”当岚向他逼去的
时候，那位天龙假意害怕地向后跳了一大步，开始逃跑，逃下了楼梯。有
好一会似乎巫女打算去追，但是空汰拦住她，使她停了下来。 “小姐，好好想想。”无
视她脸上的神态，修士喜形于色地说道，“只要你同意
的话，你就能使我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啊！／” “你看，”昂流道，向下看着沮
丧的空汰，“也许世界末日尽快到来是件好事，我想你不会留有太多的‘幸福’。”
“哇！”空汰坐起来，他们两人目送岚沿着走廊退去，消失在楼上。昂流真希望神威那
时能通情达理地悄悄离去。
“好呀！那可真令人吃惊，”空汰愉快地说，“神威消沉了这么久，我想我快忘了他平
常的活生生的模样了……当然，他做得有些过火。另外，我也真的希望他
的脾气不会回来——我可不想再被夹在当中，被他们两个一起眼巴巴地看着。特别是当
／她／已经对我气疯了的时候！”
“唔。”昂流含混地回应了一下。“空汰君，你为什么那样做？” “我的朋友，你只是
没有看清更大的图景。”空汰的眼中闪着光，那是昂流曾无
数次见过的。他盘起双腿，把手显眼地放在膝头。“总是这样开始：只要你看过卡通片
的话，你就会了解那些女孩子最初无法忍受的家伙最后总会与她一起有快
乐的结局。另外，”空汰把拳击入手掌，“困难越大，阻碍越大，最后的感情越深！啊
哈哈！”他突然停下大笑起来，用手指若有所思地轻击着脸颊：“虽然是
这样按部就班地发展，但是，也有可能，最后我不会再有那样的激情，唔——”闭上眼
睛，空汰对自己严肃地点了点头，“这是一个问题……” 默然地，昂流叹了口气。
昂流从他身后带上了前门，在又一次祈祷幸运后，空汰上楼去向岚道歉；正如他表明的
，“这样到处被取笑，特别是被神威，那个据我们所知毫无幽默感的人，
如果她哭得话……我不会原谅自己。”昂流思忖着岚不象是真的会哭，无论她的感情受
到何种伤害，另外，似乎她的怒气超过了其所受的冒犯——不过当然，他
不可能知道她的内心。他确实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其实，这很容易理解，为什么空
汰那样做……真实的原因超越了修士最多半心半
意的回答，这是他们每个人所需要的，包括岚自己，空汰所提供的娱悦，通过大笑或发
泄怒气，从紧张中放松，这便是修士给他们每个人的礼物，如果不是这样
的话，七封印早就分崩离析了。 昂流偷偷笑着，希望岚最终会原谅他，她通常象是……
或至少是会忘记，直到下一次。
当他转身并沿着铲就的小路走向大门时，昂流在阳光之下眨着眼，一念即生，一念即灭
，艰难的陈说已经完成。苍轨正从事他的辅导工作，不会在日落前回来，
火炼不用说更在他之后。而猫依……他甚至不确定这个下午她会在那里，这个少年人这
些日子老是出去：与犬鬼一起侦察，她这样说。虽然这样，他还是不自禁
地为她担心……不过他并不真得需要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回来，因为空汰，岚，神威会
告诉他们应知的一切。他已完成了，他已偿还了他的债务，而未来在他面
前敞开。在这一时刻，至少，他达到了那个脆弱的平衡…… 他已为自己找到了一种他可
以生活的方式。
（那个选择……它根本不是我曾想象的那样，非此即彼……以那种方式思考，好象什么
东西从外面逼迫着我，这是一个决定，对于我之为我而言没有意义的决
定。我知道我必须回答它，但是我不能由内心感受到它的“为什么”……我根本无从理
解。但最后，我所选择的是去爱，只是去爱，并接受我的所爱。去感受相
偎相依的渴望……我的欲望……我的一个希望……） （这全属于我） 雪花纷飞，自薄
而晶亮的幔幕中越过道路，随风四散，当昂流走过时，它们在他
的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而通过坦诚面对一切，面对那个我——无须恐惧或猜疑
，而只是成为一个爱着的人——答案，已经明确，立场，已经决定。）
（因为我爱，我是天龙。因为我关心“其他人”，我不可能走另外一条路。） 他把手放
在了门闩上。 （而在“其他人”之上，还有你……）
（星史郎君，如果人类毁灭了，那你也会死去。而且你绝不会知晓……你甚至不会发现
你所追寻的究竟是什么。你或许还未意识到那是什么……）
（因此，为了爱你，我必须与你对抗，通过使我再一次能够爱。） （……同时，你使我
能够离去。）
昂流发现他停了下来，凝视着路口侧面飘浮中的小小的雪珠。现在他抖擞精神，推向古
老的大门，在考究的门闩上花了写工夫。尽管戴着手套的手指有些笨拙，
最后他还是打开了门，他跨步而出，进入人行道，同时将身后的门又一次推起，并牢牢
地锁上。转过身，他望向窄窄的街道尽头。此时没有汽车或徒步者，他所
见的只是沿路那一排苍白的墙——那些墙，比邻而建，形态各异，不过无一例外地为积
雪所覆盖。墙之上耸立着第二层楼以及房屋的屋顶，而屋顶之上的，便是
清纯而透明的冬日的蓝天。 昂流再一次微笑。 （我猜那也是它的一部分：我们的未来
，那些发生于我们的事，都植根于我们是
谁以及我们做了些什么。我们的未来正象那样发展，每一次花朵的绽放，全由每一次的
行动与每一次心灵的感悟而来。我们自身的命运——最终，它们并不是被
随意地决定，或者受制于外力，或者甚至被束缚于星辰。） （我们的命运根植于我们的
天性，而那是我们无从逃避的东西。） 将脸抬向蓝色的拱形天空，昂流的笑容扩大了。

（所以我无须恐惧将至的末日，相反……我接受它。那是我从未找到的自由。在放弃中
，在放弃战斗中，我最终自由了。）
（我不畏惧。） （我很快乐。） （并且，我自由了……） 从大门处转身，昂流开始沿
着人行道前行，这时他将手臂大大地展开，冲动地一
挥，好象要拥抱天空，白雪以及所有那些寂静的房屋。他感受到帆布袋在他的肩头摇晃
，感受到他的心灵正在快乐地翱翔……
（直到最终之日，星史郎君……） （我回家了，我终于回家了……） （去找你。） *
*************************

风再次刮起，而那些巨大的、滚动的尘云，刚才还在庙街的上空翻腾，而如今正在愈加
迅速地消退，变弱变平，而横梁，石柱，与粗砺的外墙的构架则忽明忽暗
地渐次出现。首先只是黑黑的，参差不齐的轮廓，在离散的暮霭中朦胧显现；然后V形线
的尖顶脱颖而出，直指天空；接着，当尘云逐渐平复，只剩下明亮的
碎片离散地悬浮于半空，又出现了一片由碎木与碎石堆成的小丘陵，就在刚才，那里还
矗立着一间古老的神祠。尽管建筑物倒塌时发出了巨响，然而街道上依然
空无一人，城市好象屏住了气息。没有一个住在附近的人走出家门张望一下这个小小的
灾难。 也没有一个人过来，估价一下损失，或者发出几声悲叹。
不过，在附近屋顶的顶端，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悠然地保持着平衡。他的手臂随意地
交叠在胸口，风吹拂着他黑色外套的下摆，将挂落到前额的黑发掀起一阵
阵波浪；泛着光的太阳镜随便地在手中晃来晃去，一丝极微弱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他
俯看着新近造就的废墟——当他注目于消散的尘云时，既未留意旋舞的尘
埃，也未留意它们的散落，他只是在那一瞬间关注着远方的某处…… ……关注着远方的
某个人。 当尘云消散时，星史郎看着闪亮的意象在其中心归于无形，同时松开用以观察
远
处的最后一点念力，让它们也消失无踪。他合上眼，简短地考虑了一下他刚才所见情景
可能的寓意，分析着它的意义。 昂流似乎显得不同寻常地高兴，他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远方警车的汽笛声迫近了；一定是当地的某人鼓起勇气招来了救护队，星史郎的眼睛猛
得张开，他戴上太阳镜，转身，轻松地跃过分隔在他与另一间房子间的缺
口，刹那间地掠过，错觉中仿佛蓝天是他的披肩。他是否被发现并没什么关系——这些
人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但是他有他坚守的准则。 他在那里逗留了一会，再一次跳开。

看着昂流象那样跨出大门，观察到那短短的闪亮的笑容，那属于昔日昔地，属于另一个
人的笑容……有些意料之外的小麻烦，当然，可能并没有什么值得关心的
原由。事实上，他也许应该再次确信昂流很高兴回来。显然昂流搬来和他同住的愿望是
真诚的，就是这样。
星史郎停在一个位于街角的商店的顶上，离他刚才呆过的地方隔开了好几栋房子。迷惑
中，他思索着他们之间不可思议的情势——思考着将来会怎样，与另一
个阴阳师一起生活，让他一直在身边，白天与黑夜……这似乎是一个有趣的挑战，星史
郎想着，同时他笑了。 但是首先，在迎接挑战之前，他还有些事要做。
他打算去找一间可以吸烟并享用咖啡的咖啡屋，说不定还有好吃的面点，或者炸面圈。
他还要悠闲地拿份报纸看看。没有必要特别着急；事实上，他宁愿等昂流
整理好一切后再回去。 一旦做了决定，下午剩余的时光显得很诱人。 星史郎短短地扫
向肩后，远方，他隐隐瞥见他工作的残迹。紧急灯在建筑物的墙
上与屋顶上闪烁，而他可以看到那一排房子中内部的结界破裂了。 通向未来的又一步，
星史郎思忖着。 他笑了。**************************
整理包裹的工作进行得既快又顺利。星史郎一定已为他在壁橱与抽屉中清出了位置——
那里有着充足的空间，所有的东西都被细心地安排过，昂流很容易找到地
方来放置他极少的衣物……虽然这很奇怪，也有点尴尬，把自己的衣服与别人的放在一
起，看起来彼此紧挨着，他的和星史郎的——
昂流一边想着，一边结束了手头的工作，紧紧地关上抽屉。 现在只剩下他临时放在镜台
上的墨盒，当然，还有帆布袋。把袋子扎在一起，昂
流发现壁橱顶端的架子上有一处空地，这对于他有点／太／高了，他不得不跳起来把袋
子推送到了里面。从壁橱处转过身，他突然看见星史郎正斜倚在门框上，似乎又是从天
而降。
他当即停了下来——对于这个未期的存在除了吃惊之外没法做任何事。他也试图控制住
狂乱的心跳，但并不怎么成功，他是如此彻底的震惊，他甚至未听到星史
郎进来……但是并不仅仅如此，好象他的理智从他身上四散而去，他的意志力随风而逝
……好象他是处于鹰隼逼视之下的一个孱弱的小生灵，为那翼影的光辉压
制在草地上，动弹不得…… 以前也是一样，他现在意识到，在他们共度的那一年中，他
已品尝过这一感觉很多，很多次…… 每一次当他们靠近时，这种感觉便会袭来。
星史郎起身，开始向他走来，在一步步接近中，昂流试着呼吸，用缓慢的，平稳的气息
来对抗那种惊慌失措地想逃的冲动，这起了点作用，一点点。但是依然他
觉得他好象还是那个男孩，无助地围困在星史郎的和蔼可亲中，所有那些过去的惊叹与
忧惧都向他袭来，威胁着使他难以思考。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意识到星史
郎，他在沉寂中摸索着，那些他早先所感受到的清晰与实在的东西……而当他挣扎时，
星史郎走到了镜台前，斜靠在那里，手随意地搁在上面，他用一种极其冷
静的表情注视着昂流，无论怎样努力，昂流都无法把脸转开。 “那么，”星史郎说，“
你已整理好了，昂流老弟？” “是——是的。”
星史郎的视线短短地从他身上滑过，昂流捕捉到了一瞬间的漠然，如此的短暂以至于几
乎觉察不到，而他猜测星史郎肯定已发现了：他的法衣的幽暗的白色光
芒，可以从打开的壁橱中清晰地看见，他的心悬荡在半空，然后星史郎再一次注视他，
亲切地笑着，“没有问题吧？”星史郎问。 “不……” “那很好。”
短短的，有些尴尬的沉默降临在他俩之间，它缓慢地延伸，而昂流不知该说什么去打破
它……不知道他／可以／说什么，依然无助而又神魂颠倒地凝视星史郎，
他发现那人的视线不安分地回到了壁橱，回到了镜台的顶端，而最后停在了墨盒上。星
史郎懒洋洋地伸出手，似乎心不在焉，手指则沿着盒子的边移动。当他开
始打开盖子时，狼狈，烦闷，以及眼瞅着星史郎越过界限好象自己并不在场，这一切的
压力突然之间爆发出来，昂流跨步走到镜台前，啪地一声把手径直按在了盒盖上。
／“星史郎君！”／ ——从镜台那里，星史郎呆视着他，十分震惊。他确实被这突发事
件所震惊，然后那双不对称的眼睛扩大了，笑盈盈的，自负的面具上出现了裂痕——
在那一刻，世界都为昂流而再次凝结。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屏住呼吸，他看着星史
郎迅速地做着调整，把手从墨盒上移开，脸庞再次浮起千
篇一律的笑容，但是那些都不重要。相反，他望入星史郎的双眼就象一个人在沉思中凝
神于香气中的烟雾，完全了解那儿有什么，那是什么……右眼呈单调的牛
奶色，如一颗失去光泽的猫眼石，而另一只眼睛，当星史郎再次前倾时，映着午后的阳
光的斜射，成为火焰的中心，那琥珀色的棕褐眼眸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黄……
（我将完全放弃自己，我将把自己献祭于你……，）昂流想道。 （我不应该这样。）
然后昂流向星史郎微笑，而那个男人的前额皱了起来，几乎称得上是皱眉蹙额，
接着他控制住自己，立刻回复了充满幽默感的神情：“对不起，昂流老弟，”他道歉道
——并不是真的道歉，当然，但是这无关紧要。相反，在极短暂的瞬间，
昂流看到——那个人在那里，就在甜蜜的，公式化的面具之后。这就是他所要去发掘的
，一次又一次。去给予星史郎或许那个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也去回应他自己的愿望，他必须突破那张面具。 他甚至认为他发现了这样做的方法。
昂流放开了墨盒，对于他所认识到的感到一种奇特的安心，最终他已能够在星史
郎面前放松，排除了那时时刻刻的恐惧……然后记起他所计划的另一些事，他解下了他
的ＢＰ机，把它放在了镜台上墨盒边。他注意到星史郎对这一设备充满冷
淡的飞快的一瞥。很快这一神情又被另一个笑容掩饰起来。“好吧，”星史郎沉思着，
“你仍然带着那个“口袋闹钟”，我很惊讶。虽然皇家始终崇拜科技，但
是依然，就各方面而言……“星史郎停了下来，而昂流点着头，理解他的意思。

“这不是用我的名字登记的。“ “啊，那么你那些有权势的朋友一定已做好了安排。
”昂流惊奇地向上看，而星
史郎笑容可掬。“我知道她犯了错，给了你们警方记录……山川君，不是吗——你的老
朋友，那个侦探？”
昂流张口结舌地呆视着星史郎，无从理解他怎样能记住那些别人以为早该忘记的东西，
或者在电光火石间把所有的片段缀成整体。踌躇着，昂流再一次点头，
“是，”他说，然后看到星史郎眼中短暂而明亮的快乐的光芒：一个胜利的微笑，因为
说中而心满意足的标志。这使昂流少许有些不快，但同时也感到有趣。
他稍稍埋下脑袋，掩饰着自己的笑容。 “那么，你现在打算做什么？”星史郎问。 手
指拨弄着自己的圆翻领，昂流有些心不在焉，“我想洗个淋浴并换身衣服，”
他说，这样做会感觉舒服些，他已穿着这套衣服进进出出好些日子……他可不想当星史
郎的手从后面环绕着他，紧紧拥抱他时穿着这个。
“淋浴是个好主意！”星史郎大声宣布，将身子向昂流凑去，他低声道，暖洋洋的气息
灌进了昂流的耳中，“你会为我搓背吗？”
“呃——！那——那个——”昂流结结巴巴，完全被惊呆了。星史郎朗声大笑，然后，
简短地抱紧了一下，他松开昂流，“我只是说着玩，”他说时昂流快速地转过身看着他
。
“昂流老弟，今晚你想吃什么？” “晚——晚饭？唔，不，不知道。……无论你做什么
都可以。” “O
K！我会做些特别的来庆祝我们同居的第一晚。”星史郎说着，向门口走去。然后转过头
——停下来，查看着他的肩头，他的右手倚在门框上：“在你淋浴的
时候，”他说道，加上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我保证不会偷看。”说着，星史郎得
意地哼着小调消失在另一间房中。很快传来了碗橱门打开和关上的声音。
昂流注视着那个人消失在过道，然后，他眨了眨眼。 过了一会儿，他又眨了下眼。 （
星史郎君，你没有给我机会来回答你），昂流的脸上慢慢地浮起了一丝疑虑的
微笑，（因为或许……我本该说的……） （……“是吗”？） 昂流再一次眩晕。双肘
支着在镜台，他把双手紧捂在嘴上，而他的脸颊因突如其
来的热力燃烧起来。一起淋浴——真得在一起，不象陌生人在旅途中分享房间的浴室或
共用一个浴盆，某种程度上星史郎的语调与体态向他揭示了这一切—— 人们那样／做／
吗？
垂下脑袋，使自己从尴尬以及伴随这一想法的狂野而莫明的欣喜中恢复过来，还有那么
多事是他所不知的，甚至是他从未留意过的……对这类事他极端无知，他
现在意识到，连一个普通人也不如．但是他可以学……而且说不定，在某一天，他真的
会使星史郎吃惊。 考虑到这个，一个小小的惊奇也许会有帮助……
昂流的视线再次回到墨盒，他轻轻地把手放在丝一般的精木上，回想起星史郎眼中被震
惊的警觉，回想起星史郎从镜台那儿望着他时那真实无伪的瞬间——真的
注视着他，而且无意中也让他窥见了星史郎的内心——昂流微笑着，他已知道这不会轻
而易举，但是就是现在，凝视着墨盒，他仍然沉浸在完全的，无尽的喜悦
中，希望在他心中坚定地闪耀。 一个人必须从某地开始，他想。然后另一个主意接踵而
至，那一刻他的笑容扩大了。
过了一会，昂流进入了浴室。 ************************** 一切准备就绪，壶正安静
地在炉子上徐徐沸腾。而现在星史郎正站在卧室中，侧
耳聆听。穿过浴室大门他可以听到莲蓬那轻微的咝咝啪啪的响声，间或传来的水花四溅
的声音则使他确知昂流在那儿，但是除此以外便没有了其他的声响。显
然，即使在淋浴时，昂流也不歌唱。 感到有些不安，星史郎踱到了壁橱前，轻轻打开门
。他碰到了昂流法衣的平整而
笔挺的面料，抚弄着它，他感到那种熟悉的特质，某种他在许多年之后仍记忆犹新的东
西。提起一只袖子贴在脸上，他小心地用脸颊擦拭着，长袍上传来含糊的
香气，甚至还有更含混的药草味，它们一定分布在长袍的某些地方。气味有点像昂流，
但是并不强烈，他可能并不常穿它。
星史郎让袖子掉下，他小心翼翼地摆弄着让长袍在其他衣物间显得平整；确信那里没有
被动过的痕迹后，他关上门，转过身，他的眼光落在昂流放置于镜台顶端
的盒子上。立刻他想知道那里会有什么昂流不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星史郎耸起耳朵，从
浴室传来的声音继续着，没有减弱，他走到盒子前，仔细地
端详着。那里没有他可觉察到的魔法禁制或者符咒，也没有用以发出警示，向昂流报告
他的意图的漂浮的魔法念力。星史郎把食指小心地放在盖子上，去感受任何咒语的存在
。
什么也没有。 最后一次把手放在盒子上，星史郎打开了它，向里看。他笑了。显然这是
昂流的墨盒，那里有墨水，砚台与毛笔，以及一堆排放整齐的昂流用来书写护符的仪式

用纸笺。星史郎自己也有一个，在幻象的伪装下藏在了厨房的抽屉里。昂流不想让星史
郎接触其魔法用具，这并不使人惊讶。皇家始终过分关切外部“效应”。

（既然这样，昂流，你还是太轻信了，把这些东西随随便便放在外面。） 书写材料都
放在一个托盘上，星史郎把它拿开，好奇地想看看下面是什么，他吃
惊地发现了一张昂流昔日的书法，修饰着做作可笑的花押字“S.S.”，丝纸已有些变黄
，褶痕则深深地变皱；它好像已被收藏了很久很久。
星史郎拿起这张书法，一件小小的东西几乎跌了出来，在它掉下并咔嗒落在镜台上之前
，他在衣服上抓住了它。他发现，共有两件东西卷在书法纸中，又花了些
时间聆听，以魔法感试探着，留神不被发觉，然后星史郎在手中轻轻地摇动起那两件东
西。鱼……它们是一对双身鱼的耳环，亮丽的红色与粉红色。无疑这是北
都的——事实上，回想起来，星史郎几乎可以记起她戴过它们，或至少是与之相像的一
对，他疑虑着为什么昂流从他姐姐那些奇怪的饰品中选择保存这对耳
环……它们可能有的含义，既然他把它们保留下来作为对她的记念。 这是个非常微不足
道的谜团……但是它依然困扰他去探知。
重新把耳环包起来，他小心地把它放在一边，然后再一次凝视盒子。那里有一把白色的
折扇，一副古旧的手套——昂流还是男孩时曾戴过的许多副中的一副——
而在它们之间是一张小小的纸片。不，是张照片，星史郎确定，一张被对折成两半的照
片。不知为什么照片被沿着折痕撕成两半，然后又煞费苦心地粘在了一
起。星史郎拿起照片，把它打开。 他马上记了起来。 照片上他站在北都旁边，是在兽
医诊所外的人行道。那是北都得到新相机的第一
天，而她便缠着昂流做她的摄影师——并不是个太令人困扰的要求，因为昂流更喜欢呆
在照相机的镜头之后而不是前面。在照片上，北都身向前倾，当她向摄影
者致意时，情感之光在她的眼中闪动。星史郎，站在她后面，稍靠右，正在微笑，不过
镜片的反光藏起了他的眼眸，那时正是春天，起着风：他的白色的实验
服被吹向一边，头发在脸上猎猎作响，而北都则用手紧紧抓住裙摆。裂口正沿着照片的
中央，在他们之间。
曾有关于这些照片的一整本照相簿，北都带到诊所给他看过。然而，不久之后，照相簿
发生了意外，当一个人是魔法师时，让人拍下照片是件危险的事……这些
事会被用来对付他，通过符咒。 但是，他未曾料到，还有这张照片幸存了下来。 星史
郎盯着这张相片。好多年前，有这么一次，当他晚上醒来时，捕捉到一道从
远方传来的目光，马上，它便如鬼魅般消失了。他一直醒着呆到天亮，倾听着，观察着
，在他的四周用魔法感受着，试着去确定谁能够穿越他精心布置的藩篱来
观察他。但最后，他什么也没发现……而那转瞬即逝的接触没有再出现。有段日子他特
别谨慎——比平日更勤勉地掩盖自己的行踪，并且还实行了离开日本的计
划，仅在那次邂逅后几天便离开了本国——不过许多日子过去后，并没有发生进一步事
件，他便渐渐淡忘了那事，最后开始相信那次接触并没有什么意图，也许
是某个梦见或不安分的小精灵，从旁路过……但是那真的是昂流在观察他吗？那么多年
以前？ 昂流曾与他如此接近，而他毫无察觉。
心潮起伏，星史郎重新折起照片，他把它放回原位，并发现盒底还有件东西。取出手套
和折扇，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四方形的纸片，拾起来，上面是一个单
字，用汉字写着／希望／。 希望？无法理解，星史郎翻过纸片，他读着背后的文字：
／你好，星史郎君。／
星史郎长久地，仔细地审视着这张纸，然后他意识到沐浴的声音停了下来，他迅速地把
所有的东西放回盒子，同时小心地使每一样东西归回原位。合上盒子，星
史郎退回厨房，在那儿他专心地听着阴阳师离开浴室，开始穿衣服。至少没有意料外的
声响。 搅动着罐子，星史郎尝了尝味道，他无意中加多了香料。不过，他始终在估量他

的发现，他思索着那些事可能的含义……他并不真地确定它们的意义，他意识到，但是
他确信一件事。 他必须比自己设想地更小心。 ＿＿＿＿＿＿＿
呃，这次作家手记没什么要说的……除了说明一下那个山川侦探是出自《东京巴比伦》
的第一部 OVA。我想当然地认为那时星史郎说侦探会没事时说的是实话。 附注：
由于《东京巴比伦》那张碟片一去不复返，因此“山川”这个名字是根据音译还原为日
文，再翻译的，不知是否正确，如果有哪位确知其名的话，还请更正。
星史郎靠着枕头躺在床上看书。（我不确定是否可以这样说），他对自己的工作是很负
责的，阅读的目的之一就是收集一些对他有用的信息，一些关于使术者的
能力有所提高的文章。但今晚，是否因为很多认真的作者在这世界上消失了，也许是因
为他没怎么注意，他并未发现多少对他有益的文章。他也许应该放弃读书去休息了。
如果不是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的话，他的阅读应该很顺利。他一方面在看一篇关于宇宙
的文章，另一部分注意力则留在了躺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的身上。
昂流显然一直没有睡，虽然他绿色的眼睛是闭着的。过了一会儿，这双绿色的眼睛睁开
了。默默看着星史郎。当星史郎偶尔回头望他一眼时，昂流露出了羞涩的
笑容。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念头，那就是看着星史郎。似乎昂流已经完
全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紧迫的气息…… 星史郎很奇怪：是否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容易遗忘…
…
这时，似乎是为了回应星史郎的这个想法，昂流握住了他的手，星史郎没有吃惊，因为
他一直都清楚的了解昂流的动作，同时他也十分期盼昂流这样的手势，
他控制着本能的反应，有些怀疑的看看昂流，然后当昂流把手环绕着他时，星史郎带着
平静、深思熟虑的笑容轻轻移动手指抚弄弄着他的手。这是对昂流的一个
回应，并且他需要在接触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进行这样的接触不是很糟。事实上，有些
事情他们做得更好。的确，星史郎应该
为自己的热情而感到骄傲，为了他扮演一个专心的情人的角色的技巧。昂流也一样，他
似乎完全忘记了前几次的冲突。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他如同
对过去没有任何回忆，也忘记了他们的将来，他们在世界末日到来之际的无法回避的命
运。相反，他是这样的温顺、被动。与星史郎和谐的分享同一间公寓同一
张床。一切都如此的家庭化…… 放开昂流的手，星史郎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他把杂志
倾斜的拿在灯下看着。和
昂流同居的经历是十分愉快的，……如果没有随时都必须保持着的警惕……如果他只是
一个普通的人……星史郎意识到这只是一种天真的愿望，昂流不是一个普
通的人，这正是他们的不幸。而星史郎自己也不会笨到忘记一切。为此，他时常会对整
件事情产生怀疑。
星史郎看到了这页书的末尾，叹了口气又翻开了下一页。很快，他的困绕就会出现了。
如果昂流继续如往常一样的举动……现在昂流的健康已经完全恢复了，如
果在最后的几个夜晚他有任何行动的话，三至四小时的睡眠对星史郎来说就将意味着死
亡。他不能确定昂流的想法，几天来，昂流每晚都要起来徘徊一阵，这
时，星史郎就不得不保持着警惕。昨晚在黑暗中，他一直追逐着昂流发出的每一声轻微
的响动，他很好奇，昂流到底在另一间屋子里做什么！……这样的事情已
经成为一种干扰。星史郎是不愿让它再继续的…… 昂流移到他的旁边，离星史郎很近。
他的手滑到星史郎的腿上，这是一种羞怯的
抚摸，星史郎看着他，带着一半的关注和一半严肃的、不以为然的的表情。似乎昂流没
有被他允许这样做。但昂流显然觉得这样是正确的，并且更加靠近的偎依
在他身旁。星史郎有些无可奈何、自嘲的笑了笑……也许应该有这样一个小动物陪着：
一个安静的、驯服的小动物，为了获得关心而轻轻的呜呜叫着，而不会为
了自我满足硬要靠近他…… 星史郎一面捉摸着昂流，一面接着继续他的阅读。 也许是
解决事情的时候了。虽然对昂流来说是星史郎仍这样难懂，但昂流对他的
才干倾倒，而且知道他要找寻的是什么。不过魔力是一个微妙的力量，并且会出现反复
无常的逆风，星史郎不愿把它用在这样一个不确定情形下。他得清楚的知
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治疗书的经历后，他比平时更加注意这一点。眼前的情形摇摆不定
，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发展。
过了一会儿，他把思路拉回到文章上，转回阅读最后一段。他发现了哪个与众不同的灰
色论调：被损坏的是地球的重大城市外壳。但是Pleiadia兄弟可以创
造一个精神上的领袖来代替这些被破坏的城市，这是叫做“星际时代的冥想者”的力量
，……星史郎轻轻哼了一声，被这些歪曲的事实弄笑了，他是否该做点实
际行动？世界变得如此混乱，每个人都感觉到危险，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人对未知的将来充满恐惧。他们的翻译是如此的强
烈，带着失望、悲伤，并且有一点相信“pleialia……”乞求着这能保护他们。人们似
乎落入了对未来的各种希望的思考中。所有的未来都被关闭了，就象
地球上最后一道门，希望破灭了。世界的末日逼近了，自然正常的规律被抛到一旁……
。 而这时，昂流躺在床上，手温柔的抚在星史郎腿上，这举动唤起了某种渴求的火
花。星史郎有些奇怪，事实上他认为那个渴求在这晚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什么？
还做吗？”他问，看了昂流一眼：“昂流，使你的爱人觉得烦可不
好。”他温柔的笑笑，昂流羞怯着，立即移开了手。昂流是如此的容易应付，只要使他
觉得内疚和自责，或是困窘，这样做是非常简单的。
星史郎重新放好他的枕头。他确定没有情绪和昂流纠缠。他拿回杂志，但他找不到刚才
看的地方。星史郎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愤怒，然后把注意力更多的用在文章里。为
了
安全思考是必要的：“……城市在精神的保护下越过了空间，……其他的事使他停止了
思想，也使他自己走向结束，那儿只有一些更多的路在走，并……” “你在看什么？”

星史郎没有回答，只是把杂志举过去给昂流看，带着一个别有深意的沉默。他呆呆看着
杂志的封底，仔细而专注，没有去理会昂流，他把手抬高一些，使昂流看
不见自己，投入全部注意力读完了那篇文章的结尾。然后又翻开了下一页。这次的内容
他并不喜欢，讲的是要求提高妇女地位的女人，和一些照片。星史郎有些
好奇，想知道他这样全神贯注豪无防备的延长阅读是否是一个致命的愚蠢。但是这世界
上可能不会再有新的《时代周刊》了。这想法使这本刊物格外吸引人。被
这种想法所鼓动，星史郎打算开始看编辑的导言。但他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杂志已经被
拿走了。警惕的电流滑过每一个神经末梢，但星史郎没做什么反应。他听
见杂志轻轻的落在右边的地板上及自己平静的呼吸声，他转过头，注视着昂流。

昂流坐了起来，双眼牢牢的盯着星史郎。这眼里充满着少有的怒气，他在瞪着星史郎。
星史郎无动于衷的回望着他，虽然这时他意识到一种明显的兴奋在自己内心升
起：这也许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冲突。那条放置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是如此的深，如此
的宽。相信它会简单的消失掉只是在相信一个谎言。他望着昂流笑了
--一个没有任何爱情在里面的笑容。 “不”他非常平静的说，在他们之间划了一条线。
昂流顿时僵住了。而星史郎则用一种关心的表情注视着他。他从前是十分害羞
的。现在这个全新的昂流，他改变了很多，并且带着明显的危险。他们之间应该会有一
场战斗，一场长久期望的、决定性的战斗。……这是一个极有可能发生的
情况，虽然还是未知数，但星史郎已做好了行动的准备。 ‘真是讽刺啊，昂流君，这么
一点小事就令你动容。你可以很快忘了的。就象忘
了你失去的姐姐，被控制的世界。你象普通人一般如此愤怒，当我伤害了你的感情。’
‘在某个时间，我确定认为你对这个问题应该有不同的想法’
‘好，一个人毕竟能期待什么呢？’ 那双翡翠似的碧绿双眸默默地注视着星史郎，正面
折射出内心的动荡和一些几乎
是恳求的东西。星史郎不明白那个事什么，虽然昂流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但也许事情的进一步发展是必要的。星史郎将他的视线转移到右边，那
本杂志落在了他没有设防的一边。他没有转身去看昂流。这也应该是一种尝试，作为一
种意向性的测试。他开始从床上起来。当他把一只脚放在地板上时他感到
昂流靠近了他的身边。（也是可以预料的）他想，藏起了笑容，假装没有看见昂流想抓
住他的企图。星史郎闪到一边，好奇的看着昂流的举动。昂流抓住他的
手，拉到他的脸上，出人意料的猛的打了他一个耳光。 “喔！”星史郎吃惊多于疼痛，
他急忙推开昂流的手。但却期待着昂流大声抱怨
的话语。争吵或咒骂，总之一个明确的态度，或者撕开面具露出他真实的一直隐藏着的
憎恨。他更慎重的观察着昂流。昂流把脸背开了他，没有说话，只是触电
似的颤抖。这善变的情绪，是最让人搞不明白的地方，星史郎有些迷惑了，他试探性的
再次转过身去，昂流再次抓住了他的手，以此为支点缠住了他，星史郎握
住昂流的肩膀把他推开，并且扭住了他的手臂，昂流发出了微弱的仿佛灵魂破碎般的声
音，不一会儿，他无声的倒在了床上。
“不！”星史郎坚定的重复道，他使昂流不再缠着他，然后放开他并重新坐了回去，昂
流蜷缩着身体，双手缠绕着放在胸前，他的呼吸急促而压抑。星史郎看着
他，等待着他下一步的举动，但是昂流只是更紧的蜷缩起来，把脸埋进臂弯里。这就是
事情的结局吗？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是有一点令人失望的。星史郎注视着
昂流，看着他的喘息慢慢减弱，渐渐平息下来，没有别的更多的争吵迹象。“嗤！”星
史郎又观察了他一会儿，然后耸耸肩，再次站了起来；而昂流第三次靠
近了他，星史郎转过身，对昂流无可预测的固执、天真毫不惊奇。 <你确定自己今晚在
做什么了吗？昂流，你仍然没有学会吗？我宁愿你现在知
道，如果你走的太近，如果你要对我进行威胁，我将会伤害你。> <而且我不会在意我的
所作所为。> 星史郎笑了。 <就像这样……>
他猛地一挥手抓向昂流，准备制服他以结束这最后的游戏。但昂流以惊人的速度闪开那
个抓夺，他猛地冲向星史郎，一只手一拳打向星史郎的胸膛，另一只手用
一种特别的方式夹住星史郎的肩膀，随即扭住了他的手，星史郎觉得一股破坏之力流过
他的身体，整条手臂顿时失去了知觉。“SHIRT！”他暗暗咒骂自己
愚蠢，他忘记了一个事实--昂流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他向前猛地一冲，利用身体的优
势压倒了昂流，两人滚到了床上，星史郎处在上方，企图摆脱昂流的控
制。但尽管他们跌到并挣扎过，昂流的攻击仍无懈可击，星史郎的那只手在混乱中依然
被紧紧控制着，当星史郎企图爬起来时，昂流用两条腿缠住了他，两人纠缠在一起。
昂流反扭着星史郎被抓住的手。星史郎咧开嘴笑了，如果他能移动他被抓住的手臂一寸
的话，他就可以直接攻击昂流毫无防备的背部……也许有着同样的想法，
昂流另一只空着的手抓住他的脖子，星史郎一阵疼痛，他闪开一些，做了一个术的力量
波来阻碍昂流的进一步的行动并削弱昂流控制的手臂的力量。但是昂流没
有试图继续抓他的脖子，相反，昂流抓住了他的头发，并且出人意料的吻了他，星史郎
一愣，在他不及反应时昂流轻轻的用牙咬他，然后再一次的亲吻他。所有
的一切都是这样意外，星史郎回过神很快做出反应，他回吻着昂流，将唇叠上他的唇：
一个有灵感的，完完全全放弃自我的吻。他可以感到昂流的反应--首先
是惊奇，然后是慢慢增长的激情，同时其他的一切都在这激情的冲击下缓缓融化了。 昂
流的手指一个个逐渐滑开，力量回到了星史郎的手臂上，他开始小心翼翼的移
动它，他轻轻把手移到昂流的大腿上，温柔暧昧的抚摸他。他的手、唇、舌头破坏着昂
流的平静，他深深吻着昂流，比刚才更强烈更热情，而昂流完全屈服在他
的温存下，他的手滑绕着星史郎的身体，他的心则狂乱的跳动着，星史郎在心里暗自笑
了，把手放在昂流肩膀上，熟练的击中了骨窝的关节。
昂流在突如其来的巨痛刺激下猛的弹起了身子。他喘着气，却被星史郎的吻堵住嘴，窒
息着发不出声音。星史郎很满意的结束了他的吻，然后猛地将身子弹一
挺，轻易的打破了昂流的控制。一个成功的动作。他很快抓住了昂流另一只没有受伤的
手，扭了回来。当昂流翻倒在床上时，他把咒术注入手里，燃烧的力量汇
集成一道白色的光，星史郎绷紧了他的手指，为了最后的一击。 “你卑鄙！”昂流嚷道
，他的声音是嘶哑的，充满着巨大的痛楚。星史郎盯着他
的战利品，昂流倒在一边，他看着星史郎，那个痛苦的注视模糊在星史郎咒语闪烁的光
下。昂流终止了挣扎，微微喘息着，静静的躺着，不止是被击败后的静
止，还有内心汹涌的情感的平静。 “你在意吗？”昂流低声说道：“我是特别的人吗？
” 星史郎眼睛眨了眨，他注视着昂流，这个他打算要杀掉的人。昂流平静的回望着
他，这双眼睛充满着无可言喻的悲伤。昂流是这样的无助，然而星史郎从他那儿感觉不
到任何的软弱，没有丝毫的害怕或绝望，甚至没有后悔自责的冲负，昂流
总是擅长这样。渐渐的，这些印象也模糊了，无法说明的悲伤，刚才一瞬间燃烧的愤怒
，也在这双翠绿的眼睛里消失了，不留任何痕迹，似乎他是属于另一个世
界的，像一个灵魂被送回了他应去的地方。 真的是这样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无
论何时，无论星史郎做了什么，都不
会使他的平静改变吗？昂流有着怎样的想法，在他的心里和思维里，给了星史郎一个怎
样的标准，使得他如此包容他而不会远远的避开他，这一点是星史郎无法
预见和估计的……如果他这次运用力量对付昂流是完全错误的，那今晚的争吵会怎样演
变呢？…… 他看着昂流平静的目光，星史郎觉出里面有一种微妙的情感在闪烁不定，他
如同
踏进了黑暗的表面，但那还不是他渴望了解的全部。星史郎的心扰乱了，他怀疑是否他
们两个都在玩着同样的游戏，只不过有各自不同的游戏规则罢了。
无论怎样，至少有一件事变得很明了了。 现在结束昂流的生命就像在水面一击一样毫无
意义，他应该更深入的给他一个创
伤，而不是只在他的表面形成一个变化的反射。一瞬间的破坏如同水花简单、不令人满
意的飞溅。对于他的一击，昂流不会反抗，杀掉昂流是容易的，但是染的
灵魂在暗处远远的躲开了他。 星史郎放低他的手，从昂流的胸膛上移开，他的手指松开
了，聚集的力量压破了
昂流的皮肤，昂流退缩了一点。虽然疼痛侵入了他的身体，但他仍是坚强的。星史郎没
有撤回他的咒语。一股细细的能量之流从他的手上流了出来，并且散布在
昂流的身体里，形成一个无形的蛛网模式控制着昂流。在周围的环境退色之时，如一盏
灯从新点亮了。他凝视着昂流的脸，他看到了一个伤者在那里苦苦支撑
着。也许痛苦减轻了些，悲伤也减轻了些，但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他仍感到迷惑。 看
着这双绿色的、深邃的眼眸，星史郎慢慢的笑了，他怀疑自己看上去是否很彷
徨。他再次放弃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关于今晚，有太多让人迷惑的地方。昂流自己的想
法他是不会明白的，但是象这样杀死昂流，在不知不觉中就结束了整个游
戏，可能是一个可怕的失败。而星史郎是决不允许失败的。 他对于自己用来控制昂流的
术很放心。他让昂流移动了一点以减轻他的不适。昂
流艰难的转了转身，嘶嘶的呼吸声伴随着胳膊咯咯作响。星史郎帮助他躺了回去，然后
抬起昂流受伤的手臂，很温柔的握住他脱臼的胳膊把它重新接了回去。
昂流全身发抖。星史郎看着他的脸，他注意到这张脸因疼痛而变得煞白。 “现在一切都
过去了。”星史郎低声说道“一切都会好的，昂流君”他充满同情
的凝视着昂流，一种关怀的神情轻易的从他脸上滑过。他用手指温柔的轻抚昂流的头发
，为他擦去前额的汗水，顺势轻轻触过他紧闭的双眼。昂流吃惊的发现自
己还好好的活着。他怀疑这不是真的--星史郎残忍的行为或是挚爱的抚摸。 而星史郎却
意识到自己今晚是愚蠢的。他过多流露出了许多不该流露出
的情绪。他不得不警告自己要比以前更小心。不过他玩这游戏已经好久了，只要他象一
前一样继续保持着与昂流的距离和警惕，他就是最后的赢家。 　 这是非常有趣的……
　
星史郎靠近昂流。昂流的下嘴唇上有一道血迹。星史郎怀着极大的关怀用手擦去了那些
痕迹。“不用担心”他轻轻说道，他靠近昂流的耳边，嘴角再次浮起以一
丝难以控制的微笑。现在昂流可能看不见这个笑容“昂流，我可从来没有给过你承诺”
他更靠近一些，他的话语轻轻传进昂流耳内，他渐渐压在昂流上面，嘴唇
在昂流的柔软的脖颈上游移。然后一直滑向昂流的锁骨处……

昂流发出一丝低低的拒绝声，而星史郎却假装没有听见。相反，他继续进行着他温柔而
无情的温存…… 这似乎就是这个晚上的结局。 　
星史郎深深打了个呵欠，然后注视着咖啡壶，看着那黑色的液体稳稳流入了杯子。 　
他觉得他讨厌这个凌乱的夜晚。 　
喔！他假设只要结局是正确的，那确实不是什么讨厌的事，他从昂流身上得到了他的快
乐。最终，当昂流完全崩溃，受了伤，筋疲力尽的倒下落入昏迷中后，他
冒险唤回了他的力量。并处理了他受伤的胳膊。昂流应该觉得自己很幸运。当他发现最
后的游戏所留下的显著的痕迹后，是否会怀疑自己只是作了个梦……然
而，这一点是他所不能肯定的。 　 抽完了最后一口香烟，星史郎把烟头 灭在烟灰缸里
。他看着最后一缕烟飘起，如一根线一般绕在他的手指上，然后渐
渐消失了。星史郎觉得自己的体力一向很好，但现在却似乎有些疲倦。那是因为他没有
平常一样睡好，昂流躺在他身边，他必须小心的做好自我保护。尽管他应
该不必担心……包括来自咒术的反弹，他也没有大意。尤其是现在，当昂流为了他的所
作所为很可能被激怒时，事情就变得有些难了…… 　
愤怒的火花再次打扰了星史郎的思路，这个讨厌的夜晚很顽固的占据了他脑海的一角。
星史郎停顿下来注视这那支抽完的香烟。他迷起眼睛。虽然他想到自己或
多或少在最后一轮较量中赢了，但是这不能代表他胜利。挫败的事实使他不能清楚的决
定自己的道路。对于昂流以后的作为他无法预测。昂流很可能打算完成自
己的愿望。昨天晚上昂流的行为似乎是完全与他对立的，但是星史郎仍不明白他真正的
想法。现在想到这些，使星史郎对他的热情瞬间过去了。 　 星史郎开始怀疑了。 　
浴室的门打开着，星史郎听见一阵蹒跚的脚步从卧室里传来。星史郎本能的匆匆扫了一
眼，他看到昂流从卧室朝着浴室走去。星史郎闪在一边，站在昂流的视线之外。 　
是否还要再继续这样的游戏？他沉思着，带着一丝犹豫。昂流是否值得他去冒险，这个
冒险对吗？总之这是有些愚蠢的。不知为了什么，星史郎的满足感被扰
乱了，而且达到了他所能容忍的极限。快乐与危险之间的关系不再平衡。如果昂流的状
况变得更加恶化，他应该迫使自己迅速结束游戏--当他的不满意达到极限的时候…… 　

总之，星史郎一向以为自己是一个乐观派。他总希望每一件事都会有更好的结局。幸运
的话，他们有可能回复原来的和谐，并且装扮成一对亲密的恋人，也许
他们可以试着使他们之间损坏的关系得到缓和。这样他们的游戏就能继续下去。星史郎
沉思着，虽然耐性从来不是他最大的美德，但他脑海中仍持续保留着一个
快乐的希望。因此，今天早晨他给昂流一个甜蜜的吻，当昂流起床时，他甜蜜的问候传
如了昂流的耳内。在倒咖啡时，在昂流一个人单独的地方换上衣服时，星
史郎准备好表现出他最和蔼的一面。 　 在所有事情中，只有真爱的方式是无可指责的
。因此没有太多的不愉快会持续在
恋人之间。虽然一个粉碎的幻想通常不会被修复的太完美，但只要有正确的合作。星史
郎想，只要双方都愿意合作的话，修复是可以做到的。也许昂流还继续
隐藏着一些不为星史郎所知的想法，但可以确定的是，昂流对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抱着美
好的愿望和幻想的。 　 既然是这样，缓和是绝对有可能的。 　
咖啡已经煮好了，星史郎从他头顶上方的食厨里找出了杯子。 　 如果昂流变得麻木和
叛逆又如何呢？那么星史郎知道，游戏就必须结束了。为什
么还在为无法预测的结果和风险担心呢？星史郎暗自笑了。这游戏的发展趋势是很快就
能确定的，无论是好是坏。当昂流在卧室收拾好，准备出来时，星史郎已
经准备好了一些张快乐的脸。他吹了一声口哨，同时在碗厨了找东西，然后打开冰箱，
找到白糖和奶油，又从水壶了倒了一些热水…… 　
“早上好！”当昂流出现在门口时，星史郎高兴的招呼他：“咖啡准备好了，再过一会
儿早餐也快好了。”他把昂流的杯子放在吧台边上，那儿可以接近任何一
个椅子。然后他自己则斜靠在台子上，微笑的看着昂流：“需要其他特别的东西吗？”
昂流停在门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星史郎回应着那个凝视。他不明白这
个人脑子了在想什么……最后昂流摇了摇头，接着走向厨房，脸上的表情非同一般的严
肃，这是一天中最不幸运的开始。 　
<你过去是很干脆的顺从，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星史郎想。<我将会做一个更好的努力来
打消你的疑虑。> <一些普通的事，一些平凡的事……也许是一些小小的谈话。> 　
那么，他应该谈些什么呢？他决定进行一些中性的话题。 　 “今天早上又是乌云密布
。”星史郎开始抱怨天气，一边观察到昂流逐渐靠近
了。“我不怀疑会下更大的雪。”昂流没有回答，也没有表示惊讶，他从来就不是一个
健谈的人。星史郎四下寻视了一会儿，看看还可找些什么可谈论的话题，
以便试着继续他们的谈话，可是昂流没有坐在他平时坐的座位上，也无视放杂那儿冒着
热气的咖啡。昂流走到台子的一角，然后转进星史郎的小厨房，直直的走
到星史郎的右手边，如此的靠近，使星史郎本能的后退了半步：“要什么？”星史郎问
。有些困惑的看着昂流。昂流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来到碗厨边去拿早餐的
碗。
　 “昂流君，我可以帮你拿……” 　 “谢谢，但是，我自己可以。”昂流的声音没有
丝毫缓和。他踮起脚，手指刚好
碰到碗的边缘。星史郎暗自怀疑接下来的画面是否是被打碎的瓷器。但是昂流安全的拿
到了架上的碗。“对不起。”他说。他转过身，企图绕过星史郎。他的眼
睛看着地下，没有向星史郎瞟过一眼。“嗯，当然……”星史郎靠在一旁。留出空间让
昂流通过。台子后面没有多大的地方，他们有一点挤在一起。昂流走进去
一些，然后在电饭煲了盛了一些米饭。星史郎注视着他，完全充满了迷惑。 　 这究竟
是什么意思？ 　
正当星史郎不解的时候，水壶发出了水开了的“呜呜”声。他从炉子上把它拿下来。昂
流的行为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但他仍本能的提高警惕。通过水壶光滑的
表面反射出的模糊的光，他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勺子在移动。 　 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异
常，只是他的反应太过紧张了；或者昂流事实上是在试着激
起他的反应。任何一种事实都是有可能的。无论如何，他应该没有什么错误的举动……
那么，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呢？他盯着手里的水壶，直到他重新回过神
来。对了，早餐，他要去盛一些汤，他在汤里加了一些调味料，又盛了一碗汤，然后在
他转身时他几乎撞到了昂流。昂流在这窄窄的厨房里正准备擦他背后挤过
去。星史郎立刻站住了。

昂流君，”他说话时带着极大的耐性，一直保持着微笑：“你挡住了我的路，你何不…
…”他打住了话语，他发现昂流在瞪着他，那是一个闪动着激烈情绪的
瞪视，昂流的眉头锁了起来，然后-- 　 “应该是你挡了我的路！”昂流大声说道。把
装着米饭的碗重重的摔在地上，低
着头，从星史郎旁边冲过，闪进了卧室。星史郎愣住了，看着空荡的厨房，又回头看看
那碗被猛烈摔在地上的米饭，饭粒撒了一地。 　 很显然，他们平静的早餐结束了。 　

星史郎作出决定时扭断了抽屉的手柄，虽然他的手没有湿，但他还是用毛巾擦了擦手，
然后他走到卧室门口站住了。把手交叉抱在胸前，在到达昂流旁边之前想
着该做什么。昂流站在窗前，注视着街道，那阴暗的天色使房间变得很昏暗。昂流的表
情是忧郁而严肃的，黑色的衬衫和灰色的牛仔裤在阴暗的光线下形成了一
个影子。他的手插在口袋里，头斜靠在一边，每一方面都宣告着他的不满、愤怒和忧愁
。 　 但他看起来仍然很有魅力，尽管有些严肃。 　
星史郎默默地看着那个人，带着一些愠怒看着他的对手，他的情人。对过去的怀念之情
突然划过星史郎的脑海。回忆是他极少有的，能带来一些感觉的情感，但
是这个感情中所有可爱、快乐的片断很快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那些美丽的死亡和消逝
……他知道昂流的结局不可能有改变，这是一个摆在面前的事实。也许这
个优美的结局很快就会来临，现在就是一个完美的机会：结束昂流的生命。迅速的、永
远的解决这个麻烦，处置他，也就结束了怀疑和讨厌、不安宁、及一直围
绕着他的疑问……然而这些天是十分快乐的，离最后的约定日夜没有太久的日子了，星
史郎仍盼望着最后的完美的结局，他有些犹豫了。 　
也许仍有一次机会可以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可能昂流仅仅只是感到沮丧。过去他常常
看到昂流沮丧，一般情况下他又很快恢复到快乐的状态，只要给他足够的
关心、呵护和安慰。星史郎知道他这次确实需要做一些努力。 　 那儿有一些形状奇怪
的云靠在窗子旁边…… 　
星史郎轻轻打开了灯，驱走房间的黑暗。屋内的变化引起窗子边的一些反应。昂流伸展
了一下身体，窗子上反射出来的影子也伸展了一下，当星史郎走进他时，昂流没有转身
。 　
星史郎走过去停在他的身后，默默注视了他一会儿，最后，他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口打破
沉默。 　 “我不是一个物体。”但是昂流先他一步开了口：“可以让你象处理东西一
样随
心所欲的处理我。” 　 “我不是……” 　 星史郎再次闭上了他的嘴，昂流抬起头，
但没有去看星史郎，而是继续凝视窗外，凝视远处的屋顶笼罩在灰色的天空下……
　 他该不会是想出去吧？这可真是麻烦…… 　 “昂流君，”星史郎喊道，声音出奇的
温柔：“你是在说我虐待你？”他朝昂流迈进了一步。 　
“不。”昂流平静的声音和星史郎的形成完美的对比：“你不能对我做任何事情，除非
我让你做。” 　
<什么意思？>昂流很短暂的回了一下头，再转过去之前，他的眼睛闪动的影子就象是从
天慢慢落下的雪花：“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你从不认真的看着我……除非我们在战斗
？”
　 星史郎的脸上划过一个熟悉的笑容，巧妙的掩盖住一丝愤怒。他更加靠近那个健忘的
昂流：“你是什么意思？”星史郎的手轻轻地抚上了昂流的背脊，并滑到他
的脖子后面，然后回转到他的肩膀中间，他可以感到昂流在这个触摸下的颤抖。“我们
现在不是在战斗。”他说：“可是我正认真的看着你。”星史浪慢慢移动
着手指，把手滑到昂流的肩膀周围，渐渐把他拉近……昂流确实没有反抗。“认真的…
…”星史郎咕哝着，把他的脸靠在昂流的头上，嗅着昂流微妙的，令人愉
快的香气。“像这样……”我不想让你再次从我身边溜走，昂流君，不要让阴影和魔法
走进我们之间。他用嘴唇触摸昂流的头发。 　
“请不要这样……”昂流没有动，但是星史郎可以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星史郎更靠近
了一些，让他的呼吸，然后是他的嘴唇搅动着昂流脖子后面的头发。“请
不要……”昂流轻轻地说。星史郎用手臂环抱着昂流微微颤抖的身体。昂流瑟缩了一下
，踮起脚，同时星史郎的手划到了他的脖颈上，他微微向后仰起头，星史
郎吻上了他的喉咙，嘴唇轻柔得触碰着这个生命鲜活的表面，然后移到他的下颚…… 　
“星史郎……” 　
星史郎移动着他的手指，轻轻抚弄着昂流嘴唇弧形的边缘。<安静>他觉得他的手靠近了
昂流呼吸的入口处，昂流吹在他手上的气息就象是风轻柔的呜呜声。昂
流把头转到一边，星史郎继续着他的动作，他用手紧紧握住昂流的下颚，吻着昂流的肩
部，他的嘴唇熟练的向上移动，最后轻轻咬住昂流的耳垂，他温柔的轻拉
它，开始轻抚昂流耳朵的边缘。 　 “星……星史郎……” 　 他的手自如的滑进昂流
细腻的胸膛上，又抚弄到昂流的腹部，他可以感觉昂流的
肌肉紧绷了起来，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昂流君，”星史郎轻声叫道，注入所有的柔
情蜜意在这句话里，“昂流君，我……” 　
“不，住手！”昂流扭住他的手，猛地一个反扳把他的手扯开了。他转过脸，侧身站在
窗前，抬起手形成一个防护罩遮住脸和身体。“不要这样！”他喘息着
说。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臂，用阴暗、愤怒的目光注视着星史郎。 　 星史郎恢复了
它的平静和冷淡。“那么，”他回应道：“我猜你是对的，我不该
来看你，昂流君。”他让他的声音暴露出一丝冷淡，他开始怀疑昂流是否有期待遭受虐
待的倾向。 　
“我想在这时那是你所想要的，我看我是错了。”星史郎对昂流笑了，那时个冷漠、冰
冷的笑容，象是对从昂流脸上看到愤怒和恐惧的反应。“有一些东西是具
有双重标准的，不是吗？”他大声说道：“昂流君，我想你要求我安慰你，象昨天晚上
那样，但是当我决定要给你爱时，你却突然不欢迎了，我不确信什么是你所期望的。”

　 “我……” 　 星史郎强有力的声音轻易的呀过了那个脆弱的昂流，昂流从不能在压
力下很好的表达自己。“一直以来，我才这就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方式。”他耸耸肩，“
矛
盾。随着每一个人走到最后。只是，你和我这样的人竟会为了性而争论，所有的一切…
…” 　 “不是的，这与性无关。”昂流狂怒的打断了他，再次把手插进口袋里，他转
过
身瞪视着地板，他的谦逊与笨拙是不相协调的。心痛使他闷闷不乐，对痛苦的反应与他
孩童时代比较已有所转变……星史浪仔细的观察这个变化，这确实提供了他一个冷漠的
消遣。
　 <你确实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昂流君。你会怎样呢？在第一个赌约结束，当我想
杀死你的那一天，我发现我竟不能爱最和蔼、最美丽的人，当你还清白和纯
洁的时候，我不能爱你，那么现在我要怎么做？在你变化如此之大的时候。不，是一个
真实的，被破坏了的愿望，现在你可以这样看着我，用这样的，带着明显
的愤怒和指责的目光……> 　 <我从没象爱你一样的爱过别人。> 　 “星史郎，”昂流
低声说道，他的声音比平时更脆弱：“昨晚，我没有离开
你……我仅只是想要你知道我在那儿，没有别的。”他叹了口气，那个声音几乎听不见
，“我错了吗？” 　
“你告诉我。”星史郎一平常的口气说道，昂流抬起了他的目光，那深邃的目光里有一
些光亮闪烁在其中，星史郎满满的接近那目光，他很奇特那时什么。 　
“我有权利。”昂流说道，话语慢慢呈现出一丝力量：“我有权利为我自己的希望争取
一些东西……虽然我不可能要求你为我而改变。星史郎，我一直希望而且
也有权利讲出这些事情，同时也希望你能听见，即使没有得到回答。”他看着星史郎的
眼睛：“如果我不是希望为我自己要求一些东西，我不可能和你在一
起。”星史郎感到眉头皱了起来。他把不快隐藏起来。确实，昂流的话有他的道理，但
…… 　 <昂流君，你的愿望是什么？你需要什么？> <……这确实是我没有关心到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