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icus
[连载]百鬼新篇章(新世纪的续集)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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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7-27 15:58:00
1、我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奇怪到我自己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我小时候那些丰功伟绩就不说了,就拿现在来说。我们那个放牛班级一共就有7个人考上大学,居然就有我一个。
虽然是个三流的,不是很好的学校,但是已经够我们的班主任刘老太激动的了,所以她居然在迟暮之年又聊发了一次少年狂,要举行什么毕业联欢会。
早上我在走廊里遇到了绝对分子同学,立刻激动的上去拉着她的手,像是见到了再生父母,“分子,多谢你!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能够跨进大学的校门,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我陈子绡的今天……”
可是分子的酒瓶底眼镜下居然瞬间泛起一层朦胧的雾气,吓得立刻手足无措,“分子,怎么了?你怎么哭啊?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不是!”分子沮丧的望了望窗外,“我的一个朋友,因为没有考上国家重点要自杀,还好抢救及时……”
“啥?”这样的人太不值得同情了,我考上个三流的大学,都美得冒泡。居然会有人为了上不去重点大学而自杀。
“陈子绡,你说我见了她该说什么?”分子苦恼的望着我。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拍了拍分子的肩膀,耷拉着脑袋走了,一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为什么老天爷总是会在我开心的时候浇下一盆凉水给我?人家因为和重点失之交臂而寻死,我们却因为上了三流学校而喜不胜收。
这世界真是可悲,为啥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比东非大裂谷还宽广?
可是我刚刚走到那个发霉的班级门口,郁闷就一扫而空。
因为我看到我那长年不回家的老爹,居然西装革履的站在门外。乱蓬蓬的头发下面,一张脸都笑开了花。
“绡绡啊,你真是爸爸的好儿子啊……”他扑过来就要给我一个缠绵的拥抱,西装的衣角翻起来,下面贴的全都是黄澄澄的纸符,正在随风“沙沙”作响。
老爹的敬业精神果然非同一般。
“我妈呢?我妈怎么没有来?”
“这样的大场面,我怕你妈撑不住,就自告奋勇替她来了……”老爹说完,还得意的捋了捋额前的头发。
我听了这话,扶住门框,差点没有吐出一口鲜血。
开个家长会而已,也叫大场面?我们全家见过的市面,真是少得可怜。
可是我也并没有比我老爹好多少。联欢会一开始,那几个考上大学的同学就轮番在掌声中走上讲台发表感想。
我一想到等会自己也要走上去,头脑中就立刻一片空白。
“绡绡,那个书堆得像山一样的桌子后面好像坐着一个人啊,那是同学是谁?”老爹兴奋的坐在我身边问东问西。
“罗小宗……”我看都没看一眼,迅速的回答。除了那个奇怪的自闭症患者,不会有第二个人。
“那个长得好漂亮的女生是谁?成绩是不是很好?”他还在没命的问,刘老太就已经在点我的名字了。
我僵硬的往讲台上走去,身上冷汗直冒。
只觉得耳边不停的传来虚幻的声音,好像离我非常的遥远,那似乎是刘老太喜不胜收的发言。
“陈子绡同学,在考前的最后三个月冲刺时,成绩突飞猛进,由全班倒数,一下跃居前十名,可以说是我们班的一匹‘黑马’,现在让他说一下自己的感想!”
我望着下面杂七杂八的人,一双双闪着白痴目光的眼睛,老黄朝我翘起的大拇指,头脑更是一片空白。
我清了清发紧的嗓子,朗声说:“大家好,我叫黑马……”
下面立刻传来一阵哄堂大笑,让我更加无地自容,我紧张的问身边的刘老太,“老师,我说错什么了吗?哪里说错了?”
刘老太面如死灰的望了我一眼,半晌张了张嘴,“都是同学,自我介绍就免了吧……”
我一身冷汗,脸色苍白的走回座位。
“下面请陈子绡同学的父亲为我们说两句!”
老爸的脸立刻跟着紧张起来,同手同脚的走上了讲台,清了清嗓子,非常严肃的要发言。
我很少见老爹正经的样子,在下面看还别有一番学者风度,算是个儒雅的中年人,不由暗自开心。
可是我那个不争气的老爹果然不能指望,下一分钟他就拉住刘老太的手,关心的问,“听说这次班级里考上大学的学生有七名?”
“是、是啊!”刘老太被他问得一头雾水。
“老师啊,‘七’是个非常不吉利的数字啊,搞不好这里面暗藏凶兆,这样吧,我这里有几张纸符,希望老师发给那些考取的学生,当然我儿子就不用了,他命硬,这个给他是浪费……”
当然,还没有等他说完,老爹紧跟着被请下讲台。
他坐在我身边,伸手松了松颈上的领带,“今天发挥得不好,一张也没有卖出去……”
天啊,我怎么这么命苦,他到底为什么而来啊?
难道是了来推销自己的符纸的?
还好已经毕业了,不然的话我们父子的经历又会被传为佳话。
其实我刚刚上台前想说的是:只要我们肯用心,只要不曾轻言放弃,我们这些平凡的人,都会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奇迹。
但是据后来双魁告诉我,我那天说得最多的是,在医院里住院的时候多么难过,尤其是医院的饭菜,比恐怖的高考还可怕,让人终生难忘。
“唉,看来我这样表里如一的人,果然做不成伟人!”现在我正在一座庙前叹息。
我那坚持无神论的老妈,在我考试以前居然破天荒的跑到这个小庙里许了愿,这次是打发我来还愿的。
我拿着那100元钱,颤抖着要把它塞到功德箱里。
100元啊,可以买多少只鸡啊,可是喝多少罐老鸭汤啊。念及此处,好像有一群群的鸡和鸭,在我的面前朝我抛媚眼,有的还对我亮出了它们可口的大腿和翅膀。
“少奶奶,你快一点好不好,你在那个箱子前面都站了一个小时了!”身后传来老黄的催促声。
我一闭眼,那张被我握得汗涔涔的纸币终于如秋日的蝴蝶般,无声无息的飘零而下,跌到一大堆人民币里面。
鸡鸭群舞的壮观景象,随着我的这个简单的动作化为泡影,我可怜兮兮的对着旁边坐着的一个和尚说:“这个扔进去就真的拿不出来了吗?真的吗?真的吗……”
老黄一把拎起我的脖领,往我的手里塞了一把香,“据说这里很灵的,再许个愿吧!”
他说完就闭上眼睛,手中的香火发出淡淡的烟气,一张布满横肉的脸上带着憧憬的笑。
我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低级的脑袋里在祈求个啥,除了美女还是美女。
只是自此老黄就要一脚踏入体校,到时候是不是会来个有关于标枪或者是铁饼的美好邂逅就不得而知了。
我刚刚要闭眼许愿,就听见耳边有个声音在问我,“绡绡,啥叫许愿啊,怎么许愿啊?”
又是罗小宗发自内心的真诚声音。
“就是你心里有什么愿望,对着菩萨说就行了!”奇怪了,这个身后拖着一堆怨鬼的家伙,怎么还能进到庙里?
我说完开始闭眼许愿,有什么要求呢?据说现在的大学都是宽进严出,只希望我能顺利的从大学里毕业吧。
不要一入校门深似海,从此爹妈是路人就好!
可是还没等我默念,耳边就响起罗小宗清脆而兴奋的声音,“菩萨啊……”
“喂,你在干吗?”我小声提醒他,“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好不好……”
可是还没等我说完,就听那个傻子大声继续说,“希望我和我的朋友们,永远不要分开……”
我和老黄面色一青,合身扑上去,按嘴的按嘴,掐脖子的掐脖子。
要知道,上大学的第二收获,就是能把这个白痴兼自闭甩得远远的,再也不用忍受他十万个为什么的煎熬。
如果他的愿望真的成了真,让我怎么继续在大学里的旖旎生活啊?
可是就在我们在那尊铜筑的菩萨下面打成一团,拼命角力时,我的眼光一瞥,居然好像看到那尊高大威严的佛像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那揶揄一般的笑容下,我突然觉得自己布满鲜花和彩球的前途,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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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好,整整一个暑假,我从妈妈嘴里听到的都是有关该瘟神要远赴海外的种种光荣事迹,什么签证的时候走错门啦,对着老外问什么叫“移民”之类的。
据说,罗小宗签证的那天,那个倒霉国家的大使馆的大门就莫名其妙的掉了半扇,非常邪门。
不过一个多月的暑假转瞬即逝,我的朋友们开始一个个来和我道别。
最先走的是绝对分子,因为她考到了一个非常发达的沿海城市吠疽T都婵Ы显纾坏貌辉缫徊蕉怼?lt;br/> 我们一起到火车站送别了分子,看到她泪洒眼镜的滑稽模样,我竟也跟着难过起来。
“分子,走吧!”我急忙安慰她,“寒假还能见面呢,罗小宗今天虽然没来,但是那个时候他一定也会到的!”
分子听到“罗小宗”三个字,立刻停止了哭泣,并且凭空打了个寒战,像是逃命一样爬上了火车,再也没有回头。
“你看你!”老黄给了我一个爆栗,望着远去的火车骂道,“把咱们学校唯一的天才吓出神经病可怎么办?”
只有双魁在一边,眨巴着美丽而白痴的眼睛问,“罗小宗怎么了,他不是挺好的吗?每次都请客,买单不问价钱,还逢赌必输,输了还不知道为什么……”
我以无限敬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估计全班同学,对罗小宗毫不畏惧的只有这个迟钝得堪比恐龙的女生了。
可惜,恐龙也没有耽搁几天,随之踏上了征程,紧接着是老黄,大家都怀着对未知前途的茫然和企盼背上了行囊。
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了。
不过,我们家也没闲着,全家总动员在为我收拾上学用的东西,老妈为我准备生活必需品,老爹熬夜为我画鬼符。
“孩子,大学里啥事都能发生,未雨绸缪,总是没有坏处的!”老爹铁青着眼眶,往我的背包里塞了一大包黄色的纸片。
又接着一把抱住我的头,带着哭腔说,“绡绡,无论你去了哪里,爸爸都与你同在!”
我忍着他身上几天没有洗澡的酸臭,拼命的挣扎。有没有搞措?我是去上大学,不是上战场啊!
当晚的梦中,我又见到了那个穿着白衣服的俊美的男人,他依旧带着一丝惑人的微笑,坐在我的床头。
我立刻激动万分,自从那天去学校拿了通知书,我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他。而且我们一起经历了七天七夜的封印,我早已视他为自己的亲人。
“子绡,这个给你!”他朝我抛过一个东西,是个红色的布包。
“这是什么?”我好奇的要打开,却被他阻止。
“是雄黄,蛇最怕的东西,把它带到身上,就不会再有奇怪的人来骚扰你!”
“啊?”我立刻哀嚎起来,难道要我白天黑夜,且不分寒暑的挂着一个如此硕大的布包吗?
呜呜呜,我的帅哥形象啊,立刻同杨柳青年画里那个抱着鲤鱼的胖小子画了等号。
可是还没等我抗议,他依旧像以前一样,朝我笑了一下,身影像是晨雾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只余我欲哭无泪的哀嚎,在寂静的黑夜中回荡。
老天啊,为啥人家考上大学收到的都是红包,我收到的却是乱七八糟的破烂?
莫名奇妙的,我就背着锅碗瓢盆,还有其余的人类生存能够用到的和用不到的东西,带着录取通知书上路了。
等我到了地方,好不容易按照地址摸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就发出一声惊人的高分贝尖叫,把周围好几个来报到的学生和跟随而来的家长吓了一跳。
这是学校吗?这就是我企盼已久的大学吗?
那高大辉煌的教学楼顶上,笼罩着的厚厚的黑云是什么?怎么好像是死灵的怨气!
还有校门口那棵古气森然的迎客松上挂着的是啥?白色的,飘零的人影,怎么好像是个上吊的女人!
我望着眼前可怕的景象,心如死灰,老爹诚不欺我也!
大学,果然啥乱七八糟的事都有!
4、我在一阵堪比兵荒马乱的人群中排了半天的队,终于办好了入住学生宿舍的手续。背着大包,拎着锅碗瓢盆,举步维艰的摸向男生宿舍。
在路上,我看到一对校园的情侣在树荫下看书,他们的背后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满脸鲜血的小孩,正好奇的在看热闹。
又看到乱哄哄的食堂门口,有几个肚子凸起,骨痩嶙峋的饿鬼,正用贪婪的目光注视着一个个去食堂打饭的学生,寻找着附身的合适对象。
等我东问西问,终于问到男生宿舍的门口时,随着那个为我指路的美女的纤手一指,我差点没有晕倒在地上。
那是一座六层高的老旧房子,红砖砌成,别有一番古朴的感觉。可是一股阴冷的黑色雾气,如丝絮一般,紧紧的笼罩着这座楼。
我站在楼下,眯着眼睛向上看,阳光刺目,可是还是能看到很多面色青白的,毫无血色的人,透过窗户的玻璃,瞪着眼睛在用欣喜的目光看我。
完了,完了!大学的四年,可怎么过啊?
我正在暗自伤神,一个老大妈朝我喊,“同学,你是新生吗?赶快办入住手续啊,还愣着干吗?”
“能不能不住这里?”我哭丧着脸问这个嗓门彪悍的老太太。
“那你要住在哪里?”
“我刚刚来的路上,有一个白色的楼不错啊……”
还没等我说完,大妈就已经来到我的面前,提高分贝朝我叫道:“那是女生宿舍,你没有看到外面晾着的是裙子吗?”
“我不介意……”可是没有容我反抗,老太太就把我拖到了办公室,飞快的办好了手续。
“414……”我拿着纸条,颤抖着爬上楼梯,摸索着门牌号。走廊上,有几个小鬼发现我能看到它们,四脚并用的爬到我的行李上,使我的脚步更加缓慢。
我没有多余的手去找纸符驱逐它们,只好拖拖拉拉的带着一帮杂鬼来到了宿舍门口。
终于到了,还好门没有锁,我一把推开大门。
里面有一个只穿着短裤的男生,正用惊愕的眼神看着我,紧接着,我们俩一起爆出了惊人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那个男生身后分明站着一个断了头的鬼,手上还沾着鲜血,正依恋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似乎非常向往活生生的生命。
“不要过来啊!”他看到我像见了鬼一样,突然抬起一脚,“咣”的一声把门踹上。
这是怎么了?我愣愣的站在黑暗的走廊中,难道他也是同道中人,能够看到我身后跟着的杂鬼?
大学,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啊!
我正在感慨万千,门又被打开了,这次他穿好了衣服,探头问我,“你是怎么进来的?男生宿舍不让女生进,难道看门的大妈没有拦你吗……”
我一时无语,半晌才有气无力的对他说,“我是男的……”
该男听到以后,马上对我丧失了兴趣,转身又脱掉了刚刚穿在身上的运动服,“那你叫什么叫啊?吓我一跳,还以为是个女生……”
如果我告诉他,我叫是因为他的身后牢牢的跟着一个断头鬼,而且还对他表现出莫大的兴趣,他会不会被吓得腿脚抽筋?
一摸到自己的床铺,我就飞快的爬上去贴纸符,直到把整张床都贴满,我才筋疲力尽的去睡觉。
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整晚整晚的做噩梦,总是梦到自己被埋到土里,胸口的被沉甸甸的泥土压着,呼吸非常费力。
最可怕的是,梦中一扭头,就能看到旁边躺着一张张没有生气的死人的脸孔。
“这座男生宿舍太邪门了……”第二天,我九死一生的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向我的同屋求助。
他是一个大近视,所以昨天在没有带眼镜的情况下,把我看成了女生。现在他正抱着一碗方便面,云淡风清的说,“你不知道吗?咱们学校以前是一片荒地,一半是坟场,因为男生阳气重,就把男生宿舍盖到了坟地上!”
“啥?”我说怎么有这么多的鬼怪聚集,我有气无力的爬起来,收拾了一下东西,虚弱的说,“不行,我要退寝……”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大学还没有念完,这里就成我的墓地了。
我腿脚蹒跚的往大门的方向摸去,那个寄住在这间屋子的无头鬼,正在我身后朝我殷切的挥着手帕。
可是还没等我碰到门把手,门居然就自己开了,把我吓了一跳。
黑暗的走廊上,阴风阵阵,正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人,身后带着翅膀一样的黑影,如传说中的夜叉般,站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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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紧接着一声哀嚎响起,整个宿舍楼都跟着抖了三抖。
“少奶奶啊……”那个人一下拉住我的手,痛哭流涕,“我怎么这么快又见到你了?”
我一时无语,只见风尘仆仆的老黄,背着一个硕大的旅行包正站在门外,布满横肉的脸上,挂着无奈的悲哀。
“我到学校去报到,可是学校告诉我要做为交换学生到这里念书……”老黄欲哭无泪,如青鸟断翼般凄惨可怜,他最向往,最能发挥他自然资源的体校,就这样眼睁睁的与他失之交臂。
我见状急忙安慰老黄,早把什么坟场墓地的事情忘到了脑后。那个带眼镜的男生也凑过来看热闹。
“你也是我们寝室的吗?”他盯着四张床铺,“现在有三个人了,不知道剩下的一个是谁……”
还没等他说完,就听楼下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接着是一片学生惊艳般的喧哗。
我急忙扔下老黄,和那个男生凑到窗口去看热闹。
下面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只是那华丽的轿车后面跟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杂鬼。
这个景况怎么似曾相识?我的心跟着沉到了冰冷的海底。
果然,不到一分钟,轿车的门就被推开,里面走出一个面无表情,身材瘦高,阴气沉沉的男生。
他一走出来,欣赏豪华车的学生们都凭借本能,四处逃窜,车子周围立刻没有了一个人影。
耳边还回荡着老黄指天骂地,怨毒的诅咒声,我却已经神飞天外,达到了灵魂出窍的地步。
那响亮的骂声好像离我越来越远,眼前是一片白雾蒙蒙。
罗小宗,他怎么会来到这间学校?他不是没有参加高考吗?他不是要出国留学吗?
可是还没有等我回过神,老黄的咒骂就嘎然而止,宛如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接着一个发自内心的真诚呼唤,穿透了我的耳膜,“绡绡!!!!!”
罗小宗正拎着一个旅行包,站在我们寝食的门口,殷切的朝我挥手,旁边还站着他保姆一样的老爸老妈。
“绡绡啊!小宗签证没有签出去,我想了半天,把他拜托给你最放心,就帮他办了这个学校的借读……”他老爹一进门,就拉住我的手一阵猛晃,接着扔下他儿子的行李,落荒而逃。
他妈妈也神速的帮他铺好床铺,尾随老公而去,临了还对我说,“绡绡,你妈妈很想你啊,想得难过,最后天天到我家打麻将,来减轻思念,你在哪里念书就是她告诉我们的……”
老妈啊,一圈麻将而已,亲儿子就这样被你卖了,你也太不争气了吧!
转眼间,闹哄哄的景象瞬间褪却,只留下罗小宗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黄,脸上挂着幸福的傻笑。
那个男生身后跟着的断头鬼,一看到罗小宗,就非常自觉的抛弃了他,迅速的站到大部队后面。
而那个毫无知觉,带着眼镜的倒霉蛋,还在按着自己的胸口,“我怎么突然觉得很闷啊,明明只有四个人而已,怎么感觉屋子里很挤?”
倒是罗小宗一看到我,就拼命的又在问,“什么叫寝室啊?为什么不能和爸妈住在一起?什么叫大学啊?大学是学什么的?为什么要有个‘大’字……”
我怨毒的看着他白痴的脸,和老黄颓然的肩膀,只觉得前途渺茫。
如老爹形容,我的乱七八糟的大学生活,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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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 鬼 童
1、 转眼间,我的大学生活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凉爽的秋风吹过校园,可是我却无心享受这大好的时光,睡眼惺忪的从被窝里爬出来,拿出四张跑操卡去跑操。
呜呜呜,谁说大学是天堂?我想起高中时老师为我们描绘的五彩缤纷,美得冒泡的大学生活,简直是欲哭无泪。
现在我每天起得比公鸡还早,不过是为了用自己的双腿去丈量校园。跑操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活动不知道是谁发明的,真是该挨千刀。
身边有很多和我一样起个大早,做为本宿舍的代表杀出来的勇士,一个个都迷迷糊糊,神智不清,有男有女,所过之处,尘土飞扬,蔚为壮观。
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哪里发生了天灾人祸,难民跑出来集体迁徙。
“罗小宗!”体育老师在操场尽头点名,我打着哈欠在下面站着,“到!”
“陈子绡!”
“到!”我又举了一下手。
“黄智仁!”
“到!”我再次举起了手。
“范佟”
“到!”我颤抖的手第四次举了起来。
最后体育老师忍无可忍,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这是火山爆发的前兆。我急忙溜到班长那边去划卡。
刚刚离开操场,就听到体育老师的怒吼:“要是再让我捉到替人跑操的,就罚跑3000米!!”
“你们也真是的!”班长是个长得很端庄的美女,瞥了我一眼,“何苦这么惹老师生气!”
“我们也不想啊!可是早上实在是起不来……”我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说。
班长这次眼皮都没有睁,“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说,下次可以前一天晚上就到我这里划卡,何必再来点名?反正统计结果都是以跑操卡为准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以无限崇拜的目光望着这位貌似标准好学生的班长。
不愧是班长,果然能够英明而的领导全班同学啊,为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指出正确的方向。
等我跑完了操,已经差不多到了第一节课的时间,我那个花名“饭桶”的同学,已经替我在食堂占好了位置。
说起来这位同学,倒霉指数直逼罗小宗,其实我第一天见到他,看到那个断头鬼与他不离不弃时,就已经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他在一个月之内,下楼梯摔了三次,打开水把手烫了五次,又因为总是认错人,不知道暗地里还挨了多少次口水的洗礼。
而且由于他妈妈是女权主义者,一直站在女性维权运动的前锋,在为唯一的儿子起名字的时候,通过各种手段争取自己的权益,最后他老爹不得不妥协,在两个人的姓里各取一个字,为宝贝儿子命名。
结果,“饭桶”这个花名,也随着他降生开始,如影随形的跟随了他十几年。
吃完了早饭,我和饭桶又风风火火的跑到公共教室去占座位,要知道,周一的第一堂课是号称“万人斩”的高数老师的课,如果不幸坐到前面,就要面临被叫上讲台做题的危险。
“不要紧的!”饭桶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老黄和罗小宗已经去占座位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他刚刚说完,就一脚踩空,差点没从食堂的台阶上滚下去,还好我眼疾手快,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
一个小小的,瞪着碧绿眼珠的小鬼,正牢牢的抱着饭桶的脚,朝我挑衅的笑。
我一脚踢翻它,它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扑了扑身上的土,又执着的跟了上来,和我们一起连拖带拽的去了教室。
一定又有什么倒霉事要发生,这些小鬼能够嗅到人身上的霉气,并且死缠着那个人。
我低头看着四脚并用,死缠着饭桶的小鬼,暗自担心。
只希望这次的事情,不要波及到我就好。
2、果然,我刚刚到教室门口,就见老黄哭丧着脸站在门外,而罗小宗一见到我立刻露出雏鸟般的热情,嘴里喊着“绡绡”,就要像言情片的女主角一样飞奔过来。
我推开罗小宗的纠缠,往教室里一看,离老师最远的最后两排和最不宜进出的靠墙的两排座位都没有了。
竞争如此激烈,果然是兵家必争之地。
“提前了一个小时来,怎么还是这样?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下次我头一天就来占座……”
我哀怨的瞪了他一眼,这个臭小子自从进了大学,就像苍蝇见了蜜一样,每天晚上都忙着周旋于全系女生之间,根本没有半点心思放到书本上。
我们四个只好背着书包,耷拉着脑袋,找了一个稍微远一点点位置坐下来。
刚刚一坐下来,里面坐着的同学,看了看一身黑衣,死气沉沉的罗小宗,都抱着书本跑出来,换了座位。
人求生的本能果然都灵敏得可怕!
“等会下课以后,全系的同学都要留下来开会!有重要通知宣布!”我们的美女班长,端庄的走到讲台上说。
要开会吗?不会是和高中一样,要进行新生大扫除吧?我刚刚想了一半,就听见耳边的罗小宗又在絮絮叨叨的问,“为什么以前叫班,现在叫系呢?有什么分别吗?还有现在上课的人怎么这么多啊……”
我没空理他,正好老师进来打开投影仪,要开始上课了。
下面立刻变得死寂般的沉默,我们几个习惯性的做鸵鸟状,把脑袋埋到了书桌里。
下课以后,班长先是告诉了我们一个非常好的消息,接下来的一个月不用跑操了。
全系立刻欢呼雷动,那兴奋的劲可以与新中国成立时全国人民大联欢的气势媲美。
但是第二个消息就让全系的同学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因为按照惯例,每年开学,都要进行新生之间的足球对抗赛。
而之所以不跑操,就是为了足球赛做准备。
班长说完以后,看着我们这边微微一笑,一股恶寒一下从我的背上升起。
“杀了我吧!”散了会我就在哀嚎,“让我去踢球,还不如让我去睡太平间!”
“没办法!”老黄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咱们系是文科系,本来男生就少,你看,连饭桶那样的残障人士都得上,你怎么能例外?”
奶奶的,她刚才往我这边看的时候,我就觉得没有好事,果然是让我上场。
饭桶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一散会就很开心的跑到超市去买球鞋去了。
我看着他雀跃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
都说白痴比正常人容易获得快乐,这话果然没有错。
他身后跟着的小鬼好像又长大了几分,看来为了保证我们班的实力,回去以后我要给他两张宝贝的纸符才行。
“所有被点了名的,参加球赛的男生,都和我到足球场集合!”接下来老黄一声令下,我耷拉着脑袋,顶着十月的大好阳光,和他来到了操场上。
我们班的几员大将依次排开,像是一排纤细的豆芽菜一样,还带着一股文驺驺的书生气。
而据说这已经是我们系的最强阵容了,还有一些如罗小宗之流,分不清哪边是球门的,根本不予考虑。
“我们还有一周的时间能够练习!大家有信心赢吗?”老黄这个时候简直是如鱼得水,振臂高呼。
下面是有气无力,稀稀落落的回答。
“不行,还要再响亮一些!”
我没空听他发神经,只觉得眼前有一个东西,非常的怪异。
阳光强得刺眼,我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像是一块飘零的红色布条,挂在了操场上的足球门上。
一股阴冷的感觉,从那鲜艳的红色中渗透出来。
[此贴子已经被滚小爬于2007-8-20 22:01:12编辑过]
“什么跟什么啊?”老黄手搭凉棚,极目远眺,“你看错了,球门上什么也没有!”
“是吗?”我又揉了揉眼睛,那块红色的东西,果然一闪即逝,青色的天空下,只有一个空落落的球门,哪有什么红布?
接下来老黄就带着我们进行传球和射门的练习。
阳光下,稍稍运动一下就大汗淋漓,一会儿我就开始头晕眼花。
神啊,你为什么永远都不站在我这边?现在连罗小宗那个傻子都能躲着秋老虎去乘凉?我为什么就这么命苦,非要在这乌烟瘴气的操场上跑来跑去呢?
可是我的哀嚎神明是永远听不到的。
一直练习了两个多小时,其间还进行了跑步的训练。老黄才抱着球,往球门的方向走去。
“我来做守门员,你们踢两下试试!”他站在球门下,朝我们挥了挥手。
可是我看到他遥远的,高大魁梧的身影,却觉得心一下就抽紧了。
因为我分明的看到,球门上,老黄的正上方,正坐着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孩。
那个小孩大概两三岁,皮肤很白,五官清秀,可是眼角有些上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氛,一看就不是人类。
它正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阴险的笑,盯盯的看着下面的人。
“第一个是谁来?”老黄兀自朝我们挥着手。
行动永远大于思想的饭桶殷切的响应号召,“我来,我来!”
“别过去!”我见状急忙要阻止他,可是激情澎湃的饭桶,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一样,穿着他新买的球鞋,抱着球就往球门的方向跑去。
那个孩子见有人过来,竟然坐在球门上,哈哈的大笑起来,那声音尖利而刺耳,根本不像是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发出来的。
我急忙追上饭桶,想要阻止他继续往前跑,可是还没等我靠近,饭桶就抱着球,像是中了枪的羚羊一样,一头栽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怎么样?你伤到哪里了?”
我慌忙跑到他身边,想把他拉起来,却发现他脸色苍白,头上大汗淋漓,根本站不起来。
怎么会这么突然?是不是中了诅咒?我急忙检查他的额头和眼睛,却没有看到任何的黑气。
“真是倒霉……”饭桶痛苦的说,“我正跑着跑着,好像谁伸腿绊了我一跤……”
我急忙往他的脚下看去,却看到一块硕大的砖块,足足有半尺高。我一看到这块砖,立刻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那、那个,你没有看到前面有一块砖吗?”如果没有记错,好像还是刚刚老黄教我们带球的时候从操场外捡过来的。
“没有……”饭桶抱着脚痛苦的回答。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或许只有大象和鲸鱼不会从他眼前溜走。
老黄过来检查一下饭桶的脚,愣愣的对我说,“完了,好像是骨折了……”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什么?只是踢到了一块砖而已?”
“脚趾骨折了……”
“…………”
我对这个结果已经无语了!
我们系还没有开始训练,一员大将就这样被抬下了火线。我目送着饭桶被人抬到校医院。
这次他的身影倒是孤零零的了,那个跟着他的绿眼小鬼,完成了任务,终于决然的抛弃了他。
他可怜的新球鞋,还有一只被扔到了操场中央。
“没有办法!”老黄无奈的过去捡起鞋,望着天空,满脸怆然的说,“只好让罗小宗上了……”
啥?我没有听错吧?如果让罗小宗上场,不是跟自杀没有分别?
可是现在好像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我无奈的拎着一篮足球,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却听到那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孩正坐在球门上拍手唱歌,“球啊球,花彩球。踢一下啊,断了脚。娃娃痛,妈妈哭………”
我听到它欢快的歌,拎着球折返回来,站在球门下,狠狠的问它,“是不是你干的?”
它还在拍手朝我笑,那笑容似乎是在挑衅一般。
“滚!”我想到刚刚饭桶痛得发白的脸,心中愤恨,“不然我让你好看!”
“三个!一共有三个哦!”它最后说了一句,红色的小小的身影随着夕阳慢慢变淡,像是雾气一样的消散在空气中。
只余我一个人,愣愣的站在操场上,它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三个?难道是受伤的人会有三个?
而罗小宗同学的自闭症,也同万年冰山一样,到了大学,还是没有好转的趋势。
他的床铺就在我的对面,可是我一抬眼,却只能看到一个黑漆漆的棺材一样厚重的布帘,把他严严实实的挡在了里面。
“小宗,小宗,你看到老黄了吗?”我从自己的床铺上爬下来,踩着椅子去掀他的帘子。
掀开一层黑布,里面居然又露出一块花花绿绿的花布。
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嗯?万年瘟神罗小宗也会有今天吗?是不是中秋将至,他思乡心切所以才躲在这里痛哭流涕?
我听到这声音大喜,又掀开了第二层的花布,结果里面还有一层白色的棉布,幸灾乐祸的想法的驱使我继续掀下去。
在不知又掀开了多少层的各色的帘子以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呛人的葱花味道,差点没有把我从椅子上熏下去。
“绡绡,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透过最后一层的蚊帐,罗小宗正穿得整整齐齐,手里端着一碗泡面,正在“哧溜”、“哧溜”的喝面汤。
“没事……”我忍着要反胃的感觉,艰难的问,“老黄有没有找过你?”
“有啊!”罗小宗面无表情的回答,“他刚刚掀开了帘子,说了一句话,就很痛苦的离开了!”
“是不是要你下午上完课去球场报到……”我捏着鼻子,忍着呼吸说。
“对!”罗小宗立刻来了兴致,“绡绡,足球到底是什么东西?要怎么踢?为什么不能用手拿……”
我急忙放下帘子抱头鼠窜。老黄真是任重而道远,希望他教完罗小宗以后,还能保持正常。
当天下午,操场上就乱成一团。
罗小宗跑起来,简直是烟尘四起,倒好像有几十个人在狂奔一样。看得周围的人都叹为观止,还有几个理科生,指着笼罩在罗小宗周围的烟尘,一惊一诧的喊,“快看,快看,这不是蘑菇云吗!”
跟在他身后的断头鬼,大头鬼,吊死鬼,以及其他的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的杂鬼,对罗小宗的忠心,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总之,罗小宗向左,它们就呼呼啦啦的跟着向左,罗小宗带球,它们也一拥而上跟在他后面。
于是整个操场上立刻尘土飞扬,只要接近罗小宗五步以内,立刻就会呼吸困难,满嘴砂石。
最后,老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冒着沙尘暴把他拉住,总算是还给校园一个蓝天,“我的祖宗啊,你去守门吧……”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杂鬼太多,影响了我的判断力,两边的球门上都空空落落,昨天见到的那个穿着红衣的鬼童居然没有出现。
或许它只是一只无害的小鬼,偶尔冒出来,和人类开开玩笑?
我放下心来,继续在阳光下奔跑,和同学们练球。
最后,罗小宗这个烫手的山芋,被调东调西,终于被安排到了后卫的位置。
“你就在这里站着等,如果有人带球过来,你拦住他就可以,别的什么也不要管……”
虽然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可是一个下午下来,罗小宗还是抓伤一个外系的同学,并且和另一位企图破门的同学展开了肉搏战。
导致那个七系的队长跑到体育组去和老师哭诉,说为了生命安全,强烈要求更换练习对象。
一天稀里糊涂的练习就这样结束了,我临去送球之前,还不停的回头看夕阳下的操场。
哈!没有!
那个可怕的小孩子今天始终没有出现!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吹着口哨,高高兴兴的跑到体育馆。仓库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面染了很多灰尘的大镜子,和一堆体育器械放在一起。
这面镜子早就在这里了,可能是教健美操的老师用过的。我弯着腰,欢快的把足球一个个扔到墙角的筐里。
嗯?镜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停止了动作,好奇的往镜子里一看,却看到自己的身后,蹲着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孩,正在用阴险的眼神望着我。
笑容立刻僵硬在我的脸上,好像有冷水倾盆而下!
我说今天怎么没有在操场上看到它?原来它就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此贴子已经被滚小爬于2007-8-20 22:01:47编辑过]
那个小孩子却只是保持着那种阴沉沉的表情,抬头看着我笑。
我知道,有些鬼是无法和人沟通的。它们的等级很低,一般都凭着本能做事,就像纠缠着饭桶的倒霉鬼一样,它们的出现,不过因为受到了霉运的吸引。
可是这个像个鬼一样的孩子,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三个!”它突然在阴暗的走廊里扬头看我,举起三根手指,咯咯的笑了起来,“一共有三个哦!”
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它说完了想说的话以后,立刻就像上一次那样,自动的消失了。
这是什么意思?
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话了,难道它在暗示,下一个倒霉的会是我?
我想到这里,突然感到周围阴风阵阵,急忙撒腿跑出了阴暗的体育馆。
哼哼,我陈子绡怎么能坐以待毙?想整我,下辈子再说吧!
回到宿舍,我就窝在床下的书桌上画符,先是翻出了爸爸送我的宝贝朱砂,又小心翼翼的祭出了老黄昔日离别时给我的战利品——一瓶狗血!据说这是老黄拿着针筒和邻居家的那只藏獒搏斗了两个小时的战果。
我沉气凝神,铺开黄纸就画了起来。
因为不知道那个鬼童到底是怎么生成的,我就把我所知道的驱逐咒都画了出来。
正画到一半,就听见饭桶哀嚎的声音,“你们有人去打饭吗?帮我带一份?”
吃饭?我哪有那个心思?一想到那个阴森森的小孩,我就心里发寒,在性命堪忧的情况下,去食堂的事情早就被我排到了南天门。
“去找老黄,他有时间!”
“他在罗小宗的铺上呢,两个小时都没有下来了?”饭桶的声音更加的凄厉了。
啥?我急忙好奇的掀开罗小宗的厚重如棺材的布帘,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脚臭,接着就看到老黄打着赤膊,满头大汗的拿着一本《足球入门》在给罗小宗讲解。
“少奶奶,你替我一下,我要不行了,这里的空气比青藏高原还稀薄……”
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利落的放下了厚重的布帘,与此同时,就听见罗小宗絮絮叨叨的问,“什么叫越位啊?是吃的吗?为什么还能制造啊……”
接着是老黄更加凄厉的哀嚎,比饭桶的声音更加惨绝人寰。
行动不便的饭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上面的情况,知道自己今晚晚饭无望了,居然翘着残腿,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只电锅。
该君对吃饭的执着真是可歌可泣,连禁用电器都准备好了。
“这是我从校医院出来时,拜托同学去超市买的!”饭桶一边说,一边烧开了一锅水,往锅里下鱼丸,“我就知道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
说完,还往里面放了点调料和生菜。
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和锅里的大餐,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饭桶同学啊,你都有力气去买鱼丸和生菜,为啥就不能自己下去打一趟饭呢?
总之,在球赛的前几天,我们宿舍每到晚上都是一副乱糟糟的景象,煮饭的煮饭,授课的授课,画符的画符,却相安无事。
不过后来我们发现饭桶的手艺实在是高超,就也不去食堂吃猪食了,而饭桶的花样却日益丰富起来,今天涮羊肉,明天下面条。
终于导致有一天,我们正围着锅炖鸡时,宿管科的老大妈摆出标准的红楼梦里老婆子的POSE,凶神恶煞般端走了我们的电锅。
“鸡啊,我的鸡啊……”我绝望的对着那远去的电锅伸出手,“起码把鸡留给我也好,那可是标准的童子鸡,万里挑一的……”
“少奶奶,算了,算了!”老黄拉住我,“那鸡还生,留下来咱们也炖不熟……”
不过也好,虽然挥泪洒别了我最爱的鸡,可是自此断了我贪吃的念想,倒是可以专心画符了。
在最近的练习中,我已经发现了那个小孩子出现的规律,它总是在正在练球或者刚刚练习完的时候出现。并且它好像不只跟着我一个人,有的时候还会出现在其他人背后,说不同的话。
难道它的出现和我们的比赛有什么关系吗?还是它要的东西,只有热火朝天的运动场上才有?
在千丝万絮难以理清的情况下,我只有挥汗如雨,继续埋头画符,不管它为何而来,我都要让它没有半分可趁之机。
我们系由于排名比较靠后,因此是最后一组比赛,由于我在暗中捣鬼,老黄抽签时摸到的居然是已经被罗小宗废得差不多的七系。
第一天看完了第一组的比赛,老黄摇头长叹,“咱们能得第三就不错了……”
第二天看完了第二组的比赛,老黄再次摇头长叹,“咱们能得第五就很了不起了……”
第三天,他绝望的看了我一眼,连叹气都没有力气了,“少奶奶,按照我的估计,咱们系,一定是在七名开外……”
而我关注的,却不是哪个系进了几个球?是谁进的?而是在看球场上是否有那个红衣小孩的身影。
可是非常令人失望,或许是周围看球的人太多,生气太旺,三组比赛之中,它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过第二天的比赛中,一个九系的前锋在带球过人的时候,突然跌倒并且也扭伤了一条腿。
我看到他被人抬下场的痛苦表情,只觉得脑门上冷汗直冒,难道它说的三个真的是暗示这场比赛中受伤的人数?
“太好了!”老黄却在座位上跳起来,“他们损失一员大将,我们就多一份胜利的希望……”
标准的幸灾乐祸。
但前提是,我们也要先踢飞七系,才有可能和别的系相遇吧?多么悲哀,这对我们系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小组赛面临终局,我们系就要上场时,我的浩大的画符工程,也要接近尾声。
而罗小宗同学,在老黄的普及教育下,已经能够勉强分清两边的球门,能够艰难的记住球门前的禁区在哪里。
不管怎么说,事情都在一点点的往好的方向进步。
只有饭桶比较倒霉,他在电锅被没收之后,贼心不死,又买了个电热杯。结果三天不到,老太太又顺着香味摸到这里,电热杯也与他挥别而去。
现在他正点着三根蜡烛,用一个大勺子架在火焰上煎鸡蛋吃。这种对食物的执着精神真是锲而不舍,令人敬佩。
虽然我千不愿,万不愿,令我恐惧的足球赛还是一步步慢慢逼近。
比赛前一天,我们班长就把队服给送过来了。由于系里女生多,队服在她们的授意下被印得花里胡哨,像个调色板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即使我们输了,也要输得漂亮!”班长语重心长的对老黄说,“所以才挑了最漂亮的花样!”
呜呜呜,我把那身绿中带红,红中带黄的队服穿到身上时,差点没有哭出来。
这叫漂亮吗?我怎么不觉得?穿着这身衣服上去,就算赢了也跟小丑一样丢人!
在比赛的头一天,别人为了养精蓄锐早早上了床,我却拿着全队成员的队服在往上面缝纸符。
缝得最多的是罗小宗的那一件,我可不希望在比赛时出现万马奔腾,黄沙满天的热闹景象。
一想到明天就是检验我半个月辛劳成果的日子,我一边缝,一边阴笑。
灯光下,有小鬼听到我的笑声,都颤抖的躲到黑暗的墙角里。
望着它们发抖的身影,我立刻觉得自信满满,好像已经提前品味到胜利的滋味。
第二天下午,等我顶着黑眼圈被老黄拉上足球场,望着周围足足有两千号的观众时,腿立刻不听话的发抖。
要知道,我对着四十几个人讲话都能说错,要我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踢球,我不倒在地上痉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老黄……”我颤抖的塞给老黄几张黄纸,“把这个贴到咱们系的球门上,可以让他们的球踢不进去……”
老黄拿着纸符,里面面如死灰,“少奶奶啊,这,这个难度系数有点大……”
说完,瞅了瞅场上的裁判和正在划线的体育老师。
啊?我的杀手锏就这样泡汤了吗?那我十几天以来的努力到底为了什么?这个时候操场上的大音响突然响起了音乐声,老黄面色一紧,一把把纸符团成一团,扔到了一边的垃圾箱里。
“该上场了!”
啥?我还没有镇定下来啊?怎么这么快就要上场了?接着我迷迷糊糊的站好了队,跟在老黄的身后走到了足球场中心。
立刻觉得千万道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到我的身上。而做为对手的并且和我们有着血海深仇的七系,此时正如嗜血的猛兽一般,只要长眼睛的,都双目充血的盯着罗小宗。
在这混杂着不同表情,不同心情,或愤怒,或惊讶,或奇怪的目光中,我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早把什么红衣服的小孩忘到了脑后。
好像在迷迷糊糊中,老黄就像豹子一样跳出去争球。大家立刻卯足了劲全都跑了起来,而罗小宗则非常尽责的一扭头就奔向球门,要去履行后卫的职能。
可是非常遗憾的,刚刚跑过半场,就被对方一个队员盯住了。
他还在拼命摆脱对方的纠缠,往遥远的球门努力时,就听到老黄气急败坏的声音,“罗小宗,你跑反方向了,那边是七系的大门……”
老黄的话音一落,周围的观众席上立刻爆出一阵哄堂大笑。我只觉得心里冰冷冰冷,现在已经不指望能赢了,只希望能够少丢点人就好!
[此贴子已经被滚小爬于2007-8-20 22:02:19编辑过]
上半场还没有结束,我就跑得差点断了气,那个白色的足球,好像离我有一个世纪那么遥远,任我东跑西跑,就是挨不到它的边。
“大家坚持住,只要不让他们进球,我们就不算输……”老黄倒是精神十足,一边跑还在一边给我们系这些病歪歪的队员打气。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的身上已经大汗淋漓,体力严重透支,眼前金星直冒。
我的眼睛里充满了企盼的目光,遥遥的望着老黄。
暂停啊,为什么不叫暂停,我要喝水,我要休息,我可不想自己的小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丢在了球场上。
可是老黄却严重误会了我的意思,竟以为我在为他加油,居然像塞万提斯笔下那个提着枪的白痴勇士一样,东一下西一下的满场跑着抢球。
由于老黄发起了惊人的突击,我们这些苦命的队员只能拼命的配合他,一个个都累得魂飞天外,脸色青紫,其中痛苦不能言说。
就在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亲生爹妈时,突然一个清晰的声音穿到我的耳朵里,“绡绡,接球!”
好像是罗小宗!
我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往他那边看去,他正带着一贯的傻笑在不远处朝我招手,接着飞起一脚,白色的足球就像暗夜的流星一般,带着闪亮的光芒滑过碧蓝的天空,直直的往我的怀里飞来。
老天啊!这可是我今天和足球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我立刻热血沸腾,激动万分。
急忙用胸口停住球,足球就像驯服的小鹿一样跌到了我的脚下。
“绡绡,射门,射门啊!”
我紧张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听到这声音,卯足了全身的力气,一脚就把脚下的球往不远处的大门中射去。
好像燕子穿柳般迅捷,足球越过守门员的防守,一下就飞进了球门。
接着似乎全世界都寂静了,周围的观众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射门惊呆了。
我愣愣的看着那个还在球门里滚动的足球,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我真的射门了吗?这是真的吗?我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好痛!
好像不是在做梦!
我立刻张开双臂,兴奋的往罗小宗的方向跑去,第一次觉得罗小宗的傻脸这么可爱。
“进了!我们进了!”我激动的抱住罗小宗干瘦的身体,胸腔中是压抑不住的快乐,好像青春的热血,在这一瞬间得到释放。
而罗小宗比我更加疯狂,居然挣脱我的怀抱,一下脱下了身上的球衣,露出堪比排骨的身板,拿起球衣绕着场地疯狂的跑了起来。
我刚刚要阻止他,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看着我缝到他衣服里面的密密麻麻的黄纸符,像是蝴蝶一样随风飞舞,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我正欣赏着罗小宗发疯,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中,突然满场观众爆发出一阵大笑。
那笑声之大,似乎要把体育场掀翻,目光所及还有几个前排的学生已经笑得满地打滚,跟癫痫症发做一样。
有必要这么高兴吗?我愣愣的望着不远处的老黄。
老黄正用充血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我,接着有生以来第一次叫了我的大名:“陈子绡!你看看你把球踢到哪里去了?那是我们这边的球门……”
什么?我这才看清球门里站着的守门员正一脸不可思议的呆呆望着我,好像确实是我们系的同学。
顿时一盆冷水倾盆而下,浇熄了我刚刚燃烧起来的青春之火。
呜呜呜,我就说吗?怎么当后卫的罗小宗会离对方的大门那么近?
我的脸立刻红得跟番茄一样,从快乐的颠峰跌倒了绝望的深渊,在满场的暴笑声中,恨不得像蚂蚁一样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而罪魁祸首罗小宗同学,似乎还没有发现这个惊人的事实,还挥舞着缝满了纸符,花里胡哨的队服,在球场中央兴奋的奔跑。
完全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接下来,我和罗小宗双双被换下了场。坐在冷板凳上,还有人在我们的身后指指点点。
“绡绡,我们做错了什么了吗?”罗小宗依旧不解的凑过脑袋问我。
“滚!”我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个白痴的一句话,我怎么会把球踢到自己家的球门里?
“球不是踢到了球门里了吗?为什么还要我们俩下来?”他依旧不依不饶的问。
“闭嘴,再说话我就杀了你!”
这次他倒是识像,估计是感到我是真的生气了,非常难得的闭上了聒噪的嘴,迷惑的目光依旧不解的望着球场。
由于我和罗小宗开的好头,我们系的气势大滑,最后以0:3负于七系。
三个吗?这就是那个三个的意思吗?
当裁判吹响了口哨时,我终于明白那个鬼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它在告诉我,我们这次会输三个球!
而我居然会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如临大敌一样庸人自扰的画了半个月的纸符,十足像个白痴。
8、由于我们班的轰动性表演和惊人的输球数,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老黄足足有半个月没有理我和罗小宗,而每天上课的时候,其他的人也把我们俩当作全系的耻辱,个个目光如刀似剑,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恨不得在我们俩的背上穿几个透明窟窿出来。
可是本土塞翁曾说过一句名言:福兮,祸相倚!祸兮,福相随!
最后在第二轮比赛的时候,终于被我抓到了咸鱼翻身的机会。
每天下午在别的系的学生练球的时候,我都会拿着笔和本子到处去找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鬼,并把每场比赛的结果提前透漏给我们系的同学。
结果在为期一个月的足球赛里,到处能够看到我们系的人和其他系的学生赌球的情景。
少则赢一个鸡腿,多则赢一顿大餐。
最后全系同学在吃得满嘴流油,体重飙升的情况下,终于原谅了我和罗小宗的愚蠢过失,总算让我摆脱了在以后的四年中被人活活踩死的危险。
虽然得到了人民的谅解,我和罗小宗还是品尝到了“一球成名”的滋味。
在校园里人气飙升,晋升本年度十大风云人物。
以前走在校园的路上,还有几个长的很不错的漂亮女生会偷看我几眼的,这一直让我非常引以为傲!
可是现在只要是个人看我一眼,一张脸马上就忍笑忍得变了形,偶尔还会有奇怪的话从我的背后传来,其内容大多都是对我的智商进行抨击。
呜呜呜,可怜我的帅哥形象,就这样活活的被罗小宗毁了!
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古人诚不欺我也!
××××××××××××××××××××××××××××××××××××
时光飞逝,球赛风波很快就被慢慢淡忘。
然而一天路过操场时,我非常不幸的被体育老师抓去当苦力。
“就是这个!”老师指着球场旁的一个大号垃圾箱,脸色苍白的对我说,“你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它弄走!”
我望着眼前与我的腰等高的水泥铸成的垃圾箱,立刻感到了人生的绝望,他当我是活驴吗?
还没等我抗议,老师就在那里嘟嘟囔囔,神色慌张的说,“这个垃圾桶太邪门了……”
“怎么个邪门法?”我一听到“邪门”两个字立刻来了精神。
“不要告诉别人啊……”老师神秘兮兮的对我说,“自从十二系那场丢人的球赛以后……”他说到一半,突然看了看我,“嗯?我怎么觉得你长得很像那个缺心眼的中锋啊……”
“不、不、不,相像的人太多了!”我急忙摆手,“你看普京和多比都那么像了,我有什么奇怪?老师你继续说!”
老师面色惶恐,看了看操场上的落日,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我跟你说,你不要跟别人乱讲啊!自从那次比赛以后,无论谁往这个垃圾箱里扔东西都扔不进去。后来有两个老师费了好大的力气把垃圾塞了进去,第二天就被发现全都飞到了外面!就像,就像……”
“就像有人蹲在里面,把垃圾往外扔一样?”
“对对对!”老师拼命的点头,末了又问,“你怎么知道?”
“嘿嘿!”我对着他微笑了一下,“天机不可泄露!”
等到天色渐黑,我一个人来到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弯腰捡起一个石子,瞄准了那个灰色的水泥垃圾箱扔了进去。
那个黑色的洞口中,一下就伸出一个棕色的瘦瘦的爪子,一把接住石子,把它扔得远远的。
果然是它!
我笑了一下,走到那个垃圾箱前,把手伸到里面掏了半天,终于在肮脏的角落里掏出了一团黄纸。
正是那天我递给老黄,要他贴在球门上的那几张。
看来还是有点用的吗?
我拿出准备好的打火机,伸手把那团黄色的纸符点燃。
蓝色的火焰转瞬吞噬了符纸,只余几片纸灰在夜风中飞扬。
一个刺耳的欢呼中从身边传来,接着那个黑洞洞的垃圾箱里爬出一个迫不及待的棕色的脑袋,是个骨痩嶙峋,头大如斗的小鬼。
它兴奋的看了我一眼,就奔跑着消失在操场的暗处。
我望着它重获自由的开心身影,心情也是大好,哼着歌回到了宿舍。
从此,我们学校就多了一个关于扔不进垃圾的垃圾箱的鬼故事。
谁知道呢?
或许,制造传说的,原本就是我们自己!
鬼童 (完)
[此贴子已经被滚小爬于2007-8-20 22:02:50编辑过]
第二个故事 故 人
1、秋风送爽,两周以后,热火朝天的新生足球赛终于宣告结束。而好像关于足球的热浪还没有褪去,中秋节就翩然而至了。
很多家住在本市的学生都提前回去与家人团聚,其中就有我们宿舍的范佟。
现在我正坐在铺上,抻着脑海好奇的看着他瘸着一条腿在收拾东西,羡慕的问,“饭桶,你回去爸妈会给你做好吃的吗?”
他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我,“当然了,中秋节不就是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吗?”
“那会有鸡吗……”我的口水已经要滴下来了,自从来到了大学,我就从来没有见到一次完整的鸡腿。上周在食堂排了半个小时的队,又与若干人进行了一场肉搏战,才终于抢到了一份辣子鸡。
可惜却只见辣子不见鸡,最后我拿筷子把整份菜翻了个底朝天才终于找到了几块几乎用肉眼看不到的鸡丁。
“可能会吧!”他收拾完行李,就像躲避瘟神一样要冲出宿舍,生怕我在他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可惜他的愿望虽然是美好的,结果却很不尽人意,我飞快的从铺上爬下来,一把就抓住了身残志不残,拖着瘸腿要逃跑的饭桶。
“嘿嘿嘿……”他看着我傻笑,“少奶奶,我知道你要吃鸡了,可是你知道,鸡腿也是不便宜的,而且你一吃就能吃一锅,饭量又奇大无比……”
“我帮你写作业还不行吗?”我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我就要一个肥一点的……”
饭桶低着头,看着我几乎要闪烁出晶莹泪水的目光,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好吧,回去我跟我妈妈说说,让她给你好好做几个鸡腿!”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阔别了一个多月的鸡啊,我陈子绡终于在有生之年又能见到你了!
可是还没等我高兴完,饭桶就拿出一摞的作业本放到我的受伤,“这是我的作业,你知道,由于我的脚坏了,缺的课比较多,两周下来就攒了这几本,就拜托你了……”
说完,他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就拉开宿舍的门冲了出去。
我气得刚刚要再去抓他,放在床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显示的居然是双魁的电话。
“喂?”一个多月不见,不知道这个自恋的白痴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陈子绡吗?”里面传来双魁情绪低落的声音。
“是我啊,双魁你过得怎么样啊?”我兴奋的对她说,“你知道吗?老黄也来了我们学校,还有罗小宗,我们都很想念你啊!”
“我也很想你们啊!”双魁小声说,“所以我要过去看你们,你们等着我啊……”
“不、不、不!”我急忙说,“还是我们去看你吧,反正中秋节学校会放半天假,你一个女孩子跑过来也很不安全!”
千万不要过来啊,过来就要我请客,而且老黄向来是见饭不要命,我可不想我的钱包放血放到干瘪。
“等着我啊,我已经快要到了!你一定要认出我……”双魁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我的好意,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挂断了电话。
啥?我认识的人啥时候学会说话拐弯抹角了?而且好像还带了点文艺腔。
难道我还认不出她吗?她和我同桌了一年,又惹了那么多事情出来,因为她我简直吃尽了苦头。化成灰我都会认得!
可是挂了电话,我才想起来双魁没有告诉我大概会几点到和约在哪里见面。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的思维依然这样具有跳跃性!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指着八点整,好像确实有点晚了!
或许该去学校的门口等她?
我刚刚要出发,手机的铃声就又想了起来,这次是个陌生的电话。
又会是谁呢?我好奇的接了起来。
“绡绡!!”话筒里传来罗小宗半死不活的哀号声,“我迷路了,找不到宿舍,你能不能来接我?”
“先说你自己在哪里?”真是气死我了,为什么我到了大学还要给这个白痴做保姆?
“我现在在公用电话这里,有好大一棵树……”
“你说点比较显眼的,有标志性的东西!”
“显眼的啊……”罗小宗沉默了半晌,突然兴奋的说,“刚刚有一辆好大好大的车开过去了!”
“要不会动的!!”我被他气得快要抓狂了!
“有一栋白色的楼房,而且周围好多女生!”
“我知道了!你在那里站着别动!”我急忙挂上电话跑了出去,这个白痴兼自闭居然丢到了女生宿舍门口!
外面天色漆黑,有些微雨。我裹紧了衣服,冲进了连绵的秋雨中,草丛中,大树下,有好多孤魂野鬼,在遥遥的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中秋将至,即便他们已经没有了生命,也渴望着与家人团聚的一刻。
所以才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繁华的人世。
2、女生宿舍离我们不远,我刚刚走了几步,就遇到一辆工地的卡车,带着巨大的轰鸣声从我身边开过。
我看到这辆车,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自己快要到了!
可是奇怪的是,以前越接近女生宿舍就越是热闹,总会遇到一对对的情侣,在宿舍门口或甜甜蜜蜜,难舍难分;或比嗓门高低的在大声吵架;还有一些傻呼呼的男生,捧着花站在喜欢的女生楼下;更会有一些头脑发昏的愤青,在楼下一遍遍的叫自己喜欢的女生的名字,一直叫到人家开始骂他为止。
简直是啥奇人怪事都有,比电视上演的言情剧还热闹。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路上却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我越往前走,越觉得冷冷清清,最后一条小路上只有我一个行人了。
“喂,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我正在纳闷的赶路,就听见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我回头一看,却看到一张惨白的脸飘在空中,带着一丝阴险的笑。
“哇!!!”我又习惯性的尖叫起来,这个人我认识,就是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害得我差点丢到半条命的黑衣变态,怎么他又出现了?
难道我随身携带的雄黄已经失去了效果?
“你还是那么容易激动!”他对我笑了一下,仅余的一只眼睛里,满含着恶作剧的快乐。
“你找我又要干什么?”我警惕的看着一身黑衣,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他,每次他找我就没有好事,总是利用我身边的人,让我去经历这样那样的危险。
“呵呵呵!”他阴森森的笑了起来,“我这次可是好心来提醒你的,你怎么还是这么迟钝?”
如果他要是有了好心,猪都会飞上天!
“不要不相信我说的话!”他得意洋洋的笑,“你接着走下去就知道了,要记得好好留意周围的人,不然你就永远看不到你的朋友了!”
他依旧说了一句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话,就像以前一样带着看好戏的表情,消失在黑夜里。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永远看不到我的朋友了?难道是又有谁要出事了吗?
我还没有想清楚,突然手上拿着的手机响了起来,又是双魁的电话!
“喂?”我紧张的接了起来,难道这次是双魁出事了?
可是电话明明接通了,那边的人却一句话也不说。
“喂?”我焦急的大声的喊,“双魁,是你吗?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手机的那端依旧没有应答,可是听声音那边一片嘈杂,乱成一团,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我急忙仔细的听,却什么也听不清,最后手机里传来“滴——,滴——”的声音,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是怎么回事?我愣愣的拿着手机,站在细雨中,又想起双魁挂断电话之前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叫一定要认出她?难道在她身上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变成了一种我认不出来的样子吗?
我越想越害怕,急忙要去学校的大门口看看,可是想到瘟神罗小宗还在女生宿舍下面等我,就撒腿往那个白色楼房的方向跑去。
不行,还是要先接了罗小宗再说,把他一个扔在那里久了,难保他不会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周围稀稀落落的开始有行人出现,我匆匆忙忙中似乎还撞到几个人,可是他们似乎比我更加焦急,都没有理我,只一味低头赶路。
我加紧脚步,跑到女生宿舍门口,果然看到一个人正站在楼下的公用电话前,好像正在打电话。
看身高好像就是罗小宗,但是奇怪的是,向来一身显赫名牌的罗小宗今天突然朴素起来,居然只穿了一件非常平常的运动服。
“小宗!”我冒着雨跑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快点和我去校门口,双魁好像出事了!”
可是他却动也不动,脚像生根了一样站在原地。
“喂!你要发疯也要看看时候好不好?”真是奇怪,罗小宗一般见到我都像小鸡见了母鸡一样热情,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还没等我想明白,耳边就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这位同学,谁是罗小宗啊?”
吓得我一把松开他的手,这才看清身边站着的是一个和罗小宗身高差不多的学生。正在不明所以的挠着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边道歉边环顾四周,最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罗小宗同学终于活生生的走失在离男生宿舍不到100米的地方。
“你在找人吗?”那个男生看到我四处张望,好奇的问。
“同学!”我急忙跟他打听,“你在这里多久了?有没有看到一个全身名牌,穿着最新款耐克运动鞋的男生?”
“没有啊?”他又挠了挠脑袋,“我一直在这里打电话,根本就没有半个人影过来!”
我一听这话心凉了半截,罗小宗这个白痴,到底还是说错地方了,他根本就不在女生宿舍门口。
可是我心里惦记着双魁,罗小宗走失了不过挨两顿饿或是睡一天马路而已,遇到好心人还会送他回来,可是双魁要怎么办?
我想到此处,急忙冒着小雨,转身就往校门的方向跑去。
可是我跑了两步却发现那个男生也跟在我身后疾步而行,他见我看他,朝我亲切的笑了一下,“看你好像有急事,也许我能够帮上你的忙!”
我听到这话,立刻激动万分。
这么的好心肠,真是天使啊!
为什么我身边的朋友就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个个神神叨叨的呢?这样正常的话我好像有几百年没有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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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秋雨飘摇,夜风清冷。
路上有稀稀落落的行人,弯着腰走在路灯细碎的光芒下。
“不对啊?”我越跑越觉得纳闷,“这条路好像不是通向学校大门的!”
路边的树郁郁葱葱,分外的茂密,可是在林木掩映下,却找不到平时常见的建筑。
我见了这景色心不由得一沉,难道又走到了什么邪门的地方?可是我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踏上的歧途呢?
“你认得路吗?这好像不是咱们学校啊?”我回头问跟在我身后的那个男生。
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眼里闪着的目光比我还迷茫,过了好久才张了张嘴,“我也不知道啊,就记得站在那里打电话,电话还没有拨通你就过来了……”
我看了看他木然的脸,只觉得无奈的黑线慢慢爬上了我的脑袋。
亏我还以为老天爷眷顾我,让我在马路上捡了个天使,原来又是傻子一只!而且其迟钝指数好像和罗小宗有的一拼!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问路了!
我急忙拉住一个弯着腰走路的老人,“大爷,我想打听一下,学校的大门怎么走?”
可是这个老头别看干瘦干瘦,力气居然不小,一把就甩脱了我,“别拦着我!我还要赶着回去过节,一年就这么一次啊!”
我知道中秋节一年只有一次,可是也不会重视成这样吧?搞得好像神六上天一样隆重!
但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我锲而不舍的又找了好几个人,有用书本挡雨的中年人,一看到我拽他,还没等我张嘴就给了我一下,接着急匆匆的跑了。还有打着儿童雨伞走路的小孩子,看到我过来,急忙加紧迈着不大的步伐,像见到瘟神一样躲着我。
最后,我不得不祭出杀手锏,使出浑身的解数摆出不知多少个玉树临风的POSE才拦住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妖艳女人。
“大门啊,就在那边!”她伸手朝黑暗中指了个方向,就摸着我的头说,“弟弟啊,要不要和姐姐回去,姐姐带你一起去过节……”
我急忙拒绝了她的好意,拽着那个半痴傻的男生,撒腿往她指的方向跑去!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奇怪?校园里的生活一向悠闲自如,这里的学生向来走路胜似闲庭信步,传说只有在考试前夕才会稍微紧张那么一点点。
难道我国已经向发达国家靠拢了?所以国民都这么惜时如金?
可是我按照那个女人指的方向跑了挥屑覆剑纯吹接坝按麓轮杏屑父龊诎档挠白樱诿悦傻囊褂曛校⒎⒆挪幌榈钠ⅰ?lt;br/> 又被骗了!哪里来的大门?
我们学校的校门可是最近两年才新建的,其富丽堂皇,金壁辉煌的指数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并且和校园里面的教学设施形成了不啻于十万八千里的巨大反差。其显眼度已经使附近的交警都把它列为标志性路标了!
怎么会是这两个矮小的石墩能够相比的?
我正在心里指天骂地,用能够想到的措词问候那个给我指路的女人的爹妈。
身边那个带着眼镜,傻呆呆的男生却低下头,快走了两步,蹲在那几个石墩前仔细打量着什么。
“喂!还不快走,你还在哪里磨蹭什么?”
他却不理我,过来一会儿,回头又木呆呆的说了两个字,“墓碑!”
“啥?”我立刻被吓得尖叫起来,慌张的四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果然,在一片杂草丛生中,有很多这样大大小小的石墩,歪歪斜斜的立在黑暗中。
恐惧在我的心里一点点蔓延,我想起了报到的第一天范佟对我说过的话。
好像我们学校的前身是一片坟场!而且我站的这个地方,似乎也确实是男生宿舍所在的方位。
怎么会这样?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只是像平常一样吃饱了晚饭,像平常一样出来接个每日一丢的罗小宗,怎么就会莫名其妙的走到这种鬼地方?
难道我穿越了时空啦?听说最近好像随便在马路上摔一跤或者从楼梯上滚一下就能穿越几千年的时空!
可是为什么人家一醒来不是在大户人家就是在皇宫里,怎么我就在坟场里打转!
我现在已经把要去找双魁的事情完全忘到了脑海,愣愣的站在细雨中不知所以。
难道?又是那个变态搞得鬼?
他一定是又在我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才让我来到这样一个鬼地方!或许周围的一切都是幻觉也说不定!
“那边有人啊!”身边的木讷男拽了我一把,我这才发现,遥远的黑夜里,好像有两个蹒跚的人影正在墓地中慢慢的赶路!
4、“好像是的……”我说了一句,却觉得喉头发紧。
这样的雨夜中,在坟场里散步的会是什么好人?想到这里,我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早知道出来接罗小宗,就不会有好事发生,应该随身携带纸符才对!
可是我身边的男生可没有这种危机意识,居然挥舞着手朝那两个人的方向跑去,“等一下啊,我问个路……”
天啊!他的神经已经粗到这种程度了吗?随便一走就走到了坟场,难道他就一点没有害怕的感觉吗?
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走了过去。
“请问学校的大门怎么走?”他还在那里点头哈腰,非常有礼貌的问路。
那两个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和蔼的表情,却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他们的手里正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啊!”那个老大爷回答他,“我们刚刚去过中秋节!现在正要回家呢!”
太好了!不管怎么样,今晚总算遇到两个正常人了!他们终于不再像见了鬼一样躲着我了!
“要不要跟着我们来?到家里坐一会儿?”老太太看着我,昏花的老眼里闪着慈祥的暖意。
家里?是哪里?
我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想起那个黑夜变态说的话,什么叫留意身边的人?不然就再也见不到我的朋友了?
还有双魁最后挂断电话时说的奇怪的话。
我打量着身边的三个人,突然觉得自己来到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
难道?
双魁真的出了什么事?而且灵魂也迷失在这个恐怖的世界?并且变成了他们中的一个!
只等着我认出她,牵着她的手,逃离这个陌生的地方!
我看了看那个傻呆呆的男生,自己就先否决了!
不,不会是他!双魁宁愿被车撞死,也不会变成一个长着白痴像的男生的!
可是那两个老人更加不可能!
跟着他们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了一个两层小楼里。
屋子里的布置非常简单,和寻常的人家并无不同。
今晚的遭遇,简直就像是传奇!我紧张的坐在沙发上,无措的搓着自己的手。
“孩子,冷了吧?喝碗汤吧!”老太太弯腰递给我一碗黑漆漆的汤,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我接过这碗汤,心下却犹豫了,不知该不该喝。
“喝啊!喝啊!”她还在拼命的催促我。
那声音似乎含着蛊惑的力量,我迷迷糊糊中把汤碗端到了嘴边,好像我终其一生,一直在等待的,不过是这温热的液体入喉的甘甜。
可是就在这时,老太太怀里抱着的婴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刺耳的哭声一下就打断了我的思路。
灯光掩映下,我抬头一看,墙上映照出一个长着角的鬼的影子,正站在我的面前,佝偻着身体,还在拼命的哄怀里的孩子。
好像就是我面前的老妇!
我吓得一个激灵,终于有些明白了这奇怪地方的玄机。
那襁褓中的孩子,正对着我伸出幼嫩的手,似在求救一般。
我想也没有多想,一把就抢过那个老太太手中的孩子,撒腿就往大门的方向跑去!
“等等我,等等我啊!”跑在我身后的是那个一直跟着我的傻呆呆的男生,他拼命的朝我挥着手,好像生怕我把他丢下来一样。
可是我冷汗直冒,根本就不敢耽搁,边跑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
白白嫩嫩的,好像是有点面熟。
看来这个婴儿,就是双魁的灵魂!
5、可是我刚刚兴奋的跑出大门,就立刻傻了眼。
眼前是一堵两人多高的红色砖墙,正死死的拦截住我的去路!
“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跑那么快?”那个木讷的男生追了上来。
“不能和你多说了!”我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灯光的房子,里面正有两个长着角的,青面獠牙的鬼走了出来。
“快点帮我上去,它们都是鬼!”那个男生倒是很卖力,听到我这样说,连掀带抱的把我推上了围墙。
我骑在墙上,只觉得冷汗直冒,弯腰朝他伸出手去,“快点上来啊,上来啊!再不上来,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我伸出的手却孤零零的在空气中,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他正在下面站着,微笑的抬头看我。
“快一点!这里不是活人能待的地方……”
可是他还是没有拉我的手,带着眼镜的痴傻的脸,朝我苦笑了一下,“你走吧,我不能走的!我再也回不到,那个温暖的世界了!”
“子绡!”这是什么意思?我正在发呆,突然听到墙外传来有人呼唤我的声音。
我急忙低头一看,却是总是在危急时帮助我的白衣男人。
他长发如墨,好看的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依旧穿着仿佛带着流动光芒的白色衣服,朝我伸出双臂。
“快点跳下来!我会接住你!不然就来不及了!”他的声音也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带着暗暗的慌乱。
我望了望站在院子里的我的朋友,他却朝我坚决的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那两个青面獠牙的鬼已经追了上来,口中还留着口涎。其中一个一把拉住我的脚,另一个就要爬上墙来抢我怀中的孩子。
那些恶心的,长着鳞片的爪子死死的抓着我的鞋,一股腥臭的味道直冲鼻翼。
我知道再也等不了了,回头诀别的朝他喊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接着纵身一跃,扑到了那个在下面等着我的白衣男人怀里!
“张成……,我叫张成……”
就在我扑到了那个温暖的怀抱的一瞬间,好像隐隐听到了他遥远的回答。
张成吗?素不相识的朋友,漆黑旅途上的同伴。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接着好像有光芒在眼前晃来晃去,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看到妈妈正充满企盼的看着我。
“妈妈?”我吓了一跳,一跃而起,“怎么你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大学吗?难道这只是一个梦?我根本就没有考上大学……”
“少奶奶……”旁边憔悴的老黄哭笑不得,“你放心吧,现在你正躺在学校的医院里!”
我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妈妈就一把把我抱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绡绡啊,你怎么总是出事故啊?这已经是你第几次进医院了?怎么走在街上都会被卡车撞啊?”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老黄,愣愣的不知所以,怎么?这次受伤的又是我自己?
“少奶奶……”老黄无奈的看着我,“你昨晚去接罗小宗,一出门就被工地的卡车刮了,然后就昏迷了一天,可吓死我们了!”
“怎么?”我想起在那个在恐怖的地方抱回来的孩子,“出事的不是双魁吗?”
“嗯?”老黄纳闷的问,“你为什么会觉得出事的是她呢?她和罗小宗都很好,现在正在外面等着你醒呢!你要不要见她?”
“不要!”气死我了!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为了罗小宗,我出门就被车撞,还傻呼呼的像个救世主一样要找双魁的灵魂回来,结果折腾来折腾去,是我自己摸到了回阳间的路!
我说我一出宿舍就见到了那个黑衣变态,我说我的手机怎么接不起来电话?
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了实体,就剩一缕幽魂了!
而那两个老人,其实就是索命的小鬼!正要带着我回到阴间,却被我命大逃脱了!
至于那晚漆黑的汤,自然就是千年国货,正宗品牌,如假包换的,
孟婆汤!
“陈子绡!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们了!”病房的门被推开,闪进一个烫着大卷发的漂亮女生。
“你、你……”我指着她修饰得飘逸动人的头发,差点没有被气得吐血,“你说的什么一定要认出你,就是这个意思……”
“是啊?这个发型美不美啊?我上高中的时候就想尝试了,可是那个时候学校不让烫发,是不是很适合我……”
我听她絮絮叨叨的说,只觉得像看到了世界的末日。
只好头一歪,又缩到被窝里休息去了!
耳边传来罗小宗惊慌的叫喊,“完了,完了,绡绡的眼睛又闭上了,是不是又要死了,什么时候才能再活啊?他为什么一会儿死一会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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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不过因祸得福,妈妈的到来,使我大饱口腹,她直到被我吃的差点破产才打道回府。
而且由于我出了事故,还请了两周的假,每天都白天带着双魁在校园里到处逛,晚上和老黄他们一起吃大餐。
日子过得简直是不亦乐乎!
直到中秋节过完的第三天,范佟才偷偷摸摸的回到了宿舍。
这个家伙已经旷了几天的课,现在正抱着一盒鸡腿讨好我。
“这几天有没有帮我点名啊?还有那些作业真是太麻烦你了!”他正用充满企盼的目光望着我。
老黄适时的推门而入,“范佟,高数老师、大物老师,还有大语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我无奈的望着他,悲伤的说,“兄弟,真的对不住了!你前脚刚走,我就出了横祸,你的作业我一份也没有帮你写!”
饭桶面如死灰的看着我,目光中好像有愤怒的火焰在跳动。
“对了!”老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沉痛的说,“点名倒是帮你点了!可是我和罗小宗一起答到的!结果又被老师发现了……”
饭桶对于我们三个人实在是太不了解了,竟把身家性命拜托给我们,结果在一瞬间由幸福的颠峰跌倒了地狱的谷底。
算是为了此次中秋节事件,画了一个倒霉的句号。
此后我们学校就多了一个堪比祥林嫂的男生,逢人就哭诉,“我们宿舍的那三个人啊!你不知道啊,就是那三个人啊……,简直是……”
说着说着,他便拿起袖子抹起眼泪来,声音也呜咽了……
××××××××××××××××××××××××××××××××××××
过了几天,我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走到了莺莺燕燕,香气袭人的女生宿舍前。
公用电话亭里正站着一个高瘦的男生,正在卖命的拨电话。
“怎么拨不过去啊?”他一边拨一边嘟囔着。
“张成吗?”我走过去,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一脸迷茫的回头望着我,带着黑框眼镜的脸上表情木然,正是那个曾经陪我走在漆黑夜路上的故人!
“你是谁?”他看着我,习惯性的挠了挠头,“怎么好像有点面熟?”
我对他笑了一下,“你忘了吗?你已经死了两年了,是跳楼死的,因为和女朋友发生了口角就一气之下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是吗?是吗……”他愣了一下,嘟嘟囔囔的说,“可是我怎么忘记了这码事,就记得想打电话给爸妈报平安!”
“走吧!”我对这个木纳而善良的男生说,“不要一直站在这里,做美好的梦了!任何时候,我们都要面对现实,生活才会继续下去!”
他放下话筒,低着头,似乎在想我说的话。
“谢谢……”他依旧羞涩的道了声谢,朝我笑了一下。
“不,该是我谢谢你!”
他朝我摆了摆手,缓缓的离开了公用电话,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血红的夕阳中。
而从那以后,我们学校女生楼前那部永远也拨不通的,闹鬼的电话就在一夕之间好了!
每当我走过那个电话亭时,都会想到那个瘦高的身影。
希望他这次能够摆脱今世的羁绊,拥有真正的人生。
梦的入口,就在我们的身边,可是要做怎样的梦,却要靠我们自己!
故人 (完)
第三个故事 克 星
1、小的时候,我很喜欢看武侠小说,其中最爱的两位是金大侠和古大侠。
那个时候的武侠小说是被列为精神毒药一样的禁书,现在看来实在是小题大做,放眼望去,如今什么耽美、谋杀的满地开花;血腥、变态俯仰皆是。
武侠小说在一片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洪流中终于咸鱼翻身,升级为成年人的童话了!
扯远了,扯远了!
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人说开卷有益,真是没错,正如古龙先生所说:“人和自己的克星作对,除了自取其辱,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
此话真乃箴言也!
就像孙膑之于庞涓,诸葛亮之于周瑜,黄蓉之于欧阳锋,蝮蛇之于仓鼠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克星,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什么,你问我的克星是谁?
呜呜呜,莫非你来自火星!
现在,我们全系同学正坐在大教室里,由学生会的会长来为我们这些新生分配社团。
社团,念过大学的都了解,就是一帮志同道合的愤青以各种名义聚在一起挥洒青春,释放过剩荷尔蒙的团体。
但是也不要小看了社团,如果混得好,能够为学校的贴金工程添砖加瓦,得到一星半点的荣誉的话,是可以做为成绩被算入总分的。
这样好的机会,我怎能放过?
“篮球社!有没有人要加入?”
上面刚刚说完,我就迫不及待的举起手,“我!我要加入篮球社!”
可是我的话音刚落,背后就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我也要加入篮球社,和绡绡一样……”
罗小宗一说完,周围的学生举起的手马上都齐刷刷的放了下去。
“人数不够!下一个,‘网球社’!”
我又飞快的举起了手,可是罗小宗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也要加入,和绡绡一样……”
悲剧再次重演!
结果折腾了一个下午,我们系的学生居然一个社团也没有入,迟钝的学生会会长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看我和罗小宗,伸手指着我们俩,“你们俩,先去外联社报到吧!其余的新生再慢慢选!”
啥?外联?
天啊,让我这种见鬼比见人多的去穿梭于各大学校搞人际关系,再偶尔为学校的演出拉拉赞助兼迎来送往,真是强人所难,跟让母猪上树有啥区别!
我带着万年跟屁虫罗小宗离开大教室的时候,分明看到里面坐着的老黄望着我们远去的身影,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真是气死我了!谁说哥们是同患难,共生死的?说是用来出卖和垫背的还差不多!
我正在义愤填膺,罗小宗又开始絮絮叨叨的问,“什么叫‘外联社’啊?是不是和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联合国’是一样的?不是都有个啥‘联’?”
呜呜呜,古龙先生啊,亏我还把你老喝晕了时候说的话奉为人生的座右铭。我明明没有惹到他?明明处处顺着他?为什么还会这么凄惨?
我一边感慨人生一边走到了学校去年刚刚建好的金壁辉煌的教学楼兼办公楼。
说实在的,去“外联社”也不是特别的倒霉,只是不适合我而已!换做以前,“外联社”是好多学生挤破头都挤不进去的,只是不知为什么,今年的门庭这么冷落。
教学楼里的人很少,或许因为是下午,好多学生正在上课的缘故,因此显得有的阴暗冷清。
我不搭理后面跟着的罗小宗,伸手按了一下电梯。
可是罗小宗是不会让我的耳根有半刻清净的,他还在不停的问,“为什么叫外联啊?到底要做什么的?绡绡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就在我穷于应付的时候,电梯的门“唰”的一声就开了。
里面正站着一个驼背的老太太,怀里抱着一个白布包着的东西,缓缓的走了出来。
我看到这个人,突然觉得脊背发冷,因为电梯顶刺眼而耀目的灯光,居然照不出她半个人影。
好像是个过路的游魂!
“看到我的孙子了吗?”她伸手拉住我的衣袖,抬起满是皱纹的脸,充满期盼的问我。
不能理她,如果一和她搭话可能就被缠上!
我急忙装做什么也看不到,快步走入电梯。
哪知我前脚刚刚踏了进去,就听后面的罗小宗说,“你的孙子是谁啊?你要先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我才能知道自己见没见过他……”
这是我认识罗小宗以来,听到他说过的最有逻辑的一句话!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要对着一个最好敬而远之的鬼说?
2、“小宗,快走!”我只好回头一把拉住他,把他拽进了电梯。
“为什么要拽我走啊?”罗小宗还丈二和尚摸不到头,“我还没有和那个奶奶说完话呢!”
我瞪了他一眼,他真傻还是假傻?怎么从来就不见他对活人这么亲切?
电梯的门在我的面前缓缓合上。
那个老太太,依旧抱着布包,用企盼的眼光站在外面看着我们。
眼神中蕴含着哀伤,如丝如絮的缠着我。
我的心里也有些难受,可是却又不知该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像这样对阳间有执念的鬼魂太多,以我一己绵薄之力,又能够做些什么?
电梯很快就载我们到十层,所有的学生社团都被安排在这里。
门一打开,顿时一片熙熙攘攘,和一楼大厅里的空无一人相比,真是换了天上人间。
到处都有拿着表格跑来跑去的学生,还有高年纪的同学在挥汗如雨的登记。
每个门前都排了一队的人,我拉着罗小宗一个个门摸过去,什么“漫画社”、“话剧社”、“吉他社”,一应俱全。
不怕你看不到,就怕你想不到!
现在的大学生的社团活动已经丰富到这种程度,我这才知道,高中的老师果然没有骗我。
大学,实乃天堂也!
我可怜巴巴的在话剧社的门口站了半天才走,其实我最想去的就是这个社团了!
凭我佼好的天资,再加上从小到大的可怕经历。无论写个剧本还是挑个大梁啥的都没有问题。
而且,听说话剧社的美眉都漂亮得和天仙一样,搞不好还能再顺便帮我妈找一个能和我的外貌并驾齐驱的儿媳妇!
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现在我只能牵着罗小宗这个白痴自闭兼克星的手,一步步的走向男版交际花的道路!
“请问?里面有人吗?”我带着罗小宗很快就穿过人海,跨过肉墙,来到了外联社的门外。
真是今昔不同于往日!别的社团都热火朝天,熙熙攘攘,外联社却大门紧闭,连半个排队的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一个外貌朴实的男生给我拉开了大门,狐疑的眼光望着我,“你们是来报外联社的?”
我点了点头,难道我看起来像是走亲访友来的吗?
“说!是不是得罪了学生会会长了?”该君语不惊人死不休,立刻让我明白了现在的悲惨境地。
“没、没有……”我还在结结巴巴。
那个男生又继续压低声音说,“快走吧,看在我比你高一级的份上提醒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还没等他善良的忠告结束,就听大门里传来一声怒喝。
“什么人?快点进来!不知道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吗?”
声音之大,简直可以和唱京剧的花脸媲美!
啥?我没有听错吧?这句经典名言自从我小学毕业就再也没有听说过,而且上了初中以后连写作文都羞于使用!
我被这声音震得抖了三抖,就颤颤微微的拉着罗小宗走了进去。
门里是个简单的办公室,布置极为朴素,正有一个五官英俊,面孔严肃的男生坐在一个简陋的书桌后。
“把你的个人履历添上!”他递给我和罗小宗一人一张表格。
语气好像是我家几十年来的债主!
我正用眼睛谋杀他,他居然一扬手就给了我一下,“你是小学生吗?写字这么难看?”
我的手被他吓得一抖。他扬手又打了我一下,“墨水都溅到外面去了!连个字也写不好,将来能有什么做为!”
我的脑袋是西瓜啊?让你没命的敲?我刚刚要发做,就看到他拿着罗小宗添好的表格,脸色铁青。
“这上面为什么有这么多拼音?”
罗小宗同学刚刚上了小学一年级就不幸惨遭绑架,自此就在家归隐了十年!他能够熟练的运用拼音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刚刚要为罗小宗挺身而出,就看到一向镇定自如,处变不惊,见鬼都能搭讪的罗小宗居然带着一脸愤怒望着眼前的男生!
这是怎么了?我没有看错吧?难道这个一身正气的“凛然男”就是罗小宗的克星吗?
接下来我们才知道,这个叫郑扬的男生,就是新上任的外联社社长。
在他的铁腕政策下,所有能跑的学生全跑了。
而别的学校的学生也一见到他就敬而远之,结果一个学期下来外联社毫无成就,学校给的活动经费也越来越少,几乎到了支持不下去的地步。
呜呜呜,亏我一直以为只有顽皮的差生才能拖学校的后腿,今天才知道,正人君子拖起后腿来也毫不含糊,而且更加的可怕。
“兄弟!”给我开门的男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慢慢混吧,到大三就能自动退社了!”
我临走的时候,又狠狠的瞪了那个包公脸的家伙一眼。
却突然觉得很不对劲。
他的脚底下,怎么好像有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磨磨蹭蹭的跟谋杀生命有什么两样?”
我浑身又起了一身恶寒,好像看到了小学老师的脸,回忆起天天背警句的痛苦生活,急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绡绡,绡绡!”一走到外面,罗小宗就像受了很大打击一样,拉着我的胳膊猛晃。
“不要理那个变态,你能把拼音写好就很难得了!”
“不是!”罗小宗沮丧的说,“他穿的那件T恤,比我的这件贵许多……”
我听到了立刻呆若木鸡,罗小宗的思维,果然不是正常人能理解。
回去的路上,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我又遇到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她拉着我的手,不停的问,“看没看到我的儿子?看没看到我的儿子?”
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所有的鬼都跑上来找人?这已经是第二个了!
这次我没有等罗小宗发挥他的逻辑思维,拉着他的手就往宿舍跑去。
那个女人还在走廊里,挨个问过往的放学的学生,“看没看到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那声音如泣如诉,充满了哀怨。
可惜却没有人能够听到,孤独的,缓缓的飘散在空气里!
[此贴子已经被滚小爬于2007-8-20 22:04:2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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