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离奇怪事

　　吴雪的眼皮微微低垂，双腿并拢，侧身而坐，那种坐姿极尽完美，她根本不需要说话，只需要微微一个眼神，就能够让别人明白她的意思。

　　我紧张的望着这个女人，她实在是太美貌了，医院里的男同事们因为她的到来显得语无伦次，连平日里一副圣人面孔的孟老头都是红光满面，大家在讨论这一个月来连续送进来的五个重病号，但是很明显，大家的心思都不在患者身上，他们只是极尽全力的想表现出自己的知识和才华。

　　吴雪一声不吭，只是偶尔微微点一下头。望着这女人那精确的似乎经过计算的完美姿态，我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昨夜我和老莫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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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莫，你可千万别告诉我，那女人不是人……”

　　 “韩江，比这更可怕，比这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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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这更可怕！比这更可怕！这几个字反复不休的在我脑子里响起，振幅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高，几乎完全充斥了我的思维……我真不明白老莫那家伙到底是发什么神经，这么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韩江，想什么呢你？”一只手重重的击在我的手背上，我吓了一跳，猛然抬头，正见孟主任一双愠怒的眼睛：“问你呢，对这五个患者，你有什么建议？”

　　“我？建议？”我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常规治疗吧，定时服用镇定剂，巴比妥酸，苯妥英纳，氟呱丁苯……挨个药个都试一下，也许患者适应的药不尽相同……”

　　孟老头用不尽失望的眼神看着我：“说完了？”

　　我点了点头：“说完了。”

　　孟老头象是当头挨了一记闷棍的狗狗，意兴阑珊的打了个哈欠：“我本来还指望着韩江你给我长脸……吴雪，你新来的，能不带点新鲜的观点给我们？”

　　大家的目光刷的一下子转向了吴雪。

　 　这女人简直是天生的尤物，特别适宜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只见她眼皮轻轻抬起，那双眼睛巡视一周，几乎每个人都认为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望着自己，然后她 那带着温柔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刚刚来到，还缺乏经验，不过我认为，有这么多的优秀同事在这里一起努力，那几个患者，理应会很快恢复吧？”

　　这女人，真是会说话，所有的人听了她的话之后，无不脸上现出肃然的神圣模样，两眼炯炯有神，似乎替那五个患者找到一劳永逸的治疗办法，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我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张俨，他们五个人，或许将永远成为我们医院的患者了。

　　会议散了，大家起身纷纷离去，孟老头走到我身边，照我脖子重重的拍了一巴掌：“你小子，关键时刻不给我长脸……”他的声音突然压低：“我已经替你问过了，吴雪还是单身，你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哦。”

　　我愕然抬头，看着孟主任，这老头却已经恢复了一脸圣人的模样，匆匆离去了。

　　我的目光收回来，正遇到吴雪那双浅笑盈盈的眼睛，会议室里，只剩下她和我两个人了。我一言不发的望着她，对昨天夜里老莫所说过的话仍然无法释怀，她就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好半晌，她终于先开口了：

　　“韩医师，你好象对我说的话不以为然啊。”

　　我心里激泠一下，我忘记了，这个女人仿佛有着透视的能力，她能够一眼看到你的内心，我的心理活动在她面前一览无余，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何必还要说什么呢？

　　所以我索性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她丝毫不以为意的和我对视着：“韩医师，我觉得，你不该这样不相信你自己，也许你所使用的方法是真正有效的，只是稍嫌缺乏耐性罢了，你为什么不再试一试呢？”

　　说完这句话，她站起来，再次向我嫣然一笑，轻盈离去了。

　　她走后又过了一会儿，我才站起来，穿过走廊里长长的候诊人群，回到了张俨的病房。

　　他仍然在那里，与那件紧身衣进行着坚韧不拨的斗争。我站在他面前默默的看了良久，终于再次取出了那个笔记本，突然之间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没错，韩医师，试一试，我相信你的治疗方案是有效果的。”

　　我猛的转身，看到了吴雪，一袭白衣，长发垂腰，一双深蕴着无尽神秘与恐怖的眼睛。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我看到自己慢慢的举起了手中的笔记本：

　　“铭记碑誓，鹏程万里，张俨，你还记得弥花儿吗？”

　　“记得，我当然记得。”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吓得我差一点失手将笔记本扔掉。我左顾右盼，想找到那个说话的男人，这时候坐在病床上的张俨再次开口说道：

　　“韩医师，你真不必要这么紧张，是我在说话，是你让我想起了忘记的一切……我应该怎样感谢你才好呢？”

　　我目瞪口呆，如受雷击，万难置信的看着床上那目光炯炯的男人。

第二章：死者归来

　　

　　（1）不存在的人

　　“你说你找回了五名患者最贴身的私人用品？”

　　老莫坐在我的对面，嘴里嘎吱嘎吱的啃着一只鸡腿，问道。

　　“没错。”我神色黯淡的点头。

　　“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吧？”老莫问。

　　“那还用说？”我诉苦道：“那些住户的私人用品都就被房东扔到了垃圾堆里了，他似乎早就知道这些人是不会再回来的了，为了再把这些扔掉的物品找回来，我跟踪垃圾运输车去了几个不同的垃圾掩埋点，蹲在坑里跟拾荒的农民工争抢垃圾，还差点让他们把我狠狠的揍了一顿……”

　　老莫幸灾乐祸的嘎嘎怪笑起来：“活该，让你小子天天两眼朝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却到处拈花惹草，早就该有人教训教训你了。”

　　我瞪了他一眼：“你觉得这很好玩是不是？”

　　他呆了一呆，看我的表情是真的很生气，急忙把鸡腿塞进嘴里：“你说，继续说……”

　 　我继续说下去：“最终我找回了五个患者每人的一件私人用品，然后我拿着这件物品，站在患者的床前，轻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结果，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他们 每个人立即神智清醒，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力，和让人吃惊的思维判断能力，当他们恢复清醒的那种冷静样子，几乎让你无法接受。”

　　“这有什么无法接受的？”老莫想了想，说道：“不是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吗，失去记忆力或者是精神错乱的人，因为一点意外的刺激，瞬息间恢复了神智，说到底就是对症下药……这个，你应该比我还熟悉吧？”

　　“恰恰相反。”我说道：“你所说的，都是电视电影里边的戏剧性场景，而这种事情，在现实中遇到可能，不会低于你扔一根针到大海里，然后顺手往水里捞一下，却恰好将那根针捞上来的概率。”

　　老莫的眼睛眨了一眨，忽然象想起什么事一样：“韩江你先坐，我有点事要先走一步……”

　　我一把拉住他：“老莫你给我坐下，不许临阵脱逃！”

　　老莫呻吟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坐了下来：“不用你说，我就知道那东西已经缠上你了……”

　　我看着老莫：“你说得是……”

　　老莫拿手中的鸡腿朝上面指了指。这家伙，亏他还是个神探呢，一个女人就把他的魂都吓飞了，连说话都不敢提起对方的名字，我偏偏要让他听到这一切，于是我故意伸头向前，低声对他说：“那女人的名字叫吴雪。”

　　老莫倒吸了一口冷气：“吴雪？韩江吴雪？”

　　“没错。”我说。

　　“看来，我一点也没猜错，”老莫低声喃语道：“那东西，就是冲你来的，你看，它连名字都……”

　　“我说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我火了：“一口一个那东西那东西，听你说话我总觉得碜得慌。”

　 　“碜得慌就对了，”老莫阴沉沉的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的，那东西是有为而来的，你看它的每一个步骤，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先接连让五个人精神错乱，引 起你对那间屋子的注意，等你去的时候，它早就在那里等着你了，然后它再帮助你解决天大难的题，你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实际上心里比谁都花花，放着这现成的当 还能不上？现在肯定是如胶似漆了吧？”

　　“胡说什么呢！”我本想发火，可想了想，觉得让老莫已经把所的问题全都点到了，整个事态的推进过程正如 他所说，顿时泄下气来：“你说得没错，表面上，是我治好的那几个患者，可是我知道这全都是假相，因为在这个女人没有出现之前，我就曾经那样试过，可是一点 效果也没有，但等她表态赞同我的做法的时候，那几个患者，他们似乎正等着这一时刻呢，竟然不约而同的……痊愈了。”

　　“你确定那五个患者不是装病？”老莫鼓着眼珠子问我。

　　“你不是已经对他们进行过调查了吗？”我没好气的反诘道：“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

　 　老莫垂下了头：“没错，周宏，于会冉，杨高，刘磊，张俨，这就是那五个突然在801房间里精神错乱的人的姓名，他们都是在非常偶然的情形下住到那间屋子 里的，而且他们的履历没有任何交集，天南海北，偶然的机会下来到这里，随机的选择让他们先后住进了静安小区801室……这其中唯一起到作用的因素就是偶然 性，从其中我嗅不到半点犯罪的味道，除了……”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声音低沉的道：

　　“除了我感觉到你已经陷入了极度危险之外，我没有任何其它的感觉。”

　　“房东的情况呢？”我问：“你查过了没有？”

　　“房主的签名确实是叫一个叫李嵩的人。”老莫道：

　　“但是，他的身份证件却是假的，我调阅了所有相关的资料与档案，想找出你所说的那个矮个子丑男人的来历，可是最终一无所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我不由自主的问道。

　　“你说的那个人并不存在，尽管你举出静安小区的保安来做证，但是这个人的确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就是最后的结论。”

（2）离奇车祸

　　与老莫分手后，我开车向医院驶去，越开我的车速越慢，我知道有什么在医院里等着我。

　　吴雪那双浅笑盈盈的眼睛。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

　　对于这个女人，我可谓即迷恋又恐惧，我断无可能接受老莫对她的称呼：那东西……但是，她操纵主导我意志的神秘力量，却让我感觉到阵阵阴寒。

　　我抬头看了看太阳，这晴天白日的，会有什么不沾的东西能够浸染我的内心呢？除非我自己放弃，否则任何污秽力量的影响都不会起到作用。

　　但是我知道，我的意志力正在吴雪那双浅笑盈盈的眼睛逼视之下，渐渐趋于崩溃，所以我才会感受到无端的恐惧。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正好借这个机会，我把车子驶到路边，拿起手机看了看，眉头又皱了起来：

　　是金子。

　　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受够了她那双幽怨的眼神，好象我曾经许诺过她什么，可老天做证，这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但是她那双委屈与伤怨的眼神却让我自己产生了无尽的疚愧，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躲着她，那么现在呢？这个电话我应该接吗？

　　犹豫着，我慢慢拿起了手机。

　　“韩医生？”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次同我说话，用的都是这种腔调，而医院里的那些护士们，已经尽了她们最大的努力对我的“卑鄙无耻”行为表示唾弃，可是我能说什么？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啊！

　　我嗯了一声：“什么事儿？”

　　“来了一个女孩，叫弥花儿。”金子委屈的说道：“不知道韩医生是否还记得她？”

　　“弥花儿？”我怔了一下：“哦……她不是……患者张俨的女朋友吗？她怎么来医院里了，张俨不是已经出院了吗？”

　　“我也不清楚，”金子道：“她只是说有事儿想和你谈谈，问你方便不方便。”

　　有事找我？我心里一惊，莫非张俨的病情又反复了？但我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于是就吩咐道：“好的，这样吧金子，你带那女孩从医院里出来，到对街一家叫九月香的咖啡馆，我在那里等你……”

　　金子小声嘀咕了一句：“现在我正在值班，不能离开……”可我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到了九月香咖啡馆，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等了不到十分钟，就见金子穿着粉色的护士服，双手插在衣兜里，正东张西望的带着一个圆脸、衣装朴素的女孩子穿过马 路，我低头喝了口咖啡，再抬头，正见一辆栽货卡车突然闯了过来，视红灯而不顾，带着巨大的轰鸣声，疾速的向金子冲了过去，我惊叫一声，狂跳起来，再看外边 已是烟尘一片，那辆卡车已经连车头都深深的陷入医院的墙壁里，现场是人们慌乱疾奔的一片混乱。

　　我疯了一样冲出咖啡馆，径直向车祸现场奔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急切的喊着：“金子，金子……”我跑到那辆闯了大祸的卡车前，猛的一把推开拥挤在那里看热闹的人群：“金子，金子，你在哪里……”

　　“韩医生，我在这里……”我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我向那边疾冲过去，看到在一堆建筑板材之下露出金子一张苍白的脸：“韩医生……我没事，你不要跑那么快……”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泪水朦住了，不顾一切的扑到那堆板材上，拼命的拿手扒着，一边扒一边向四周看热闹的人群喊：“帮帮忙，大家快来帮帮忙……救人要紧啊……”

　 　几个中年男人上前来和我一起用力搬开压在金子身上的板材，更多的人则兴奋不已的围站在四周，发出啧啧的叹息声：“真可怜啊，你看压在底下的小姑娘那张 脸，多年轻，多漂亮，估计男朋友还没有呢吧？就这么完了，啧啧，太可惜了……”我气愤的冲那群闲人嚷了起来：“你们能不能过来帮一下手，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啊，就这样站在一边看热闹，你们还有良知没有？”

　　听了我的斥责，大多数人急忙后退了几步，做出一副与事与争的样子，但有几个满脸油滑的年轻人不买我的帐，反而气势汹汹的冲我骂道：“王八蛋，你骂谁？再乍刺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我怒不可竭，恨不能一拳砸在那张不知廉耻的脸上，可是金子还被压在板材之下.我不敢稍有分心，只好装没听到辱骂的样子，继续拼命的搬起压在她身体上的板材。

　　可是那几个年轻人却不知轻重，其中一个居然走过来，在我的后面重重的踢了我一脚：“兔崽子，你怎么不敢骂了，你骂啊你，再骂把你的舌头揪下来！”我的手上正搬着板材，不敢分心，生怕稍一分心，板材再压下去，那我就愧对金子对我的期望了。

　　万万没想到，我越是不敢分心，那几个年轻人就越是不知分寸，他们居然围了上来，对我拳打脚踢，我有一种感觉，他们似乎是存心这样做，因为有一个年轻人扬着一张充满仇恨的嘴脸，一脚踢向了我搬着板材的手。

　　他的目的很明显——逼我放手！

　　钻心的剧痛。

　　我强忍住，但是我那只被踢伤的手已经失去了力气，只能勉强搬着板材站在原地，却没有力量将板材从金子的身体上移开。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又一个年轻人顺手从板材中抽出来一根嵌着金属钢钉的木棍，存心险恶的对准我的手狠狠打下，我知道这种凶器对人肉体的伤害力量，它足以一棍将我的手掌打烂，而到那时，我搬起的板材就会轰然砸下。

　　金子！

（3）恐怖的秘约

　　那根嵌着钢钉的板材于空中划过一道骇人的冰冷弧线，凌厉的击向我的手掌。我一动也不敢动，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剧痛钻心的感觉由传导神经漫入我的大脑。

　 　突然之间人群一阵骚乱，一条骄健的人影突然插了进来，举手抬足，那格斗的姿式不尽的优美，他的动作突然定格，就见围绕在他周围的几个凶恶的年轻人用惊愕 不已的目光呆看着他，然后那几个油滑青年猛一仰头，向空中喷出一道道浅红色的血雾来，只见他们的身体摇摇晃晃，扑通通全都跌坐在地上。

　　那条人影收住拳脚，直到这时候，围观的无聊者们才轰然的发出一声喝彩声。

　　我则用愤怒的目光看着那个霎时间成为现场明星的家伙，喃喃的骂了一句：“他妈的老莫，你有这本事不说早点使出来，还天天跟个兔子似的东躲西藏……”这声呢喃未止，许多人已经一拥而上，帮我合力抬起那块沉重的板材，露出了下面的金子。

　　我看到的是一团模糊的血肉，和金子那张惨淡的笑脸，忍不住凄呼一声，我扑了过去，抱起她的头来，她用一种迷朦的眼光看着我，苍白的嘴唇翕动着，说了声：“韩医生，你真帅……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我的泪水一下子淌了下来，抱起金子撒腿就向医院狂奔，一边跑一边不停的大喊着：“让开，快让开……”我冲进医院的诊疗部，径奔外科手术室：“医生，医生，快来,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一个护士迎上前来，看到我怀中金子身上的粉色护士服，顿时脸色大变，转身吩咐了一句什么，顿时我前面的手术室房门大开，我一直冲进去，把金子轻轻的放到了手术台上。

　　金子，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要救回你这条命，让你仍然象以前那样，顽皮，狡黠，清纯，可爱……

　　外科室的主治医师带着十几个医生匆匆的走了进来：“你是神经科最能耍酷的那个韩江吧？这是你的女朋友？”

　　我点了点头。

　　“那么你现在出去，”主治医师冷冷的命令道：“你应该象相信你自己那样相信我们，把她留给我们吧。”

　　我慢慢后退，眼看着外科手术室的房门在我面前合拢，一瞬间泪水迷朦了我的视线，我听见自己凄声叫了起来：“金子，金子，你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你知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刹那间我抽搐的身体猛然僵硬。

　　但是那只手却是异样的香软温莹，水晶一样玲珑剔透的指甲，花辨一样柔美的五指，只有一个人才会拥有着这般极尽完美的手：

　　吴雪。

　　她的声音在我身后缓缓响起：“总会有些事情，让我们魂牵梦萦，总会有一种情感，让我们黯然神伤。”

　　然后我就看到了她那张柔美优雅的脸，眼睛中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慎戒：

　　“你应该相信你自己，一如既往。”她说。

　　我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后退了一步，麻木的大脑慢慢的恢复了思维能力：她在说些什么？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很清楚，”她说，但她的话是针对我的心理活动，而非是针对我所说的话：“有一个久远的传说，美丽而动人。在这个传说之中，你所许下的愿望都会美梦成真，你所希望的事情都会成为现实。”

　　“试试看，韩江。”她说：“这个美丽的传说始终长存在我们的心灵之中，只要你真诚的召唤它，那么它就会悄然来到，让你的生命展现无数的奇迹。”

　　我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响起一声响亮的气流湍击之声：“吴雪，你到底是什……谁？”

　　“那并不重要，”她说，目光中恢复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蛊魅：“重要的是，你是否需要她。”

　　她用手向手术室里指了一指。

　　我知道她是在诱惑我，用我心灵上最脆弱的情感来诱惑我。而且我知道，如果我一旦开口乞求，那么，此时在手术室里血肉模糊的金子，就会象张俨那五个精神彻底错乱的患者一样，恢复他们的活力并精神饱满的走出病房。

　　但是，我唯一不知道的是，我需要为此付出何种代价。

　　我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告诉我吴雪，我需要付出什么？”

　　吴雪笑了，那种笑柔媚入骨，如花枝扶醉，让人无力自制，心旌动摇：

　　“生命原本是一场美丽的幻梦，你付出什么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什么。”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影渐而消失在迷宫一样的回廊之中。

（4）他不是他自己

　　“老莫，老莫！”

　　我向医院门前那纷乱的人群冲了过去：“老莫你在哪里？快一点出来，我有事儿找你……”

　　老莫那张脸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我一把抓住他，正要开口，却见他那张冷铁一样森然的唇角缓慢的蠕动了一下：

　　“她死了。”

　　“谁？”我顿时魂飞魄散：“金子死了？这不可能，我刚刚还在……”

　　“不是金子。”老莫说：“是和金子在一起的那个圆脸女孩子。”

　　“圆脸女孩子？”我终于想起来了：“你说的是弥花儿？”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老莫摇头：“我只知道她是一个非常年轻，非常年轻，和你的金子同样年轻的少女，她那美丽的生命盛季还没有开放，就这样殒灭于一场蓄意的谋杀之中。”

　　“谋杀？”我呆呆的看着老莫：“我目击了事件的全部过程，那一切看起来……只不过是一起意外……”

　　“这正是它们想让你相信的，”老莫脸色悲绝：“韩江，我告诉过你的了，那是一种可怕的力量，我不知道有谁能和这种神秘的力量相抗衡，至少，你和我是不成的。”

　　“而且，”他继续说道：“对方制造这起事件的最终目的是你，韩江，我甚至丝毫也不怀疑，对方一定是已经对你开出了交易条件，而且你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你才会这样惊慌失措，对不对？”

　　“天！”我张大了嘴吧：“老莫，你是怎么知道的？”

　　“直觉。”老莫淡然的回答道：“你以为我凭什么能够在蛛丝一样凌乱的资料中迅速的研判出事情的真相？靠逻辑吗？不，那根本就靠不住，我唯一依靠的，就是我的直觉。”

　　我惊疑不定的看着老莫：“老莫？”

　　“嗯？”他转向我：“什么事儿？”

　　“你……你这个样子，让我几乎不敢认你了，”我语无伦次的说道：“你还是我那个朋友老莫吗？你那猥琐、怯懦、丑陋而且卑劣……我是说，你刚才在车祸现场的表现简是尽善尽美，那同你以前的样子完全不同。”

　　“那是因我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老莫说：“我必须要保护好我自己，决不允许让它们利用偶然性事件除掉我。”

　　“老莫……你今天说话也是非常的奇怪……”我惊疑不定的看着他：“是谁要除掉你？你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老莫拉着我的手，把我拉到一边：“现在你马上把刚才死去的那个圆脸女孩子的资料告诉我，这非常重要。”

　　“你是说弥花儿？”我问：“她只是第五个突然精神错乱的患者张俨的女朋友，我就是用她的碑誓唤醒张俨的……老莫，这件事我们等一会儿再说，有件事非常重要，是关于吴雪……还有金子……”

　　可是老莫根本不肯听我讲话，他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原来那个女孩子是张俨的女朋友，韩江，这个女孩子临死之时，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我茫然。

　　“他不是他，他是另外一个人。”老莫严肃的说。

　　“什么？”我更加茫然了。

　 　“是她临终的最后一句话，”老莫解释道：“当时你发疯一样抱着金子冲进了医院，我就抱起弥花儿，可是她的身体已经被那些沉重的板材压得惨不忍睹，那甚 至……我只能确信，她之所以还没有死去，那是因为她还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所以当我凑到她的嘴唇边的时候，我听到了她在生命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是他，他是另外一个人。”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脑子里满是金子那凄凉的笑脸，根本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只好求助于老莫。

　　“起初我也不知道弥花儿说这句话的意思，”老莫说：“但等我知道她是张俨的女朋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弥花儿说的是张俨。”老莫说：“因为除了张俨，在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男人让她如此刻骨铭心。”

　　“她告诉我们说，张俨并不是张俨。”老莫说。

　　“你以为你是你的医学造诣医好了张俨吗？错！根本没有那么一回事，甚至你自己都知道，张俨的病情，是注定了永远也无法康复的，但是你非常惊讶的看到你自己居然医治好了这个根本不可能康复的人，最初你以为是发生了奇迹，但现在，我们知道真相了。”

　　“什么真相？”我的喉咙发干，胸口发闷，眼前一片漆黑。

　　“真相就是，那个恢复了健康的人，根本就不是张俨，尽管他占据着张俨的躯壳。”老莫说。

　　“他不是张俨？”我万难接受这样一个诡异的结论：“如果他不是张俨，那么他是谁？”

　　“他就是它们。”老莫的声音低沉而不可闻：

　　“韩江，它们来了。”

（5）它们来了

　　“看，那就是张俨。”

　　不用我的指点，老莫就能够在人群中一眼辨出那个曾经蜷缩在医院的病床上，无休无止的撕扯着紧身衣的那个无助年轻人。但是现在，吃惊的并不是老莫，而是我自己。

　 　这个年轻人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他的体态仍然象以前那样丝毫也不起眼，但是在他的身体上洋溢着一种令人生畏的力量，龙行虎步，气势如虹，当他穿越人群的 时候，所有的人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压力，竟然纷纷不由自主的为他闪让他一条路。他那君临天下，凌驾于苍生之上的森然气势，带有一种摧毁一切的强大力量，辗 压着那些如浮蚍般缺乏价值的生命。

　　他一个人走在人群中，就象是在他的国土上自由漫步的君王，没有人敢有丝毫与他抗拒的意识。

　　他一个人走在人群中，宛若一支杀气腾腾的军队在行进，那稳健有力的脚步足以让整个世界为之震颤。

　　他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就是那个蜷缩在医院病床上的那个软弱无助的患者？我真的无法相信。

　　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为他让开一条路，只有我和老莫两人站在他的行进方向，面面相觑，手心满是冷汗。

　 　张俨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的眉头皱了皱，那种无形的威严霎时间带给我一种强烈的卑微意识，仿佛阻挡在这样一个重要人物面前，我已经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错。 我看到老莫的两腿也在微微颤抖，这反倒让我心态平静了下来，不管怎么说，我此时面对的是对方所挟带的那种慑服人心的强势力量，那么，就让他来好了。

　　张俨已经站在了我们面前，而我们仍然没有让开。

　　他的表情变得愠怒起来，这再一次让我们深深体验到拒绝给这样一个重要人物让路的过错，幸好他很快就认出了我：“是韩医师。”

　　“是我。”我说，静静的看着他。

　　“哦，在这里遇到你真高兴，”他说，眉宇开朗，神采奕然，透射着一种无可抵御的亲和力量：“韩医师曾经治好了我的病，我是终生感激的，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有所回报的。”他慨然说道：“我现在还有点事……请让一让……”

　　“我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我打断了他。

　　“我？”他的表情带有几分夸张的愕然，却又突然失笑起来：“韩医师治疗的患者也太多了，难怪你记不住，我就是新近刚刚出院的张俨啊。”

　　“哦，你是张俨？”老莫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他的面前，竟然与张俨那双凌厉的眼睛直视着：“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听说过弥花儿这个名字吗？”

　　“弥花儿？”他的表情霎时间有些许的迷惘，但瞬间就恢复了若无其事的笑意：“那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可惜我们志向不合，昨天刚刚分了手……你们突然找我问起她，有什么事情吗？”

　　“她死了！”老莫恶狠狠的道：“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她被一辆载货大卡车撞死在医院的大门口，她死前身体已经支离破碎……你听了这个消息，有什么感觉？”

　　“我？感觉？”他的表情微微有些诧异，旁观者也可以将此理解为悲伤：“这真是一起悲剧，是不是？”

　　“你以为呢？”老莫反问道。

　　张俨的神色平静了下来，他用食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下颌：“看来，我应该到她的灵前献上一束鲜花，毕竟是一条美丽的生命，竟然就这样离开了我们。”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湿润了，我竟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怀。

　　“哦，你负责献花，”我走上来，和老莫站在一起：“那么请你告诉我，谁来负责替她下葬，谁又来负责替她守灵？”

　　他的脸色变了变，只能沿着我们的语境为他设置的道义规则来回答：

　　“是我，当然是我，这难道还有疑问吗？”

　　“那好，你请。”老莫给他让开了路：“弥花儿在等你。

（6）荒郊对垒

　　我们带着张俨在返回医院的路上。

　　路上我的手机响了两次，是外科手术室打来的，金子仍然在抢救之中，而我，或许只要许下一个愿望，就会再看到她那张如花的笑脸。

　　但是我不敢，我甚至没机会对老莫说这个事。

　　我无法确定，他是否会支持我这样做。

　　突然之间张俨把头凑了过来：“刚才我好象听到韩医师提起金子的名字？”

　 　我猛然回头，怒视着他，他的笑容大度而雍容，让我于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卑陋与狭隘：“韩医师，你无须着急，我当然认识金子护士，那个美丽的女孩子，当初你 让我恢复神智的时候，她就站在你的身边，用敬佩与爱慕的眼光注视着你。虽然我当时意识仍然处于弥散状态，可是我知道自己第一眼看到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 画面。”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家伙，活脱脱的是吴雪的翻版，连窥伺人心的那种诡异力量，都没有什么差别。

　　“韩医师，很多情形下，我们必须要相信我们自己，相信我们的能力与我们的愿望，当这二者结合的时候，我们的生命就会焕发出奇迹。“他继续说下去。

　　“吴雪。“望着这个家伙，我脱口叫道。

　　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什么？谁又是吴雪？“

　　“吴雪，你没有必要再隐瞒了，”这时候，正开车的老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们决非是第一次打交道，我知道你就是它，就是那可怕东西的终端。”

　　“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张俨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老莫一声不吭，突然把车掉头驶上一道斜坡，再顺着斜坡驶下，车子驶进了一个废弃的垃圾堆。我惊讶的看着老莫的举止，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有几分不妥当，老莫的情绪分明正处于失控状态之中，而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张俨，却神色淡定，若无其事。

　　老莫停下了车，提着手枪下了车，顺手打开后车门：“出来吧，你到地方了。”

　　张俨没动，只是用责备的眼神看着老莫：“这里好象不是弥花儿的灵堂。”

　　“你知道自己要去的并不是那里，对不对？”老莫冷笑。

　　张俨严肃的摇了摇头：“随你怎么说，但我提醒你，你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老莫……”我试图制止老莫的冲动，但他举起一只手，示意我不要出声：“吴雪，或者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于十年前在冰河道上的遭遇你不会忘记吧？ 那一次你夺走了我最心爱的女人，红琴，你还记得她吗？”他把一张发了黄的照片递到了张俨面前，我探头看了一眼，霎时间目瞪口呆。

　　照片上的人像已经发黄，但女孩子那浅笑盈盈的唇角，那仿佛蕴藏着几千个世纪的神秘的美丽眼睛，却让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吴雪！

　　老莫竟然有吴雪十年前的照片！

　　而且他用另一个名字来称呼这个神秘的女人：红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目光忍不住望向张俨，他仍然淡定的坐在车里，用冷厉的眼神看着老莫，好半晌，才见他冷冷的一笑：“看来我还真是犯了一个错误，真不该让红琴回来，该死的，你这个家伙竟然蜇伏了足有十年之久，就为了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没错。”老莫也冷声相对：“这十年来，你们不也是从未放过除掉我吗？可是很抱歉，你们没有达到目的，所以这一次，你们必须要面对我与你们直面相搏的现实。”

　　张俨推开车门走了出来：“必须承认，你的胆色真不错，是我们让你装出来的懦弱与卑劣给蒙惑了，整整十年之久的伪装，你一定非常疲惫吧？”

　 　“你错了。”老莫摇头道：“实话告诉你，对于你们，我是真正的恐惧，我想这世上还没有谁能够做到无所畏惧的面对象你这样一种神秘而邪恶的力量，但是，第 一次是我最心爱的女孩子，而第二次，你选择的目标竟然又是我幼年最要好的伙伴，你们还让我怎么办？走投无路啊我，没办法，是你们逼我太甚。”

　　“太甚又怎么样？”张俨笑：“谁让你们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的呢？我也没有办法，你们必须要认命。”

　　“认命？休想！”老莫狂乱的舞动着手中的手枪：“时移事替，这一次我已经知道如何对付你了，整整十年之久我日思夜想的就是这个问题，你会发现这一次你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张俨轻笑：“未必，十年前你有充沛的体能，可是你的大脑开发程度不足，这一次你的智慧有所增长，但可惜，你的体能却在下降，此消彼长，你仍然是没有任何机会的。”

　　话音未落，他已经突然出手，动作迅捷如闪电，我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轮廊，就见老莫如一只纸扎的人一样扎手扎脚的飞了出去。

（7）飘然逸去

　　“老莫！”

　　我惊叫一声，想也未想，已经扑到了张俨的面前。这个东西和老莫的谈话已经使我确信了一件事，只有打倒它，或许才会弄清楚事情真相。

　　我一拳击出，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张俨握在手上：“别冲动，韩江，”他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想想金子吧，那美丽烂漫的青春少女，你难道不想把她拥在怀中吗？或许你只要一个小小的愿望，就能够让这一切梦境般的实现。”

　　“你到底是什么？”我喘着粗气问道。

　　他笑了：“这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想得到什么。”

　　“那红琴呢？”我反问：“难道老莫就应该失去他最心爱的吗？”

　　张俨脸色一变，我已经借势抢入他的怀中，顺手抄起他的衣襟，将他高高的举了起来，当他被举在空中的时候，我终于第一次看到了他眼神的诧异之色。

　　砰的一声，他被我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时候被击倒的老莫已经趁势扑了上来，出奇不意的按住了他的双腿，而我的臂肘也与此同时锁住了他的喉部。

　　终于把这个家伙制伏了，我和老莫相视而笑。

　 　有一个秘密从没有说破，它只属于我和老莫两个人的，我们两人从小穿开裆裤长大，一起沿街追杀邻居家养的鸡鸭猫狗，并一起跟随老莫的父亲学了一身搏击之 术，正是这段共同的经历让我对老莫从警之后的卑懦表示了最大的不屑，但是现在，我想我会偿试着去理解他——在他将那些对我隐瞒了十年之久的事情告诉我之 后。

　　他妈的，他竟然将他十年前所经历的事件对我瞒得死死的，而我，居然拿他当我最可靠的朋友。

　　张俨在拼命的挣扎，他的力气奇大， 简直如同一只莽牛，但即使是一头真正的莽牛，想要挣脱我和老莫两人的桎梏，那也是千难万难。就在他拼命的踢腾之中，老莫已经将全部身体压在他的腿上，并迅 速的从兜里掏出一捆坚韧的麻绳，随着张俨两只脚的扭动，那麻绳迅速的将他勒了起来。

　　他的双腿被捆了起来。

　　然后是双手。

　　当他全身被捆绑得形同粽子的时候，他突然笑了起来：“很有趣的游戏，是不是？”

　　“是很有趣，”老莫咻咻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一支烟来点上：“说吧，吴雪……是不是你们的头儿？”

　　“你猜。”张俨是满脸的诡异笑容，那笑容让我惊心不定，正在惶然之际，老莫突然扔下烟，猛的扑了上来，同时嘴里大声的喊着：“韩江，快快拉住他，他要逃走……”

　　他要逃走？他全身绑得如同一只粽子，怎么一个逃法？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件事，就看到了一件让我魂飞魄散的情形：

　　张俨的眼睛突然翻起了大块的眼白，脸上浮现出诡异的阴笑，他的手指慢慢蜷缩成鸡爪状的勾形，身体猛烈的抽搐了起来。

　　“抓住他，韩江快来抓住他，千万别让他逃掉……”老莫一迭声的惊叫着，拼力的按住张俨。而张俨却突然爆发出一阵阴森怪异的嚎叫，身体激烈扭动得如同一尾发了疯的鱼。

　　抓住他？这个情况让我如何一个抓法？

　　哪怕是一个最差劲的医师，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判断出，张俨的疾病突然发作了，但是这种发作却没有丝毫的征兆，这给了我一种强烈的恐怖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怪笑着穿越他的身体离去，留给我们的，是一具已经丧失了自主意识的躯壳。

　　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用食指死死的按住他鼻子下面的人中穴道，并顺手抄起一块上面满是泥垢的木片塞进他的嘴吧里，防止他因为过度的抽搐而咬断舌头。

　　我的努力不能说没有效果，张俨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我松开手，随即听见他一声悠长的惨嚎。

　　我听见自己叹息了一声，放弃了，丢开他抱拢双腿，坐到了一边。老莫的声音愤怒的在一边不停的响着：

　　“它逃了，那东西它逃走了，我们最终还是没有抓住它……”

　　我们是抓不住它的。

　　我们最多只能抓到一个精神错乱的患者。

　　张俨。

　　此时他正全身捆绑，拼命挣扎着哀声惨叫，他那双空洞洞的眼睛一望可知，这个人的思维与意识，早已是一片空白。

（8）神秘礼物

　　“快，快快韩江，我们马上回医院！”

　　老莫气急败坏的收起手枪，向着他的车跑了过去：“马上去找吴雪，韩江你已经看到了，不管它们到底是什么，可它们并不可怕，至少它害怕我们，怕我们两个……”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全身抖动不止，显系内心的紧张已经失去了控制，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急忙和他一道跳进车里，由我来驾驶，发动车子。

　　车子驶出废弃的垃圾场，，驶回到了公路之上。

　　我瞟了一眼老莫，他在吸烟，可是他总是打不着火，一次又一次，打火机终于点燃了，但他的嘴唇颤抖得太厉害，那支烟在火苗上跳来跳去，始终无法点燃。后来他索性收起打火机，拿手捻碎那支烟：

　　“吴雪……她就是红琴，是不是？”

　　我的身体猛的一震：“老莫，我还没有……”

　　“你不用说，根本用不着说出来。”他凄笑着，眼角噙着泪珠，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当我刚才拿红琴的照片给张俨看的时候，我注意到你的身体猛然颤动了一下，而你在女人面前的失态从来不是这种表现，这只能证明一件事，你见过红琴。”

　　“而且，”他的声音低垂下来：“事情让你极度意外而震惊。”

　　“我说得没错吧？”他说。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应该……”我欲言又止，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从气势凌人君临天下的张俨到一个精神错误者张俨，这怪异场面带给我过于强烈的冲击，让我的大脑陷入了凌乱的无意识状态之中。

　　“我也不知道，”老莫凄然笑着：“但是我想，或许我会向她开枪的，任何事情只要有必要，我们都会去做，对不对？”

　　对倒是对的，但他和我都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我们的车冲进了医院。

　　下车之后我们一路飞跑，冲进了神经科，迎而正遇到孟主任那双严厉的眼睛：“韩江，你干什么去了？这是你上班以来第一次无故缺勤，你必须要给我一个交待……”

　　“孟主任，”我劈头打断老头的喋喋不休：“告诉我吴雪在哪儿？现在！”

　　“韩江！”孟老头勃然大怒，正要对我厉声训斥，却突然声音软了下来：“……好吧，吴医师已经走了，就在你回来之前，我们说什么也无法留住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老莫。老莫的神态反而平静了下来：“它走了？那么它走之前没有留下什么话来吗？”

　　“你是谁？”孟老头不满而不屑的瞪着老莫。

　　“回答他的问题！”我冲老头吼了一嗓子。

　　“你……”老头吓了一大跳，瞪圆了眼睛看着我：“……好吧，我告诉你，吴医师临走的时候，对我说，如果韩江你问起她的话，那么，她让我转告你，无论如何，你将得到你生命中最珍爱的礼物，并希望你好好的珍惜。”

　　“无论如何，我将得到我生命中最珍爱的礼物……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愕然。

　　“快说，礼物在哪里？”老莫催促孟老头。

　　“我哪知道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孟老头气急败坏，拂袖而去：“等以后跟你算帐！”

　　“你快去你的办公室里看一看，”老莫急切的转向我：“说不定那东西把礼物留在了那里。”

　　我后退了一步，用失神的眼光看着老莫：“老莫，我不相信你也有迟钝的时候……”

　　老莫的神色霎时间大变：“不会的，绝不会这么糟……”

　　话没有说完，一个小护士已经飞快的沿着走廊跑了过来：

　　“韩医师，韩医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金子姐她已经没事儿了……连外科主刀的罗主任都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我听见自己绝望的呻吟了一声。

　　奇迹！

　　难道我们真的渴望它的到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