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算回来了,没带手机吗?”宇文一见到方欣,便扔掉手中的烟头,迫不及待地拉住了她的手臂。
“啊……”方欣愣了一下,又摸了摸牛仔裤的荷包,“呃,手机搁在寝室里,忘带了。”
“别管手机的事了,今天易南行在水吧把几个男生都打成骨折,你可曾亲眼看见?”宇文急切地问道。
方欣惊愕地后退了一步,说道:“怎么今天你们都要问这事啊?”
“啊?”这下轮到宇文吃惊了,“还有谁也向你打听这事了?”
“那个……那个日本留学生,就是来上你课的那位……”方欣隐隐约约感到事情有些严重。
“你都对他说了些什么?”宇文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紧张。
“我……就说了看见易南行在一瞬间就把几个男生打倒了……”
“还说了什么细节没有?”
“没……没说什么了,哦!我大概说了一下易南行的相貌,因为我和他都觉得奇怪,易南行瘦瘦的,又貌不惊人,竟然还是个武术高手……”
“那个日本学生听你说了以后有什么表示吗?”
“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他只是说中国功夫实在太神奇了,想找个高手学中国功夫。”
“易南行动手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光?”宇文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光?”方欣一怔,“太突然了,没注意……”
“哦,没事了,你快上去休息吧。”宇文竟然转身就走。
方欣在宿舍楼下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知宇文又急匆匆地倒转了回来,“方欣,今天的事情在学校的BBS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不过他们都是在瞎猜,你得答应我,不要再把你看见的一切发到网上去了!也不要再对任何人谈起这件事,好吗?”宇文极其严肃地望着方欣。
“嗯!”方欣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宇文无论让方欣做什么事,她都很自然地应承了下来,在方欣的心中,宇文给人的感觉似乎很可靠。
宇文微微一笑,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
第二天上午,唐考和丁岚去了物理系的课堂,果然,易南行并没有来上课。两人不免有些沮丧,他们昨天就已经分头去寻找易南行,但找遍了整个校园也没见到他的身影,唐考和丁岚甚至还去了易南行在校外打工的酒吧,也是一无所获。
难道老易真的赤手空拳伤了四人,畏罪跑路了?另外……宇文老师似乎对这件事情也很上心,听说这事后就立即跑去找方欣确认,而且还要唐考以后不管学校里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要第一时间通知他……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唐考不免有些出神。
“唐考!又在环球梦游啊?起来把这个例句翻译一下!”只听见一声娇叱,英文老师温雅在讲台上已经是柳眉倒竖了。
“啊?啊?”唐考慌张地站起来,两眼不知所措地乱转,倒真象是从梦游中惊醒的。坐他身旁的丁岚已经用书本挡住脸,幸灾乐祸地嘿嘿怪笑起来。
温雅是S大出了名的美女教师,平日早已习惯了上课时男学生们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流口水,所以唐考望着窗外走神,便很容易地被她发现了。
唐考在桌下重重踢了丁岚一脚,意思是要丁岚提示一下温雅所说的例句究竟是什么。
丁岚呲牙咧嘴地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的一句中文。温雅上英文课不喜欢照搬课本,总是用一些课外书上才能看见的例句来做教学。
“这是一个除魅的时代。这个时代不需要先知,也不需要神谕,这个时代属于普通人,每个人除了要由自己来面对这个时代以外,还要由自己勇敢承担起责任来!”唐考用标准的英文将那个例句翻译了出来。
温雅见没难倒唐考,又加问了一个问题:“这句话是谁说的?”
“德国思想家韦伯。”唐考已经恢复了平静。
“坐下吧,上课的时候认真一点!”温雅不甘心地说道。
唐考抹了一把冷汗,坐了下来。
“想什么这么出神?害人家温大美女看上你了,嘿嘿……”丁岚低声怪笑。
“别……温大美女的粉丝太多,得罪不起,我还想多活两年。”唐考也低声笑了起来。
丁岚突然神色一凝,悄声说道:“昨天我去找过张月晨。”
唐考在桌下给了丁岚一拳,“好啊,我让你去找易南行,你倒去找你的旧相好去了,她答应回来继续拍电影了吗?”
丁岚出手抓住唐考的拳头,很严肃地说道:“张月晨的室友说她已经失踪三天了!”
“啊?”唐考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真的,三天前,张月晨上午还和她的室友们一起上课,到晚上就没回寝室睡觉!现在她的室友们有点着急了,打她的手机也是关机的,但又不敢告诉老师,怕万一她只是出去玩了几天,告诉老师后她又回来的话,会被学校给于夜不归宿的处分惩罚。”
“这帮女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张月晨如果真是私自出去玩,肯定会先和她的室友们通气啊,除非她们之间的关系很不好。”
“嗯,也许她们之间关系确实不好,有个女生居然说张月晨会不会是被大款包了!”
“这种无稽之谈也亏那女生说的出口!”唐考与张月晨也曾接触过一段时间,对她的品行还是颇有了解的。
“可现在她真的失踪了。今天……我不能和你去找易南行了,我要去找张月晨!”丁岚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她的事你还这么上心?”唐考斜眼看着丁岚。
丁岚沉默了片刻,才没头没脑地突然说道:“她是个好女孩。”
“唉……最近我们怎么变成专职寻人的了?宇文这家伙要我尽快找到老易,现在你又要去找张月晨。”唐考长叹一声。
“丁岚!唐考!你们俩说够了没有?”讲台上再次传来一声怒喝,原来温雅一直是盯着他们两个的,“说的这么亲热,难道你们俩准备在迎新晚会上演断背山?”
女生们都偷笑起来,这两个家伙整天混在一起,确实有成为断背山的潜质。
唐考和丁岚哭笑不得,只好一同拿起课本把脸挡了起来。
******
吃完中饭之后,宇文突然说他需要拍一些校园内的照片,要唐考把相机借给他。这两天宇文的怪异要求层出不穷,唐考心痛了老半天,勉强答应了,把宇文带到了自己的工作室里。
虽说宇文已经是唐考工作团队的一员,但他也还是第一次来到唐考的工作室里。说是工作室,其实就是唐考和丁岚在教工宿舍区租用的一套两居室的老房子。宇文本还以为唐考他们不过是小打小闹的DV爱好者,谁知道一进门,老旧的房间里竟然放了三台配置很不错的非编工作站,显示器竟然是一水的DELL2407。再拐进另一个房间,宇文就更吃惊了,屋里居然有一台雅马哈01V96型的小型调音台和Focusrite Voice MasterPro的专业话放,加上 SAMSON的监听耳机和录音话筒,俨然就是一个专业的小型录音棚!
“宇文老师,你应该听说过吧?相机和老婆,都是不能外借的,现在我可是把老婆都借给你了……你可千万要爱惜啊!”唐考打开屋角一个铁皮柜,嘟哝着拿出一台佳能的数码单反相机。
高老师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面前这位英俊的青年教师不会是来捣乱的,便答应了他们,把方欣一行带到了一个单人骨科病房。
方欣一眼就认出了病房里的学生正是最初挑衅易南行的那位高个男生。此刻的他两只手和一条腿都打上了厚厚的石膏,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躺在病床上,早已没了当初在水吧里那样嚣张的气势。安静的病房里突然进来好几个人,他也没有显出特别的惊讶,但当他看见方欣时,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李斌,认出这位女同学了吧?她当时也在你们打架的现场,现在你还是不想说你们打架的原因吗?”高老师靠近床头说道。
李斌表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还能踢足球吗?”
宇文走上前一步,说道:“幸亏你们欺负的那位同学手下留情,你的小腿虽然断了,但没伤到筋腱,骨头会愈合的很快,不会影响你以后踢球。”
提到易南行,李斌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们已经找到那个男生了?”
宇文摇了摇头,说道:“他已经失踪了,如果找不到他,就没法证明你们四人是受害者,所以现在需要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动手,他又是怎么打伤你们的?这些信息能帮助我们找到他的行踪。”
“你会相信我们不是打群架,仅仅是他一个人就把我们四个人全打伤的吗?”看来李斌并非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是高老师一直口口声声说他们打群架,一定要他们说出打群架的另外一伙人是谁。李斌想来说实话高老师也不会相信,便干脆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宇文突然低下头,在李斌的耳边轻声说:“我相信你!如果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实情,我保证可以让这位女同学重新做一个证明,忽略你们动手围殴那位同学的事实,这样学校就不至于因为此事给你们处分。”
李斌惊讶地望着宇文,不知这位老师为什么会突然作出这样的承诺。他看了看在一旁的高老师,高老师由于听不见宇文的悄悄话,此刻也是满脸疑惑地看着李斌。
“我不想在她的面前说!”李斌身子不能动,只能朝着高老师所站的方向努了努嘴,看来他对这位学校管理处的老师十分的不满
“你……”高老师没想到李斌会说出这样的话,生气地冲上前来,却被宇文拦住了。宇文贴近高老师悄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脾气都很倔,强逼也不是办法,还是麻烦你出去一会儿吧,我会把他所说的话转告你的。”
高老师满面怒容地看着床上的李斌,冷哼了一声,走出了病房。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宇文把病房门关上,唐考和方欣也围到病床的周围。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突然就动手了……”李斌的声音很轻微,“他一直都没有反抗的,直到我摸到他的照片……”
“照片?”宇文和唐考对视了一眼。
“是的,一张照片,你当时不也在旁边吗?你也看到了的。”李斌把目光投向方欣。
“可是我没看见那张照片的正面……”方欣这时也想起来了,当时确实是因为李斌拿了易南行的照片,易南行才陡然发怒的。
“那是一张什么照片?”唐考问道。
“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李斌努力地回忆着,“好像是坐在一间屋子里,她的身后是一扇打开的窗户,有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她是闭着眼睛的,头斜靠在窗框上……她的表情好像不是很开心!”
“不是很开心?”宇文反问了一句。
“是的……其实她没什么表情,但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有点奇怪,就好像她是被人逼着坐在窗边一样……”
“照片已经被那个男生拿走了吗?”宇文追问道。
“大概是吧……不过在我们争抢的时候,照片被我撕掉了一个角……对了,在我晕倒之前,那撕下的一角一直被我捏在手里的!”
“那现在你撕下的照片在哪里?”宇文似乎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不知道……说不定被医生顺手丢了吧……”
“如果你真的捏得很紧,也许医生还没有丢掉哦!你换下的衣服在哪里呢?”方欣说道。
“就在我的床头柜里面。”
方欣的猜测是正确的,在李斌换下的衣服口袋里,宇文找到了那照片的一角。但当他们看过这片残缺不全的照片时,三人都非常失望。
残余的照片上看不见李斌所说的女生的脸,照片从她的发际线那里就被撕开了,她身后的窗外景色也因为距离比较远而虚化了,模模糊糊的,一下也看不出这张照片是在哪里拍摄的。
“你还记得你受伤前一瞬间的情景吗?”宇文看着照片摇了摇头,只好又把希望寄托在李斌的身上。
李斌的眼中一片茫然,“我用花瓶砸了他的头,有鲜血从他额角流了下来,见血时我愣了一下,然后我的胳膊一阵剧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当时看见什么光没有?”
方欣有些惊讶地看了宇文一眼,这个问题宇文也曾经问过她。
“好像……我好像感觉到眼前有一阵蓝光晃过!”李斌居然真的看见有光。
宇文站直身子,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几个动手欺负贫困同学,我也不打算再教育你们,相信你们已经接受到足够的教训了。”
李斌有些惭愧地将头扭到一旁,不敢直视宇文。
“安心养伤吧,这事……已经和你们无关了。”宇文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三人走出病房,高老师在病房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他们出来,忙迎了上去。
“李斌怎么说的?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尊重老师。”
“他所说的,与方欣告诉你的一样,我也问不出更多的了,如果你不相信方欣,自然也没法相信他们。”宇文似乎不打算再和高老师纠缠,说完这句话便带着唐考方欣走出了医院大门,留下高老师一人在那里发楞。
在回学校的路上,唐考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向宇文问道:“宇文老师,只要他们不继续追究易南行,我们就不必再管这么多了,我想再过几天,老易肯定会回来的。为什么你一定要主动去找到他呢?”
“如果我们不主动找到他,他就危险了,现在恐怕不止我们几个在找他。”宇文皱着眉头说道。
“你的意思是……李斌那边会有人想要报复他吗?”听宇文这么说,方欣也有些担心了。
“大概……是这样吧。”宇文的声音有些犹豫,“不管怎样,我们先尽早联系到他再说。”
唐考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有些牵强,宇文似乎一直在隐瞒着什么,可唐考又没法从宇文口中套出实情,也只能将疑问统统埋在心底。
回到学校之后,宇文突然扯了个借口一个人先离开了,唐考与方欣面面相觑,两人间一下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可以陪我走回寝室吗?”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方欣先开了口。
“呃……行,走吧。”唐考愣头愣脑地向前方走去,方欣加快脚步才追上了唐考。
“上次你说电影协会的活动没意思,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方欣见唐考只顾闷头走路,只好自己主动挑起了话题。
“啊……其实……你们现在这样也挺好……”此刻的唐考正是因为自己之前出言讥讽方欣她们的电影协会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才会闷声无话,却没料到方欣自己先提起了这事。
“呵呵……怎么你现在又态度转变了?这样说的话,我会觉得你很虚伪哦。”方欣笑了起来。
“这……其实是我不对,你我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我不应该用考量我的标准去要求你啊,如果是我来面对一个一百多人的电影协会,恐怕也只能安排看电影这样的活动了。”唐考说的倒也是实话。
“嗯,那天隋凌也是有点仗势欺人了,也难怪你会生气,可惜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不过我倒是认为你说的很对,电影协会的活动确实太单调了,我想下周六请一位在电影研究上有些看法的学者来我们学校做讲座,也让协会的活动有点变化,你觉得怎么样?”
“你打算请谁来做这个讲座呢?”宇文也觉得这个提议有些新鲜,至少比聚众看电影好。
“D大有位上电影艺术理论选修课的王老师,我听在D大的朋友说他上的课很有趣,不如请他来做讲座如何?”看来方欣还真是为电影协会的工作费了些心思。
“我也听说过这位老师,他曾经是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的研究生,毕业后也曾参加过不少影视的制作,但后来有些怀才不遇,又见不惯影视圈里的阴暗面,便干脆退回原籍,回来当了个选修课的老师……”
“啊,那我就去请他来吧,想来他做的讲座会很有意思的。”
“嘿嘿……”唐考低声笑了起来,“听说这位老师的脾气也有点古怪,你去请他可别碰了钉子。”
“我回去组建一个美女小队和我同去,偏不相信拉不来!”方欣一捏拳头,表情居然有些严肃。
“哈哈哈……使美人计啊?你去试试吧。”唐考觉得方欣有点认真过头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恰好方欣的两位室友从宿舍里出来,看见方欣与唐考同行,便神情暧昧地对方欣眨了眨眼睛。方欣有些脸红,连忙拉开一些与唐考的距离。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我这还有点其他事情。”唐考一想到宇文交待的事就觉得头大。
“嗯。那就再见了。”方欣已经走进了宿舍大门。
唐考转身正要走,身后突然响起方欣的声音。
“哎!谢谢你今天陪我去医院!”方欣说完这句话,就快速地跑进了宿舍。
唐考伸手去绞弄着自己的头发,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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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打开工作室的门,唐考就被屋里烟雾腾腾的景象吓了一跳。他三两步冲到窗前推开大窗,让浓烟散出屋外,才发现是丁岚坐在角落里抽烟。
丁岚面前的烟缸里已经插上了十多个烟屁股,烟缸旁还放着两瓶啤酒。
“靠,你抽烟也不知道开窗户,我还以为工作室失火了!”唐考也顺手从丁岚面前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
丁岚没说话,仍是闷声抽着烟,不时拿起啤酒瓶灌上两口。
唐考也就地一坐,说道:“怎么?还是没有张月晨的消息?”
丁岚点了点头,说:“刚才张月晨的妈妈打了个电话来,是打到我手机上的。”
“嗯?张月晨的妈妈怎么会知道你的手机号?”
“大概是张月晨说的吧,她妈妈问我张月晨这两天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直打不通她的手机。”
“老人家还不知道你们俩已经分手很久了啊……”
“是啊……估计她一直没给她妈妈说……我只能说张月晨的手机坏了,她现在正上课……”
“这么说也只能挡得了一时啊。”
“她妈妈还说,月晨很喜欢我,每次打电话回家都会在她面前说我的好,要我好好对待她的女儿……唉……”丁岚长叹了一声。
“你们真的没有可能再和好了么?”唐考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嗯,我本来就只是和她逢场作戏,谁知她一下将全部感情都投入了进来,我承受不了这样认真的感情,只能分手了。”丁岚吐出一大一小两个烟圈,用手指将两个烟圈串在了一起,然后静静地看着烟圈在手指上抖动,又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可你现在心里还是会担心张月晨,你毕竟是个不合格的花花公子啊……”唐考轻叹道。他把自己今天陪同方欣去医院的事情给丁岚说了一遍,当听说李斌撕下小半张照片时,丁岚突然来了兴趣。
“那照片上会是谁呢?我从来不知道老易还会有心仪的女生呢,我还以为他除了上课和打工就不会再做其他事了。”
唐考在裤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那半张照片,“喏,照片还在我这里,可惜看不见这女生的脸。”
丁岚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突然浑身剧烈地一震!
“怎么啦?你看见什么了?”唐考察觉了丁岚的异样。
“这……这照片上的女生……是张月晨!”丁岚激动之下,说话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啊?可……可你怎么知道呢?这上面没有脸啊!”唐考也呆住了。
“这女生头发上戴的水晶头饰,是我母亲去奥地利的华登斯市参加施华洛世奇(swrovski)总部的一个销售会议时得到的特别纪念品,张月晨过生日的时候,我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张月晨,这一款水晶头饰是不对外销售的特制品,我相信在S大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唐考重新细看那张照片,那头黑亮的头发上果然别着一枚淡紫色的天鹅形水晶头饰,只是自己不是象丁岚这样的奢侈品专家,看见了也没去细想,更不会知道这是一款稀品……
“老天,为什么老易身上藏有张月晨的照片?难道……难道是老易把张月晨……”唐考说不下去了。
“我们把这张照片扫描到电脑里放大看看还有什么线索没有!”丁岚突然变得很冷静。
两人很快将照片的正反两面都扫描了出来,正面的窗外景色仍然是模模糊糊的,即使放大之后又做了锐化处理,也还是看不出究竟是在哪里拍摄的,两人不禁有些泄气。
不过将照片反面的扫描图切换显示出来后,他们似乎得到了更多的线索。
在贴近撕裂之处,这张照片的背面水印显示出Fuji color的字样,下面还有大写的LAS三个字母。
“这张照片是用富士激光数码冲印机洗印的。”唐考肯定地说道,“那LAS后面的字母被撕掉了,不过也可猜得出完整的单词是LASER。”
“我们学校附近全是柯达的照片冲印店,唯一的一家富士照片冲印店在南门出去的路上,也只有它那里有激光数码冲印机……”丁岚喃喃地说道。
“等等,这里还有一些东西!”唐考将扫描图拉到最下方,又出现几个不完整的字母和数字,这几个字母数字并非冲印纸上原有的水印,而是在冲印完成之后打印上去的。
“P……1……0……4……3……2”数字的下方恰好被撕掉了,两人辨认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认了这几个数字。
“在这个位置上打印出来的,通常是这张数码照片原件的文件名!”唐考念叨着,心中突然一亮,“数码冲印店在冲印了客户的数码原件之后,通常要等几天甚至两周才会将原件删除掉,如果我们运气够好,说不定这张照片的数码原件还在那家冲印店的电脑里储存着的!”
“对啊!那我们还不快走!”丁岚也一下反应了过来。
唐考从楼下车棚中拖出一辆破自行车,带着丁岚风驰电掣地向学校的南门骑去,可怜这辆老旧的自行车,在两个人的重压下一路都在咯吱咯吱地响,只怕随时都会散了架。
冲进那家富士的数码冲印店,只有一个年青姑娘在柜台前接待。唐考气喘吁吁地说明来意,希望能在店里电脑上查找一下照片数据。谁知那姑娘白眼一翻,说道:“客户的照片拿来冲印,我们是要替客户保密的,你们如果没有公安局开的证明,我怎么可以让你们随便看照片?”
唐考一愣,看一下照片还要开证明?
幸好丁岚也跟着来了,只见他一手将唐考推开,旋即对那姑娘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那姑娘一下被面前这位英俊青年的笑容给弄花了眼。
“ 真不好意思,小姐,我这位朋友糊里糊涂的,把给她女朋友冲印的一张很重要的照片弄丢了,照片的原件也已经删掉了,如果今天不能把照片找回来,只怕他要被女朋友骂死了。我进来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好心人,恐怕你也不忍心看着一对情侣因为你没有帮忙而被拆散吧?”
“啊……这个……是这样啊……”那位姑娘在丁岚目光的逼视下,居然有些脸红了。
丁岚偷偷向身后的唐考一摆手,示意他赶紧去找照片,唐考会意,立即向摆放在冲印店大厅里的三台电脑扑了过去。
“呀,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你们这里印照片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 丁岚竟然和那位姑娘搭上了话。
“我们这里是轮班的,我经常上的是夜班……”
“这样的话……那我以后有照片要洗,还是晚上来吧。”丁岚开始继续施展他的魅力攻势。
唐考听见丁岚在一旁肉麻地说话,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过他手上却没有半点迟缓,很快就同时在三台电脑上搜索与“P10432”这个字串相关的所有图形文件。
找到了!唐考眼前一亮,在第二台电脑上显示出一张文件名为“P1043288”的照片,他预览了一下,小图上显示的正是张月晨的完整照片!
唐考立即拿出一个U盘插入电脑接口,将这张照片存储到U盘上。U盘上的红色小灯停止闪烁之后,唐考拔掉U盘,凑到丁岚耳边说了一声“搞定”,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啊,他已经找到照片了,真是非常感谢你,下次有机会,我会再来的。”丁岚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向那姑娘挥了挥手。
“你每次都演得这么投入啊?真是佩服啊佩服……”唐考骑在自行车上说道。
“其实……我是一个演员!”丁岚学着周星驰的腔调回答道。
两人大笑着离开了冲印店。
回到工作室,唐考迫不及待地把照片原件拷贝到工作站上,终于,他们又看见了张月晨!
只见照片上的张月晨抿着嘴,双眼紧闭,两只手无力地垂在身旁,头斜靠在一个木头的窗框上,面无表情。果然如李斌所说,张月晨看上去并不愿意拍摄这张照片,仔细观察一下,她那光滑的面颊上还隐隐有两条泪痕。
“放大看看她背后的窗外有什么!”丁岚看见这张照片后,心中更加紧张了,就连嗓子也一下变得沙哑起来。
数码原件果然与扫描后放大的照片不同,窗外顿时显出一排灰黑色的建筑,都是平房,似乎很粗糙,并没有什么外部装修。
“这好像不是在我们学校里面吧?我们学校里有这么矮的房子吗?”丁岚问道。
“这排房子好像是临时建筑啊……”唐考低声说道,又将照片放大了两倍。
“等等,这是什么?”丁岚指着那排平房前方出现的几条纵横交错的直线。
两人一起把脑袋凑到屏幕前,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两人同时抬起头,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脚手架!”
两人心中都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但谁也不愿意先说出来,毕竟这很难让人置信,也很难接受……
沉寂片刻之后,丁岚开始飞快地在工作室里翻找,不一会儿就拿出一个应急灯。唐考一愣,随即明白了丁岚准备做什么,他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门后的一根棒球棍上。
“一起去!”两人目光对接的刹那,不约而同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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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刚过不久,月亮还剩一大半挂在夜空中,寥寥几点星光衬映之下,更显得地上一片清冷。
还没到十点,工地旁仍不时有学生经过。丁岚和唐考蹲在工地围墙下一边抽烟,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瞅准一段没有行人的时间,丁岚突然扭身率先翻上了围墙,随后又伸手将唐考也拉了上来。跨坐在围墙上,丁岚打开应急灯照了照围墙内的地面,确认地上没有障碍之后,两人一起跳了下去。
由于不知道易南行是否仍然躲藏在工地里,丁岚也不敢开着应急灯行走,生怕惊动了对方。两人只能借着淡淡的月光缓缓前行。沿着地基大坑的边缘走了几十步,前方影影绰绰出现一排用于工人住宿的临时平房,唐考再低头看了看基坑里,平房前方的坑中恰是一座贴着基坑边缘搭架的脚手架。眼前的情景看上去正与那张照片上所显现的相差无几,唐考和丁岚互相点了点头,向平房对面望去。视线越过巨大的基坑,那排临时平房的对面另有一栋小屋,这间小屋明显修建得要比工人的临时住处规整不少,看上去似乎是作为工程管理处一类的用途。
两人逐渐靠近了小屋,屋门是用两片简陋的铁扣加上一把弹子锁给锁上的。丁岚又走到窗前,探头向屋内望了望,屋子里黑糊糊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既没有灯光,也没什么动静。
难道是我们弄错了?唐考心里有些怀疑,可就从这面窗户的位置向身后望去,远端的那排平房和脚手架不正和照片上一样吗?那张照片应该就是在这栋小屋里拍下的!
丁岚把应急灯顶在窗户玻璃上,一拨开关,灯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内。光束晃过两张并在一起的办公桌,又晃过一张倒在地上的木椅,最后落在屋内最里面靠墙的一张单人木床上。
“月晨!”丁岚惊叫了一声,那张木床上赫然躺着一个女人!
唐考二话不说,两步冲到门前,用力一脚向木门踹去,咣的一声巨响,木门应声而开,丁岚提着灯紧随其后冲进了屋里。
床上躺的果然是张月晨,只见她仰卧在床上,手脚平摊,并未被绑缚着,只是嘴上封着一张大大的透明胶带。张月晨睁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突然冲进屋里的两条人影,嘴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丁岚扑上前去撕下张月晨嘴上的胶带,谁知张月晨竟然高叫了一声“救命!”把二人吓了一跳。
唐考一下醒悟过来,屋里没有灯光,他们两人是提着应急灯进去的,逆光之下,张月晨并没有认出他们究竟是谁。
“叫什么救命啊?我们就是来救你命的!”唐考把灯朝自己的脸上一照。
“唐考……丁岚……”张月晨一下哭出了声。
“好了好了,别哭,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丁岚伸手想把张月晨从床上扶起身来,“噢……”张月晨竟然极其痛苦地叫了一声,两只手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别扶她起来!”唐考也惊叫起来,吓得丁岚又连忙将张月晨放平。
唐考上前摸了张月晨的手臂,又摸了摸她的两只小腿,低声说道:“果然是易南行干的好事,她的双手双脚都断了!”
“这个杂种!”丁岚咬牙切齿地说道,“难怪他没把月晨绑起来也不怕她逃走,原来是把她的手脚都弄断了!”
张月晨痛苦地闭上双眼,无声地流着眼泪。
“赶紧先报警吧,让救护车进来抬人!”唐考说道。
“快……他随时会回来的!”张月晨无力地说。
“回来正好,看我不一棒打烂他的头!”丁岚气恼地从唐考手中抓过棒球棍,用力挥舞了一下。
谁知只挥到一半,丁岚就觉得手上陡然一轻,接着听见“梆”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飞撞到墙上。丁岚慢慢举起手中的棍子,脸上渐渐浮现出惊恐的神情,就在他挥舞的刹那,他手上那支棒球棍竟然只剩下一半了,另一半已经飞了出去,那拦腰断开的位置就仿佛刚被电锯推过,竟是无比的平滑!
“谁说要打烂我的头?”一个阴森沙哑的声音从门外飘来。
唐考丁岚一下呆住了,张大了嘴,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两人死死盯着一直敞开的屋门,不知那里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易南行。
淡银色的月光洒在屋门前的空地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却久久不见有人影出现。丁岚紧紧地握着残余的半截棒球棍,只等门前出现任何动静,就会全力扑上前去。唐考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身体没动,手却悄悄地向自己的手机伸去。
可门外的人似乎洞察了他们的一切动作,唐考刚把手机从腰间的皮套里取出,随着“喀嚓”一声轻响,手机的上半截掉在了地上,摔成一堆细碎零件……就仿佛有一把肉眼无法察觉的利刃从唐考身边划过,轻易地击碎了唐考报警的念头。
丁岚惊呆了,假如这隔空断物的一切真是易南行所掌控的,那自己手中捏着的半支球棍又有什么用?
突然,躺在床上的张月晨大声叫了起来:“易南行!你答应了要放我回去的,现在就让他们把我带走吧!”
屋外仍是一片寂静,仿佛根本就没有人……一阵凉风从门外卷来,唐考和丁岚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面前的一切实在太过诡异,二人心中都有些发毛。
唐考壮着胆子朝门外吼了一嗓子:“老易!兄弟们平时虽说没帮过你什么忙,却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今天这事是你做的有点过了!就算你很喜欢张月晨,可你也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的啊!绑架张月晨,她就会爱上你吗?”
张月晨又开口哀求道:“易南行,我保证不会把事情说出去,你放我们走吧……”
“唉……”门外传来一声极低沉的叹息。“就算你不说,你能保证这两个男生也不说吗?”
丁岚想了一下,把手中的棒球棍扔在了一旁,开口说道:“如果你不阻挡我们,我们可以保证不把今天看到的一切说出去!张月晨的手脚都有伤,不赶紧送到医院上夹板的话,恐怕以后会落下残疾!如果你真的很爱张月晨,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的事吧?”
“住口!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不知为何,丁岚的话一下激怒了易南行,他的声音也突然变得怒不可遏!“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当初你和张月晨山盟海誓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今天会和她分手,有没有想过要履行诺言?只怕你从这里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报警吧?”
丁岚心中确实一直在思考如何报警的事情,此刻一下被易南行说破,顿时哑口无言。
唐考心念电转,一下明白了易南行一直以来都对丁岚怀有敌意的原因。他连忙打圆场说道:“老易,哪个人在谈恋爱的时候不是这样山盟海誓的?那都是理智被感情淹没的时候,不能作为这个人道德评估的判断依据啊……”说完,唐考自己也有些吃惊,就在这样的紧急时刻,他所说的话居然还能是这样文绉绉的。
屋外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可这次丁岚唐考都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了,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易南行阴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老唐,我真不知道该感激你还是该恨你……如果当初你没有找我去帮你拍电影打灯光,我就不会认识张月晨,恐怕也不会闹到今天这样……”
唐考心中此时也在后悔不已,当时易南行仅仅帮了自己打了三天的灯,就再也不来拍摄现场了,他还以为是易南行脾气古怪,谁也没想到易南行是爱上了张月晨,经历了一场绝望的爱情……
“丁岚,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好的女孩子爱着你,你还要让她伤心,让她哭泣……没错,你长得很帅,又出手大方,我这样的小人物永远也比不上你……可这不是你玩弄张月晨感情的理由啊!”易南行的声音渐渐变得激动起来。
“老易,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的……”丁岚很严肃地回答道。
“你的鬼话留着骗下一个女生吧!”易南行愤怒地打断了丁岚的话头。“不,不会有下一次了!我今天就了断你这个花花公子!”
唐考一听易南行口气不对,大叫了一声“小心!”飞身扑过去将丁岚推倒在地。
空气中似乎有一道亮光闪过,唐考的身躯还处于悬空状态,他的左肩头突然鲜血飞溅,一片衣料连着一块肌肉从他肩上脱离开来!
唐考惨呼一声摔倒在地上,右手紧紧按着受伤的左肩,平躺的张月晨也被吓得一声尖叫!
坐倒在地上的丁岚惊魂未定,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才如果不是唐考的飞身一扑,飞起来的恐怕就不是唐考肩上的一片肉,而是自己的人头了。
“老唐,你救他干什么?”终于,易南行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老易,千万别乱来,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唐考忍痛站了起来,走到易南行的身前,挡住了身后的丁岚。
“你以为你挡得住吗?”易南行冷笑了一声,左手高举,那把蛇型怪剑在月光下耀出赤色细芒,眼看又要斩出致命的一剑。
唐考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如果易南行真能隔空斩物,自己确实是挡不住的……
就在这危急关头,易南行突然感觉到身后有非常危险的物体正向他直刺而来,他敏捷地侧身一躲,一柄青色的大枪呼啸着飞来,在他胸前一擦而过,瞬间就插入屋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易南行扭头后望,只见远处的围墙上,一个高瘦的黑影昂然直立在墙头,右手反背斜握着一柄长枪,在月光映照下,那人影的周身散发着一股英武的气势。
来人正是宇文树学!他刚站上墙头,就望见易南行对着唐考举起了利剑,间隔太远,他只得用投枪来阻止易南行了。
“哼,居然又来一个!”易南行冷哼一声,也不管唐考丁岚的死活了,弓腰提剑就向宇文冲去,速度竟快如猎豹。
唐考和丁岚都是普通人,并不能看见宇文投出的虚灵金枪,自然不明白易南行为什么会突然放弃进攻,往旁边一闪,又叫喊着什么转身向远处跑去。当他们跑到门边探头观望时,易南行已经和跳下墙头的宇文斗成一团了。
“那……那个和老易打架的人又是谁啊?”丁岚惊讶地问道,由于距离比较远,他们并没有立刻认出宇文。
“瘦瘦高高的,看上去怎么有点眼熟啊?居然和老易打起来了……还好是他救了你一命!”唐考眯着眼睛说道。这两个家伙刚从鬼门关前晃了一趟,想起刚才那高举的蛇形怪剑,此刻心里仍有些后怕。
转瞬间,宇文已经和易南行枪来剑往地斗了好几个回合,易南行很快就发现,自己破空斩杀的力量对宇文是不起作用的,他的那把青色长枪似乎能架住所有的攻击。
在又一次两兵相架的时候,宇文盯着易南行手中的长剑,缓缓说道:“这把克力士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易南行咬牙不语,突然向后两个空翻,动作极其敏捷,他落地后四肢着地,昂首弓腰,口中发出“忽忽”的叫声。宇文一愣,不知他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动作,但还没等宇文作出防御的姿态,易南行已经咆哮着扑了上来。
宇文猝不及防,勉强双手横枪向右挡住易南行的奋力一斩,谁知易南行的右拳已经快如闪电地打在宇文的脸上。宇文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只得顺势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易南行并没给宇文喘息的机会,双臂一展,有如一只飞鹰般凌空跃起,举剑从空中直插下来,宇文挺枪往空中一刺,易南行就象一只灵猴般在空中转身避开长枪,顺着枪柄滑下来,一脚踹在宇文的胸口上。
“班卡西拉!”宇文捂着胸口惊叫了一声,“你被这把克力士剑附体了吗?”
班卡西拉,是马来群岛自古流传下来的一种古武术的名称,据说是印度古代修士来到马来西亚群岛定居时,模仿猴子、白鹰和老虎的动作而创造出来的古典武术,是一套复杂的攻防系统。“出其不意”,就是主导班卡西拉武术的灵魂思想!
可这套武术现在已逐渐与世界上的各种武学融合,慢慢抛弃了简单的动物模仿,只保留了攻其不备的精髓。象易南行这样仍夹带着动物拟态的使用,宇文就只是从古籍图谱中见识过了。
易南行完全不搭理宇文的惊呼,只顾一招接一招地向宇文攻来,武艺本就不是宇文的强项,此时易南行虚实交错的攻击更让他防不胜防。宇文凝神聚气瞬间思考了一下,索性只管防备易南行手中的那把怪剑,至于拳打脚踢,就任其为之。不一会,宇文浑身上下都是易南行踢上去的灰色脚印了。
不过易南行也渐渐察觉,自己再怎么踢打宇文,他也只痛不伤,宇文一直专心对付的,就只是自己手中的长剑,但自己的破空斩不起作用,克力士剑的威力大减,一时间也伤不了宇文。想到这一节,易南行开始有些焦躁起来。
“易南行,”宇文一边小心格挡,一边吐字缓慢地说道,“不要再使用班卡西拉了,你的身体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是无法驾驭这种武术的。再这样打下去,你的肌肉就会受到严重的损伤!难道你没有发觉吗?就算你打中我,你的力量也不足于对我造成伤害!”
易南行心中将信将疑,已经开始在思量退路,当他环顾四周时,却突然看见唐考和丁岚正用床板将张月晨抬出了小屋。易南行怒吼了一声,抛开宇文,转身向三人扑去,宇文一惊,也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丁岚忽然看见易南行凶神恶煞地冲过来,吓得浑身一颤,抬着的床板差点脱手,丁岚身后的唐考肩上有伤,丁岚晃了一下,他的手上就突然一沉,唐考支撑不住肩膀上的剧痛,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
就这么一停,易南行已经挥舞着长剑冲到了三人身旁, 他愤怒的眼神直盯着躺在床板上的张月晨,可怜张月晨完全不能动弹,见易南行举着利刃狰狞地看着自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
一刹那!易南行的克力士剑如晴空霹雳般斩击下来!
宇文奔跑的速度不如易南行,已来不及阻挡这一斩,他大叫一声,手中长枪如奔雷一般投出,正中易南行的小腿!
但那一剑,还是划了下去!
张月晨突然失去了支撑,“扑”地平摔在地上,痛呼了一声。丁岚和唐考二人手中各拿着两片木板,愣立当场。
原来,易南行那雷霆万钧的一剑,并不是想要腰斩张月晨,只是隔着张月晨的身体,将她身下的床板切成了四片……
小腿中了宇文的一枪,易南行也无法继续站立,只能勉强用克力士剑支撑着身躯,半跪在地上。他眼中满含泪水,伸手握住了张月晨的手臂,低低地叫道:“别走……不要离开我……”
张月晨拼命地摇着头,说:“不……不要这样,我真的不能……”
渐渐地,易南行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宇文追到易南行身旁时,又让丁岚和唐考大吃一惊。“宇……宇文老师?是你……”
宇文来不及与他们搭话,伸手就想去压住易南行,谁知易南行已经忍痛拔出了扎穿小腿的青色长枪,只见他单腿用力,猛地一跃而起,仗剑向宇文胸部刺去。宇文抬手露出一截虚灵枪头,用力将长剑荡开,才发觉那一剑只是虚招,并没有用力。
易南行借着宇文这一荡之力侧身翻滚,一下滚入了巨大的基坑!
“ 糟糕!”宇文快速跑到基坑旁,向下望去,朦胧月光下已看不清易南行的踪迹。宇文低喝一声,双臂连续推放,竟一口气向空中抛出七八个虚灵火球,一团团青色火焰在夜空中飞舞,借着这火光,宇文清晰地看见易南行已经在沿着脚手架攀爬对面的坑壁,即使他拖着一条伤腿,攀爬的速度还是非常的惊人,只一会儿,就从大坑里爬了出去。隔着近百米宽的巨坑,易南行回头向宇文这边看了一眼,随着虚灵火球的落地,他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宇文扭头跑到唐考身边,抬起一只手指用力点了点唐考的胸膛,严肃地说道:“你们两个赶紧把张月晨送进医院!我去追易南行!今天的事情一定要保密,不然会在学校里造成恐慌的!”
唐考木然地点了一下头,眼前的一切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了,先行出现的易南行活象一个中了邪的武林高手,接着杀出的宇文老师居然也是高手,还能把易南行给打跑了!不过看他满身脚印的样子,似乎又不是很高……
宇文顾不上多说,快步向易南行消失的方向跑去,翻出围墙之外,在他面前出现的是一条通往学校南门的大路,宇文看了看大路两旁,似乎没有易南行的踪迹,他定了定心,开始沿着大路向前跑。
可一路上跑去,只偶尔见到一两个学生走过,并没有见到易南行的身影,拦住那些学生问寻,也都说没有见到有跛足的人经过,宇文开始有些焦急起来,心中不禁后悔,此刻如果有玄罡在这里就好了,毕竟它的追踪术要比宇文强得太多!
忽然,在西南方向的天空中,有三道蓝色光芒飞升而起,各朝一个方向急速飞驰,在夜空中划出的三条光带分外的刺眼。宇文心知事出有因,立刻快步向蓝光升起的位置跑去。
蓝光是从荷花池旁的一片小树林中升起的,在那片树林中,宇文竟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易南行。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刚才还生龙活虎地逃窜的易南行,此刻居然受了严重的内伤,宇文将他扶坐起来时,大量的鲜血正从他的口中汩汩流出。不知是何方高人,能在这短短的一刻,把易南行打成了这样。
宇文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只怕那凶手还没走远。易南行凄然一笑,用几乎不可耳闻的声音说道:“那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打伤你的究竟是什么人?”宇文心里隐隐有些恐惧,纵然易南行的班卡西拉功夫的力量不足,但灵敏的躲闪总还是有效的,可现在他被如此重创,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扎伤了他的小腿,恐怕就是那个凶手的力量强得可怕了。
易南行轻声说道:“一个不认识的黑衣人……”说完,哇地一声喷出一道血箭。
宇文看着手上沾染的鲜血,知道现在就是大罗金仙下凡,易南行也已经没救了。他焦急地摇晃着易南行,叫道:“你是从工地的基坑里挖出那把克力士剑的吗?”
易南行轻微地点了点头。
“总共有几件兵器?”宇文心急如焚,只怕易南行随时都会断气。
易南行放在胸前的左手伸出四个指头。
“那些兵器呢?”
易南行的目光投向夜空之中,似乎是指刚才飞升的那三道蓝光。
“你自己那把克力士剑在哪里?被那黑衣人抢走了吗?”
易南行先摇了摇头,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这是什么意思啊?那把克力士剑究竟在哪里?”宇文不懂了。
突然,易南行挣扎着坐立起来,左手用尽全力拉住宇文的衣领,低声说道:“告诉丁岚,他能来救张月晨……我很高兴……”说完,易南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但目前所面对的局势,已容不得宇文再去多愁善感地思索自己的人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易南行之死,使得宇文顿觉四周危机四伏,已知邪兵出世者,绝不止宇文一人!宇文将手放在易南行胸前,只觉得手触之处有一个明显的塌陷,似乎是被人重拳打碎了肋骨!那黑衣人隐藏得如此小心,出手偏又如此狠辣,若邪兵落入这样的人手中,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宇文轻轻放平易南行的身躯,单手竖立胸前,轻声念道:“来从虚空来,还归虚空去,往生再世,皆当欢喜……”虽说宇文从来不信转世之说,但在此刻,恐怕也只有念上一句往生咒,才能缓解自己压抑的心情了。
宇文站起身来,借着月光看了看周身的情况,小树林中被践踏冲撞留下的痕迹范围并不大,由此看来,那黑衣人的袭击发生得非常突然,幸好易南行被害之前拼死抵抗,将手中三件邪兵分别向不同的三个方向奋力投出。回想那三道蓝光的飞行速度,黑衣人肯定会顾此失彼,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被他追上去拿到一件兵器而已。但易南行所持的那把克力士剑呢?照他的遗言所指,并没有被那黑衣人夺去,可宇文刚才也仔细搜索过易南行的遗体,一把锋利的长剑,似乎也不可能被衣衫单薄的易南行藏在身上……易南行临时前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又是什么意思呢?
照理而言,宇文此刻应该立即去追踪那另外三件邪兵,但就这么把易南行留在树林里,他也于心不忍。思考片刻之后,宇文将易南行的遗体拖出了小树林,又守在大路一旁,直到看见从南门夜归的几个男学生,宇文开始大声呼喊,将那几个学生引到了身边。
“他好像是被人打伤了,吐了好多血,你们几个赶紧把他送到校医院里去!我还得去报告学校管理处!”宇文焦灼的神情就仿佛易南行还有救。他这么做,也顺便破坏了现场,反正宇文也不希望有警察来插手这件事。
几个男生都被突发的情况惊呆了,竟然都没有察觉易南行已经是一个死人。“我知道了,就交给我们吧,宇文老师。”其中一个男生恰好旁听过宇文的历史课,认得宇文是中文系的历史老师,倒也没有多怀疑,很快便答应了下来,几个人一拥而上,抬着易南行向校医院跑去。
宇文对他们大声喊了几句感谢的话,也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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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考和丁岚从里面用铁棍撬开工地大门的链锁,终于抬着张月晨走出这片空无一人的工地!
“我们去哪儿?校医院?”丁岚问道。
“校医院那帮庸医,都是学校安插在里面的职工家属,把张月晨送去还不是送死啊?当然还是去学校外面的七医了!我们先抬到学校门口,再借公用电话叫救护车!”唐考叫了起来。每所大学的校医院都会有学生因为医生的不负责任而耽搁病情造成伤亡的传闻,S大自然也不例外。
由于是在深夜,加上唐考也牢记着宇文的叮嘱,张月晨被送进医院的事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有七医的骨科医生们觉得有些奇怪,这样怪异骨折的病人,张月晨已经是第五个了……
一直到看着张月晨进了病房,丁岚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唐考见事情终于有了着落,心情刚有些放松,强烈的痛感却一下遍布了全身。
“快去把你肩膀上的伤口包扎一下!”丁岚回头看了一眼唐考,才想起唐考刚才为了救自己,肩头是受了伤的。后来又因为抬着张月晨逃出来,一直拉扯着伤口,现在一条左臂几乎被鲜血染红了。
“啊哟!好痛啊!”唐考现在才开始哼叫起来,实在是因为刚才面对易南行太紧张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伤势。
急诊外科病房里,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正给唐考包扎伤口,唐考嘴里却一直在哼哼唧唧地叫疼。
“靠,刚才没人的时候你不叫痛,现在看见护士姐姐长得漂亮,你倒开始哼起来了!”丁岚拍了一下唐考的头。
那年轻护士听见丁岚拐着弯地恭维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你这个白眼狼,早知道……”唐考正要开口骂人,却被丁岚塞来的一支香烟堵住了嘴。
“早知道什么?早知道就一个人来看漂亮护士姐姐了?哈哈……”丁岚又给自己点上了烟。
“请不要在病房里吸烟。”护士很严肃地警告丁岚。
“哦……明白!我去过道里吸!”丁岚挥了挥手。
“请到楼道尽头去,那里才是吸烟区!”年轻护士虽然这么说,其实并不希望丁岚走开,毕竟有个说话风趣的帅哥在一旁不是件坏事。
丁岚走出急诊病房,脸上嬉皮笑脸的神情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无力地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低下头,双手慢慢地捂住了脸。张月晨躺在病房里动弹不得,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残疾,而易南行变得那样疯狂,现在也还不知死活,这一切,似乎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留在病房里的唐考,此刻也沉默不语,丁岚的性格,他是十分了解的,每次丁岚这样没心没肺地说废话,都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的焦虑不安。唐考叼着未点燃的香烟,低头沉思着,忘记了手臂上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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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南行现在情况如何呢?会不会有学生看见他逃跑了?突然想到这一点,唐考一翻身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没有开灯,就在黑暗中直接启动了一台电脑。
登录到S大的校园BBS讨论板,唐考开始搜寻今天午夜前后所发出的帖子。列表出来之后,校园生活版的一个帖子标题引起了他的注意。
发信人: alex (排骨) 信区: School
标 题: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好恐怖,我竟然抬着一具尸体去校医院!
发信站: S大学绯色天空站 (Sun Oct 8 01:06:08 2006), 站内
我们今天从D大泡妞回来,有点晚了,是从南门进的学校,路上遇到一个老师扶着一个身上血迹斑斑的男同学,那个老师说这位同学被人打伤了,要我们帮忙抬到校医院去,我们哥几个抬着那位同学一路跑着去的校医院,累得我们直喘气,结果校医院出来一个长得像居委会大妈的医生给我们说,那位同学早就断气了!TMD原来我们半夜抬着跑的是一具尸体!把我们哥几个都吓了个半死!还好一位兄弟认识那位叫我们帮忙的老师是中文系的一个历史老师,否则我们几个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个帖子上提到历史老师的难道就是宇文老师?那具尸体,莫非是易南行?唐考打了个冷战。
易南行死了?!
帖子下面还没有人回帖,唐考又看了看发帖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估计现在还没有人看见这个消息,但相信到明天上午,这个消息肯定会登上BBS十大热门话题的排行榜!
“你也睡不着吗?”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唐考身后响起,把没有心理准备的唐考吓得浑身一抖。
“他妈的,你可不可以不要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背后吓我!我的心脏今天已经受够惊吓了!”唐考终于看清了身后是头发凌乱两眼血丝的丁岚。
“我刚才起来又抽烟又咳嗽,还冲了抽水马桶,你什么都没听见?”丁岚无辜地说道。
唐考这才发觉自己在查询校园网上的消息时太投入了。
“老丁,完了……老易多半是死了……”唐考有些悲伤地指着电脑屏幕,对丁岚说道。
丁岚一惊,也凑到屏幕前,但他看完之后,还抱有一线希望地说道:“这条消息上又没有指名道姓,会不会是凑巧有其他人受伤了?”
唐考叹息着说:“怎么会是巧合呢?中文系的历史老师,目前除了一个宇文树学还有谁啊?”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突然,工作室里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谁还会打电话来?丁岚唐考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安。丁岚走到电话机前,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了听筒。
“喂?请问是丁岚吗?”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传来。
“我就是。”
“哦,我是七医骨科的王医生,你们今天不是送了一位叫张月晨的女病人来吗?现在她的伤情已经处理完毕,状况还不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定要在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说是有要紧的事情。”
“嗯?”丁岚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唐考一眼,“那就麻烦你了,请把电话转交给张月晨吧。”
唐考一听是张月晨打来的,估计是两人旧情萌发了,要叙叙旧,便知趣地走到外屋去了。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絮絮嗦嗦的声音,然后丁岚听见张月晨对那位医生说:对不起可否回避一下。
接着,张月晨的声音传了过来:“丁岚,是你吗?”
“月晨,怎么这个时候还打电话来?你应现在该好好休息。”
“那个……你们的老师……追到易南行了吗?”张月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不定。
“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你放心,会抓到他的。”
“其实……易南行绑架我这三天,并没有做什么直接伤害我的事情……”
“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你现在已经安全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丁岚以为张月晨是害怕自己会因为这件事而嫌弃她,才急于想对自己表明她的清白。可她难道忘了他们已经分手了吗?
“这几天我和他说了许多话,一直在劝他放我回去,最后,他终于答应了。其实他就准备今天晚上把我送到医院去的……但是,他说为了防止我回去以后揭发他,他就……就……”不知为何,张月晨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易南行究竟做什么了?”丁岚有些焦急起来。
张月晨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说道:“他……他拍了我的裸照!他说如果我把事情说出去了,他就会把我的裸照公布到网上!”
“这个王八蛋!”丁岚脱口骂出了声,惊动了外屋的唐考。
张月晨在电话那边也哭了起来,“丁岚,求求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如果易南行被抓住了,一定要赶在老师或者警察之前把我的照片拿回来!他是用一个数码相机拍的照片,那张存储卡他是随身带着的!”
张月晨的遭遇让人吃惊,但她提出的要求就更让人震惊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丁岚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恢复了冷静,其实他并没有把握为张月晨拿回照片,但目前为了安慰她,也只能先答应下来了。
又安慰了张月晨几句后,丁岚挂掉了电话。
“这个……你答应了什么事?”唐考在一旁问道。
丁岚斟酌了一下是否应该告诉唐考,毕竟这涉及到一个女孩的隐私。但想到如果真要去拿回照片,恐怕还是得需要唐考的帮忙,他便把张月晨的事向唐考和盘托出。
“裸照?”唐考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老易做得够绝的!难怪前几天寝室的小六说他的数码相机找不到了,原来是老易拿去干这龌龊的事去了……”
突然,唐考一顿脚,开始抓过床头的衣服往身上套。
“你这是干嘛?”丁岚疑惑地问。
“快穿衣服,我们现在就去校医院,如果易南行真的已经死了,那他的尸体应该还在校医院里,我们得赶在警察之前去把他身上的数码存储卡拿回来!”
“啊?”丁岚被唐考大胆的决定吓了一跳,但再仔细一想,现在恐怕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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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到校医院,必须先穿越一条狭小绵长的巷道,深夜里,无人的巷道中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唐考还是骑着他那辆破车,车后架上带着丁岚,破车筋骨在重压下发出吱嘎吱嘎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行经巷道时,丁岚注视着自行车两旁,巷道两侧的矮墙上遍布着爬山虎,幽暗的灯光下,这些爬山虎枝蔓的影子在风中来回摇晃着,活象一群张牙舞爪的妖兽。
丁岚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阴影,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难怪学校里一直盛传校医院里会看见冤死的学生鬼魂,这个传闻的始作俑者一定是在某个夜晚经过这条巷道的时候被吓坏了吧……
只有唐考这个家伙,冷静得像块石头,只顾闷头蹬自行车,听他的呼吸声,平稳得如同无风的湖面一般。此刻的唐考一点不像是准备去偷尸体上的存储卡,倒像是在学雷锋,正把病重的丁岚往医院里送。丁岚自嘲地笑了一下,也只有唐考这样胆大的家伙,才会对拍摄恐怖电影有极大的兴趣吧。
整个校医院里,现在只有夜间急诊室亮着灯光,唐考把自行车小心地停在车棚里,然后与丁岚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那间急诊室。他们没敢直接在急诊室门前张望,而是绕行到窗下,探出一点脑袋观察屋内的动静。屋里值夜班的只有一个女护士和一个女医生,两人的年龄都不小了,还真如网上所说,长得都像居委会的大妈。
一台十四寸的小电视机在屋角里发出阵阵枪炮声,也不知道演的是不是《大决战》。女医生正抱着手臂打瞌睡,脑袋在胸前一点一点的。护士坐在旁边一边打呵欠,一边不停地看表,唐考清楚地听见她嘀咕着说:“这些警察是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没来?”
她们是在等警察!看来真的有尸体送到这里来了!唐考对丁岚点了点头。
“轰!”电视机里突然响起一声爆炸,把那个女医生惊醒了,她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开始抱怨起来:“真不知道现在这些学生火气怎么这么大,居然打架打出人命来了!还好我家老三读书那时候学生都老实,不然也得学坏!”
“哎,刚才把人送到这来的几个学生,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他们留下来啊,万一打死人的就是他们呢?”护士问道。
“管他的,我们两个怎么留得住那几个小伙?反正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都这时候了……警察到底还来不来啊?”护士又看了一眼手表。
“唉……现在的警察啊……如果是去抓卖淫嫖娼吸毒贩毒这样有油水的活路,跑的比谁都快,叫他们来看看学校里的人命案子,就慢慢吞吞的老半天都不来。”女医生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幽默,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呀!”护士突然惊叫了一声,“刚才把死人送到病房里,钥匙插在锁上,我忘记拔出来了!”
“那你现在去拔回来就是了嘛。”女医生不满地说道。
“我现在不敢去了!”护士拼命摇着头。
“算了,反正一会儿警察来了还要去的,就让它插那儿吧。”
丁岚唐考听到这样的对话,心中都是一喜,看来运气不错,钥匙居然还插在门上!
两人又小心地离开门诊部,穿过两栋建筑间的露天小院,向住院部跑去。校医院没有太平间,易南行的尸体应该就停放在住院部的某个病房里。
住院部的一楼一片黑暗,没有半点灯光,似乎就没有哪个学生敢在校医院里住院。两人进门后站立了好半天,眼睛才渐渐适应了黑暗,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两排病房的房门。丁岚和唐考互相做了个手势,开始分头行动,顺着行廊,两人一左一右地挨个摸索着每一间病房的门锁。
一直摸到最后一间病房,唐考才停下脚步,向丁岚招了招手,他手下的门锁上,确实插着一把坚硬的金属钥匙。
丁岚壮着胆子,轻轻地扭开了门锁,随着极细微的吱呀声,他们推开了房门。
一瞬间,屋内的景象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屋里只有两张病床,靠窗的那张病床上正摆放着一具尸体,而在床边,赫然站着一个手持尖利物件的黑影!
丁岚忍不住发出一声恐惧的惊叫,那凄厉的声音传到另一栋楼的急诊室里,把两个老女人也吓坏了!
黑影似乎也没料到会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加上丁岚突然发出的那一声惊叫,黑影一下呆立当场。
此刻的唐考已顾不上灯光会引起外人的注意,伸手啪擦一声打开了屋内的照明。但灯光亮起时,眼前的恐怖情景让胆大的唐考也禁不住惊呼起来。
那床前站立的居然是宇文树学!而他手中所握的,竟是一把一尺长的锋利尖刀!可最令人恐惧的,还是那张病床上的景象,床上分明就是易南行的尸体,但此时已被翻转到背脊朝上,一条细长的刀痕从尸体后颈顺着脊椎中线一直拉到了臀部,涌出的鲜血流得满床都是,浸透了厚厚的床垫!
“你……你……”丁岚指着宇文,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宇文其实也被两人吓着了,等看清是唐考丁岚时,他一下反应过来,连声叫道:“别怕!别怕!我是来找东西的!”
“找……找什么东西?”唐考背靠着墙,颤声问道。
宇文知道现在仅靠语言是解释不清了,他索性不再说话,低头把易南行的尸体抬成了侧卧的姿势,将背部对朝唐考所站的方向。
重心变化下,那条长长的刀痕一下破开了,露出暗红色的肌肉。唐考和丁岚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心,都低头不想再看下去了。
“看着我这里!”宇文突然断喝一声,把两人的目光又重新引了回来。他一下将双手探进那刀口中,抓住肌肉用力上下一扳,整条白色的脊椎骨都暴露在唐考和丁岚的视线下!
一道耀眼的银光晃过,两人惊讶地看见易南行曾经使用过的那把蛇形怪剑,此刻正牢牢地镶嵌在他的脊椎骨上!宇文顺着脊椎摸到易南行的后颈,握住那象牙制成的弯曲剑柄,用力一抽,整把长剑刷地一下被拔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知道……”唐考呆呆地看着那把尚带有血迹的长剑。
“快把灯关了,我再慢慢告诉你。”宇文一指墙上的开关。
唐考醒悟过来,用力往后一靠,房间里又重新恢复了黑暗。
“我就是来找这把克力士剑的,易南行逃跑的时候受到某个黑衣人的突然袭击,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没来得及救他……”宇文低声说道。
“ 当时我一直没找到这把克力士剑,还以为易南行逃跑的时候掉在路上了。但我突然回想起来,这把克力士剑是一把邦江克力士(Panjang Keris),是古代马来西亚施行死刑的时候所用的武器。古代马来对犯人行刑都是用克力士剑刺死,此刑名为沙朗(Salang),通常是让犯人跪在地上,头向地面方向垂下,行刑者从犯人的颈后脊椎的某处将克力士剑插入,根据犯人所犯下罪行的轻重,来决定刺入的速度快慢,直到克力士刺入犯人的心脏!”
丁岚和唐考都没说话,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理解宇文所说的话。
“易南行临死前,我曾问他这把剑的下落,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所以……我想这把邪剑一定是附入了易南行的体内,就如当年它的用途一样,嵌在了易南行的脊骨上……”宇文说完,长叹了一声。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似乎是警察们来了!大概是那两个医生护士说听见住院部这边有惊叫声,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在校医院的小院里响了起来。
“快离开这里!”宇文最先反应过来,若是让警察看见这里一片鲜血淋漓,就解释不清了。
丁岚惊惶失措地想从房门出去,被唐考一把拉住,“来不及了,只能跳窗出去!”
宇文推开窗户,倒提着那把怪剑迅速跳出了窗外,幸好这里只是一楼。唐考拖着丁岚跑到窗边,也随后跳了出去。
丁岚正要跳窗,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猛地折返到病床边,焦急地在易南行的身上摸索着。刚才被宇文吓住了,丁岚险些忘记了他们这次来的真正目的。
警察的脚步声已经出现在门外的走廊中,唐考焦急地在窗外拼命对丁岚招手,危急关头,丁岚终于在易南行的裤兜里摸到一片SD存储卡,他紧紧地捏着这片小东西,翻身一跃,跳出了窗户,就在跳出去的那一刹那,他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易南行,可怜的易南行,短暂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即使他曾经对张月晨做出那样的事情,丁岚现在对他也实在恨不起来了……
绕过停放在校医院门前的警车,三条人影慌张地逃窜着,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平时不锻炼,叫你和我去踢球也不去,现在知道身体是革命本钱了吧?”丁岚故作轻松地说道,眼睛却在紧张地观望四周。这里距离校医院已经很远了,确实不必再慌张逃窜。
“我们干嘛要跟着这个家伙跑啊?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唐考指着离他们较远的宇文,气急败坏地说道。
宇文慢慢靠了过来,握着那柄克力士长剑的手似乎一直在用力压制着什么,以至于他的整条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你们不用跟着我了,赶紧回工作室吧,如果你们的运气够好,警察是不会找你们麻烦的。”宇文冷静地说道。
“我们在现场留下指纹了,警察肯定会找到我们的!”丁岚还是有些害怕。
“放心吧,你们唯一会留下指纹的地方就是门锁,警察进门的时候一样会去摸门锁的,能被他们采集到完整指纹的可能性不大。我只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也跑到那里去了?”
唐考虽然腿没力气了,嘴倒还利索,很快就将张月晨委托一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宇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宇文老师,你怎么办?是你叫人把易南行送到医院去的,推窗户的时候,恐怕也留下了指纹……”唐考有些担心起来。
“指纹?”宇文看了看自己的手,“你没看见我是用手肘推开窗户的吗?”
丁岚一下笑了起来:“你够狡猾的啊,经常干这样的坏事吗?”
宇文也笑了,低声说道:“你以为我是熟能生巧啊?我这是狗急跳墙。”
唐考看着宇文手中的长剑,工地小屋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宇文老师,你……究竟是什么人啊?这把剑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易南行变成这样,就是因为这把剑?”唐考口中一下冒出无数的疑问。
宇文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有许多牵连,一下也解释不清,等这两天风头过了,我再详细说给你们听。我们就在这里分手,你们现在还是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如果学校里有什么异常之事,就多留心一下。”
看来宇文暂时是不会透露更多的内情了,唐考失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宇文上前一步,伸手按住唐考的肩膀,眼神中突然透出一股锐芒,语气坚定地说道:“你们别急,这件事恐怕才刚刚开始,如果你们愿意,我会需要你们的全力协助!”
唐考和丁岚目瞪口呆地看着宇文跑出了小树林,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今天夜里所发生的怪事,仅仅是一个序幕。
正在奔跑的宇文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二人喊道:“你们昨天去工地之前,忘记锁工作室的门了!下次小心点,你们工作室里的东西很值钱的!”
唐考这才反应过来,宇文昨天曾经去工作室找他们,看见门没锁,就径直进了屋,在屋里正好看见他们没关的电脑上有那张原版的张月晨照片,猜测他们是去了工地。宇文这才飞奔赶到工地上,恰巧赶上易南行高举怪剑,便出手救了他们的性命……
“出门那会儿……好像是你走在我后面吧?”丁岚在唐考身后阴森森地说道,“如果设备弄丢了,我可不会再买一套……”
唐考头上直冒冷汗,转身说道:“不会了,下次我会走在你前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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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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