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又是月朗星稀,王子进一人点了蜡烛抱膝而坐,过了今晚,就是科考的最后
一天了,也不用再呆在这种鬼地方了,只要今夜不睡,任谁也不会奈我何。打定主意,便
抖擞精神,望着那摇曳的烛光,不禁发起呆来:出了这里,就可见得到绯绡了,绯绡现在
在干吗呢,大抵又在吃鸡吧?绯绡恐怕不会知道我落得如此境地吧。
正想着,好像黑暗之中有人在拽他的袍角,看了一下,又不似有什么东西的样子,忙
拿了烛火仔细看去,袍子的一角却是挂在床板下什么地方了,不禁有些纳闷,那床板下明
明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吗?
使劲拽了一下,还是不动,只好执了烛火,下床来了。只见那床板下黑乎乎的一片,
在月色中宛若一张大张的口,仿佛正等待着吞噬什么。王子进见了,不由又想起下午的梦
来了。但一想不过是南柯一梦,当真不得,壮了胆子,拿了蜡烛弯下腰去拽那袍角。那袍
角勾得甚是结实,仿佛有人用手拽住一样。不得已,王子进只好硬着头皮将烛火放在地上
,自己趴着去看到底是什么勾住了衣裳,这一看不要紧,竟见那床下竟有一人穿了长袍也
趴在地上,长发遮脸,眼中尽是血丝,王子进不觉吓得肝胆俱烈,却是连叫得声音也没有
了。
只见那袍子是一分一分的被拽到床下,王子进使劲挣扎却是不管用,过了一会儿,整
个人都要随着衣裳进去了,只觉黑暗中从床下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那手却
是没有皮肉,白骨一般,冰冷坚硬,王子进觉得浑身虚脱一般,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汗水
竟将衣服也要浸湿了,过了一会儿,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越来越黑,意识也越来越
模糊。
突然之间,那手竟松了一下,王子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袍子扯破,向后退了
几步,总算是逃脱了,只觉自己的手按在烛火上,“唉呦~,痛死了”一甩手,发现自己
正坐在床板上,双手拿着一截布条,正在绞自己的脖子。
不禁吓了一跳,怕是再使些力,自己的小命就没了,急忙将那布条扔得远远的,仔细
一看,却是自己的袍角。
再看周围,哪里有什么人在掐自己的脖子?只有身上的一身冷汗,和刚刚并无二致,
又是一场恶梦,只是这梦也太可怕了点吧。
“子进,你没有事吧?”听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绯绡!”王子进一回头,就又见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却不是绯绡是谁?
“没有什么事,就是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恶梦,你来了,就好了~”王子进说着擦了擦
额头的汗。
“怕不是梦那么简单,你不想知我为何而来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来,正是
前两日两人各分一张的符纸,绯绡手中的那张,已然被人撕成两半。“有魔物袭击你!我
这才赶来!”
说着从王子进怀里掏出另一张符纸,却是碎的无法从衣物里掏出来,飘飘洒洒的掉了
一地的纸屑,“刚刚,就是它助你将魔物驱走的。”
“难道,刚刚那不是梦,是真的了?”王子进不禁手脚冰凉。
“正是,你我现在就去将那东西揪出来!”绯绡说着揪走了出去。
“唉唉唉~,我不能走出去啊,会被人发现!”
“哎呀呀~,你真是麻烦!”说着一抬手,将折扇插在王子进头上,“走吧,定不会
有人发现你的!”
“那个,绯绡,能不能换样东西插啊,比较小一点的?这个转头有所不便~”
绯绡一脸不快,拔了扇子,随手抓起一支毛笔插了上去,口中还念念有词,后道:“
这下可以走了吧?”
两人走出格间,似乎真的没有人发现他们出来了,王子进不禁心中暗喜,却见月光下
,二人连影子都没有,不仅吓了一跳,那边绯绡正在看着自己偷笑,看来只有他们两人可
以看见对方,别人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只见秋凉如水,月满如盘,诺大的庭院中,不见一个人影,却只听地面上传来“沙”
“沙”的声音,却不知是谁家脚步,踏破黄叶?
“绯绡,那是什么鬼怪你心中可有眉目?”王子进问道。
“现在暂无头绪!”
“啊啊~那你我到何处去找啊?”眼见已是三更,四下一片寂静,考生们大多已经休
息,到哪里去找那鬼怪来?
“那应该是一只怨鬼,没有实体,因此只能用幻术蛊惑人心,所以大多考生都是自杀
身亡的,我们只要找出他是在何处出来的,将那出口封住便可以了!”
“前两日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考生说考场里有鬼,还说那鬼怪是以前在这里自杀的考生
变做的!”
“哦,有人知道是甚好啊!那子进你尽量想一下那考生的音容面貌,我用法力引了思
念体出来,我们再想法找他。”
“啊~,还要我想他?”王子进一想起那老生满是泥污的脸,和他临被拖走时的情景
,不禁心有余悸,那鬼怪,正是自那之后便出现了,正自出神,就听绯绡说:“好了!”
只见绯绡的两手正罩住自己的面目,慢慢往外抽离,似乎要将什么东西从他头脑中抽
出去一般,只见他两只纤长的手掌间,似乎有一团雾一般的东西在慢慢浮现,演变成一个
人脸的轮廓。
王子进看了心中不禁暗暗惊奇,不禁叫了一声“好!”,正说着,见那雾竟“呼”地
一声散了,绯绡掌中又是空空如也。
“奇怪!”绯绡自言自语道,“竟然引不出来?”
“啊,莫不是我刚刚的叫好分了心神,没有继续再想,所以失败了啊?来来来~我们
再来一次~”子进说道。
“不关你的事,是没有记忆可以引出来?你确定见到的是一个活人吗?”
“千真万确,他最后还是叫衙役拖了出去,走的时候还拼命的叫些什么~”
“他说了什么?”绯绡问道?
“说床板下有人,还有有鬼什么的,好像还有,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子进说着,
明明记得那老生还说了什么话,可是自己的记忆便如躲在了层层的密林中,云烟缭绕,竟
是什么都不清楚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旁边的房间传来“咚”、“咚”的几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竟是
分外分明。急忙跑过去,见竟是一个书生正在拿了自己的头往墙上撞去,已经撞出鲜血来
,那血在青白墙壁的映衬下,分外醒目。那书生僵着脸,面无表情,明明已是满脸鲜血,
在他竟是不痛不痒一般。
“不要,快快停下来~”王子进见了心中一阵恶寒,忙要跑过去拉那书生,哪知却被
绯绡一把拦住,“不要拦我,救人要紧!”
“你这个样子,救不了别人,倒会连自己也卷进去!”说着从地上捡起两片黄叶,托
在掌中,吹了一口气,只见那黄叶竟“嗖”、“嗖”两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将那书
生圆睁的双眼盖住。
那书生立刻便如死了一样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莫不是死了吧?”王子进见状更是害
怕。“没有,只是魂魄被镇住了而已,一会儿自会好了!”绯绡答道。说完便走到那书生
旁边仔细检查起来,“没有怨气,一点也没有,又被他逃了!”
“我们这样追着他跑不是办法,要赶快找出那个连接人世与死地的门在哪里?”
“什么门啊?”还有这种门?
“也不算是门,这个魔物能存活这么久,而且活动范围如此狭窄,估计是什么人故意
召他过来的,就是在人世和地府之间架了一座桥,只要那桥没有断,它便可自由来往于生
死之间,而它若躲了回去,便是一点怨气也没有,怕是再厉害的道士,都拿他没有办法。
”
门~桥~,是什么?可以链接生死,所有的一切都是再那老生被赶出去以后发生的,
他在那个时候说了什么?
“绯绡,绯绡,我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你能不能帮
帮我啊?”王子进急道。
“这个,是帮你回忆吗?还是怎的?”绯绡不禁好奇。
“不是啊,你不是有好多法术吗?能不能用一样把我的脑子里的记忆弄出来啊?”
“记忆便如柔丝,有千丝万缕,我试试看吧!”绯绡歪头想了一下,“要用那种法术
呢?”
“尽量用安全一点的啊~”王子进看了他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把握的样子,难免胆
虚。
“就用离魂大法吧~”
“唉~这个听起来不甚安全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说着,王子进只见绯绡一根纤长手指伸到自己眉心上,突然觉
得头脑一热,整个人竟好像飘了起来,甚是舒服。
再一睁眼,竟真的是飘了起来,自己就在下面站着,不由大惊:“啊啊啊啊~我还不
想死啊!”想叫却没有声音,莫不是真的死了?
正恐慌中,却听耳边想起绯绡的声音:“不要害怕,我这就去你的身体里将你的记忆
找出来,你要好好看着!”
王子进这才安了心,只见他和绯绡都是面无表情,面对面的站着,过了能有一刻终的
功夫,却是毫无动静,书上的落叶已飘落了好几片在二人身上。
王子进正焦急间,看到自己竟然动了一下,那僵硬的脸抽动了几下,竟说出一个字来
“符~”
“啊!”王子进竟发现那身体突然间竟像有引力一样将他吸了回去,再睁眼时,却见
面前站着绯绡,正在看他反映,才知是自己的灵魂已然回来了。
“怎么样?你刚刚看到了什么?”绯绡急切的问道!
“我刚刚只说了一个‘符’字啊!”王子进突然灵光一闪,那日的事竟而全想起来了
,那老生的脸,他拼命指着的什么地方,还有他一直在喊“莫要擦那符啊,那符可救你们
性命~”
对,就是这句话,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的话,至关紧要的一句话,就是这一句!
“看来你是全想起来了,你的记忆被人暗示封住了,估计就是那人干的!”绯绡说着
,拉着子进就走,“我们这便找那符去!”
“为什么啊?那人看起来不像精通什么异术啊!那符,不是他画来救我们性命的吗?
”
“嘿嘿,救你们性命干吗不让你们想起来,怕那是画来取人性命的倒是真的!”绯绡
冷笑。
王子进听了不禁脊背发凉,这一节,他是从未想到的!
两人一路找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老生住过的格间,只见里面黑栋栋的一片,并无
一丝人气,那作为床的青石板正歪歪扭扭的靠在墙的一边。
王子进见了,不由害怕,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敢进去。但见绯绡一低头就走了进去,
自己也只有硬着头皮跟去了。
只觉周围一片漆黑,竟是什么也看不见,正想着,突然眼前骤然亮了起来,却是一把
火焰,在绯绡的手中正跳跃燃烧。
“唉呀呀~,小心烫着了,要不我去将烛台取来吧?”王子进大呼小叫道。
绯绡却不理会他,将手伸到高处,指着一面墙道:“你看!”
王子进一看,不禁呆了,那整整的一面墙,竟是都被人画了符咒,歪歪扭扭,如蚯蚓
般的大字,在墙上纵横肆虐,让人看了不免心中不快。
“这便是那符咒吗?是你刚刚说的那门吗?”
“没错,就是这里,还有怨气残存~”
“那我们赶紧将它擦了吧!”王子进说着,就扯了半副衣袖下来,要擦那符咒。
“哪里有那么容易的?我们要先把那东西赶了回去!”绯绡正说着,那边王子进竟用
衣袖开始抹起那墙壁来,却是怎么也无法抹掉。
“这可要如何擦法?”突然间,王子进竟觉得头晕眼花,心中一片恶心,那老生的脸
竟已在那符咒的字里行间浮现出来,却是一片青白的脸色,和记忆中已截然不同。
“啊!”王子进吓了一跳,一下坐在地上,却见不光是脸,那人也渐渐凸现出来,竟
而走出墙壁,却不是前几日的老生是谁?
只见那老生面目僵硬,目光呆滞,一袭长袍,已然破得不成样子。只觉空气中一种压
迫感扑面而来,不觉胸口气闷,不由喊道:“不要,不要过来啊!”
“子进,子进莫要惊惶!你再看看那里有什么?”绯绡在他耳边道。子进闭了一下眼
睛,竟是什么也没有,一面画了咒符得墙,兀自在那立着。
“不过,他却是已经来了!你刚刚擦那咒符,已经将他引了过来~”绯绡道。
“在哪里,在哪里啊?我怎么看不到?”王子进四下望去,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外面
依旧月朗星稀,是一片空旷的场地。
正说着,突然间王子进脚下一软,却发现自己竟踏在一片血池当中,一股腥气扑面而
来,熏的令人作呕,王子进只觉那血竟不断漫淹,过了一会儿,竟已到他胸口,不觉胸口
憋闷,一时喘不过气来,不禁吓得手脚慌乱,双手一阵乱抓,却没有一根救命稻草。
正慌乱间,却听得一细微笛声入耳,如泣如诉,婉转曲折,竟如有一美人在卧,吟歌
唱曲,但见眼前景色突然一变,那血池竟化作一片花园,其间落英缤纷,美不胜收,只见
一白衣少年,正坐在那花圃中央,执一碧绿玉笛,正自演奏,剑眉入鬓,黑发如墨,宛如
人间仙境。
看着看着,那花丛中竟又起了火来,火势凶猛之极,眼见将那白衣少年吞噬了,正自
往自己这边燃烧,火舌卷着浓烟扑面,就要被卷了进去,子进不禁“唉呦~” 一声,吓
得一身冷汗,那花圃被烧,笛声却不消失,转眼间景色又变为青山绿水,青山如画,绿水
如练,正自飞流直下三千尺,在碧谭中溅起一片水水珠,那笛声也瞬间高昂起来,真正是
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一时景色不断变幻,一会儿是人间天堂,一会儿又变为熔炉地狱,王子进这才知道是
绯绡和那妖怪正在以幻术相斗。
想到这一节,不觉心中一片空明,什么血池地狱,莲蓬仙境,通通都是不见了,睁眼
看,只是那简陋格间,只有绯绡一人正盘膝坐在地上吹笛。看他那悠然的模样,显示占了
上风。
却听绯绡放下笛子,慢慢睁了双眼,朗声道:“这般斗下去毫无意义,赶快现身吧!
”
但见空旷的的庭院间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觉有一
人自远方踏叶而来,脚步声到了门外却是没了声息,似是那人就此停住了脚步。
绯绡听了,将玉笛随手插在腰间,整整衣冠,站了起来。
“兄台幻术高明,小生甘败下风~”却是那老生的声音,王子进听了心中一紧。却见
那老生已站在门外,衣冠楚楚,哪还有一个落魄书生的模样?
“哪里,不敢,只不过我族向来以幻术闻名,只是略胜而已。只是你本是一届书生,
怎的怨气如此之重,偏要取他人性命?”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却又管得着吗?”哪老生似乎甚是不快。
绯绡见了,也不生气:“怕是那个自杀的考生便是阁下自己吧,因死后心中怨气太重
,竟是无法超生~”
“你知道什么,这科举害人,我这是在警醒世人!”
“哈哈哈,好好玩的借口!”绯绡掩嘴偷笑,接着折扇一直“厉鬼,哪里那么多借口
,我来助你超生!”
说完两人便斗在一起。那老生的指甲竟是突然之间暴长,个个锋利如刀,在月光下反
射着银色的光芒,绯绡却是手持一只玉笛,那老生像是丧心病狂一般一下狠至一下,却是
无法将他怎样,王子进见斗室之中,月光之下,二人辗转腾挪,一团银光,一团绿光交织
混杂在一起,一时分不出彼此,不仅甚是害怕,忙贴着墙根偷偷往外走着,,一个是个千
年狐妖,一个是杀人如麻的厉鬼,只有自己是凡夫俗子一个,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刚到门口,就听绯绡叫道:“子进助我!”一回头,不禁呆了,只见那老生的五指已
插入绯绡的身体,眼见是不会活命了。
王子进胸口似乎被大锤击了一下,绯绡,聪明的绯绡,狡猾的绯绡,怎么会死?尤记
得初识时绯绡执扇立在岸边,一袭白衣,一张桃花春风面,却是自己心中无法抹杀的景色
。你我不是约好要一同游戏人间的吗?还要去开封最好的饭馆去吃麻油鸡,吃芙蓉鸡吗?
怎地,你就这样爽约了?
但见绯绡的身体自那老生的手臂中慢慢滑落,王子进不仅大喊一声:“还我绯绡~”
就要扑了上去,只觉自己满脸都是泪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统统抛到脑后去了。
只见绯绡的身体轻盈无比,彷若破败的棉絮一般飘落在地,一落地,却是一把折扇,
上面被人抓了个大洞。
“嘻嘻,本以为派个扇子对付你就已经足够了呢!想不到你还颇有本领。”只见绯绡
一脸坏笑,站在那老生身后,却是毫发无伤!
子进见了,立刻破涕为笑,心中大悲大喜,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老生吃了一惊,回过身去,还要继续再斗,却被绯绡先下手为强,当头一记玉笛,
正敲在他面门之上,只觉“呼”的一声,那老生竟是不见了。
绯绡见状,一把抓了旁边发呆的王子进过来,对他道:“忍着点,他已逃到里面去了
,我们要破了这符!”
“咦,这与我和干?”王子进正纳闷,见绯绡的指甲竟瞬间锋利如刀,手起刀落,在
他的胳膊上竟是划了一条口子,一甩手,那血便飞扬出去,洋洋洒洒的落在那画满符的墙
壁上。
“啊,好痛啊!”王子进忙自己去包了伤口,抬头一看,那墙壁上只有数滴血迹,那
如蛇如虫的符咒,竟是统统不见了,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正自暗自称奇,见绯绡在那老生刚刚倒下的地方捡起什么东西。
“这就是那厉鬼附身的地方,要拿去快快烧了才好~”子进忙凑过去看,见竟是一根
快秃了毛的毛笔,笔管的漆已经快剥落殆尽,上面隐约见一行小字:草堂隐者罗。
“想想必这是那人生前用的笔吧,什么草堂隐者,却是急功近利的心比旁人还要厉害
得多,你们人啊,就是口是心非!”绯绡摇头道。
“那也不及你一半狡猾啊~”两人说着相视一笑。天空中此时已是已经泛起鱼肚白来
,科考的最后一日终于来了。
是日白天,王子进了了一桩心事,竟是觉得精神抖擞,虽昨日一夜未睡,却并不觉得
困倦。忙准备了笔墨纸砚,就等考官前来发贡纸了。
只见几个考官依次将贡纸与题目发了下去,到得他这里,竟是不发了,在登名录上他
的名字下面画了一个朱笔的叉。
王子进不觉纳闷,自己明明在啊,怎么会缺考。正想着,不觉摸到了头上的毛笔,心
中不禁暗叫:糟糕!那隐身之术绯绡忘记消解了。
想着,马上跑出了考场,一路狂奔,却是找绯绡去了。
好不容易花了大半天功夫才在饭馆里将他找到,彼时绯绡正在快活的吃鸡。
“快快快,将这法术解了,我好再回去赴考~”王子进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绯绡那边抓着一只鸡腿,并不着急:“我若将你这法术解了,你要如何再入得那贡院
啊?”
此话一出,王子进却是不知如何做答,呆立在那里,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唉呀呀~,赶快坐了一起吃肉喝酒吧,莫要想那劳什子考试了!”绯绡在一旁叫道
。
无奈中,王子进只得坐了,和他一起吃了起来,王子进科考的最后一天,竟是在饭馆中度过。6 红颜枯骨
次日,两人起来就逛开封城,离放榜还有一段时日,再说王子进知这次中的无望,心
中很是轻松,忙抓紧时间游玩。外面艳阳高照,宽阔的马路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比起
这番繁闹竟像,勃勃生气,贡院的那几日,真是如恶梦一般。
“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啊!”王子进拿了折扇边晃边感慨道。
“子进,等一下我们去试吃你说的芙蓉鸡吧?听起来甚好啊~”绯绡在一边道,自
从王子进进了贡院,就无人陪他吃鸡,这几日过得甚是寂寞。
王子进发现绯绡的脑袋很是不开窍,天下有那么多的美食,他却只爱吃鸡,真是难以
理解。
“绯绡,除了鸡,你吃过别的东西吗?”王子进决定助他开开窍再说。
“嗯~当然,还有鸭子和鹅,你若带我去吃这两样也是无妨!”
王子进不禁摇了摇头,暗想此人不可救药了。
正自想着如何引得绯绡不去吃那该死的鸡,耳边又是一阵温言软语:“王公子,大老
远的就见你了,怎么科考完毕竟是悠闲若此啊?”那声音中像伸出一只手来,直挠到人心
中去,挠的别人一阵酥麻。
话音刚落,一顶桃红镶金边的软轿就停在他旁边,窗户挂着竹帘,看不清里面人的样
貌,但如此柔媚清脆的声音的主人只能有一个,就是那花魁沉星。
“敢问、敢问姑娘有何事?”王子进想起前去赴考的那日早上所见,不由心中一阵发
慌。
“你怕我作甚?难道本姑娘还会变鬼吃了你不成?”那沉星见了王子进的模样,不由
巧笑起来,看起来是将那日的事忘光了。
“那个,姑娘有什么事快去忙吧?小生还要和朋友在开封一同游玩呢,况且姑娘家不
好抛头露面。”要赶紧将她打发了才是真的。
听了这话,那边轿里的人竟是好一阵没有声息,“我抛的头、露的面还算少吗 ?”
明明是自嘲的话,听起来倒像是一声凄婉的叹息。“不与你说了,我这还要去相国府表演
歌舞呢!晚上公子若有空的话就去牡丹园捧场啊,沉星好酒好菜伺候着!”
说完,竟见那轿帘掀开,从里面竟是伸出一只玉手来,带着翡翠的镯子,映得那手臂
越发白晰,只见那手直奔着绯绡去了,“小狐狸,真是喜煞人啊!”
王子进见了,急忙伸手格开,“姑娘,姑娘不可逾礼啊~”
那边沉星甚是不快:“王公子,连你也瞧不起我吗?”
“没有、没有,小生不敢,姑娘会错意了~”
那边沉星并不答话,只听她招呼轿夫上路,那顶软轿,如绽放的杜鹃花一般,带着一
丝香气,行得远了。
王子进不知怎的,竟觉得那轿中人似乎很是悲哀,连那扎眼的桃红现在也如海市蜃楼
,绽放着虚幻的美。
“唉~,又得罪人了,这该如何是好,今晚真要去牡丹园赔罪了。”王子进的大好心
情登时打了折扣。
晚上,只好又拖着绯绡去了牡丹园。
一进得牡丹园,便见上次来的那位迎接的龟公对他二人眉开眼笑,忙跑过老:“就知
二位公子会再来,没有几人见得我家小姐不会再来的。”
“你竟能记得我们?”这里迎来送往一日不知多少人,这龟公的记忆未免太好了些吧。
那龟公指指绯绡:“这样俊朗的公子可没有几个,自是过目不忘!”接着又道:“二
位还是要最好的位子吗?”
“那是当然!”这次不等子进开口,绯绡那边已然答了,王子进不禁暗暗称奇,看来
马屁是人人适用,且不分种族。
接着二人又如那日一样被领了到画舫上面去看歌舞,绯绡一如既往的窝在垫子上吃葡
萄,只是子进,却没了过去的兴奋,沉星的倾国容颜,枯朽的容颜,在他面前交错,他无
法确定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背后到底有什么。
这次沉星又是奏了一曲《桃之夭夭》,曲子甚是欢快,不由听得在座的宾客都是随节
拍摇头晃脑,子进心中的积郁不禁一扫而空,接着又着华服献了一段舞,穿的是金色的衣
服,跳的是嫦娥奔月的歌舞,见她最后坐在假做月亮的花灯之上,神情却是落寞异常,如
玉的一张脸,被月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真是明艳不可方物。
接着全场的高潮终于到了,只见她莲步轻移,回船去取了花球,又要抛将起来。“看
来这抛花球是场场必有的余兴节目啊!”王子进道。
“咦,客官可是初来,这沉星可不是日日抛花球娱人,你看这些人的表情便知道了!
”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商人道。
那王子进胸中立刻荡了一下,不是每次都有吗?怎的今日便有,可是为我?可是为我
?她与我约好了今晚相见,却想不出法子来,只好如此!
当下对绯绡急道:“我要那花球,明日陪你下馆子~”
那边绯绡一个眼神递了过去,那花球便像被什么勾住了一样,直往子进的怀里去了。
“果然又是王公子接得花球,看来你我甚是有缘啊!”沉星说完,就令丫鬟提着花灯
去领了子进和绯绡下了画舫,往后庭走去。
到得后庭的花园,映眼就是一桌丰盛的酒菜,一见就知是早已准备好的。那边王子进
见了此情此景,不禁心潮彭湃,看这样子,沉星对自己确是青眼有加,不然也不会几次三
番在这开封城中与他巧遇,现下他科考结束,又备下酒菜与他庆功,佳人知遇,该当如何
回报呢?
“王公子,莫要发呆了,赶快喝酒吃菜啊!”那边沉星见他出神,急忙唤他。说完,
还夹了一箸菜到绯绡碟里。
子进见了,不由吃味,转念一想,她看绯绡只是狐狸而已,估计只是喜爱而已。
哪想那沉星并不理会子进,只忙着拿着羹匙逗弄绯绡,那边绯绡也甚是讨巧,一边斜
眼看着子进,却并不说话,一脸坏笑,装得真是一只狐狸的样子。
“那个,沉星姑娘没有什么话要和小生说嘛?”那边子进的冷板凳实在是坐不住了。
“有啊,王公子真是大人有大量,将这白狐带来与我玩耍,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
了!”沉星说着竟情不自禁的拍起手来。
王子进见她如小女孩一般天真烂漫,也不便说什么了,那边给绯绡使了个眼色,要他
尽快离席,哪知绯绡的头一偏,竟是不理他,继续与沉星调笑。
本以为沉星今夜要款待的是他,哪知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的一番心意却又是表错了
情,眼看着便随这觥薵交错付之东流了。
“王公子,莫要不开心,沉星在此敬你一杯。”那沉星每日周旋于恩客中,何等聪明
,竟是看穿子进心事,“过几日王公子便要上路返乡了吧?待得再见时,便不知是何时了
~”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小生心领了,便是去得天涯海角也万万不会忘了姑娘的!”王子进听得她的话,心
中竟是一酸,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不管这沉星是人是鬼,她却是没有害人之意,对自己
还是照顾,不由有些不舍。
“将来王公子若是高中,莫要忘了牡丹园的沉星便行了~,沉星永远会记得今日的筵
席,托王公子的福,才能如此开心。”
“你莫要伤心啊~”王子进见苗头不好,赶快安慰道“他日我再来开封,定会来找你
,希望你还在那湖中载歌载舞,小生还要接姑娘的花球呢!”
哪知那沉星听了这话,竟更是幽怨:“他日,他日我还不知在哪里了~”
王子进不禁暗叫不好,自己又是说错话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绯绡拿了袖子掩面。
打了两个喷嚏,知是他不堪沉星身上的气味,那边沉星见了,却是将不快一扫而光,
“这狐狸真是喜煞人啊~”说着,又去逗弄绯绡去了。
那边绯绡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显是不堪其扰,却又不便发作。王子进见了,不由
在肚中偷笑,暗道:你也有今日啊~。
三人吃酒吃的甚欢,却见门口伺候的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对沉星耳语几句,沉星
听了,脸色立刻一沉,显是没有什么好事。
只见她站了起来,对王子进道:“王公子,我先失陪一下!”
“我当你在哪里啊,原来是在这里和小白脸调笑啊!”还未等沉星离席,月亮门外便
走过来一个丰满妖艳的女子,看那年纪,估计有四十余岁,脸上浓妆艳抹,身上五彩缤纷
,像开个大染坊一般,将这世上的颜色都要堆在这方寸间了。
那女子顿了一顿,继续尖声说道:“放着有钱有势的恩客不陪,却来和这些穷酸吃酒
,你以为哪个会把你娶走贡在家里啊,别做梦去了!”那声音如破罗,如削铁,尖利难听
,一边说着,还斜眼瞪着绯绡,显是刚刚口中的小白脸就是指他。
“妈妈不能这样说,沉星这两年为妈妈赚得还少吗?这几日识得几个朋友,眼看就要
分别了,为他们饯饯行都不行吗?”听沉星这样说,王子进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人们常说的
老鸨头了.
“哈哈哈哈!”那边那女子不禁大笑起来,竟像是见了什么开心的事一样“人道戏子
无义,妓女无情,原来我这里还出了你这么个情种啊!你倒是干脆随他们走了啊!”
“妈妈,沉星在这里已经为你赚的不少银两了,难道送别几个朋友自己都不能擅自做主
吗?”
那女子听了,语气登时软了下来:“沉星啊,我只是担心你啊,希望你莫忘了本分!
”说完,又夹着一阵香气出去了,背影甚是无奈。
她走了以后,就留下三人对着一桌残羹冷饭,场面很是尴尬。
“沉星,你莫要伤心,都是我们不好!”王子进道。
“不关你的事,谁让我出身青楼呢!”说着,竟有泪珠自脸上滑下。
王子进见她哭,如梨花带雨,如芙蓉出水,心中竟有一些酸楚:“沉星,某要伤心,
我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
“王公子,你不要骗我了,那么多王侯都说过这样的话,但都是看我卖笑,连一个要
纳我为妾的都没有~”说着,哭得更是伤心。
王子进听了,不禁血气上涌,“你放心,明日我便来想办法来替你赎身!”自己都不
知哪里来的勇气。
“此话当真?”沉星听了甚是高兴,立刻收住了哭声,向王子进拜了一拜,“沉星在
此感激公子大恩大德了,明日就等公子来了!”
那边王子进叫苦不迭,可是话已出口,无论如何是收不回来了,看沉星那幅模样,更
有被人设计的感觉,忙看看绯绡,却见他在一边偷笑,并不答话。
就这样迷迷呼呼的除了牡丹园,走在路上,凉爽的秋风进一步吹醒了他发热的头脑。
“绯绡,怎么办啊,那沉星的赎身钱是不是会很贵啊?”王子进不禁急道,她是开封
花魁,怕是自己家那几十亩田都买了都不及她的赎身钱。
“自是不会便宜啊,要不怎么这么久都没有人要赎他呢~”绯绡在那边摇着扇子看热
闹。
“你帮帮我吧,我到哪里去寻得那许多银子啊?”王子进哀求到!
“以前就和你说过,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况且她不知是人是鬼,你不听劝告,现
下这样,叫我如何是好啊!”摆名了是不肯帮忙了。
“绯绡,绯绡,帮帮我啊!我可怎么办啊~”夜空中,寂静得开封城得街道上,传来
王子进的哀号声,久久不绝~
“我倒有一个办法,明日不花一文钱就可将那沉星带了出来!”绯绡道。
“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啊,赶快说,快说啊!”王子进急道。
“嘻嘻,你莫要着急,只要听我的安排便是!”
是夜,王子进回去便放心的蒙头大睡,绯绡倒是出去了便没有回来,神秘兮兮的不知
在搞什么,王子进见他是变做白狐出去,脸上依旧挂了一脸坏笑,也不去管他了,反正只
要他还记得去帮忙赎沉星便行了。
次日一大早,天还没有亮,王子进变被绯绡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啊,干吗这么早啊?要去奔丧吗?”王子进迷迷糊糊的说道。
“没有错,就是要去奔丧,赶快换一身素白的衣裳,我们一起去!”
“没听说你在开封还有朋友啊,昨天晚上就是忙这个吗?”王子进挑了一样颜色最普
通的衣服“黑色行吗?”
“可以,可以,我的那位朋友你也是见过的~,我们赶快走吧!”说着两人便出了门。
王子进心中不禁纳闷,绯绡的朋友好像就我一个啊,难不成这是给另一只狐狸奔丧去
,过会儿灵堂里不会供着一只狐狸吧?
两人顺着街道走着,路上真的遇到一家出殡的,纸钱洒的满街都是,哭声也甚是动容
,不禁听得王子进心中发酸,生老病死,每个人都是无法逃脱,不知何时,自己也会变做
枯骨一具。
正想着,那边绯绡已经听了下来。“子进,我们到了!”
王子进抬头一看,见眼前两扇朱漆的大门,上面一副牌匾,水红的三个大字,正是牡
丹园。
“怎么到了这里?莫不是绯绡这几日陪我来,认识了相好的,哪想那姑娘香消玉殒了
?”正想着,那边绯绡已去跑了敲门。
里面一个小厮跑来开门,神色很是慌张,“两位大爷,晚上再来牡丹园吧,这个时候
还没有营业~”说着,就要关门。
“慢着,我们是昨日说好了来替沉星姑娘赎身的,麻烦你去通报一声!”
“沉、沉星姑娘,你们当真要替她赎身?”那小厮慌道。
“不错!”说着,推门便进了去。那小厮也不敢拦,垂手在后面跟着。
剩下王子进一个人在纳闷,不是参加谁的葬礼吗?怎么变成给沉星赎身了?
绯绡似乎对路很熟悉,一个人走在前面,三拐两拐便走到一个房间门口,那房间布置
的很是华丽,门外挂着朱红色的帷帐,正随着晨风起伏。
里面传来几个女人的声音,好像在争吵什么,似乎有什么事让她们很是气愤。其中一
个女子的声音甚是尖利,正是那个老鸨头。
绯绡领了子进推门进去,里面几个女子都是一惊,忙回过头看,脸上都是一副惊恐表
情。
“这莫不是见鬼了?”王子进调笑道,“我们今日来是给沉星赎身的!”
这话一出,那几个女子更是害怕了,指着床道:“你要赎的是她吗?如果是的话,赶
快她走吧,莫要声张啊~”
王子进探头往那床上一看,只见帷帐层层叠叠看不清什么,一缕黑发自里面滑落出来
。再伸手一撩,竟然是一具干尸躺在里面,眼睛只剩下两个黑洞,腮上没有什么皮肉,只
是衣着甚是华美,越发衬得那干尸面目可憎。王子进吓得一下坐在地上,“我、我要赎的
是沉星,不是这干尸啊!”
“没错,这就是沉星姑娘,昨夜不知发生什么离奇的事,她竟一夜变做这般模样。公
子你赶快将她带走吧,莫要让外人听说我们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搅了我们的生意。
”那老鸨头很是着急。
什么,这就是沉星,昨夜载歌载舞,昨夜还是人面桃花,怎么一夜只见变成了这番模
样,沉星天真烂漫的笑脸又再他面前浮现起来,虽然知道她事异类,但是,但是自己是真
心希望她能幸福啊。
可是现在,只留了一具枯骨给他,叫他如何是好啊?难道真是红颜弹指老,这也未必
太快了一些,想着,眼泪不禁留了下来。
“子进,莫要伤心,我们将沉星姑娘带回去安葬吧!”
“安葬,对,这是一定的!”这些青楼中人多半势力,不能将沉星的枯骨留在这里。
想着,一摸眼泪坐了起来,忙用被单将那枯骨卷了,一把抱走。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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