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时光帷幕

　　我回到了静安小区。

　　我乘电梯径直上了九楼，在901房间的门上长时间的按响着门铃。

　　铃声在室内迤逦的响起，但门内寂静无声。

　　这间屋子，它已经如同郊野的垃圾场一样，久已被人废弃。

　　我一声不吭的走楼梯下楼，到了801门前，正遇到老莫那双带有血丝的眼睛。

　　我走过去把门打开，让他进去。

　　他没有坐下，却用手指了指窗户：“她在外边。”

　　我没有过去看，但我知道金子那孩子就在外边，或许只有老莫才知道我为什么对她如此冷漠。

　　我怕她。

　　我怕她不是她。

　　我害怕在那个冰冷的手术台上幽幽睁开眼睛的美丽身体，不是金子本人。

　　我更害怕的是，如果我任由从死亡地带返回来的金子回到我的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她那双痴痴望着我的美丽大眼睛，会带上盈盈浅笑。

　　一如吴雪。

　 　我并不相信什么借尸还魂的传说，但是，患者张俨的离奇变化却让我不得不接受这样一种可能，说不定眼前的金子并非是她本人，而是受某种邪恶意志所驱使的恐 惧工具。因为我知道老莫所说的是对的，吴雪选择这个确定的地点让五个人同时发疯，目的正是诱我而来，至于为什么，或许答案正是我最恐惧的。

　　我坐了下来，问老莫：“有什么消息？”

　　老莫摇头：“都消失了，那些怪物们都消失了，除了张俨之外，另外四个所谓被你治好的精神错乱患者，周宏、于会冉，杨高，刘磊，所有的人都不见了，仿佛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如果有人告诉我说这些东西此时正聚会于阴潮地下的一个深穴之中，那我是丝毫也不会怀疑的。”

　　我摇头：“老莫，你错了，他们不在地下，而是在一个你知道的地方？”

　　“我知道的地方？”老莫竦然而惊，脱口说出三个字：

　　“冰河道！”

　　“没错。”我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疑虑重重的问道。

　　“是孟主任告诉我的，”我回答：“他说有人在那里见到了吴雪，但是，他拒绝透露更多的情况。”

　　“果然如此！”老莫额上青筋暴起，失神的跌坐在沙发上。

　　“所以老莫，我们这一次冰河道之行，死生未卜，凶险莫测，你必须要告诉我全部事情的真相，否则的话，如果我们仍然象此前那样的各怀机心，那还不如让我们蜷缩在这里，认命了事。”我说。

　　老莫叹息了一声：“韩江，不是我有意隐瞒……”一阵缓慢的门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我怒不可竭的站了起来：“他妈的这个金子是怎么一回事……”

　　老莫却一把拉住了我：“韩江，素质，注意素质……”我几欲破口大骂：“老莫，这节骨眼上你还有闲心开玩笑？”

　　老莫摇了摇头：“韩江，这不是急燥能够解决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他说得对，可是我却无法面对金子那天真纯情而毫无机心的俏脸，硬着头皮打开门，迎面是她那张略带几分泪痕的脸：

　　“韩医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只喜欢吴医师……谁都知道你要请假去找她，可我……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玩鬼屋游戏，满足我这样一个小小心愿，这不为难你吧？”

　　我回头看了看老莫，老莫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我一狠心，打开了门：

　　“进来吧，你会发现你不会失望的。”

第三章：午夜怪谭

　　

　　（1）情事如烟

　　柔和的灯光映射着居室内宁静的氛围，我和老莫各据一张单人沙发，金子低垂着头，独自坐在正中的长沙发上，苍白的手指不停的摆弄着一支业已枯萎的花瓣，她从进来后就这个样子，那种委屈的神态让我心里隐隐作疼。

　　“从什么地方开始？”我问老莫。

　　“十年前。”老莫说：“冰河道。”

　　金子的长睫毛微微眨动了一下，表示她在凝神的倾听。

　　老莫慢慢的把双手五指交叉，开始叙述起来：

　 　“十年前，我还是一个警校的学生，学生时代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生活中美好的一切似乎就在眼前为我们展开，我们只要尽情的享受生命的快乐，这就足够了。 偶尔的时候，我们也会被警局调去参加一些临时性的任务，比如说乔妆街头的小地痞打入犯罪团伙的内部，收集证据以便将那些枭霸人物绳之以法，因为那时期的我 们无论是心志还是外表，都没有固化成形，很容易塑造成任何一个样子，这种变化的特性可以迷惑住任何人，包括我们自己。

　　“有一次，警局又有任务 下来，这次任务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要求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学生，男的是装扮成小流氓，女的呢，则要扮成一个心灵空虚寻找刺激的无知少女，我的任务是要在这 名无知少女在与那些犯罪人士厮混的时候，闯进去争风吃醋，被打手们暴打一顿扔出来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够将情报带出来。

　　“行动 前我看到了那个女学员的照片，这张照片韩江你曾经见到过，我想，我当时一下子就爱上了她。所以，当我蛮横的砸开门，闯入那间乌烟瘴气的地下室，看到她正和 几个正宗的无知少女坐在一起，对面是几个目光淫邪的男人，一只污秽而肮脏的手正伸向她那短短的皮裙之下的时候，我是真正的愤怒了，我冲了过去，并很快发现 那个家伙的脸部已经找不到鼻子的所在了，后来别人告诉我说我当时假扮的象极了，但只有我才知道那不是演戏。

　　“一群凶神恶煞的打手们扑了上来，我暗衬这些色厉内茬的家伙们未必是我的对手，可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地痞，一时的情急吃醋倒也罢了，真要是将这几个打手踢得人仰马翻的话，说不定他们会情急之下动用火器，那我可就未必能够活着出来了。

　　“所以我很快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甚至有一根肋骨被一个家伙存心险恶的踢断了，然后我被他们扔到了外边的垃圾堆里，我骂着最难听的脏话，吃力的爬起来，回去报告里边的火器配置。两个小时以后，那伙家伙悉数落网，而我和她，则又回到了学校，继续我们的学习和训练课目。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可以想象，我写情书给她，她收到情书后非常的开心，把我的情书再传给同班的一位胖女生，结果那胖女生激动不已的在我要求的约会地点苦苦的等待着我，并沿着学校后面那条长满繁花的小径上不停的追赶我，骂我欺骗了她纯真的感情。

　　“总之，当时的一切是那么的开心，无论任何时候想起来，都是那么的让人留恋。

　　“我继续写情书，我的文学素质就是在一封接一封的情书中迅速的得到提高，但有人却不满意这种和谐的情爱进程——红琴的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是一个身材高大，英俊，和韩江的模样有几分相象的男孩子，当他找到我并对我发出严厉警告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韩江这家伙跑来了。可是我当时打 定了主意，哪怕我的对手真的是韩江，那我也要打败她，我一定要得到红琴，她是我的生命，是我的唯一，这种少年情爱心境，你们是不陌生的，无须多说。

　　“我和红琴当时的男朋友打了一架，那男孩子的拳脚工夫明显不是我的对手，正当我强迫他滚开红琴身边的时候，不曾想红琴突然从树丛里窜了出来，她的手中竟然提着一只从树上折下来的树权，我被她出其不意的野蛮袭击打得落荒而逃，总之，狼狈至极。

　　“回去后我往额头上贴了一大堆橡皮膏，并发现自己更加喜欢红琴了，这丫头，味道麻辣，风格生猛，正是每一个男孩子梦寝以求的那种类型。

　　“那么如何才能够获得她的芳心呢？我想来想去，发现除非我做到一件事才行。

　　“打败她！”

　　“唯此才能征服她！

（2）风烟如聚

　　讲到他在警校时期的少年孟浪，老莫的唇角竟然浮现出一抹甜蜜的微笑，金子入神的眨着眼睛，被他的故事吸引住了。

　　“我向红琴提出来挑战的事情，霎时间就在学校里传开了，这绝对是件罕见的丑闻，一个男生竟然向另一个女同学叫板打架，不过是一夜之间，我发现自己已经沦为了学校里最令人不齿的东西。

　 　“教官把我叫到了一片草坪上，他是一个虎臂熊腰的大汉，精通各家拳脚，全国武术大赛的冠军，他当面嘲弄我，并当场用指力捏碎了一块红砖。我毫不示弱，也 捏碎了一块红砖与他对恃，当然最后的结果还是被他把我打倒在地，好象是我抢了他老婆一样，他凶狠的殴打我，并动用了内家工夫，存心让我卧床不起，错过我提 出来的与红琴决战的日期，后来我才知道红琴当时的男朋友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这样做，无非不过是替他的弟子主持公道而已。

　　“幸亏我多了一个心眼，假装不支倒地，瞒过了教官的判断力，所以到了决战的日子，我已经恢复了体力。我猜当时红琴的男朋友一定是非常的失望，但他的师傅已经尽了力，他没有理由抱怨。

　 　“决战是在一天深夜里进行，白天的时候会遭到校方的强力阻竭的，说不定进拘留所都有可能。正象我判断的那样，红琴根本就没有到场，她脑子又没有毛病，怎 么可能答应这么荒唐的建议？来的是红琴当时的男朋友，还有他的师兄师弟们，整整二十几号人马，而我这边只有我自己，没人愿意为我助阵，闲极无聊找一个女生 打架，这话哪怕只要说出去都嫌丢人，所以我是注定了无法获得任何朋友支持的。

　　“趁夜色天黑，二十多人团团围定了我，打定主意要让我躺下，我知 道这时候红琴一定会躲在暗处偷看，其实不仅是他，那一夜差不多全校的男女学生全都跑了出来，他们是来看我如何出洋相，如何被人打得很惨，但这些人注定了要 失望，一来他们可不是我当时非常忌禅的教官，二来呢，我的目的正是要把他们全都引出来，也好让所有人知道我老莫可不是吃素的。

　　“那一夜打得人 仰马翻，鬼哭神号，我身上至少有两根肋骨被打断，但对方二十几个人也全都是鼻青脸肿，打来打去终于打出了火气，双方全都红了眼，但我却是做好了全面准备而 来的，故意将他们诱上一道斜坡之上，将他们的阵营拉成一线，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将他们打下了坡下面的湖水中。

　　“我赢了。

　　“我还记得当时的情形，我模仿着电影中的狼人形象，傲然的独立于斜坡之上，一轮弯月映照着我的影子，那模样酷极了。引得躲藏在树丛在看热闹的学生们疯了一样的跳脚欢呼。

　　“红琴出来了，她并不情愿出场，这种事儿是男孩子喜欢的活动，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未免太嫌得恶做剧了。但这正是我的目的，我知道一旦我赢了她的男朋友之后，她的同学们就会被我的神勇所倾倒，到时候由不得她，那些发了疯而唯恐天下不乱的女生们自然会把她推出来。

　 　“记得我当时替自己安排的造型是这样，等她出来之后，我要不屑的把鼻孔跷向天空，冷哼一声，而后扬长而去，届时那形象一定会倾倒全场。可惜我忘了教官教 出来的弟子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的拳脚就象铁锤一样精心的敲击过我身体上的每一根骨头。我刚刚哼了一声之后，就站立不稳，踉跄倒地，叽哩咕辘的滚进了湖水 里。

　　“我在医院还没有苏醒过来，学校的布告栏上就贴出了将我开除的通告。但是有意思的是，这张通告贴了还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校方匆匆撕下来了，原因是教官爱惜我的身手，替我求情说了好话，但这是有条件的，我必须要参加一次非常危险的行动。

　　“一夜之间我就成了全校的英雄，这件事情甚至惊动了军方，他们派人与学校交涉，想让我去做特种兵，但我满脑子只有红琴的形象，天天在病房里等待她来，但是她始终没有来。而我则志得意满的享受着全校学生的倾慕，时日久长，慢慢的也不好再纠缠这件事情了。

　 　“一个月后，我参加了一次据说是极度危险的行动，是协助警方缉捕一个身手高强的毒枭，那家伙眼光过人，那怕是一个吃过警饭的人在一个小时前从路上经过， 都能够让他的鼻子嗅出来。警方向学校提出来的要求是：要一个最没警察味的学生，还必须要聪明机警，能够确保自己活着回来。

　　“这个绝秘的任务理所当然的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借故请假离开了学校，去和这个危险的犯罪团伙打交道，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校长和警方的一名高级官员，理论上来说绝不存在泄密的可能。但是事情还是出了岔子，我到了毒枭面前，他立即亲亲热热的称呼起我的名字，甚至还叫出了我的同班同学为我起的外号。

　　“有人泄密，但等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3）烈火焚天

　　讲到他被毒枭识破，落入贩毒集团的手中的时候，老莫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呼吸略带急促的喘息着，分明是当年的惊心动魄，至今尤然历历在目。

　　然后他继续说下去：

　 　“对于象我这样的卧底人员，毒贩子向来是心狠手辣，一旦发现就会立即杀害，因为他们对警方人员有着一种本能的憎恨。对我，他们似乎也没有理由手下留情， 由毒枭亲自动手，连续三枪击在我的心脏部位，然后就地挖了个深坑将我埋了起来，并将地面的泥土踩得结结实实，这才离开。

　　“但是，让毒贩子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心脏并非是象普通人那样生在左边，而是生在右胸膛。我甚至疑心是不是正是这个原因警方才选择了我做为卧底，因为毒枭杀人时的惯用手法是连续三枪击碎心脏。但是被深埋于地下的人是没有能力破土而出的，更何况我当时已经奄奄一息。

　 　“我得救的情况绝对是出于偶然，在毒枭们离开之后，附近一带又发生了起恐怖的谋杀案，一个男人为了摆脱纠缠他的情妇，用铁锤将那个女人击死，然后他将尸 体放进行李箱里，开车到荒郊寻找理想的弃尸地点。鬼使神差，那家伙竟然选择了泥土最松软的埋葬的地方，他用一只铁铲掘开了地面的浮土，你可以想象到当他在 黑夜之中听到地面下传来的恐怖异响之时，他的反应是何的强烈。

　　“那家伙当时把铁铲一丢，连车也扔在了荒郊野外，疯子一样狂奔到了警局投案。警局起初以为他是一个疯子，但随即派人到他所说的地带查看时，那具横卧当场的女尸所为他们带来的感觉，绝对比不上当时正蠕动着从泥土中钻出来的我更令他们恐怖。

　　“总之，我捡回了一条命。从此对一切世事纷争看得极淡，昔日为博女孩子展颜一笑而不惜午夜斗狠的往事，也尽皆随风而去。

　　“应该说是我这时间的心态变化，让我变得成熟起来，一个成熟的男孩子对同龄女孩子的杀伤力是无可抵御的，所以当红琴走在最后，随她的同班女生来医院看望我的时候，我所做一切也只不过是有礼貌的点头致意。

　　“再之后我们就走到了一起，她的前男友从此淡出了我们的视线，不知下落。

　 　“我们的感情进展远不如我们所期望的那样飞快，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这种行事风格到底同成熟有多大的关系我不清楚，但我确实成了这样一个人，并以这种让 人难以忍受的性格的主导着这段恋情。直到快毕业前夕，我才突然象一团被引燃的残火，冷不丁的狂野焚烧起来，我甚至提出了带她去野外宿野，渴望着一个只有我 们两人的世界。或许正是我的这个建议让她想起了家乡的荒凉山野，于是她建议我们假期去她的家乡，并选择那人烟不至的原始森林做为我们野外宿营的最佳地点。

　 　“临行之前，她对我讲了一个流传在她家乡的传说。传说，在那人迹不至的深山中，有一座生满了繁花的美丽山谷，只有那些是虔敬的人才有机缘找到它。只要走 进许愿山谷中，你就可以满足你心中的任何愿望。象这类传说在我们每个人幼年的时期都听得太多，成熟就意味着对这一类的故事不再感兴趣。可是我怎么也想不 到，正是这一次的荒郊之旅，让我和她踏入了一个凶险莫测的神秘地带。

　　“与我死而复生之后变得不温不火不痛不痒的性格相反，红琴始终是一个明快 简捷的性格，她说话的语速飞快，就象是机关枪在扫射，脑子里的想法也是千奇百怪，当然，在外人面前的时候温柔淑女的形象还是要保持的，可当只有和她两个人 的世界的时候，她那种任性与刁蛮往往会让你头痛欲裂。

　　“我是那样的迷醉于红琴的少女风姿，并每天都在想象着她更加成熟时的样子，如果当时我要是知道与她同赴家乡一行就意味着永世的诀别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打消这个念头的。

　　“但是我不知道。

　　“一切似乎早已注定，早在我看到她的照片的那一刻起，命运的轮盘就已经悄然向我们隐现出那未来的宿命。

　　“临近放假前期，我们收拾好了行李，登上了火车，她的家乡在浙东一带的山区里，地名是那样的古怪：冰河道，这听起来就带有强烈肃杀气韵的地方，仿佛从一开始就为我们未来的结局做好了铺垫。

　 　“我们并不是两人同行，和我们一道远赴冰河道的还有一对恋人，那个男孩子叫贺然，个子高大威猛，是我们学校蓝球队的主力，他的女友叫邵铁雁，她和红琴是 同班的同学，也都是来自于冰河道这个不出名的小地方。听红琴对她说起了打算和我去山里宿营的想法，邵铁雁立即迫不及待的加入了进来，对于她这个年龄的女孩 子们来说，任何事情只要人多热闹就好，她们渴望着被更多的人关注，这是潜伏于她们生命深处的基因的呼唤，至于与此相关的危险性，这个因素任何时候都不在她 们考虑之内。

　　“我，贺然，红琴和邵铁雁，我们四人就这样出发了。

　　“但回来的时候，却只有我一个人。

（4）古怪老人

　　说到四人同去一人独归，老莫的脸上肌肉突然抽搐了起来，他的眼光游离不定的在房间里寻找着，直到碰到我的视线，他才突然打了一个泠战，双手掩面，竟然失神的啜泣了起来。

　　金子顿时手足无措：“韩医师，他……“

　　我打了一个手势，示意金子安静。她不知道的是，她正在倾听的是一个隐藏了十年之久的惊悚传说，那往事中的斑斑点点，那怕只要是稍微的想一想，都会让如老莫这样的铁汉丧失勇气。

　　长久的寂静之后，老莫慢慢恢复了常态，低声咕哝了一句：“谢谢，“端起茶杯来，继续把他的经历讲下去：

　 　“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颠簸，我们终于在冰河道下了车。出乎意料的是，冰河道小镇的繁荣超出了我的想象，那是一个有着近十万人口的中等规模的小镇，镇子依 山而居，街道上的行人穿着丝毫不见半分土气，显得时尚而富有地方特色。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和强烈的机油气味让我们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我们想要的不 是这种熟悉感觉，而是一种陌生的刺激。我们四人商量妥当，先由我和贺然在一家小小的招待所里包下一个简陋的单间，让红琴和邵铁雁回家跟家人打个招呼，然后 大家就一起进山。

　　“但是事情一开始就出了岔子，红琴回家之后，家人听说她带了男朋友回来，说什么也要见一见，就这样红琴只好硬着头皮拉着不情 愿的我去她的七大姑八大姨家里展示，任那些人对我评短论长，十年前的我长得帅气高大，红琴家人满意是必然的事情，但是，满意的结果就是更加盛情的款待。就 这样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天天在红琴的亲族家里吃来吃去，却把贺然一个人扔在了招待所里。

　　“几天之后，我们终于摆脱了红琴家人的纠缠，赶去招待所和贺然会合，一进门，却见贺然正闷头坐在床头上抽烟，地面上扔满了烟蒂，而邵铁雁则在一边掩面而泣，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他们两人吵架了。

　　“怎么了？当时红琴问：贺然，你干吗欺负人家雁子？

　　“贺然一声不吭，只是拿手指指了指邵铁雁：你们问她好了。

　 　“事情的原委说起来非常的不可思议，原来，邵铁雁回家之后，告诉了家人她的男友和她一道回来的情况，却不曾想她的父母勃然大怒，起因竟是她的父母早已替 她说好了一门亲事，绝不允许她自己在外边胡来。邵铁雁据理力争，却被她父母反锁进了屋子里，一直到了今天，她才打碎窗子逃了出来，把事情跟贺然一讲，贺然 当然不肯买她父母的帐，这样两人就吵了起来。

　　“听了这件事，我和红琴也一起埋怨邵铁雁，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父母包办那一套呢？走，咱们不跟他们玩这一套，干脆现在进山，你就和贺然在山里拜了天地算了……总之，当时我们完全是以一种戏噱的心态看待这件事，丝毫也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正当我们几个不当回事的开着玩笑的时候，房门外突然响起了几声老声老气的咳嗽声，我推门一看，迎面就见一个老人，头上扎着好大的缠头，光着两只大脚 板，正对着我们的房门坐在招待所的走廊里，嘴里叼着形态怪异的水烟袋，漫不经心的咕噜咕噜的吸着。我好奇的瞧了瞧那只水烟袋，又把门顺手关上，准备继续商 量进山的事情，可是邵铁雁却突然神情大变，她惊叫一声，一把拉住了刚才还相互呕气的贺然：贺然，外边那老头……

　　“那老头怎么了？贺然当时问。

　　“他就是……就是我父母说是要让我嫁过去的那个男人的父亲……

　　“什么？我和贺然闻言大怒，一脚踢开门，怒视着那老头：怎么着老爷子，还找上门来了？回去告诉你儿子吧，他没戏了，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的好，瞧见了这小伙子没有？我拉着贺然让那老头看个清楚：他就是邵铁雁的男朋友，比你儿子强上百倍！

　　“那老人突然睁开了那双眯缝眼，刹那间我们只觉得一道异光闪过，惊得我和贺然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就见那老人用那双斜怪的利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贺然，为他的气势所慑，我和贺然两个血性方刚的年轻人竟然未能发出一声，一任他那蛇一样阴毒的目光在贺然的身上游棱。

　　“好半响，才见老头收回目光，咯咯一声怪笑：好好好，山神爷座下，正好缺几个童男童女，这可倒好，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说完这句话，就见那老头把长长的水烟袋提起来，扬长而去。

（5）噩梦之旅

　　“我们还是将进山的日期整整推迟了两天，从红琴家里带足了食物和饮水，然后这才动身。

　　“先是坐公交车进山区，准备到公交车不能行的地方，再改为步行，一路上随机登山而行，遇到好玩的地方，就多呆一天两天，不好玩就继续往前走，我们自衬都是具有特殊能力的人，荒野生存，对我们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但是我们刚刚出城没多久，就见两辆警车追了上来，拦在公交车面前，车里走出几名警员，一上车就把目光落在我们四人的身上：你们四人，把证件拿出来。我 们即惊讶，又不是太当一回事，因为我们经常协助警局执行任务，通过一些交情好的老警员，替自己弄来了警员证，虽然没有工资可拿，可临到关键时刻，这本证书 还是可以起到作用的。

　　“果然，那几个警员发现我们竟然是和他们是同行，都露出非常惊讶的神情，然后他们客气的请我们去警员备案，这个备案也是 有讲究的，到外地执行任务的警员，大抵都是要到当地警局备案的，一来与当地的警方通气，二来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得到当地警局的协助。但是我们只是为了游玩而 来，这就让我们有了充足的理由谢绝对方的好意。

　　“见我们四人拒不下车，那几个警员也莫可奈何，只是委惋的建议我们不要进山，至于理由呢，则含糊不清，大意无非是我们好象惹到了当地什么惹不起的人物，他们怕我们遭到对方的报复，所以才赶来劝阻我们回去。

　　“劝阻无效，几名警员怏怏下车，我们继续前行，开始时我们还兴致勃勃的欣赏着窗外的景致，但时间一长，那单调的阴绿色让我们的意识陷入了静谧状态，不知不觉的，我们昏昏睡去。

　　“突然被惊醒的时候，我的心里倏然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这种感觉就是所谓的警兆，是干我们这行的最熟悉的感觉，一个人能否成为一个好警察，就是取决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这种直觉标志着：有危险正向我们袭来。

　　“我倏然睁大了眼睛，紧张的环视着车厢里的乘客，与此同时，我看到贺然也几乎是同时醒来，以高度警觉的目光向我们后面看去。

　　“我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缠头赤足的怪老人。

　　“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上的车，或许就是在我们睡着的时候，当我和贺然悚然回头的时候，正迎上他那双诡异阴笑的目光，望着我们两人，他心满意足的用腥红色的舌尖舔舐了一下乌色的唇，那颜色上的鲜明对比让我和贺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

　　“我和贺然对视了一眼，都知道这老头来意不善，如果说他只是碰巧出现在这辆车上，那我们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但我们有四个人，而且身手都很不错，谅他一个已经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也拿我们莫可奈何。所以我和贺然对视过后，摆出一副根本不把老头放在眼里的架势，故意大声说笑了起来。

　　“但是我心里仍然感觉到极度的紧张，那种遭逢极度危险的征兆挥之不去，让我惊心不定，不由自主的握住了红琴的手。

　　“她的手掌冰冷，掌是粘稠的汗水。

　　 “当时的情况不仅仅是诡异这么简单，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尴尬。试想一想，我们四个年轻力壮的人，居然会害怕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这种事要是说出去，那该是件多没面子的事情。

　 　“所以我们四人只能是强打精神，装出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聊着学校里的有趣事情，或是偶尔对着车窗外指指点点。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公交车驶上了 一条盘山路，在一个拐角处不明缘由的停了下来，趁这机会，邵铁雁急忙指着窗外说：你们看，这座山坡多陡峭。贺然接道：爬起来一定很爽。红琴立即补上一句： 那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好了。对于红琴的这个建议，我们立即欢呼起来，其实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外边那座山坡并没有丝毫吸引人之处，但关注这座山坡带给 我们一个理由。

　　“一个立即下车，离开那个怪异缠头老人的理由。

　　“于是我们四个人立即背起行李下车，贺然在最前面，邵铁雁紧扯着他登山包上的挎带，随后是红琴，最后一个是我。正当我向前走了几步的时候，后面有一只手突然揪住了我的背包。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不明缘由的恐惧，让我的语声都变得嘶哑：干什么？我听见自己紧张的问道。

　　“那老人鼓着一双青蛙眼，对我说出了一句当地的土话。我没有听清楚，就问了一句：什么？那老人又改用含糊不清的普通话说了一句：千万不要提起名字。我皱了皱眉头：听不懂。那老人又满脸神秘的说道：如果你们一定要去那里的话，千万不要半路上提起名字。

　　“这老人都是说得些什么啊？我正满头雾水之际，走在前面的红琴用力一拉我，我趁机下了车，彻底把缠头怪老人的话抛在了脑后。

　　“管他呢，我又听不懂，跟他纠缠个什么劲？

　 　“稍倾，公交车开走了，我们四人开始沿着山坡向上攀登，我一马当先，在最前面探路，红琴背着行包紧跟着我，邵铁雁在她的后面，贺然断后。我故意越走越 快，有意让红琴为追不上我而着急，于是她不停的开口让我慢一点，一会儿工夫大家走得满头大汗，但心情却是说不出来的开朗。

　　“突然之间，走在最 后面的贺然惊叫了一声。我们急忙回头，只见贺然孤零零的被抛在后面，正回望着来路，站在那里发怔。我们大声的喊他的名字：贺然，还不快一点。他好象犹豫了 很久，才慢吞吞的开始往上爬，但走出几步，他就停下来，茫然的向后面张望着。就这样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最后终于走到了我们的面前。他一上来，就对我们 说了一句：

　　“好象有什么东西跟在我的身后。

（6）隐形跟踪

　　“从山坡上望下去，一览无余，除了随风起伏的秋草，摇晃的树木，看不到一个人影。

　　“我们嘻嘻哈哈的开着贺然的玩 笑，骂他是胆小鬼，然后大家在草坪上铺了块垫子，坐下来喝水吃东西，我们三人都是神情欢愉，早把出门以来遇到的事情忘记了，只有贺然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 不时的扭头看一下身后：不骗你们，我真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跟在我身后，可能是我神经过敏吧？他说。

　　“也许是为了缓和气氛，红琴说道：雁子，都 这年头了你父母的脑筋还那么顽固，看起来，你要想和贺然天长地久，得先去许愿山谷许个愿才行。邵铁雁咭咭笑着，和红琴扭成一团，我知道她们所说的许愿山谷 就是冰河道一带的自古传说，传说在那座山谷里，人们许下的任何愿望都会实现。象这样的山谷，在任何一座旅游景点都不难找到一个两个，没什么稀奇的。

　　“我打开一瓶水，正要递给红琴，突然之间感觉到后颈处一阵僵硬，这种僵硬霎时间漫延到了我的全身，那是因为有什么东西突然站在了我的身后，我的身体感受到了压力所产生的排斥反应。

　 　“我慢慢的抬头，看着他们三人。因为如果此时不管出现在我背后的东西是什么，但从他们与我对坐的位置上，是一目了然的，所以我用不着紧张。但是我惊讶的 看着，他们三人自顾自如的说笑聊天，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的神态异常。这时候后面的那种神秘压力越来越强大，我感觉身后的东西正在猛的扑过来。

　　“我猛的把身体一闪，正撞到了邵铁雁身上，她惊叫了一声：干什么吗你，手中的矿泉水溅了她一身。

　　“我顾不上解释，先回头看了看，身后，是无尽的荒野与起伏的山峦，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邵铁雁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站起来向一边走去，红琴用责备的眼光看了我一眼，招呼她：雁子？邵铁雁回答了一句：没事，我到这边看看风景。贺然没说话，站 起来跟了上去。我默不作声的拿过一瓶水，又心神不定的回头看了看，这时候我突然听到红琴用低微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我诧异的抬头一看，只见她的脸色惨白，额 头上有丝丝冷汗渗出，我大吃一惊，丢开水瓶，把手伸向她的额头：红琴，你怎么……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惊叫一声，一头扑进我的怀里。

　　“我急忙搂住她，还未说话，她已经急不可耐的叫了起来，我身后有个什么东西，好可怕，它就在……她转身，拿手指着远方寥落的风景，神色渐渐变得迷惘起来：好奇怪……刚才我明明感觉到……

　 　“我心里一惊，情知刚才她也产生了那种怪异的感觉。正要说话，她已经如释重负的把手一挥：神经过敏，都是你刚才闹的，说，刚才你不怀好意，想对人家干什 么？就算干什么你也得瞒着点我啊……我回答了一句：信不信由你，我刚才也是和你一样，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站在我的身后……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才意识到这 句真话在她听起来是多么的不可信。

　　“过了一会儿贺然和邵铁雁返回来，大家说说笑笑，很快就把刚才的尴尬忘掉了，然后我们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继 续赶路，直到找到一个适合宿营的地点为止。我们动作麻利的将所有东西装进背包，我正背对着邵铁雁，拉上我背包的拉链，突然之间我身后响起了邵铁雁的一声惊 叫，我急忙回头，正见她脸色惊惶的一个箭步窜开，然后她站住了，用气愤的目光看着我：老莫，你刚才干吗吓我？我茫然的摸了摸头：我？开什么玩笑……这时候 贺然走了过来，搂住邵铁雁，冷冷的面对着我：老莫，你什么意思？我气急败坏：我能有什么意思？这么多人在这里，这么多眼睛相互盯着，你说我能有什么意思？

　　“贺然分明还不肯罢休，幸好红琴走了过来，对他们两人说道：雁子，刚才肯定不是老莫，因为我们两人面对面收拾东西，他无论干什么我都会看见的。现场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次出来，恐怕很难有什么让我们高兴的事情了。

　 　“过后我们继续往前走，很随机，毫无目的的在山里边走动着，贺然和邵铁雁两人肩并肩走在最前面，我和红琴也是肩并肩，跟在他们后面。走了一会儿，贺然和 邵铁雁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仰头看着树上的叶子，我和红琴走过去，没走几步，突然听到后面的贺然一声大叫：老莫，快来……

　　“我和红琴急忙转身，只见贺然正紧紧的把邵铁雁搂在怀中，不停的对我叫着：老莫，老莫……快过来，我们身后有什么东西……

　　“事实上，他们身后什么东西也没有。

　　“但是他们那种惊恐，那种慌乱，那种手足无措的茫然，却让我一望之下，惊心不已。

　　“真的有什么东西跟在我们身后，从一开始，但我们看不到它，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它的存在。

（7）惊心不定

　　“邵铁雁第一个感觉到了害怕，她说：今天一出门我就觉得不对劲，要不……咱们回去算了。事实上，她说的正是我和贺然心里想的， 但少年时代的好面子却让我们无法随和这一建议，相反，我们两人当时满不在乎的梗起脖子，故意大声嚷嚷道：回去？你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进山一回……不行， 至少也要玩足了两天。

　　“返回的建议就这样否决了，我们四人继续往前走，但这次改由两个女孩子走在前面，我和贺然并排走在后面。但是越走我们心 里的那种感觉就越是强烈，的确有什么东西跟在我们的后面，它一会儿窜到贺然的身后，一会儿又窜到我的身后，我们一次又一次的突然扭头，却始终没有看到任何 东西。

　　“临近黄昏的时候，我们到了一条溪流边，一看到清澈的溪水，两个女孩子立即忘记了疲惫，飞奔过去，各自站在一块石头上洗手洗脸，然后这 两个女孩子扭过头来，看着我和贺然满脸紧张的表情，指着我们咭咭的笑了起来。突然之间邵铁雁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她猛然回头，惊叫了一声：谁？然后她的身体 猛的一栽，扑通一声跌进了溪水里。

　　“我和贺然大吃一惊，急忙飞跑过去，把邵铁雁从水里拉出来，她的全身都湿透了，脸色惊惶，一连声的不断叫着：有东西……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后面推了我一把。

　　“邵铁雁的话，让我们倏然心惊。那怕她的话只是错觉，那也意味着非常可怕的事情，如果一任这种集体性的谵妄与幻觉持续下去的话，接下来的宿营活动，也肯定会继续出现问题。

　　“于是我当即说道：情况不对头，我们回去。贺然立即点头：对，我们回去，说完这句话，我们两人又不作声了。

　　“此时邵铁雁全身湿透，必须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让她换上干衣服，隐蔽的地方不是没有，在山野里随处可见。可问题是，如果让红琴带她进树林隐蔽处换衣服的话，那就意味着我们四人要分开，而这，却正是我们最害怕的事情。

　　“我们四人必须要时刻在一起，目的只有一个，彼此为对方壮胆。
　　“犹豫良久，我和贺然最后决定，无论是否回去，但眼下的情形逼迫我们必须要搭一只野用帐篷，让红琴带着邵铁雁把她的衣服换了，至于是否现在就回去，还是等帐篷搭好之后再说吧。

　 　“我和贺然拿出瑞士军刀，砍下了几根粗大的树干，再取出带来的隔水帆布，三下五除二就把帐篷搭了起来。然后红琴立即和邵铁雁钻了进来，我和贺然站在帐篷 外边，东看看，西看看，想把那个隐形跟踪的东西找出来，这时候帐篷门一掀，红琴探头出来，递给一只水盆：贺然，去给你家雁子打点水来……贺然诧异的看了看 我，我戏噱的嘎嘎怪笑起来，贺然趁机踢了他一脚：笑你的头啊笑，你守在这里，等我打了火就回来。

　　“贺然飞跑着去溪边打水，我一个人手持根木棍，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守在帐篷外边，脑子里总是浮现出一副挥之不去的恐怖画面，就在我的背后，一只无形的怪兽突然从帐篷的后面钻了进去，帐篷里边一片惨叫……我急忙绕到帐篷后看了看，除了随风摆动的枝叶，并无任何异常。

　　“帐篷里的红琴和邵铁雁在咭咭呱呱的说话，我不好靠得太近，偷听女孩子的悄悄话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往帐篷稍远一点的方向走了走。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溪流之处，贺然到达那里，只要穿越几丛小树，我就能够看到他。

　　“我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贺然出现，心里正纳闷，就见红琴又掀开了帐篷门：老莫，贺然他怎么还不回来？我说，你别急，我替你叫他一声，然后我放开喉咙：贺然，贺然，连喊了几声，山野之间，却悄寂无声，贺然意不知什么原因，一声也没有回应。

　　“这时候红琴换了身衣服，和邵铁雁同时钻出了帐篷：老莫，你过去看看，我们等在这里。

　　“我答应了一声，便飞快的向前跑去，一直穿越那片树丛到了溪边，也没有见到贺然，这让我心情顿时慌乱起来，这家伙，他跑到哪里去了？再沿着溪边那宛如上古遗留下来的巨大卵石向前寻找，走不多久，就见到溪水之间，一块巨石之后，露出一只人脚。

　　“霎时间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立即就闭上了眼睛。

　　“贺然横卧于溪流之间，激飞的溪流冲涮着他身体上的鲜血，其情其景，惨不忍睹。

（8）惊魂之夜

　　“我急忙奔过去，抱起浸在激水的中贺然的脑袋，急切的喊着他的名字：贺然，贺然……就见他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嘴唇轻轻翕动，吐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来：

　　“那东西……它在我背后……推我……

　　“我猛然抬头，只见我面对的是一块高约五米的巨大卵石，卵石边沿光滑如洗，是数亿个年代的水流的冲积才让这块原本是棱角分明的石块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不太清楚贺然是出于什么目的爬到这块石头上去的，但是，我看到的这块石头上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我跳到岩石上，四下里张望，但除了山风摇动的无边翠绿，却一个人影也没有找到。最终我只好抱着贺然一步步的走了回去，邵铁雁发出一声惊叫，红琴也惊得面无人色，急忙问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然后看着红琴替贺然把脉。

　　“不需要了，当我把他抱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我怀中逐渐变冷。

　　“生命的活力在贺然身上迅速的消失，邵铁雁哭得一如泪水，但无论她是如何的声声呼唤，终究无法唤醒贺然那紧闭的双眼。

　 　“我单臂搂住红琴，眼前的悲剧让我无由而潸然，只是眨眼之间，一条鲜花的生命就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这让我们这几个年轻人如何能够接受？邵铁雁徒劳的 在那具冰冷的尸身上实施着我们在学校时学到的每一种抢救方案，最终她放弃了，一头栽在贺然冰冷的尸身胸前，无声的昏死了过去。

　　“红琴上前将邵铁雁抱起，这时候，帐篷外边忽然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响动，不唯是我，连红琴也听到了，她猛的扭过头来：谁在外边？

　　“我已经冲了出去，不管外边的人是谁，贺然的死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但是当我冲到帐篷外边的时候，却什么也没发现。

　　“那东西，我们看不到它，可是它已经把贺然推下了岩石。

　　“我的脊梁发凉，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如此的恐惧，哪怕当我做卧底被毒枭识破的时候，我也未曾如此的害怕，因为那枪口是清晰可见的，而现在，我们的敌人却是隐形的。

　　“我怏怏的返回帐篷，看到红琴正在喂昏厥不醒的邵铁雁喝水，再看看僵卧不动的贺然的冰冷尸身，内心中生出无以言述的悲凉。最可爱的朋友就这样离开了我们，而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红琴，我问她，我们带没有带面粉？红琴吃惊的看了看我，回答道：在我的包里有一袋，好象雁子的包里，也有一袋。我走到红琴的背包前，找到一小袋面粉，红琴也打开了邵铁雁的背包，又递了一小袋面粉给我。我把面粉拿在手上，侧耳听了听帐篷外边的动静。

　　“那东西就在外边。

　　“我走出来，依然如故，我分明感觉到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正在窥视着我，但我却无法看到它，只感觉到这充满了恶毒嘲弄的眼睛无所不在，那目光中所流露的砭骨阴寒令我感受到了不尽的惶恐。

　　“帐篷的门突然掀开，红琴走了出来，一直走到我的身边，和我背对而立。这个相互保护的姿态表明，她和我一样感受到了那偷窥者的阴毒目光，我轻声的问了她一句：邵铁雁呢？

　　“她醒了，红琴说：让她一个人陪着贺然呆一会儿吧，毕竟，他们曾经是那么的迷恋对方……而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她声音所流露出的不尽依恋仿佛一下子让我恢复了勇气，我听见我用绝决的口吻回答道：红琴，你相信我好了，我们一定会安全回去的，一定会的。

　　“红琴转过来，和我对视了一眼，突然扑入我的怀中，我紧紧搂住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无论何等真挚的恋情，终究会有个尽头，不是吗？

　 　“我们拥抱了很久，才恋恋不舍的分开，依然是背对而立，相互保护着对方最软弱的部位，由我把那两小袋面粉均匀的撒在帐篷四周。然后我们又捡了一堆干枯的 树枝，在帐篷外边生起了一堆火，今夜，我们将守候在这里，替我们的朋友贺然守灵，不管这山里有什么可怕的存在，我绝不会允许它肆意的打扰死者的安宁……

　　“黑夜降临了，我和红琴默默无言的坐在火堆边，不时的侧耳倾听着四周的动静，感受着那诡异的窥视，但是很奇怪，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感觉不知何时消失了，我有一种感觉，那东西，无论它是什么，已经不在了。

　 　“好象好长时间没有听到邵铁雁的啜泣之声了，难道她又昏死了过去？我看了看红琴，示意她进帐篷去看看，她犹豫不决的站起来，一边往帐篷方向走，一边却拿 眼睛深情的凝视着我，我知道她是受到了贺然意外死亡的刺激，突然之间无限珍惜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我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无意之间，我的目光落在撒在 地面的面粉上，霎时间我魂飞胆裂，猛的扑过去拉住红琴。

　　“红琴的身体激颤了一下，然后她也看到了我所看到的，惊惧之下，顿时面色如土，身体颤抖不止。

　　“撒在地面的面粉之上，多出来一行怪异的足印。

　　“很难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足印，面粉太稀薄了，留下来的印痕非常的模糊，但足印的指向却一目了然：

　　“帐篷！

　　“那东西已经进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