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灵岳重辉 第四章 古松骷髅(下)
“啊——”我失魂落魄地一声惨叫,“蹬蹬蹬”倒退几步,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睁大一双恐惧莫名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具怪笑不止的白骨骷髅。
几秒钟,或者是几分钟(我的意识已经停顿,根本已没有时间的概念)之后,那具一直呆坐着的骷髅突然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我发现,它很矮,看样子不会超过1.6米,骨格很小,好像属于一个女人。它抬起一条腿,不,应该是腿骨,向我的方向落了下来,之后是另一条腿骨,它就像一个呆头呆脑的木偶,一步一顿地向我逼近。
我发现我不能出声了,我的喉咙好像被破棉絮堵着,连喊叫都被硬生生地隔绝了。我想挣扎着逃走,可一双腿面条一样软软的,提都提不起来。我只好用双臂撑着一步步地爬,要命的是我怎么从来不觉得我140斤的身子竟会这么重,以至于我爬行的速度比一只蜗牛好不了多少。
那骷髅追上来了吗?它还在我身后吗?我下意识地回过头一看,天啊!那具白骨已经到了我面前,当时它距离我的脚板不足10公分!顺便提一下,我临时蹬上的那双拖鞋,早已经被我甩脱了。我就这么光着脚,爬出来十几米路。那白骨骷髅向我一点点俯下身来,两只秃鹫一样的枯爪向我缓缓伸了过来。
“不要啊!”我绝望地一声狂嚎,双目紧闭,不敢正视。
眩晕中,我感觉那骷髅的一只手已经触到我的脸颊,紧接着,它竟然开始有力地拍打我的脸,一下,两下……
越来越快,越来越加力。
“不要!别碰我!走开!走开呀!”我张开两手,上下挥舞,似疯魔状。
“熊熊,醒醒,快睁开眼啊。”朦胧中,我的耳畔隐约传来小小焦急的声音。
犹犹豫豫地,我终于试探着张开了眼睛。
眼前,一张模糊的脸轻轻地晃动。渐渐地,越来越清晰,杏眼樱唇,鹅蛋脸庞,她,竟然是小小。
“小小!你跑到哪儿去了?害我好找。”我一把拉过小小,紧紧拥在我怀里,好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稀世奇珍。
“你胡说什么啊?我跑什么跑啊,人家睡得好好的,被你喊天叫地地给吵醒了。你不是吧?还在梦里呢?”小小从我怀中挣脱出来,撅着小嘴不住抱怨。
做梦?
我抬起头,环顾四周。柔和灯光下,房间里的陈设清爽雅致,原来,我竟然还在客栈之中。
我长出一口气,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好了啦,快点睡吧,明天可不许赖床,我们还要拜山呢。”说着,小小便俯下身去,蛇一样钻进被窝。
我自觉无趣,也打算关灯睡觉。
正在这时,我突然觉得左脚脚缝间隐约有种异物感。于是,我掀开被子,翻转左脚。
天啊!一看之下,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睡觉前原本洗得干干净净的脚掌,此刻,竟然沾满了泥土,脚趾缝隙中,还塞夹着两根松针。
难道……我刚才不是做梦?
一时间,我的大脑一片混沌。
躺在床上,我迟迟无法入睡。
第三卷 灵岳重辉 第五章 白日送葬(1)
上午的阳光白亮亮地射在我的眼睛上,隔着眼帘,我已经感觉得到那束光明和那份温暖。我缓缓张开眼,发现小小正在床边托着头看我。
见我醒来,小小笑弯了一双杏核眼,端起床头柜上的一杯牛奶,轻轻举到我唇边,柔声道:“大懒熊,喝杯牛奶,定定神吧。坏熊要快快起床啦,否则今天我们就要在这见鬼的客栈耗上一天啦。”
我的头很痛,仿佛小鬼拿着锤子在里面一直地敲打。
我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定定神,这才笑着接过杯子,咕咚咚喝了大半杯,正要把杯子放下,小小嘟着嘴又把杯子推给我:“要喝完嘛,少了不够营养的。”
“好。”我一扬脖,杯子就空了。小小这才露出一个如花的笑靥,拿过我的衣服和裤子让我穿上。
我洗漱完毕,回房看见小小又把长发束起了马尾,她换上一件粉红色的纯棉T恤,一条紧身的低腰牛仔裤,看上去是清清爽爽,青春逼人。
走在干净的青石阶路上,任山风轻抚脸颊,看绿野碧树成荫,遮天连日无边,时闻远处瀑布流水,鸟鸣啾啾,如此幽境,是足以令人心神俱醉的。然而,我却无心观景,心上沉甸甸地压着昨夜的怪梦。
上山途中,我几次开口想告诉小小我夜里发现松针的怪事,然而,见她一派大好兴致,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
鸡足山虽然位列五大佛教名山,但平日里游客和香客却很少涉足。故此,走了半个多小时,我们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小晨,山上不见人耶,真好,没人打扰我们。”小小眉开眼笑。
“是啊,可惜了这么好的风景。”我深感惋惜。
正在这时,小小突然用力一扯我的衣襟,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指着前方:“怪了,说不见人人就来了。”
我抬头一看,果然,远处石阶上凭空出现了几个白色的人影。
渐渐走近,我的头皮倏地一麻。因为,我已经看清了对面的来人。他们全都一身黑衣,头上顶着一件白麻袋改制的长尖帽,从头顶一直披戴到腰间。帽外还扎着条白带子,腰间捆着麻绳子,鞋帮鞔着白布,趿拉鞋走路。当先一人双手环抱胸前,怀里还托着一个宽宽大大的黑白相框。
原来,这是一支由七人组成的送葬队伍。
“小晨,怎么刚一上山就碰上出殡的?真倒霉,吓死人了。”小小死死拽着我的胳膊,一脸紧张。
“傻丫头,没听人说嘛,碰着送葬预示着鸿运当头啊。这是好事。”我连忙给小小吃“定心丸”。
“真的?”小小将信将疑,不过,脸色却舒缓了不少。
正在这时,送葬队伍已到了我们面前。当先那个抱遗像的和我们擦身而过后,我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紧邻的两人。
其中一个低着头,看身材是个成年男人,他的手上抬着一个一尺见方的黑漆盒子。我心里一颤,马上意识到那是死者的骨灰盒。另外一个则是个女人,年轻女人,因为我一直听到她嘤嘤的哭泣声。
小小像受惊的小羊羔,紧紧贴着我的背脊躲在我身后。
我则侧转身,为他们让路。
错身时,那正哭泣的披麻女子突然止住了哭声,她仿佛机器人般向我扭转了脖颈。然而,她的头并未抬起,那高高大大的尖帽子密密实实地遮蔽了她的脸。
第三卷 灵岳重辉 第六章 白日送葬(2)
与此同时,那女人对我说话了:“上山必死,回头是岸。”她的声音尖厉急促,仿佛金属在刮擦玻璃。
我的头皮又是一麻,而小小那紧紧抓着我胳膊的那两只小手也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
女人话一说完,便扭头下山了。
见他们走远,小小像一只小松鼠,“噌”地一下跳到我面前:“小晨,那个人刚刚是不是在跟我们说话?她好像说什么‘上山必死’?”
我发现小小的脸都吓白了。这时候,我必须想办法让她安心。于是,我故作轻松道:“听她胡说?可能家里死了人受刺激了吧。别理她,上山。”
小小不说话了,乖乖地任我牵着手,一步步向上攀登。
一个偶然的插曲,突然破坏了小小的好心情。好一会儿,小小都沉默不语,脸上笼罩着一丝阴郁之气。
为了活跃气氛,我暂时放下自己的心结,开始没话找话地逗小小开心:“小小,你知道‘披麻戴孝’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啊,为什么家人去世一定要披麻戴孝呢?”小小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呵呵,我告诉你吧,说起‘披麻戴孝’啊,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太行山南、黄河北岸一带,有一位早年丧夫的老婆婆,她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把两个儿子养大成人,但他们成家以后都不孝敬老娘,还总是在娘面前夸口:‘等娘过世了,要好好热闹一番,让娘睡楠木棺材,要穿红戴绿,为娘唱七七四十九天道场……’老婆婆知道他们口是心非,于是就想教训他们一顿,尽到做娘的责任。这天晚上,老婆婆一夜没合眼,终于想出个办法。第二天,老婆婆把两个儿子叫到床前说:‘我死了也不要你们花一文钱,用破草席把我一卷,要么扔到黄河里喂鱼,要么扔到太行山上喂狼。不过你们要从今日开始,天天看着屋后面槐树上的乌鸦和山树林里的猫头鹰是怎样过日子的——一直到我闭了眼为止。’不花一文钱,这正中了两个不孝之子的心意,他们马上答应了。兄弟俩本来无心看什么乌鸦与猫头鹰过日子,但经老娘一提醒,出工收工时便不由自主地注意了起来。原来,乌鸦与猫头鹰都是细心地喂养自己的孩子的,这些小家伙不管妈妈飞来飞去地觅食有多么辛苦,总是张大嘴巴,嗷嗷待哺。可是,小家伙长大以后又怎样对待生养自己的妈妈呢?小乌鸦还不错,妈妈老了飞不动,觅不到食,就让她待在家,衔来吃的填在她嘴里,等到小乌鸦老了,又有自己的孩子喂养她。这样反哺之情,代代相传。而小猫头鹰却截然相反,妈妈老得不中用了,就把妈妈吃掉。令人伤心的是,小猫头鹰后来也被自己的孩子吃掉。这样反咬一口,一代吃一代。兄弟俩越看越看不下去,如今这样对待老娘,将来孩子也这样对待我们怎么办?他们不敢往下想,渐渐地改变了对老娘的态度。可是,天不作美,兄弟俩刚刚开始孝敬赡养老娘,她老人家却偏偏过世了,兄弟俩后悔莫及。为了表示孝心,安葬那天,他们不是穿红戴绿,而是模仿乌鸦羽毛的颜色,穿一身黑色衣服,模仿猫头鹰毛色,披一件麻衣,并下跪拜路……”
刚讲到这里,只听头顶传来“咕——”的一声怪叫。
我和小小同时抬头,只见身边那棵一抱粗的老栎树的树枝上蹲着一只大鸟。灰白相见的羽毛,白眉乌嘴,黑黑的眼睛又大又圆,它长着鹰的身体,猫的脑袋。
“猫头鹰!”我和小小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第三卷 灵岳重辉 第七章 白日送葬(3)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一上鸡足山,怪事就来犯。先是送葬女人说邪话,再是白日惊见猫头鹰。要知道,猫头鹰可是典型的夜行动物,可谁知现在青天白日的,它偏偏出现在我们头顶。
怪,实在是怪。
正当我们惊疑不定之际,这猫头鹰突然发出“嘎嘎嘎”的几声怪笑。这声音刺耳至极,阴凄凄,惨切切,听得人头发根都直竖起来。
笑声一止,那猫头鹰顷刻间振翅而起,一个盘旋,没了踪影。
我和小小同时变了颜色。要知道,俗语说得好:不怕猫头鹰叫,就怕猫头鹰笑。现在,它真的笑了。难道有人要死了吗?
“上山必死!”
那送葬女人恶狠狠的话语再次响彻我的耳际,我的心海开始暗潮涌动。
这时,我的衣袖被人轻轻地扯动了。
紧接着,一个怯怯的小声音跟着响起:“小晨,我们回去吧,咱们不上山了,这山不对劲,我好害怕。”
小小的眼光在瞬息之间暗淡下去,整个人像落入陷阱的麋鹿,惊惶而无助。
我轻叹一声,将小小拥入怀中:“小小,不怕,这一切都是巧合,与我们无关,好容易来了,不了却心愿是不是太遗憾了?你难道不想还愿了吗?”
小小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和我一起重新上路。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前面又出现了人影。
“小晨,不会吧,怎么又碰上一群送葬的?”小小不敢相信地惊叫起来。
果然,远远看去,高处几个白影缓缓移动。
一、二、三、四……竟然不多不少,又是七个。
怪了。
白影子越来越近。终于,我看清了当头那人抱在怀中的遗像。
光额头,菱形脸,皱纹如龟裂土地上纵横交错的裂缝,白多黑少的小眼睛隐隐透着凶狠与诡诈,而在这张老脸上最最醒目的,是这个老太婆嘴角右上方的一颗黄豆粒大小的媒婆痣,这颗痣,仿佛一只响尾蛇暴睁的独眼,给整张脸徒增几分阴鹜之气。
这张脸,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正疑惑间,队伍已到眼前,当头前那个抱遗像的人经过后,两个紧随其后的人影猛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其中一个,看身形是个男人,他的手上抬着一个一尺见方的黑匣子,他身边那个,紧挽着他手臂的则是个女人,年轻女人,因为我听到她嘤嘤的哭泣。
这情景,怎么这么熟悉?
突然,那女人向我的方向扭转了脖颈,她说:“上山必死,回头是岸。”
雷霆万钧。
我简直要昏厥过去。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话语,我想起来了,那个遗像上的老太婆,我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相识,因为,她……她好像就是刚才过去那批送葬队伍所抱的遗像中的人。
不可思议。
七个白影已经走远了,而我和小小却如木雕泥塑般呆立当场,冷汗不知何时爬上了我的额头。
这次,小小不再说话了,她的样子傻傻的,目光中有一丝呆滞。
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这一切,都是幻相。
我拼命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这两次怪诞的记忆。咬咬牙,我拉起小小继续前进。
第三卷 灵岳重辉 第八章 白日送葬(4)
经过刚才的两次惊魂路遇,我和小小全都是满腹心事,一路上,两个人一语不发,耳畔不停地响起我们“沙沙”的脚步声。
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途中,我们终于遇见了几拨完全正常的下山游人。听着他们轻松愉快的笑语,看着他们神采飞扬的脸庞,我和小小重新找回了上山最初的兴奋。
正在这个时候,我们头顶的石阶上,远远的又出现了一群白色的人影。
一、二、三……不多不少,又是七个。
“小晨!”小小一把拽住我,睁大了美丽的眸子,她的眼里再次蓄满了恐惧。
我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手心里一片冰凉,冷汗。
近了,近了,近到我足以看清那宽大相框内的黑白照片。光光的额头,中间宽两头窄的菱形脸,嘴唇上边,那独眼般乌黑的,正是一颗黄豆大的“媒婆痣”。
“鬼啊!”我和小小几乎同时一声狂喊,撒腿就朝路边的树丛里逃去。
狂奔中,我清楚地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脚下磕磕绊绊,几次险些摔倒。
“啊呀!”突然小小一声惊呼,同时,我的手臂猛地一沉,我强力支持才没让自己失去重心。然而,一回头,小小却被一条结实的老藤绊翻在地。
“快起来,没摔坏吧。”我一阵心疼,慌忙将小小抱了起来。
“没事。”小小用力拍打着牛仔裤上的灰土,扬起脸,向我绽放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微笑。
我发现,她扎紧的“马尾辫”有些松了,眼里除了惶恐就是迷乱,美丽的小脸上爬满了疲惫和不安。
“小可怜。”我心里一酸,忍不住将小小抱在怀里。
同时,我有意无意地向着原来的石阶处望去。
天!远远的,那七个白色的影子定定地站在那里,他们的脸对着我们的方向,我看不见,但我感觉得到,他们,全都在笑,阴鹜的笑。
“走,咱们往那边走。”我故意遮住小小的视线,拥着她快步向树丛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当我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迷路了。
山风吹起我们的衣袂,荆棘划破我们的手臂,青山满目,山花绚烂,而我和小小,却像劫后余生的逃犯,心力交瘁。
“坟!好大一座坟啊!”小小大声惊呼。
“哪里?我怎么没看见。”我的眼光四下搜寻。
“就在那边,看见没有?大脑袋树后面。”小小一手拉我,一手向右指点。
果然,不远处一棵巨大的合欢树身后,隐约露出一个半圆形的黄土隆起物,由于舢板大小的合欢树叶的遮挡,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很难发现这个坟茔。
“真讨厌,一上山,又是送葬又是荒坟,怎么这么不吉利呀。”小小有些忿忿然。
还没等我开言,有人竟然接话了:“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坟,活人的屋子叫房,死人的屋子叫坟,你难道不住屋子吗?”
“谁?谁在说话?”小小吃了一惊,站在原地紧张四顾,然而,风继续吹,树继续摇,漫山遍野,绝无人迹。
“难道……又见鬼了?”小小的声音开始颤抖。
第三卷 灵岳重辉 第九章 荒坟怪人
“鬼?你怎么知道我是鬼啊?嘿嘿嘿……”说话间,那座荒坟的后面突然冒出一个头来。
“啊!”小小吓得倒退一步,直直地盯着那颗摇摇晃晃的人头。
这颗头很大,加上鸟巢般篷乱的长头发,让它徒增了几许鬼气。
难道真的白日见鬼?
我不禁背后发凉。
就在这时,那颗头从坟后一点点升了上来,随后,我们见到了头颅下面那件千疮百孔的破僧袍。
“你们过来。”宽大的袍袖里伸出一只鸡爪般黑黑的脏手,招魂般不住地向我们摇摆。
“不要,不要过去,他……”小小惊恐地望着我。
我特别留意地看了看那灰袍怪人的身侧,明亮阳光下,一条狭长的黑影子倒在一边。
他,应该是人吧。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选择了回避。有时候,好奇是会害死九命猫的。
然而,正当我和小小即将离开的时候,灰袍怪人突然冷笑三声:“原本香来还香去,只恨君是无缘人。”
原本香来还香去?我心中一动,难道他指的是我的“墨舍利”?
低头看去,那枚黑黑亮亮的舍利子在我的脖子上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看来,这个怪人有些来历。
过去还是离开?
我举棋不定。
终于,我鼓起勇气,握住小小的手向那座荒坟走去。
“师傅,请问……”还没等我将话讲完,那灰袍怪人就将手一挥,瓮声瓮气地说道:“既然来了,既然见了,就说明你我有缘。”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我脖子上那枚“墨舍利”,随手将乱发向耳后理了一理,露出一张黑里透红的大长脸,他的眼睛很小,但却极其有神,黑豆般的瞳孔闪着智慧的光芒。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舍利在身,吉凶参半。步步杀机,多加防范。”
我心里又是一动,微一沉思,抬头道:“师傅,听您刚才所说,我们这次鸡足山之行,似乎凶多吉少啊。”
“不假。”灰袍怪人点头称是。
“既是这样,我们还等什么?小晨,下山吧。”小小早就沉不住气,此刻更是忍无可忍。
“小姑娘,你错了,你以为,上山下山由得了你们吗?来,是前缘,前缘未解,你想走就走得了吗?”灰袍怪人再次冷笑。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小小越听越心慌,不禁开口质问。
“我本无名,你就叫我‘坟中客’吧。”
“坟中客?难道你……你真的住在坟里?你……你……”小小难以置信。
“我不是鬼,你不必怕。我为什么会住在坟里,时候到了你们自然就会了解。闲话少说,进山之后,你们两个千万记着,‘逢泉则止,逢寺则拜,逢玉则避,逢尸则葬。’事关生死,切记!切记!”
我反复咀嚼这十六个字,却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开口问道:“师傅,为什么要逢尸则葬呢?”
那灰袍怪人怪笑两声,脸上表情神秘莫测:“个中玄机,你们自己去参悟吧。我,只能讲这么多了,天机不可泄,凡事多留心。我要走了。”
第三卷 灵岳重辉 第十章 石钟古寺
“别,别,师傅请留步,我们不要您泄漏什么天机,但您总可以给我们指条明路吧,我们迷路了。”我急忙将他拦住。
“哈哈,此事容易。你们看,从这里一直往南,看到松树林再转头向西,要不上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石钟寺’了。”灰袍怪人用手一指,几句话就指明了路径。
我和小小依言向前眺望,只见丛林叠嶂,云深不知处。
“师傅……”我回头欲再向“坟中客”求证,却见那怪人转瞬间已无影无踪。
他去哪了?
小小和我面面相觑,围着荒坟绕了一圈,仍然找不到蛛丝马迹。
“难道,他不是人?”小小开始后怕。
“别胡说,他有影子的。我怀疑,问题可能还出在这座坟上。”
“坟中客,坟中客,你的意思是,他回到坟里去了?”小小大惊失色。
“这也不是不可能。好了,别管什么客不客的了,咱们走回正道要紧。他不是说了嘛,时候到了,我们自然会了解。”
说话间,我便理好背包,挽着小小向南走去。
走到松林,我们转身向西。
一路上,时有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又闻莺啼燕语猿啼蛙鸣。水声不绝于耳,却始终不见瀑布流泉。阳光穿叶而过,却始终不觉暑气酷热。行不多时,上午经历的不快如抽丝剥茧般从我们心底流逝。
“看,前边有座庙!”小小伸手向前一指,开心地叫道,小红背包在背上一颠一颠。
远远望去,只见此寺庙宇雄奇,端正威严。寺门匾额上书“石钟寺”三个刚劲的大字。
我立刻想起“坟中客”说过“逢寺必拜”的话来,于是说道: “走,进去上柱香。”说着,我们就手拉手,紧走几步向寺门进发。
“哦,看来那怪人没骗咱们,这庙真的叫石钟寺,不知这上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寺庙?”小小沉吟着说道。
“傻丫头,这鸡足山被称为中国第五大佛教名山之一,听说在最鼎盛时期,有36寺72庵,常驻僧尼5000余人,形成了‘金殿空中香雾迷,十里松风吹不断’的盛况。大书法家米芾曾亲题‘天下第一山’的墨宝呢。”我滔滔不绝,献宝一样把自己所知全都倒了出来。
“咦?还看不出来我的大笨熊竟然知道这么多东西!”小小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我哪有,还不是前几天那几位来住店的大师说给我听的。”我挠挠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现在山上的寺庙还有那么多吗?”小小好奇地问道。
“恐怕少了一些了,听说,文革期间红卫兵横行,砸烂了这山上的好多佛像,还拆毁了了些庙宇。连名为‘灵山一会坊’的山门都给毁了。而且,据说迦叶庙原来供的珍贵文物木佛像,相传是阿难尊者亲手所雕的迦叶檀香木雕像,文革期间也不知去向了。”我长长地叹了口气,难过地说道。
“哎,真是可惜。”我们边走边聊,转眼已到寺门前。
第三卷 灵岳重辉 第十一章 玉色顶骨
“阿弥陀佛!”一声清亮的佛号在我们身后响起,我们回身一看,竟然是一个身着土黄色僧衣,外罩明红色袈裟的老和尚。
奇怪,一路走来,一直没见有人,这和尚是什么时候现身的?
只听那老僧接着说道:“墨魂香魄,仙缘难求。二位施主此行,会有许多不解之缘,望二位稍安勿躁,一心向佛,必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二位佛缘深重,此行必能有意外收获,他日将有缘再临宝山,我们尚有一面之缘。善哉善哉!”那老和尚话已说完,便颔首一揖,飘然远去。
小小和我面面相觑,这鸡足山上怪人还真不少。
大殿中,我们各自拿起三只香。我先帮小小点燃,再来点我自已手中的檀香。可谁知,正当我燃起火机打算点香的时候,我手中的三根菩提香竟然一下子着起火来,那火苗冲起半尺高,险些烧到我的衬衣,我手一抖,三根香瞬间掉落,而一旁敲打木鱼的两个小和尚也慌忙跑过来踩灭了火焰。
小小此时也顾不得祷告,顺手把手中的香插进香炉,便跑过来看我是否受伤。“有没有烧到自己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小小拉着我看了半天,关切地说道。
“没事,可能是香的质量问题吧。算了,到下一个庙我再上香吧,在这里就拜拜佛好啦。”我安抚着小小。
当我双掌合什,抬头礼拜时,竟然发现面前的香案上,一个脸盆大小的玻璃罩下,红绒布面上,静静地摆放着一个头盖骨模样的东西,只是它是玉色的,像玉一样青翠,像玉一样莹润。
“这里面供的是什么呀?”我问旁边一位侍香的小和尚。
“哦,那是我们的镇寺之宝,据说是沙门尊者慧鉴,也就是玉顶骨罗汉的顶骨。当年,慧鉴禅师在本寺30年苦修,到80岁那年,顶骨化为玉,从头上脱落,当时竟还未死,次日,他召集僧众讲经说谒后,才自行坐化了。那以后,这玉顶骨就被供奉在本寺之中,听说它曾为一位国王延过寿,后来还曾多次显圣呢。”小和尚很自豪地说起自己的师祖,脸上满是钦敬之色。
我和小小也不禁动容,再次礼拜祝告。
临出殿门,我又下意识地回了下头,竟然发现那玉顶骨通体发光,玉色绿中透白,晶莹夺目,一闪烁间,那光亮就消失了。
我揉了揉眼睛,目光再次聚焦在那玉顶骨之上,时间分秒流逝,玉顶骨再也不见异光突显。
难道,是我眼花了?
当天傍晚,我们入住了石钟寺的客房,在悠远的暮鼓声中,简单地吃了一餐素斋,竟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入夜,寒意像涨潮的海水,一点一点弥漫了我们的全身。
小小整个人缩进被子,只露出两个圆圆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地想心事。我则背靠床头,坐在被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反复轻抚着我的“墨舍利”,任凭一缕缕幽香钻进我的鼻翼,我的心情却丝毫不见平静。
第三卷 灵岳重辉 第十一章 玉色顶骨
“阿弥陀佛!”一声清亮的佛号在我们身后响起,我们回身一看,竟然是一个身着土黄色僧衣,外罩明红色袈裟的老和尚。
奇怪,一路走来,一直没见有人,这和尚是什么时候现身的?
只听那老僧接着说道:“墨魂香魄,仙缘难求。二位施主此行,会有许多不解之缘,望二位稍安勿躁,一心向佛,必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二位佛缘深重,此行必能有意外收获,他日将有缘再临宝山,我们尚有一面之缘。善哉善哉!”那老和尚话已说完,便颔首一揖,飘然远去。
小小和我面面相觑,这鸡足山上怪人还真不少。
大殿中,我们各自拿起三只香。我先帮小小点燃,再来点我自已手中的檀香。可谁知,正当我燃起火机打算点香的时候,我手中的三根菩提香竟然一下子着起火来,那火苗冲起半尺高,险些烧到我的衬衣,我手一抖,三根香瞬间掉落,而一旁敲打木鱼的两个小和尚也慌忙跑过来踩灭了火焰。
小小此时也顾不得祷告,顺手把手中的香插进香炉,便跑过来看我是否受伤。“有没有烧到自己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小小拉着我看了半天,关切地说道。
“没事,可能是香的质量问题吧。算了,到下一个庙我再上香吧,在这里就拜拜佛好啦。”我安抚着小小。
当我双掌合什,抬头礼拜时,竟然发现面前的香案上,一个脸盆大小的玻璃罩下,红绒布面上,静静地摆放着一个头盖骨模样的东西,只是它是玉色的,像玉一样青翠,像玉一样莹润。
“这里面供的是什么呀?”我问旁边一位侍香的小和尚。
“哦,那是我们的镇寺之宝,据说是沙门尊者慧鉴,也就是玉顶骨罗汉的顶骨。当年,慧鉴禅师在本寺30年苦修,到80岁那年,顶骨化为玉,从头上脱落,当时竟还未死,次日,他召集僧众讲经说谒后,才自行坐化了。那以后,这玉顶骨就被供奉在本寺之中,听说它曾为一位国王延过寿,后来还曾多次显圣呢。”小和尚很自豪地说起自己的师祖,脸上满是钦敬之色。
我和小小也不禁动容,再次礼拜祝告。
临出殿门,我又下意识地回了下头,竟然发现那玉顶骨通体发光,玉色绿中透白,晶莹夺目,一闪烁间,那光亮就消失了。
我揉了揉眼睛,目光再次聚焦在那玉顶骨之上,时间分秒流逝,玉顶骨再也不见异光突显。
难道,是我眼花了?
当天傍晚,我们入住了石钟寺的客房,在悠远的暮鼓声中,简单地吃了一餐素斋,竟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入夜,寒意像涨潮的海水,一点一点弥漫了我们的全身。
小小整个人缩进被子,只露出两个圆圆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地想心事。我则背靠床头,坐在被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反复轻抚着我的“墨舍利”,任凭一缕缕幽香钻进我的鼻翼,我的心情却丝毫不见平静。
第三卷 灵岳重辉 第十二章 如影随形
今天,是我们进山的第一天,然而,却先后遭遇了三次诡异的送葬队伍,邂逅了一名住在坟里的怪人“坟中客”,以及一个神出鬼没的老和尚。
似乎,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和小小的行踪?他们,究竟是友是敌?那个送葬女人,究竟为什么要危言悚听?
“上山必死,回头是岸。”难道,他们是想阻止我和小小上山?
上山,上山。一切都和我们这次拜山行动密切相关。上山之后,究竟会发生些什么?难道会有什么惊人的后果?
我不敢再想,想来想去只会徒增烦恼。
我想睡了,虽然烟抽了不少,但我却非但没有提起精神,相反,却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空气中,好像飘荡着一丝细微的甜香。
那香气,很淡,很轻,不是“墨舍利”的幽香,我的头再一次眩晕,我要睡了。
小小不知何时已经睡着,她的头深埋在被里,一丛长发悄无声息地露出被角,静静地躺在雪白的枕头上,白的背景称托着乌黑长发分外地黑,黑得刺目。
小小睡得很熟,或者说睡得太熟,我根本感觉不到被子轻微的起伏。这一瞬间,我突然有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想法,我突然间觉得那雪白的被子下面躺着的也许并不是小小,而是……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雪白枕头上那丛黑发,一分钟,两分钟……自始至终,那片青丝都没有动过分毫。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那强烈的好奇心却越来越不能自抑,我的手,仿佛不受控制般伸向小小的被子,猛地一掀。
与此同时,我看清了被子里那张脸。
窒息。
被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她,本来应该是小小,也只能应该是小小,然而,那张脸却偏偏不是她的。
光额头,菱形脸,皱纹如龟裂土地上纵横交错的裂缝,白多黑少的小眼睛隐隐透着凶狠与诡诈,而在这张脸上最最醒目的,是这个人嘴角右上方的一颗黄豆粒大小的媒婆痣,这颗痣,仿佛一只响尾蛇暴睁的独眼,给整张脸徒增几分阴鹜之气。
天哪!是她!是今天山路上那支送葬队伍所抱遗像中的丑陋老太婆。此刻,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不无得意地对着我冷冷地怪笑。
我,汗毛倒竖,我,心胆俱裂。
“啊——”不假思索地,我狂叫一声。
声音未落,那老太婆诈尸一样猛然间从床上直直地坐了起来。
大惊之下,我“腾”地一下从床上跳到地面。
“干什么?小晨,你疯了吗?干嘛这样看着我?你这是怎么了?”那个人的嘴巴在动,她的声音却分明属于我心爱的小小。
我拼命摇了摇头,再用力揉了揉眼睛,这一次,我看清了。
是小小,她拥被而坐,脸上睡意未消,大眼睛一片迷惘,但神情却有些烦乱。
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我无法解释,只能苦笑。
小小重新入眠,而我,也在一阵更加强烈的眩晕中沉沉睡去。
睡至半夜,我突然间睁开眼睛。
结果,我看见了……
第三卷 灵岳重辉 第十三章 梦入禅机
我看见了一个影子,一个白色的空气般清虚的人影。那人影立在床尾,我感觉它在看我,只是感觉。因为,我看不见他的脸,一团白雾。
我盯着它,死死地盯着它。我很清醒,比喝了三大杯雀巢浓香咖啡还要清醒,然而,我动不了,浑身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已被禁锢。
不过,它并没给到我恐惧的感觉,相反,它让我觉得亲切,很亲切。让我如沐春风,如浴温泉。
它来了,从床尾向床头轻灵地飘移,那感觉,像一阵清风,一缕轻烟。
它会是什么?我不知道。
然而,我却可以肯定,它绝对不会是鬼。
它定格在我面前,抬起手臂,这只是我的感觉,其实,那不过是一团手臂形状的白雾。
它的手上抓着一张草纸,草纸的年代久远,仿佛是几个世纪前遗留下来的东西。
它将那张纸竖立着举到我的面前。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清幽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光线很弱,弱得我只能大概看清屋内各种摆设的轮廓,但却看不见实质。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此时此刻,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张草纸上八个漆黑的汉字。
——若知前路,先问石湖。
随后,文字下一幅奇怪的线形图案深深吸引了我的眼球。这个图案是个简单的线形图案,由三条横线和三条竖线垂直交叉组成。
反反复复,我的目光在文字和图案之间来回逡巡。
什么意思?我的脑中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
不解,不解。
还未等我从疑惑中挣脱出来,眼前那张草纸却突然消失了,紧接着是那团白雾般清虚的影子。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次日。
清晨的阳光很暖,暖得可以驱走所有的疲惫与倦怠,然而,它却驱不走我昨夜的记忆。
当时,我是醒着,还是梦着?
我不知道,也无法去证明。
不过,无论是梦是真,我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得,那张发黄的草纸上八个漆黑的大字以及那个不明所以的线形图案。
——若知前路,先问石湖。
它在告诉我什么?是上山的路线?还是解开“墨舍利”谜底的路途?
“舍利在身,吉凶参半。步步杀机,多加防范。”此刻,“坟中客”的话语再次在我耳畔索绕。我不明白,这枚小小的“墨舍利”究竟和我有着怎样的渊源?它又为什么会是吉凶参半?
看来,谜底就在这座鸡足山上,而通往谜底的前路,会在哪儿呢?
先问石湖。
在我举棋不定、前路迷茫的时候,昨夜的那张纸是否是冥冥之中的神示呢?
“小晨,赖床的大懒虫,还不起来?太阳都照到屁股了。”小小像朵艳丽的彤云,一下子从盥洗室飘了出来。
她今天穿了一套崭新的运动装。大红的动感T恤,配着黑色的及膝短裤。长长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用明黄的发夹箍着,纤细的颈子高高仰起,清爽的就像舞蹈学院的小女生。
我眯着眼看她,微笑。
“还笑?再不起来我要揭‘老营’啦。”小小嘻笑着上来掀我的被子。
我腾身坐起,一脸神秘:“小小,告诉你个秘密。”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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