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启示
孙九爷非常严肃的强调说:“自从在地仙村藏骨楼,看了封师古留下的《观山掘藏录》以来,我就开始担心咱们进山盗墓之举,是中了此人的圈套,一路舍生忘死得所作所为,最终却是促成尸仙出山的可怕后果,现在看起来果不其然,事到如今,要想改变这即将发生的灾难,大伙也只有放弃自己的生命了。”
孙九爷得祖上封师歧曾与地仙反目成仇,他的后人在几百年间,处心积虑地要找到棺材山,毁掉地仙留下的尸骸,这种积怨世仇,早已渗入到了孙九爷的骨髓里,他的父兄至亲,就为此暴尸在荒山野岭多年,加上现在得知封师歧这一脉后人,都只不过是地仙掌中的一枚棋子,这种屈辱和愤恨更难忍受。
所以孙九爷觉得,就算是让众人全都死在棺材山里,也不能放棺材山里的任何一个死者离开,否则尸瘟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我和胖子听他说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我们即便再怎么想不开,也不可能仅凭这种事情自寻短见,而且这种巫者为封师古推演的结果,十分晦涩不明,怎能当真?我们绝不相信命运,没有什么事情早就是命中注定的。
孙九爷问我道:“你也是懂些奇门八卦之理的,自古便道是术数神通,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真不相信命运?”
我冷笑道:“我这些年就是凭这个赚钱吃饭的,当然是相信这些古老的术数。我摸着良心说,我确实相信命运,世间万物都是一个缘字,缘就是命运,咱们认识一场,到现在我们上了你的贼船来找地仙村,这可能都是命运。”我顿了一顿又说,“可是我所相信的命运,也有我的标准,标准就是以我的个人需要来决定,凡是我能接受的,那就是真正的命运;只要是我不能接受的,那就是他娘的扯淡。”
孙九爷怒道:“你这明摆着是强词夺理,当初要不是你自作聪明,也不会逼我带你们进入棺材山,既然惹出了这场大祸,就应该敢于承担责任。咱们倘若不死,地仙村一旦开始毁灭,可就是尸仙出山度世的时候了,现在咱们还有机会改变这一切。我之所以直言相告,是不想背后再给你们下黑手,否则我大可暗中结果了你们。我知道你是明理之人,你好好想想,现在除了一死,没别的办法好想了。”
我没心思再和这老疯子多说,这要找条绳索将他捆了,免得由他做出些威胁众人生命的举动来,这时却听Shirley杨对孙九爷说:“教授您是急糊涂了,您仔细想想,如果真实命中注定将要发生的事情,而咱们又置身于这个事件之中,那无论咱们采取什么措施避免,都绝不会改变早已注定的事实,否则就不能算是命中注定了。”
孙九爷听罢愣了一愣,随即蹲在地上,抱着头陷入了痛苦的思索中,确实如Shirley杨所言,这世界上已经发生的事情,从来不会有第二种可能,如果说没有偶然,一切都是必然,那就绝不是仅凭区区几个人的力量可以扭转的。
事实上,我对这些囚徒们推演的象数结果,也十分担忧,我的经验和直觉告诉我,尸仙出山的事情十有八九都会出现,但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我肯定不会做出轻易放弃生命的举动,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轻烟“牺牲”二字。
我见孙九爷一时沉默无语,便使个眼色给胖子,让他和幺妹儿两人死死盯住孙老九,然后在石室内继续查找线索。如果那些启示的结果都是真的,那么只要我们不出山,暂时留在地仙密室里,就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将心一横,不再去费神考虑棺材山里的重重危机了。
当务之急,是要先设法找到证据,缺人启示中的巨大灾难是否真会出现。没想到不找不要紧,在满是囚徒尸骸的石室中仔细一搜,越来越多的“真相”便逐一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件宽阔阴暗的密室,是巫邪后裔推演天启的所在在氏捞密室的后边,还藏有一条暗道,门户紧紧闭锁,无法通行,我们只好先去查看那密室中的天启。现在已无法推测地仙封师古是如何判断这些启示的真假,但地仙的深谋远虑根本是常人难及,既然能让他深信不疑,当年一定是有他的根据。然而我们在几百年后发现这些秘密,却可以对一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作出判断,当年推算出的种种启示,其准确程度是不容置疑的。
我和Shirley杨抹去石壁的灰尘,发现留有一些彩绘的壁画,有星相挂数之类的符号标记,也有人物山川,似乎是当时利用龟甲和青铜兽盘,推演象数,随后根据象数绘成图案。
Shirley杨说,这些符号图案,好像是代表着一个个事件,倒与扎格拉玛山的预言先知相似。
我对她说这可太不一样了,我虽然不知道扎格拉玛的先知是怎样预言,但当时的经历可以证明,真可谓是神数。如果说世界上真存在命运,那位先知的预言就是证据,不论你是翻过来到过去,一切应该发生的事情,都会如预言中描述的一样发生。先知作画的行为可能近似扶占,是一种古老神秘的通灵术。
但是这间囚室里出现的,却是中国玄学中最深奥的推演之术,因为自古现象占星,都是观察征兆,其宗旨不外乎是天人一体,天空与大地出现的不同征兆,既是人世间种种现象的预示。
天象、天兆一类的推演之法,都属于古挂中的鬼神之道。所谓的鬼指的是事物运行的轨迹,例如星斗的移动;而神则指的是时间,例如二十四节气或一天当中的十二个时辰。
举个比较简单的例子,在很久以前,人们就知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又有“钩钩云,雨绵绵;瓦楞云,好种田”之说,这是通过观察天上的云霞变化,来判断阴晴,是最古老的天气预测,现在当然说这是气象学,但古人则认为这是通过天空的不同征兆,做出简单准确的预测。现代气象学动不动就研究云层、风速、气压等等数据,发而没有古人观看星月云霞判断天气来的准确,所以现在电台电视台播放的天气预报,虽然看起来显得挺专业,却基本上和小孩子撒尿一样没准。
而观测星象天兆,远比预测天气神秘复杂,我仅有半部《十六字阴阳风水秘书》,这半本还只是风水残书,虽然这些年来不断领悟钻研,但是对真正的占卦观星之术也仅仅刚刚入门。我只知道此道向来是以数生象,石牢中的刑徒们,应该都是用此古法推算,比如天星中显示“盗星犯官”,加以天干地支推演,便得出将来在“某年某月某时,必定有盗墓者进入棺材山棂星殿,盗发地仙棺椁的天启”,推算的过程极为复杂,更要花费很多的时间。石牢中上百具刑徒的尸骸,如此骨瘦如柴,也许是精力神智消耗太过的缘故,不一定是因为饥饿造成的。
据说只要掌握这种古老的巫卜之术,加上有足够的青铜器和龟甲龙骨,并且在特定的地区和时间运用得法,就可以从天兆中获得启示,比先知的预言还要准确,所以说有时候人不信命也是不行的,也许冥冥中真有氤氲大使暗中主张,控制着世间万物的兴衰变化。
石牢记录的天启中,有破棺、火焚、乱刃诸劫的描述,地仙封师古经历诸劫之后,尸体脱胎换骨,化为真仙。先不说世上是否真有神仙,至少撬开棺椁,以捆仙索缠尸,再泼以火油焚,直到最后——封师古被九死惊陵甲乱刃穿身时的种种情形,都是我们亲眼目睹的。
而最后的天启,是藏在石牢的天顶上,从象数和壁画上来看,是尸仙端坐在盗星之上,凌云飞上半空,下边是地仙村里殉葬者尸体,尸骨堆积如山,无数死者从尸山中逃脱出来,分别蹿向四面八方,尸山下面就是一片血海,那情形充满了恐怖与绝望,犹如到了世界末日。
孙九爷被头顶这片壁画吓得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来,连道完了完了,这回真是完了,封师古习得的是杀生到,度的死者越多道行就越大。要是咱们这伙人就是天兆中出现的盗星,尸仙最后肯定会附在咱们大家,或者咱们其中一个人的身上逃出棺材山,真的会发生?命中注定发生的事情……难道真的没办法改变吗?
此时我心念乱杂,也无话可说,没有回答孙九爷的问题,事情是明摆着。不论我们做什么,天启中的灾难肯定都会出现。
Shirley杨叹了口气说:“有个比喻也许不太恰当,但我觉得这就是命运的力量。地仙村注定将要引发的可怕灾难,就如同是一部早已写好了的小说。咱们作为这个故事中的人物,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来改变早已被作者写完——并且注定要成为最终事实的大结局,成功的可能性……恐怕连亿万分之一都没有。”
幺妹儿一听连Shirley杨都这么说了,自道是此番必死再也见不着她干爷了,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只是强忍着才没落下来。
Shirley杨见状安慰她说:“幺妹儿你别害怕,不管是生是死,咱们大家都会在一起面对,而且……而且我始终相信有上帝存在,上帝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只有胖子压根儿就没搞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他在刑徒尸骨堆里翻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值钱的明器,又见众人面色沉重,便信口开河道:“上帝哪有空啊,听说他现在都把总部挪到贝鲁特看美军打仗去了,哪顾得上咱们这伙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要我说,别人咱是指望不上了,但咱自己不能不疼自己呀,只要求准了机会,能跑还得跑,千万别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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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到一事,对众人说:“用不着太悲观了,你们想想这地仙村, 完全被压在大山地下,九死惊陵甲迟早要把山体撕碎,所有的东西都被埋在地底,就凭这一点,天启中最后的场面也不会出现。这些刑徒饱受封师古的酷刑折磨,备 不住最后就胡乱编造一通蒙混过关,真要这样,咱们岂不是杞人忧天了。”
我这么说主要是想给大家吃颗宽心万,虽然我完全想不出古墓里的群仙如何逃出棺材山,但我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出现,迟早而已,当前的处境下,满心恐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就像刚才胖子说的那样,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指望。
孙九爷虽然在把我们诳入乌羊王古墓这件事上,显得老谋深算,实际上他一辈子深居简出,本人并没什么见识,只不过是出其不意,连我都没猜到他的背景如此之深,但到了现在,他心神早已乱了,根本拿不出什么主张,只好答应凭我安排。
我心想如今之计,只能先想办法躲过棺材山毁灭的浩劫。看情形逃是逃不出去,只能固守待变,然后看看事态究竟会如何发展,再做理会。当即便取出《观山相宅图》来,问众人这棺材山里什么地方最为坚固,要找一个稳妥的所在,最好是可进可退,避过四面八方的九死惊陵甲。
孙九爷说要是天启是真。咱们逃到哪里,哪里就是安全的,在尸仙出山之前,即使是天崩地裂咱们也死不了。
我说这件事不能这么看,天启中最后的灾难会不会发生,而这灾难又是 什么情形,不真正到了那个时刻,谁也说不清楚,而且盗星只有一枚,咱们五个人是不是都对应此星?还是会有些人死在棺材山里,有些人会带着尸仙出去?不确定 的因素实在太多了,眼下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有道是“命是天注定,事在人所谓”,咱们倒斗摸金的原则是“宁走十步远,不走一步险”,凡是自身 能做到的事情,还是要竭尽全力去做。
众人都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各自出谋划策。最后参考幺妹儿和孙九爷的 意见,一致认为地仙村封家老宅最为坚固,因为在封氏大宅的正堂屋,地下除了墓室,还应该有几条与清溪镇封家旧宅相通的地窖,是个藏那金银、躲避兵祸的战备 区域,其位置在地图中也有标注,那里绝对封闭坚固,附近的棺材虫也爬不进去。
我见石牢中有照烛推算用的灯盏蜡烛和参油,心想此物正有大用场,但 还缺点东西,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先在室中对那些尸骸拜了一拜:“诸位老少爷们儿,按理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别看咱们来自五湖四海,可都有一个共同的 死对头,所以……我们有困难的话,你们可得多多支援。待会儿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务必包涵。盐多了咸、话多了烦,我就不跟诸位同志多说了,姓胡的要是还能活 着出去,必定多烧纸马香楇锞,度荐各位早脱幽冥,下辈子投胎保准都能当上领导干部。”
说完我让众人剥了几件刑徒的衣衫,找几条断肢无主的干枯腿脚,浸上灯油,绑了几支简易火把,准备返回到地仙村时用其驱赶棺材虫,然后的事就是找到出口,返回地仙村。石牢后边的大门被重锁扣了,但幺妹儿有拆销器儿撬锁的蜂匣子手艺,对付区区几道铁锁不在话下。
推开石牢后门,见又是一段倾斜的石阶通道,总之越往上就离地仙村越 近,众人也无心再去多项,鱼贯钻进暗道一路举步向上而行。尽头处有个被锁住的盖子,再次撬开锁销,就觉得眼前一亮,我定睛一看,原来兜了一圈,又转回到了 盘古脉腹部裂开的深壑之前,这里距离地仙村后面的村口不远,四周有阳燧流动的石槽依然循环流淌不绝。
棺材山里的地震、地颤不断发生,地仙村中的房舍却还坚固,并没有出现大规模坍塌,爬进山里的棺材虫仍在四周流窜,只是畏惧阳燧,不敢接近通往棂星殿的玉窟。
我打个手势,招呼暗道里的人都钻出来,正准备点燃火把前往封家大宅,四周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那些从山壁上爬入地现出的棺材虫,像是突然被什么恐怖的东西驱赶,如同一片片黑潮般向我们扑了来,它们似乎失去了常性,根本不顾石槽里阳燧的威胁,爬在前边的棺材虫落入石槽当即死亡,但死掉的虫子顷刻间就将沟槽填满,其余的前仆后继狂涌过来。
我心想这要不是棺材虫都疯了,就是它们预感到地仙村里有更恐怖的东西即将出现,在走投无路之际,才奋不顾身地要逃进盘古脉玉窟中躲避。这种情况下火把已经没用了,我们五个人再不逃跑,都得活生生被棺材虫啃碎了。
我心下骇然,正要招呼大伙赶紧退回暗道里躲避,没想到孙九爷却已在身后把暗门的铁索重新扣上,而且往钥匙孔里塞满了泥土,再回去可就回不去了。我脑中“嗡”的一声,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揪住他的衣领骂道:“孙老九,你你他妈的真疯了!信不信我把你大卸八块!”
孙九爷的脸上毫无表情,冷冰冰的说:“我只是想看看命中注定的事情究竟能不能改变,要是天启中最后的灾难注定要发生,爬过来再多的棺材虫都咬不死咱们;相反如果咱们都被虫子啃没了,地仙村里的死人就永远不可能重见天日。”
第五十八章 移动的大山 -----落落手打版
孙九爷满肚子都是仇怨,对于他想做到的事,没有什么事不可以牺牲的,我和Shkrley杨、胖子、幺妹儿四个人的性命,在他眼中如同草芥,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所作所为已经不能用常理衡量。
我对孙九爷虽有戒心,也一直暗中盯着他的举动,但刚刚那一瞬间,我的注意力被地仙村里出现的反常现象所吸引,谁承想百密一疏,这么稍稍一分钟,就被他钻了个空子,把众人的退路彻底切断了。
我可不想那众人的生死,去检验命运的真实力量,暴怒之下,一把将孙九爷掼倒在地,但这时候棺材虫已从村中铺天盖地的蜂拥而来。我眼下也顾不上再理会他了,四下里一望,见身后有几座石坊牌楼,在深壑两端横空凌跨。
我估计此时再从深壑古壁逃向棂星殿,肯定会被棺材虫在半路兜住,便把手一指,招呼胖子等人赶快爬上石坊。
孙九爷从地上挣扎着想要再次阻止众人,胖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见状二话不说,抽出工兵铲来,一铲子狠狠拍到孙九爷头顶。
孙九爷脑袋上虽然带着登山头盔,但被胖子的工兵铲狠狠砸中,还是承受不住,双眼一翻就栽倒在地。
我说就让孙九爷自己改变命运把,咱们赶紧撤!Shirley杨不忍就此抛下孙九爷不管,对我叫了声“必须带上他”,就同幺妹儿两人倒拽着昏迷不醒的孙教授双腿,拼命把它拖向石坊。
我无可奈何,只好咬牙启齿地同胖子帮忙去抬,四个人向抬死狗般,把孙九爷连搬带拖,撂到了石坊的柱子下边。
这是四周环形石槽中的阳燧,都被棺材虫的是一埋住,附近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黑暗中我发觉已经有不少棺材虫爬到了脚底,它们虽然是受惊奔窜,无心啃噬活人,但棺材虫满身腐毒,爬到那里就烂到哪里,只能远远避开才能幸免于难。
我
让胖子背住孙九爷,众人相继蹬着石坊的蟠龙柱爬到高处,前脚刚上去,地下随即就“哗哗哗”地响成一片,我低头又往下看去,战术射灯的光束投到地上,只见成 群的棺材虫黑潮搬从石柱下爬过,这其中还混杂着地鼠、土龟、陵蠹、黑鼬、毒蛇,以及许多叫不上名称的奇怪虫兽,反正都是出没于坟地、墓穴等隐晦环境中的东 西。
棺材山里并非如同表面所见是个幽冥之地,虽然被铜甲团团裹住,但由于环境特殊,四周环绕如同棺板的峭壁中,玄棺腐气滋生,也向来生存着许 多生物,形成了一个相对完全封闭的生态系统,或者说这些东西,都是九死惊陵甲的食物,此刻生存于地仙村附近的生灵们,如遭大难,没命价地逃向地底的玉髓洞 窟。
不论是昆虫还是动物,其对灾难的敏锐直觉和预感,远非人类所及,棺材山地仙村立会发生这种情形,只能说明一场可怕的大浩劫即将到来,但下边的峭壁间似乎布置着更厉害的药物,所有的棺材虫爬到壁上就纷纷僵住死亡,雨点般的尸体坠下玉窟。
我们困在石坊上,环抱梁柱,目睹这这犹如末日将临般的景象,不禁又心底里产生一股恶寒,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正没奈何处,我看见被胖子单臂夹在腋下的孙九爷忽然睁眼醒了过来。
孙九爷发现胖子正夹着他往石坊上攀爬,马上伸手去摸随身携带的峨嵋刺。我在旁看得清楚,见他竟想行凶,喝道:“你他娘的找死!”
胖子也感觉到事态不对,骂道:“赶他m跟胖爷玩阴的,摔死你个老龟儿!”一抬手就把孙九爷松开,将他抛下了石柱。
孙九爷被飞虎爪钩住的身子,在石坊下不断大转,Shirley杨竭尽全力想将他拽上来,但剧烈的摇摆之下,反倒坠的石坊柱梁接合处“嘎吱吱”作响,一时间险象环生。这古牌楼少说也有几百年历史了,哪经得住如此折腾,听声音和颤动就知道随时都要倒塌。
眼看孙九爷就要从半空中跌落深渊,Shirley杨却抛下飞虎爪,爪头刚好搭在孙九爷深浅的背包带子上,那条精钢索子一紧,竟将孙九爷吊在了半空。
石坊并不坚固,而且这两柱一梁之地更是狭窄异常,我盼在上边(看不清楚)不能动弹,只好对Shirley杨叫道:“你别管孙老九了,即便现在救了他,咱们早晚都得被他害死。”
Shirley杨受孙九爷重量所坠,渐觉难以支撑,已没办法开口说话,但我看他的眼神,也知道他的性格,到死都不会松开,眼见他双手皮开肉绽,都已被飞虎爪的链子勒破了,鲜血一滴滴顺着索子留下去,滴落在了孙九爷的脸上,不由得替她暗暗着急。
孙
九爷四仰八叉悬在空中,摸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沙哑着嗓子叫道“杨小姐……你松手吧,看来命中注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在棺材山毁灭之前,咱们注定 都能平安无事。”说着话他就拔出峨嵋刺,去割背包的袋子,想从飞虎爪的锁扣中挣脱出来。胖子巴不得孙九爷赶紧跌进石坊下摔个粉身碎骨,连身上的恐高症老毛 病都忘了,趴在石坊上不断出言提示——告诉孙九爷该用刀子割断背包的哪一部分,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自由落体的高难度动作。
幺妹儿不忍看到惨剧发生,一边骂胖子煽风点火从来不起好作用,一边又劝孙九爷别做傻事,她虽是有心去帮Shirley杨,但她极怕棺材虫,见身下绝壁上虫涌如潮,被骇得手脚都是软的,空自焦急无能为力。
此时的情形是四个人一个挨一个趴在石坊上,最前边的是Shirley杨和幺妹儿,然后是胖子,我则处于最外侧,我想帮Shirley杨却被幺妹儿和胖子挡住,可以说是鞭长莫及,有心无力,但看到Shirley杨的双手都快被勒断了,就再也沉不住气了。
我只好冒着随时摔下深壑中的危险,从胖子和幺妹儿身上爬了过去挪到Shirley杨跟前,俯身下去接住了飞虎爪的精钢锁链缠在手中。我想将孙九爷从下边拎上来,但这一来动静不小,我只觉手上一阵奇疼,整座石坊都跟着不停颤动,摇摇欲坠。
孙九爷不等我将他拽上石坊,就已经割断了被爪头所抓一侧背包带子,他的身子“呼”的一下坠入了漆黑的山体裂缝中。
在这一瞬间,我心里有如十五个吊桶打水——动了个七上八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既没感到解脱,似乎也没觉得失落,隐隐觉得孙教授掉进了深渊,也未必就死,何况从他身上的种种迹象来看,似乎从进入乌羊王地宫开始,他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另外,如果地仙墓囚徒们推演出的天启真会出现,孙九爷便不可能就此衰的粉身碎骨,也许他从石坊上掉落之事,都是命中注定将要发生的,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只有一个并不确定的结果,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充满了变数和未知。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其余三人,个个都是深色茫然若失,可能每个人都想问:“天兆启示中最后的灾难会不会发生?”可除了不住流失的时间谁也无法给出真实的答案。
这是从地仙村里逃出的棺材虫,大都已经死在了棂星殿入口的深涧里,除了在头顶的浓雾中,不是传来九死惊陵甲颤动的金属磨擦声响,四下里都是寂然无声,但我十分清楚,空气中越是寂静,越是预示着更大的危险将要来临,这是一种暴风骤雨到来之前的沉闷。
就在我一转念之间,便觉一阵连绵不断的不祥之声,由远而近地欻了过来。棺材山地形狭长,我们处在盘古腹部的裂谷,地仙村依山势渐在盘古脉胸腹之地,那声音的源头来自棺材山的上首,也就是尸形山颈部的方向。
随着声响而来的是接连不断的震动,我见这石坊就快散架了,急忙招呼其余三人下去,众人相顾失色,棺材山里要发生什么事情?看重动静难道四天崩溃ilie?地脉断裂引起的地震,还是九死惊陵甲绞碎了山体?
我心神恍惚,自言自语道:“是要地震塌方了么?如此一来,咱们将和棺材山一起永远埋在地底了……”
胖子说:“老胡,我看小车不倒咱就的接着推,别管这山里怎么回事了,咱还得接着跑,跑出去一个是一个啊。”
正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对我们高声呼喊,我连忙回头一看,隔着深壑有个人影,离得远了射灯照不到他,但听那人的声音正是孙九爷,原来他刚一掉下石坊,就被峭壁间的栈道木桩挂住,并没有直接掉进玉窟里摔死,但他只能从对面爬上来了。
这并不出乎意料,我也没有理会他,现在总觉得离此人越远越好,但听孙九爷的呼喊,似乎是在告诉我们:“千万别动地方,就留在原地等着我,我终于知道天启的真相了!现在发生的不是地震……不时地震……”叫喊声中,他不顾山体震动不觉,竟然又要攀上石坊越过裂谷
随后我不由分说,拽着Shirley杨带头便走,胖子和幺妹儿在后面跟着问道:“咱们往哪撤啊?”我一指那如同棺板一样高耸的峭壁。地震会引发大规模的山体崩塌,棺材山形同无盖石棺,从上边落下来的岩石会把盘古脉彻底买主,整座棺材山里,只有四周的石壁下边相对安全。
在山体强烈的震颤和塌方中,已无法正常行走,我们只好扶着身边的石碑石柱,连窜带跳的奔向绝壁。刚跑过围绕裂缝的阳燧沟渠,就发现孙九爷爷从裂谷的另一侧干了过来。
孙九爷不等我们开口,就抢先说道:“不是地震……”话音未落,大地似乎被猛然揭动,地面轰隆隆地倾斜了起来,众人立足不定,都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而且地面倾斜的幅度渐渐变大,摔倒了就再也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
这时就恰似天摇地动,棺材山里全是轰隆隆的闷响,我们匍匐在地,拼命爬向峭壁根隙,好不容易挨到山壁下方,众人找了以前藏纳悬棺的岩洞钻了进去。山壁极厚,外部的九死惊陵甲还没能穴壁近来,暂时可以躲避山顶上崩塌下来的碎石。
胖子见孙九爷也跟在身后,便骂道:“还tnnd想蒙谁,这情况连傻子都能看出来,不时地震是什么?看震级估计最起码也有八九级。”
我说:“我经历过地震,应该错不了,肯定是九死惊陵甲破坏了地脉地层引发的震动,但不可能有九级,九级地震差不多都属于毁灭性的陆沉式地震了,连整条山脉都能陷入地底。”
孙 九爷似乎急于想告诉我们什么,但他上气不接下气,一时之间,竟然做声不得,我担心他再做出什么令人难以想象的举动,就像找东西将他绑了,谁知地面的倾斜程 度越来越大,岩壁中格外拢音,震耳欲聋的地颤一波近似一波,震得人耳鼓都快破了,说话的声音完全被吞没,不断有碎石从我们藏身的岩穴前滚过,其中还有许多 瓦片。
我心中猛然一惊,山体的倾斜必然使地仙村房倒屋塌,如果我们现在还没离开棂星殿玉窟上的石坊,都会被顺着地势倾泻下来的卵石碎瓦所埋,刚才突然动念想要到峭壁的悬棺岩穴里藏身,多是出于不想听孙九爷的话留在原地,难道真是命该如此?
假 如世界上确实存在由上天注定的命运,我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冥冥中主宰命运的重力,咋整个地仙村发生的巨大浩劫里,无论我们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作出任何行 动,都决不可能阻止最终灾难的发生。在无形之中,有一种凡人无法窥测的神秘力量控制这一切,而我们这几个被困在棺材山里的人,只不过是沙漠风暴中的一粒细 沙,又如同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珠,即便再怎么拼命挣扎,也永远都是身不由己。
但看可此情形,这座棺材山顷刻就要被深埋地下了,棺材山上边都 是棺材峡里的崇山峻岭,就好比上头压着一片片摩天接地的高楼,如果地震剧烈,就会造成更大规模的山体崩塌,千仞高山即便从中裂开,但是掉下来的碎石泥土都 能把棺材山埋没,要真是那样的话,天启中预示的地仙村无数死者会爬出山外之事,又怎么可能发生?
孙九爷突然起身,紧紧抓住我的肩膀,想让我听他说话,但山中轰鸣不觉,震动之中,我光看他的嘴在动,却不会读唇术,无法理解他就景象告诉我们什么。
孙九爷见说不了话了,就拼命打手势比划,此刻众人犹如置身于一辆剧烈颠簸的车箱中,黑暗中仅有几道微弱的射灯照明,但我还是很快领会了孙友也想要传递给我们的信息,稍一会意,不仅先是吃了一惊,仿佛连躯壳内的魂魄,都在随着地震颤抖。
我判断孙九爷可能是想说:“这不是普通的地震,而是棺材山在移动,它不会被埋在地底,这座填满死尸和各朝古墓的大山……很快就要进入长江了。”
第五十九章 超自然现象-----落落手打版
棺材山里发生的地震现象并不寻常,不像是九死惊陵甲绞碎地脉岩层的动静,而此时山中不断遭受铜甲攒刺挤压的情况,反倒没有先前来的猛烈了。
我虽然隐隐约约产生了这种感觉,却始终没有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莫非是Shirley杨以前提到过的超自然现象?知道孙九爷当面一阵比划,方才恍然大悟——地仙村简要面临的真正灾难,远远要比地震、山崩更为恐怖。
我不知道孙九爷是如何想清楚这件事的,在地动山摇的混乱之际,只能猜想到他是想告诉我们,山里的地震是由一场洪水引发的。
青溪山区的棺材峡古迹中,留有累积了几千载的大型巫盐矿洞旧址,山体内部有如蜂巢蚁穴。在过往的几百年间,深埋地底的九死惊陵甲不断增生繁殖,棺材山周围的岩层和泥土受其钻掘,许多区域早已被掏挖一空。
加 之棺材峡自古就有洪水泛滥,峡谷中水量充沛已极,在今天最大的一次地颤中,也就是地仙村里大连棺材虫蜂拥逃窜的时候,被九死惊陵甲绞得支离破碎的岩层,终 于坍塌崩裂,几条潜伏在地底的地下水脉,还有汛期山腹中击沉的大量雨水,犹如一条条汹涌奔腾的巨龙突然出现,不断以惊天破石之势力,从棺材山上首冲击着整 座山体。
环绕在棺材山外部的岩层,都是纵横叠压交错的矿洞,也有天然形成的岩窟,各处洞穴矿井之间的岩层极其脆弱,根本挡不住受巨大暗流冲击的移动棺材山。
在这时如摧枯拉朽的自然之力中,棺材山就像是一口漂浮在洪水中的浮棺,遭受急流冲击推动,一路随波逐流撞穿挡住去路的薄弱岩层,有可能被大水冲进峡谷,只要这座棺材山足够结实,最后甚至会流入长江。
九 死惊陵甲对地脉的不断侵蚀,引得地下水脉改道,使棺材山被洪流冲击而移动,其山体撞破了一层层薄弱的岩壁,好似乌羊伐河般贯穿数座洞窟,直至棺材山最后进 入峡谷才会彻底崩塌瓦解,这仿佛是一趟由死神之引得旅程,终点站必然就是最后灾难发生的所在。但棺材山终究要载着地仙村在河道中移动多远?这段距离却是谁 都无法推测判断的,只知每当山体移动一米,我们和死神之间的距离也就拉近了一米。
孙九爷虽然没办法做出直观的描述和解释,但我和Shirley杨等人也并非是死脑筋,见他提到峡谷中的水流,就像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思路总算算是转过了这个弯来,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最 初我们对地仙村里的尸仙出山之事,做出过种种设想,但每一种的可能性都不太大,几乎都是难以成立,唯独没想到这座棺材山可以移动。据乌羊王时期留下的传说 记载,盘古脉里的尸仙,是可以附着于死人与活人的躯体上,埋在地下后能够使死者不僵不腐,可是一旦离开盘古脉这片神仙窟宅般的风水宝地,被尸仙所凭的死者 就会使瘟疫蔓延,害死无数人畜,当年盛绝一时的巫邪文化,就是受其牵连,从而没落消亡。
但是在棺材山被奔腾的暗流冲出山腹之后,是否真会如天兆启示中描绘的那样——地仙村里的全部死人都会逃向四面八方,天地间完全变作了一片尸山血海的地域?难道这种比山体在地底移动更加不可思议的“超自然现象”,真的会出现在巫山棺材峡中?
我知道一切事物的发展变化,必然是通过内因和外因,共同发挥作用促成的,观山太保数述通神,地仙村里的布置真称得上是诡秘无比,从破解观山指迷赋到现在的天启,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想 到此处,我不由得心头火起,暗暗决定即便拼个粉身碎骨,也决不能把棺材山里的尸仙放出去。那地仙封师古处心积虑的想要死后成仙,在古代社会来讲也算情有可 原,但封师古显然觉得为他陪葬的人还不够多,在杀生道里以“杀劫”度人,死多少人也不嫌多——这活人的性命,杀死一个两个是切切实实的触目惊心,而到了死 亡人数上升到一百万,两百万,则只是一个令人麻木的统计数字而已。
死后几百年还要让自己的尸体出山以杀劫度人,这种想法只有地仙封师古这种疯子才会有,可正应了天才大多是疯子的说法,也不得不承认,棺材山古墓只有封师古这种不世出的奇人异士能够控制。
我们五个人都挤在峭壁下的一道岩缝中,这里原本是用来安放悬棺的所在,比普通的墓室要狭窄许多,在山体一波
接一波的 震颤中,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举动,虽然心中焦急万分,可是只得听天由命了。
如此苦撑了一阵,实际上可能没有多久,但即使只有几分钟,也会觉得犹如几个世纪一般漫长。棺材山和从山后涌出的激流,似乎已经撞穿了挡在前方的几道岩层,地震般的颤动逐渐平缓,只有隆隆的水声仍然响彻于耳。
我从岩缝墓穴里探出身子向外张望,只见地仙村里一片漆黑,似乎
棺材山移动的山体还没有穿地而
出。这时忽觉峭壁中发出一阵极为刺耳的动静,仿佛是用无数金属钎子快速
摩擦岩石,完全压过了激
流涌动的声响,一瞬间便使人双耳嗡鸣。我们赶紧捂住耳朵张
开嘴,尽量减轻这阵触人神经的苦楚,可那声音似有质有形,仍然不住地从四面八方钻进闹钟。我赶紧堵住耳朵就地滚倒,
翻出了藏身的岩隙,其余几人也先后爬了出来,人人面色如土,似乎连魂魄都被这阵金属锐动声击碎了,但棺材山如箱似峡,内部到处拢音,所以离开岩隙后情况并未出现好转。
索性这阵密集攒动的声音来的迅速,去得也极快,不孝片刻,那声响便从锐转钝,便做了“喀嘣喀嘣”的动静,而山体的zhen颤再次出现。
众人都知道那些声音是九死惊陵甲发出的,听起来显得非常可怕,却不知有何征兆。这时耳鸣已经停止,面对面地大声说话勉强可以听辨。Shirley杨指着黑漆漆的上空问我:“刚才那阵动静……是不是九死惊陵甲都死掉了?”
孙九爷cha言说:“咱们的恩恩怨怨先放一边吧,眼下这座棺材山算是被连根拔了,接下来肯定会被大水冲入峡谷,要想阻止尸仙离开古墓,咱们应该还有一点时间。此山一旦飘入大峡谷中,可就一切都完了……”
胖子不愿听孙九爷啰嗦,抄起工兵铲就像再拍他脑壳。我拦住胖子,没有容人之量难成大事,何况即使是将孙九爷乱刀分尸了,这场毕定将要发生的灾难也不可避免,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改变早已在天启中注定出现的“命运”。
山体颠簸晃动使人难以立足,我只好让众人倚在壁上,想要尽快寻思一个对策出来,在脑中闪过一个个念头,无论是打算逃脱,还是打算阻止地仙村移动到峡谷中,首先必须清楚自身处于什么形势之中,知己知彼才有胜算,盲目的行动之后适得其反。
此时事态之奇,真是连做梦也梦不到的情形,在摆脱了九死惊陵甲发源的古铜器之后,棺材山遭受急流冲击,轰隆隆地在地底洞穴中不断穿行,山体不住地颠簸起伏,四壁的岩层也当真坚固,暂时并未出现破裂崩溃的迹象。
而那些枯死的铜甲,即好比是缠绕在周围的层层铜茧硬壳,也在随着山体迅速移动。棺材山上边虽然没有石盖,却被惊陵甲形成的铜网遮住,地底崩塌的随时都没落进山中,地仙村里的大部分建筑尚且完好无损。
但在不断的颠簸和装击中想要想能够走几步都难于登天,面对这种情况有又 什么办法可行?想起Shirley杨先前作的比方,棺材山地仙村将会引发的巨大灾难,如同是一部早已完成的小说结局,故事中的人物绝对改变不了注定成为事 实的故事结局,我却觉得命运更像是一具无形的枷锁,虽然无影无形,但是挣不开、砸不破、甩不脱,不论我们在怎么样拼命努力,事情的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地仙村随着棺材山进入大峡谷的结果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置身于此事之中,明明知道最终的结局将是灾难性的,却偏偏无能为力,我虽然凡事都能看得开,现在也不由得渐觉自身渺小无力,深深地陷入了绝望之中。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颠簸晃动的棺材山忽然猛地震了一震,虽然不知山体外边的情况,但凭感觉像是被卡在了地底洞穴的狭窄区域。
众人头晕眼花,全身骨骼几乎都被颠散了架,心头怦怦怦怦地迅速跳作一团,天摇地动中的棺材山好容易停了下来,人人都觉如遇大赦,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可就在一眨眼的工夫,耳听头顶上咔嚓嚓一片乱响,原来是棺材山半途停住,上方裹缠得九死惊陵甲被地底岩层阻挡,山体后边的潜流冲动不绝,阴风攒动中,一片片枯死的惊陵铜甲顿时被山岩刮断,残甲犹如一阵枪林箭雨般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这 时山里一片黑暗,最先落下的几条残甲同棘中,有一段足有矛头般粗细,刚好擦着我的脸戳进地里,另外有一条断裂的铜刺,掉下来插进了我身后的背包里,其余几 人也险些都被钉在地上。借着战术射灯的光彩,我看得格外清楚,戳在眼前那截惊陵铜甲虽已枯死,但锋利坚硬的倒刺依然存在,自上落下完全可以观陈人体致命。
不等众人惊魂稍定,几乎就在转瞬之间,上方的铜蚀崩裂
折断的声音突然变得密集起来,已有更多的铜次折断坠落,破风声中纷纷落下。到了生死关头,往往可以激发人体的潜在力量,众人本已近疲力尽,但出于求生的本能,竟然蓦地里生出一股力气,从地上挣扎站起身,想要拼命向刚才藏身的岩穴移动。
孙九爷叫道:“躲什么?既然是命中注定要送尸仙出山,现在想死都难,就算天塌下来也砸不到咱们……”
他话音未落,却忽然从中断绝,我看其余三人,本已都躲入了峭壁直下,听到孙九爷声音不对,急忙回头看他,只见竟有一条从上飞落的铜刺将孙九爷掼在地上,钉了个对穿,他神色茫然地盯着那根将他刺穿的铜刺,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Shirley杨见孙九爷被铜蚀贯穿在地,闷不吭声地返身冲出岩缝,想要舍命救人。
我见状急得额前青筋乱跳,有心伸手去拦Shirley杨一道,不料手中抓了一空,急忙在后紧紧跟住,至他处两三步,边听上方破碎断裂的九死惊陵甲不断滚落,我赶紧把金刚伞撑起当头护住,将砸落下来的大团铜甲挡开。
这时Shirley杨已将插在孙九爷肩头的参加拽出,那铜蚀上全是倒刺,一拽之下,当即连血肉带碎骨都给扯下来一片,鲜血四溅,甭的我们满身满脸都是,但孙九爷硬是忍得住疼痛,伤成这样,仍是一声未吭。
我们无暇细看孙九爷的伤势,趁着惊陵残甲断裂坠落的空袭,招呼胖子和幺妹儿在洞口接住,二人半托半抬着,把孙九爷抢回了藏纳悬棺的岩缝。
胖子愤愤不平地说:“老胡你们都活腻了?为了这孙老九险些把命搭上……值吗?”
我随手摸去脸上的鲜血,敷衍胖子到:“这趟买卖反正算是彻底赔了,也不争再多赔一些,只要留得命在,以后早晚还得捞回来,现在就权当是放高利贷了。”
Shirley杨却道:“没有这么简单,我救回孙教授,是因为突然想到了一个盲点,命中注定将会发生的事情……也许并不是咱们想象中的样子,咱们都被关押在地仙墓石牢中的囚徒给误导了。”
缠绕在山体上的九死惊陵甲虽然根须已断,但紧紧附着
在山壁上的残甲不断刮蹭着岩层,使棺材山被挡在了地下洞窟
的狭窄之处,此刻地动山摇的震颤少有平息。我听到Shirley杨
的话,一时不解其意,使劲晃了晃头,还是觉得眼前金星乱转,恍
恍惚惚问道:“莫非地仙墓石牢中的天启不是真的?”
Shirley杨说,至少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都应验了,但接下来的
事情却未必如同咱们先前所想。地牢里的壁画是根据卦数星
象所绘,我记得你以前曾经说过,世间万物由数生象,在最
后的天启里,是尸仙伏在盗星之上离山……
我点头道:“盗星之灾肯定就是应在咱们这伙人身上了,看
情形咱们身不由己,不论做什么,最终都会使古墓中的尸仙
逃出山外。”
Shirley杨接着说道,孙教授说在尸仙出山之前,即便遇到
再大的危险咱们都不会死亡,可你想过没有,记载着天启
的壁画虽然隐晦抽象,但盗星只有一个,并且无法判断离
山时是生是死,也许咱们都死在了山里,尸仙也会附在咱
们其中一人的尸体上。当然……在地仙村进入峡谷之前,
所有的推测都没有根据,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无法用常理判
断,不要先入为主地去猜想。
我听Shirley杨说到这里,已明白了她言下之意,事情
并不会像孙九爷认定的那样,而是我们在离开棺材山
之前就随时可能送命,即便是全体死亡,也无法扭转乾坤,
地仙村里的尸仙最后一定会逃出山外,但是真实的情形不到
最后时刻,还根本无法推断。
这时候我不由得心中起疑,转头看了孙教授一眼,只见
幺妹儿正为其处理伤势,把强力止血凝胶喷涂在他肩部的贯
通伤口处,而孙九爷神色木然,在如此重伤之下,竟似根本
就没有觉得疼痛。
我突然想到,孙九爷的举止和行尸没什么两样,而且他对
自己身上为何有尸气笼罩,又有尸虫出现的异状推说无法
解释,难道此人还有更深的图谋?有没有可能孙九爷就是尸仙?
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中走马灯似的旋转着,迅速搅成了一个
巨大的漩涡,越往深处想越觉得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种种可能
都显得不合逻辑,单是孙教授这个满身尸变迹象之人的存在,
就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常识和理解范畴。
孙九爷见我盯着他看,就拖了我一把说:“此前我锁住地道暗门,
并不是存心想害死大家。经杨小姐这么一说,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咱们这五个人是生是死,都没办法改变地仙村早已注定将会引发
的灾难,希望你们别往心里去。要知道……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对
事不对人,我跟你们从来没有冤仇,我只是想进我的一切能力,
阻止尸仙逃出棺材山。”
我看孙九爷虽然行事偏激,但他应该是把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再与他纠缠下去毫无意义,如今只需暗中提防,找个机会引蛇出洞
才是,就说:“别跟我说这些谬论,我不懂什么叫对事不对人,
事都是人做的,対事就是对人,不过咱们之间的事一时半会
根本掰扯不清,眼下大祸临头,还是先想法子脱身才是当务之急。”
孙九爷叹了口气说道:“你胡八一这是有容人之量,这辈子我欠
你们的恐怕没法报答了,要是我封学武还能有下辈子,做牛做马
也要报答你们,但是棺材山被激流冲动移向峡谷,咱们区区几人
想阻拦这天崩地摧之势,无异于螳臂当车,我算是彻底看透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别和命争,咱们就在这闭眼等死算了。”
我和胖子从来是“不怕黑李逵,只怕哭刘备”,孙九爷把话说
到这个份上,自然也不好再为难他,但我可不想就此等死,既
然棺材山暂时被地底岩层挡住,就说明祖师爷保佑,给摸金校
尉留下了一线生机,天机微妙,天兆隐晦,最后的灾难会不会
发生谁能说的清楚?万一那些乌羊王的守灵人推算错了,我们
在此等死岂不是错失良机?
我同胖子稍一商量,决定先听听Shirley杨和幺妹的意见,
究竟是应该冒险逃出山去,还是困在这等死。因为列宁同志说过:
从一切解放运动的经验来看,革命的成败往往取决于妇女参加
解放运动的程度。
幺妹没什么见识,可遇到生死大事的抉择,自然是想活不想死,
而Shirley杨也觉得事在人为,地仙墓石牢里的囚徒虽然遭受酷
刑折磨,他们为封师古推算出的天象,也许会在其中深埋祸机,
虽然可能性不大,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到最后的时刻
谁都无法知道。
我见除了孙就业之外,意见都已统一了,就决定趁着山体停留
在地底的这一时机,翻越峭壁逃出棺材山。这时半空中掉落下
来的铜蚀恰好止歇,正是开始行动的绝佳时机,我当即不由分
说,和胖子二人揪起不肯行走的孙九爷,先后钻出藏棺的岩穴,
顺着石壁上开凿的鸟道盘旋上行。
棺材山同无盖石棺,四壁上有许多裂缝和岩穴,藏纳着无数悬棺,
大多是装殓古尸器官的小棺材。峭壁间鸟径、栈道纵横交错,
加上岩缝里生长了许多腐化的苔藓,最为深处恶臭触脑,自远一望,
如同是古棺上攀龙栖凤的花纹图案,人行其中,实如一只只爬在
棺板缝隙里的棺材虫般微不足道。
绝壁中相连的通道,有一部分是凿了木楔铺设石板的古栈道,更
多的则是凹入山缝间的鸟径。那些石桩木板结构的栈道,大多都
已在先前的地震中坍塌,仅剩下些凌空的朽烂木桩突兀耸立,我
们只好在断断续续的鸟道中,绕过一处处岩穴蜿蜒向上。
在黑暗中攀至半途,举起狼烟手电筒来向上照射,已经能看到头
顶覆盖着密密麻麻的九死惊陵甲,虽有不少残甲在碰撞中碎裂折
断,确只是些根须末节,颤裹在棺材山周围的惊陵甲主体尚且完好,
铜刺密布无隙可趁。
先前众人本以为惊陵铜甲已有大半脱落,趁着棺材山还没被冲进峡
谷,可以脱身出去,不想竟裹得如此密不透风,看来打算翻山而走的
计划不得不搁浅下来。
众人无可奈何,在峭壁绝高处久了,恐有失足跌落之险,只好觅原路
下去,谁知棺材山里的盘古脉中,喷涌出无数漆黑的地下水,原来山
底被铜甲撕扯的裂缝最多,四周涌来的地下水与山脉中血泉混合,化
作了滚滚的浊流,棺材山里的水平面不断上升,已经将地仙村吞没了
将近一半,一时间山里满是腐腥之气。
地仙村下埋的座座古墓,以及木灵星殿里的无数尸体,都被大水
冲出,并且随着持续上涨的黑水浮了起来。我们看不到远处的情
形,但射灯的光束所及的水面上,几乎漂满了古尸和棺椁明器,
都在水面漩涡里打着转。我心中生出一阵寒意,严重所见正是血
海尸山之象,如今的境地是进退两难,通往山外的出口都被九死
惊陵甲堵死,而山中水位上涨迅速,一旦掉在尸气弥漫的水中也
绝无生机,落入棺材山这天罗地网里真是插翅难逃。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一片惊天动地的巨响,就如撕铜断
铁一般,头顶上卡擦擦乱响不绝,原来层层缠绕在棺材山周围的
九死惊陵甲,终于抵受不住水流轰然冲击之势,但又遇到四周狭
窄的岩层阻挡,硬生生被从山体上扯落开来。
形如金属荆棘的九死惊陵甲盘根错节,倒刺互相咬合,一部分铜
甲脱离棺材山的同时,也将其余的铜甲从山体上剥拽下来。
棺材山的体积和重量顿时减小,被汹涌而出的地下河流一冲,立
即撞破了前方薄弱的岩层,继续在颤动颠簸中,倾斜着向前移动。
九死惊陵甲被剥离之时,山体震颤格外猛烈,我们身处石壁岩峰
的间隙里,都险些被撞入水中,即随移山倒海般的震动一波接着
一波,再也没有给人喘息的余地,地底的巫盐洞窟一路偏滑倾斜,
棺材山便顺着地势不停地移动。
我们借着一处狭窄的悬棺墓穴藏身,五脏六腑都跟着山体忽高忽低
的颠簸一同起起伏伏,只觉得头晕目眩,就连手脚身体都已失去了
平衡,脑海中一片空白,全然不知身在何处。
不知道随着棺材山在地底移动了多远,最后猛然停住,耳听水声轰
鸣如雷,又见眼前一片白光刺目,还以为是产生了幻觉,但冷风扑
面,使人稍微清醒了一些,定睛看来,方才发现这座空腹石山已经
进入了山高水长的棺材峡了。
时下正值汛期,棺材峡山势森严壁立,高山峡谷里如龙似虎的水势
奔腾咆哮,地底改道的洪流,在靠近谷底的河道上空峭壁里,冲出
了一条瀑布,棺材山顺流而下,前端撞在了对面绝壁上,后端兀自
停在瀑布洞口,就这么悬停在了半空。
藏纳着地仙村盘古脉等遗迹的棺材山体积虽然不小,但到了这段大
峡谷里却显得微不足道,之事峡壁陡峭狭窄,才未使得棺材山直接
坠入大江,但那山体饱受水流冲击,又被九死惊陵甲侵蚀了数百年,
此时四面棺壁已是千疮百孔,遍体鳞伤,犹如一具腐朽了千年的悬
棺,裸露在狂风暴雨之中,随时都会被激流冲的粉身碎骨。
此时山外正是白昼,我们在峭壁间惊魂未定,摸了摸腿脚脑袋都在
原位,皆是暗自庆幸,但脑中仍是七荤八素一团混乱,只剩赶紧脱
身离开此地一个念头,慌慌忙忙爬到倾斜的岩壁顶端向周围一望,
之间头顶天悬一线,两道千仞峭壁间乱云飘渺,棺材山犹如悬棺横
空,底下的江河汹涌奔流,水势澎湃惊人。
我趴在棺壁顶端,回身向棺材山内一看,被颠摇散了的思绪才重新
聚集。此刻建在盘古脉尸形山上的地仙村,早已是房倒屋塌,盘古
脉也已破碎崩溃,积在山体前端的血水尚未被大水冲尽,由于山体
倾斜,“棺材山”前端顶在峡谷对面的绝壁之上,后端却仍悬在地
下水脉喷涌而出的瀑布洞口里,乌黑浑浊的水流,把地下墓穴里的
无数尸体冲上水面推向峭壁。
那些殉葬者的尸体,被古墓外的山风一触,立刻在身上生出一层黑
斑,我惊呼一声不好,地仙村里的死人要尸变化为“黑凶”了!
孙九爷叫苦不迭,这些不是僵尸,僵尸一不能听鸡鸣,二不能在白
天尸变,更不可能没有棺椁,这些都是随封师古炼化的尸仙!
在民间传说中,古僵化凶为崇,可以扑人吸髓,无论是飞僵、行僵,
一到了鸡鸣天亮之时,便即倒如枯木。而且僵尸必然是在棺椁中才
会尸变,地仙墓木灵星殿里的死者除了封师古以外,都没有棺椁装
殓,如此之多的尸体突然在山中生出黑斑,显得极为反常,所以孙
九爷认为他们都是炼出形骸的尸仙。
此前众人还道古墓里只有封师古一具尸仙,不了竟有如此之多,亲
眼目睹天兆之中的大劫已经出现,我们这伙人算是再也没有回天之
术了。
孙九爷道:“尸仙还未显出全形,咱们应该到近处去看看他们究竟
是什么东西,哪怕是豁出性命……也得把他们全部毁掉。”
胖子身在高处,全身胆气先去了七分,忙说:“不是胖爷不仗义,
那些死倒儿水火不侵,咱拿它们能有什么办法?还是爹死娘
嫁人----各人顾各人算了,老胡咱们赶紧撤。”
我看看四周,立刻打定了主意,对众人说:“这座山随时都会崩溃
瓦解,棺材山后端陷在瀑布激流里,想要离开只有从棺首攀着峭壁
才是一条生路。”说罢就当先沿着石壁向棺首而行,Shirley杨等
人互相招呼一声,也都在我身后跟了上来。
瀑布冲击之下,那棺材山遍体震动,山体重后部的一切土石建筑,
正逐渐被水流冲进峡谷,落入急流中的东西,不论是大是小,顷刻
间就没了踪影。棺材山的后半截山体仅剩下一个躯壳,接下来的每
分每秒都可能彻底崩塌散落,走在其中,好似身临倒倾的天河之上,
绝险无比。
堪堪行到棺材山抵在峭壁上的棺首处,山体的分崩离析也在不断加剧,
那声势真可谓是石破天惊,日月变色。我看孙九爷还想攀下去查看
那些生遍黑斑的尸体,急忙拽住他。棺材山在顷刻间就会彻底崩塌
落入大江,地仙村里的东西不管是死是活,都会被江水卷走,看来
用不着咱们再费周折,封师古的神机妙算转瞬就要成空,幸亏咱们
没有完全相信天启中的预兆,现在还不逃命脱身,更待何时?
孙九爷却不放心,毫不挂念自身安危,执意要亲自去查看个究竟,
我本有心不再管他,但许多事情还要落在此人身上,便让Shirley杨
带着幺妹先攀上凿在峭壁间的鸟道,随后我和胖子强行拖住孙九爷便走。
在峭壁上攀出十几米,料来棺材山也该坠入大江了,但都觉得事有蹊跷,
不像是可以如此了解,又觉得峡谷中云雾有异,忍不住回头下望,不望
则可,这一望险些惊得魂魄出窍。
只见我们身下的峭壁上,竟然爬满了从地仙村古墓里遇水浮出的死尸,
密密麻麻不计其数,那些给地仙封师古陪葬的死者,一个个全身生满了
霉变的尸毛。此时峡谷底部黑雾弥漫,棺材山中残存的废墟在迷雾中若
隐若现,如同一片从洪水中浮出的鬼蜮魔窟,那情形简直就像是“丽都
(貌似读丽,鬼城,传说中的地府)城门一时开,放出十万恶鬼来。”
我心到不妙,地仙村里的死尸全逃出来了,乌羊王古墓守陵人推算出的天兆,到最后果然是一一应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冥冥之中注定将要发生的事情,终究是谁也改变不了。
从棺材山里爬出的尸体,几乎遮蔽了暗青色的峭壁,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地仙封师古那具头部裂为两半的尸首,也赫然混在在其中,在群尸簇拥下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混乱中看不清是如何移动的,只是转瞬间已到了脚下。
事情发展的太快,不容人再做思量,我赶紧从嵌壁鸟道间向上攀爬,只求离那化为”尸仙”的封师古越远越好,可是两条腿就如同灌满了铅水,虽是心急,在那陡峭的鸟道间拔足挪动,却是格外地艰难缓慢。
孙九爷心如死灰,他肩上负伤,一条胳膊已经完全不能活动,当下铺在狭窄的岩道里再也不想逃了。眼看地仙封师古的尸体如同壁虎般游墙直上,裹着一团腐臭异常的黑雾,自下而上正撞倒孙九爷身上。
我来不及出手相救,全身一凉,心想这回孙九爷算是完了,正打算继续逃命,眼中却出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情形,那尸仙竟对孙九爷视而不见,在他身边擦过,经直扑向了距离它更远的胖子。
胖子发了声喊大叫不好,当即掉头跳向斜刺里的一具岩桩悬棺,它是人急拼命,顾不得高低了,那具悬棺像是一枚木钉般突出峭壁,他一扑一跃之下,将悬棺的棺材板砸了个窟窿,底下支撑的木桩当即就被坠断了一根,剩下的几根木桩子架不住重量,也发出“咯喇喇”的响声即将折断。
胖子趴在悬棺上,一时不敢起身,唯恐再有动作,会立时跟着棺材坠入波涛翻滚得大江之中。他这一逃,等于把他自己置身在了一个孤岛之上,四周再无遁处,满指望能够暂避锋芒,谁知道那“尸仙”在绝壁上如影随形,又紧跟着追了上去。
我在旁看得清楚,心中猛一闪念,为什么“尸仙”封师古舍近求远,绕开了孙九爷直奔胖子?难道封师古死后还能识得棺山封家的后人?别的我不清楚,但做倒斗的勾当,自然离不开古尸、明器、棺椁之事,这些年耳濡目染下来,所知也不可谓不多,据我所知,凡是尸起扑人,必然是受活人阳气吸引,在民间和道门里都称其为“龙视”。
龙目仅能够看见有生命和魂魄的东西,而僵尸的眼睛也没有用处,只能凭生物或灵媒传递的电气感应,所以在民间才有“龙视”之说尸仙封师古绕开孙九爷,这说明什么?难道孙九爷既不是“行尸”,也不是“活人”,真是连灵魂都没有,他只是我们眼中的一个“影子”?
孙九爷心思极深,似乎完全继承了观山太保行事诡秘异常的传统,他在棺材峡里见到自己父兄的尸骸都能无动于衷,又用了几乎一辈子的时间筹划进入地仙村盗墓毁尸,种种所为都不是普通人能轻易做到的,但这些还可算是在情理之内,而孙九爷身上真正的反常现象,都出现在我们进入乌羊王古墓之后。也正是在曾经埋葬乌羊王的古墓地宫中,孙九爷身上隐藏的秘密逐渐显露,他深为考古学者竟然身怀早已失传的妖邪之术,这才仅仅是“冰山一角”,随后众人还发现,他身上出现尸虫,对黑驴蹄子显得极为恐惧u,似乎完全是一具行尸走肉,可是他在归虚古镜面前毫无反应,摸金秘术中占验吉凶的蜡烛,也对孙九爷不起作用,似乎此人什么都不是,既不是鬼,又不是人,更不是行尸,如果排除掉这些可能,那他会是什么?他有形有质,也有血有肉,步行有影,衣衫有缝,难道此人才是棺材山里真正的“尸仙”?
以前我也曾如此猜测过,可都没有把握确认,还想把他带出山去再仔细调查,可此时再次见到孙九爷身上出现异状,超越常识的存在,往往容易使人感到恐惧,在潜意识中我根本就打算相信如此诡异之事,但事到临头也不由得你不信,想到这我脑瓜皮子都像过电般麻了一麻。
电光火石之间,也根本容不得我多想,俯身在峭壁鸟道上微微一怔,见胖子现在孤立无援之地,形势危险无比,立刻把这些纷乱如麻的念头抛掉,也不去理会趴在地上不动的孙九爷,忙对先前上到高处的Shirley杨大了个手势,让他赶快相救。
由于我们的通讯手段始终比较落后,在距离较远的情况下,互相间联络基本靠喊,沟通基本靠手,但相处日久,彼此皆有默契,一个简单的手势就能传达意图。Shirley杨在上边探出身子来看得明白,他也知道眼下是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抛下飞虎抓已然不及,好在峡谷中到处都有悬棺,当即就招呼幺妹儿,二人联手将身前的一口悬棺推落峭壁。
胖子见头顶有口悬棺落下,赶紧随身躲闪,那悬棺呼啸着从他身边砸落,正好掉在封师古的头上,顿时砸个正着,将他那颗自嘴部破裂开来的脑袋,直接从脖颈中拍了下去,仅剩一具无头的尸身依然附在峭壁上。
Shirley杨想要趁机放下飞虎抓接应,可这时从棺材山里爬出的尸体源源不绝,已在峭壁上对众人形成了合围之势。Shirley杨和幺妹儿只得不断推落悬棺、石板、木桩,但他们附近只有三四具残破悬棺,那里阻得住地仙村里群尸出山。
我心知此刻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就逼问孙九爷说:“现在棺材山里的尸仙全都跑出来了,你现在总改告诉说你究竟想干什么了,可别让我们死了也做糊涂鬼。”
孙九爷心神恍惚,面沉似水,他也不看我,只是始终盯着封师古留在峭壁上的无头尸体,愣愣地说:“我想干什么?我要……”话音未落,我们立足的鸟道忽然坍塌,孙九爷也知大事不好,叫得“哎呦”一声,身体便在宽不逾尺的鸟道间失去了控制。这下及是突然,我甚至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随着碎石从峭壁上滑了下去,直接坠向棺材山用处的黑云迷雾之中,再也不见踪影了。
我急忙俯身看去,没见到孙九爷摔在哪里,却见正从封师古那具无头尸体的脖腔中,蠕动出一团黑漆漆的事物,似乎满是又短又细的黑色尸毛。古尸藏在绝对封闭的棺椁中年头多了,在突然接触到外界流动的空气时,尸体皮肤会产生加剧的变化,在瞬间塌陷萎缩,同时生出一层霉变的尸绒,(好恶心)可地仙村里的死尸
除了封师古以外,其余大多暴露在地底几百年,并且没有棺椁装殓,竟然会产生这样的尸变,显得很不正常。峡谷中黑雾渐增,断断续续地一线天光分外暗淡,可我这回距离封师古的尸身极近,看得异常清楚真切,藏在封师古尸身内的黑色物质,先前在棂星殿前玉窟中,我们曾见到玉髓岩层里藏有酷似人形的“鬼影”,《秉烛夜行图》里也暗中描述着这种幽灵般的黑色物质。
它们似乎可以吸附在峭壁上迅速移动,散发出一股诡异的尸臭,外观形态并不固定,而且不惧水火刀枪,被此物附体的死尸能够不腐不僵,甚至连体内鲜血都不曾瘀化,巫邪时期将其视为镇尸乌丹,而观山太保封师古则将其看作尸骸仙化之兆。
除了在地仙所绘的图画,以及棂星殿和墓中尸骸体内,我应该还在某些地方见过此物,好像就是在棺材山里,甚至乌羊王古墓和峡谷悬棺附近都曾见过,只不过先入为主,总认为是什么炼化来得“尸仙”,却忽略了眼中所见的无数细节。这种黑色物质应该是一种在阴腐环境中生存的苔藓,或者说就是风水一道中提及的尸藓。
巫邪文化与观山封家掌握的观山指迷之术,都是出自风水古法,其中天星风水占了很大的比重,但这些东西与摸金校尉所传的阴阳风水,实际上都是周天古卦分支,完全是同宗同源,其宗旨皆是造化之内、天人合一,只不过古风水更为深奥晦涩,里面有许多不切实际的理论,大多在汉代之后就不再使用了。观山封家确是在棺材峡盗墓学的异术,研习的内容还是三代古法,与我始终接触的形势宗风水有很多不同之处,所以我始终在脑子里没转过这个弯来,现在忽然醒悟过来,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棺材峡里藏有成千上万具各种各样的悬棺,而棺材山盘古脉更是藏风聚气的极阴之地,里面埋了无数小棺材,那些尸体器官在山中年久生变,长出了一层黑绿色的苔藓,可以寄生于活人或死者体内,这种肉苔就是乌羊王时期,巫者用于给死尸防腐驻颜的“活丹”。
后来巫邪人发现此物虽可保持古尸万年不化,却不能让其离开棺材山,一旦离开藏风纳水之地,就会借着宿主的形骸滋生蔓延,世上的人畜生灵多受其害,所以告祭碑上才提到了“挖断地脉、封山压藏”之事,棺材山成为了古之禁地。
封师古所学异术,大半出自棺材山,加上他执迷于参悟天机以证大道,所以对山中所藏的“活丹”心生妄想,意图借此物形炼成仙,建造地仙村古墓修复地脉龙气。其实也不能说封师古的判断有误,至今因果循环,一切都按照他生前的推算和布置出现,那盘古尸仙如果从此流入各地,就不知要有多少活人都得碑其度化了。
在我掌握熟知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物”字一卷中曾经记载着尸苔、尸藓等项,说是“恶脉之下无所吉,尸苔老而生肉,年久结为人形,追噬活人阳气而动,离坟则主世间大疫”。那都是在陵墓坟茔地里出现产生的凶晦之物,从某种程度上讲,有些像守墓护陵的九死惊陵甲,只不过一刚一柔,而且尸藓几乎没有弱点可寻。
棺材峡中的峭壁悬棺、古墓地宫,到处都生有腐化的苔藓,却只有盘古脉中埋藏的才是尸藓,可我一叶障目,误认为棺材峡风水隐纳,是仙逸之辈埋骨的宝地,竟未想到传说中的“尸仙”,却原来是盘古的尸藓。
我虽然在峡谷绝壁间辨明了“尸仙”的真相,但完全于事无补,寄生在死尸体内的盘古尸藓,与地仙墓里关于“尸仙”的传说基本一致,此时看来,底线村里的全部死者是体内的黑色尸藓,便纷纷从宿主体内蠕动出来吸附在峭壁上向四处爬动,让他们逃出峡谷必然会为祸不小。
我眼见此时硬拼也难有什么作为,趁着Shirley杨推下棺板将附近两具盘古尸藓砸落,急忙将身体挪到胖子头顶,随即和shirley杨、幺妹儿一同放下了飞虎爪,把胖子从摇摇欲坠的悬棺上扯了回来。胖子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子,匆忙为我:“孙老就就这么翘辫子了?”
我点了点头:“可能掉进江水中被卷走了,也可能跌入棺材山摔了个粉身碎骨,眼下没办法确认,只可惜我还有句挺重要的话没来的及跟他讲,看来是没机会说了……”
Shirley杨和幺妹儿见孙九爷下落不明,也不免神色黯然,但Shirley杨心理素质极好,她此时还能保持镇定,问我说:“老胡,地仙村里的尸体好像都被什么生物寄生了,看来咱们挡它们不住,现在如何是好?”
Shirley杨心机灵敏,反应更快,在看清“尸仙”的面目之后,果然和我产生了同样的想法,他虽然不懂什么风水之理,却立刻判断出那些尸体中藏有寄生之物,但身陷绝境,脱困逃生都难以做到,哪里还有办法对付棺材山中的盘古尸藓。
横在峡谷中的棺材山逐渐土崩瓦解,但山体中阴晦之气久久不散,似有无穷无尽的黑雾涌动不绝。一阵阵飘缈盘旋的阴云惨雾,使峡谷中的光线越来越暗,我当此情形,也只有空自焦急束手无策,如果继续沿着鸟径栈道向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攀过这堵壁立千仞的峭壁危崖,而且众人心理和身体上都至极限,恐怕上不到一半,就会被迅速滋生的盘古尸藓追上死于非命。
幺妹儿见我踌躇不决,忙求我别动跳水逃命的念头,他不惧翻山越岭,唯独不识水性,对浩大之水有根深蒂固的恐惧。
我告诉他用不着担心,水路根本不会考虑,这峡谷间水流湍急,即便有再好的水性,跳下去也活不了,但我心急如焚,四周的盘古尸藓大概在几分钟之内就会涌至近前,如此举境,除非是肋生双翅飞上青霄,否则怎能脱此大难?
胖子向下张望着说:“水路是险,可咱凭两条腿跑八成是没戏了,眼下也只有学孙老九的样子,跳水遁入龙宫逃脱……”
我比谁都了解胖子,他就是个肉烂嘴不烂的主儿,刚刚所说的这句话肯定是给他自己壮胆,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话听在我耳中,尤其“孙老就”和“龙宫”两个词格外兀突,不觉心中一动……
孙九爷身上有着种种令人难以理解的迹象,身处峭壁之上,竟能避过了盘古尸藓,使我当是怀疑“尸仙”开了龙目,在龙视中捕捉不到他这非人非鬼的存在。我虽然很久以前就听过这种传说,但所谓“人不见风,鬼不见地,鱼不见水,龙不见一切物”之言,还是从张赢川口中得知,这也正是归虚古镜和两枚青铜卦符的奥秘所在。
每当我一想到青铜卦符,是几年前老羊皮尸变厚,被雷火焚击得惨状就如近在昨日。那盘古尸藓是风水穴眼中腐尸所化,既然开了龙视,当然也属于尸变化物,肉藓尸苔之物最是腐晦阴沉,普通的火焰根本不能将其烧毁,也许我怀中的这枚青铜龙符,才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这个念头一动,立刻扯开紧紧随身的密封袋,掏出了包中的青铜龙符,身边的胖子好像突然明白了我的意图,忙叫道:“这可使不得,本来就没倒出来什么真东西,反倒要把青铜卦符搭进去,贪污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赔本的买卖千万别做……”
我知道这枚铜符对我们意义非凡,可我们所得的三件归虚青铜器,其余两件被火漆侵蚀拔尽了铜性,只有这枚龙符是四符之首,而且埋在百眼窟中年深日久,铜质中的海气浸润不散,权衡轻重利害,惟有横下心来舍了此物,才有可能彻底毁掉地仙村,如今我们这四人是生是死,也都系于其中了。
想到这我咬紧牙关,看峭壁下那具无首尸体近在咫尺,当即抬手将龙符抛了下去,青铜龙符的铜质中海气氤氲,经历数千年而不散,只见死者形骸内的盘古尸藓在吞吐黑雾之际,早将那龙符裹在体内。
几乎就在同时,峡谷中已是黑雾遮天,天黑得来面对面都看不到人影轮廓,一阵闷雷在云雾中滚滚鸣动,我知道这是雷火降至的前兆,赶紧将其余几人按倒在地。还没等我俯下身子躲避,就见有道矫若惊龙的闪电从眼前掠过,顿时把两道峭壁间映得一片惨败刺目,雷鸣电闪发于身畔,震耳欲聋的炸雷霹雳声中,引得棺材峡千窟万棺同声皆颤。
被观山太保囚禁的乌羊王古墓守灵人,曾经为地仙封师古推算天机,最终应验如神,那座棺材山被洪水从地底冲入峡谷,横空凌驾在奔腾咆哮的江水之上,山里无数尸仙趁机逃窜出来,与天兆中描述的“破山出杀”之象完全吻合。
我们被困在峡谷中的峭壁上走投无路,绝望之际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说不定归虚青铜器能够扭转乾坤,那几件青铜斧镜都是传古的风水秘器,除了占验风水、卦象之外,铜质中蕴藏的海气也决然非凡。
当年老羊皮暴死在草原的蒙古包里,临终前偷偷将卦符吞入体内,引得黄皮子穴地盗尸,又阴错阳差地被我们从土中重新挖出,最终被炸雷所击,老羊皮的尸体和前来倒符的黄鼠狼子,都被雷火击中,烧做了一堆焦炭。
可昔人已逝,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老羊皮的真正用意了,时隔多年之后,我又从陈瞎子和孙九爷口中或多或少有所耳闻,据此推测老羊皮当年确实心怀非分。他早年间听说过无眼龙符是风水秘器,想死后据为己有,荫服子孙后代,所以才安排出裸尸倒藏的诡异事端,他却不知如此作为,最易遭天谴,终归是落得个奇谋无用、诡计空成。
这回在棺材峡中找到封团长遗体之前,我曾经见到峭壁悬棺里有不朽不化的隐士之尸,那尸体须眉神采具在,看起来一派仙风道骨,完全不像什么千年古尸,应当也属古代留存下来的僵尸,当时我正准备在悬棺旁使用铜符铜镜推测地仙墓的方位,结果引得附近落下一场雷暴,使众人守了一场惊吓。
有了这两段遭遇,使我隐约觉得在青铜龙符中还藏有许多秘密,这可能是一枚“雷符”。其实僵人尸变之时,尸身内多有极阴的疠气,在外界遇到阳气,会使得阴阳相激,又被归虚青铜中那股氤氲不明的混沌之气所引,就会在低空形成云间放电,在极短的时间内产生雷电霹雳。
我虽然产生过这种念头,却并不能确定事情如何,此刻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再也无计可施,我不容易想出个办法,满以为天无绝人之路,哪还管它行得通行不通,立刻便将青铜龙符对准盘古尸藓抛了出去,恰好落在封师古断头尸身的腔子里。
谁知那座棺材山里涌动的尸雾太重,在风水一道中称此为“破山透穴,群龙惊蛰”,是极凶之兆,顿时引得深峡绝壁间电闪雷鸣,这些霹雳闪电并非发自天空云层,而是从峡底接近水面的黑雾中产生。
常言说“迅雷不及掩耳”,那峡谷中的雷电说来便来,先前的阵阵闷雷声中,四周黑得如同锅底,可随着一道极长的枝状闪电横空划过峡谷,恰似惊龙乍现,刺目的闪电立刻把峭壁间照得亮如覆霜。
我们藏身的鸟道岩穴处及其狭窄陡峭,大部分区域宽不逾尺,闪电从身边划过之际,我尚未来得及俯身躲避,借着那电光火石的一片惨亮,可以看到四周峭壁间布满了盘古尸仙。地仙村无数死者的尸骸,大多都已皮开肉绽,里面露出大片大片漆黑蠕动的尸藓,形态千奇百怪,血淋淋地吸附在石壁上,拥挤着不断爬向高处。那道矫龙惊空般的闪电转瞬即逝,棺材峡旋即又陷入了弥漫的黑雾之中,峡谷里由黑转明,复又再次没入黑暗,只不过是在瞬息之间,我双眼被电光一晃,还没来得及眨眼,就听一片霹雳炸响,振雷声尚未落下,漆黑的谷底就突然冒出无数火球,所有的盘古尸仙都被雷火击中,仿佛连周围那片浓重的尸雾也被引燃了,将空气都已同烧了起来。
棺材山附近的两道峭壁间雷火蔓延,就如同被一股灼热异常却有阴森刺骨的飓风卷住,我做梦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大动静,见那四周大大小小的尸藓肉苔,尽数被一团团火球裹住,不断在绝壁上挣扎翻滚,赶紧就趴倒躲避。这时也不知是我的耳朵被炸雷震坏了,竟然听见峡谷中似乎全是凄厉异常的尖叫哀鸣之声。
在青乌风水的常规理论中,总说世间之火除了神秘的鬼火之外,还有另外三种,分别是人火、龙火、天火。龙火能在水中潜动燃烧,人火是烧薪伐髓的常世之火;而天火即是雷火,称为恨世之火,如果世人德行亏失
败坏,或是物老为怪一类的现象,容易引得雷火相击。民间都说那是雷公开眼,专门诛伐妖邪奸恶,其实就是风水“形、势、理、气”四门中的“气”有异变,导致天地失衡,才会使得云雾见雷电交作。
空气中充满了焦灼的臭氧气息,以及焚尸化骨的恶臭气味,呛得人几欲窒息,眼前一阵阵发黑。我们四人赶紧将防毒面具罩在脸上,伏在地上不敢稍动,所幸穿的服装都是耐火防水材料,加上防毒面具隔绝活人气息,才得以幸免于难,否则不肖片刻,便都已被雷火烧死在棺材峡中了。
心惊胆战中不知过了多久,我透过防毒面具向外窥视,只见雷火中焚烧的尸雾已经消失,深峡绝壑中的天光重新落下,无数漆黑的灰烬满天飞舞,其中尚有火星未熄。看来大劫已过,我这才扯脱防毒面具,一阵清冷的山峰吹至,虽然浓重的焦糊气息尚未散尽,但胸臆间烦厌闷恶之情顿时为之缓解。
众人在绝壁上举目四顾,眼前所见,仅是触目惊心的情景,百死余生之后,更令人唏嘘不已。那座棺材山地仙村被雷火击中,地仙封师古破山出杀的图谋如同冰消云散,顷刻间灰飞烟灭。峡顶一线天光再次显露出来,除了绝壁上全是焦糊的痕迹,再没留下半具尸骨,只有无数雷火焚烧尸骸后形成的漆黑碎灰,随着山风满天飘荡,峡谷中有如下起了一场铺天盖地的黑色飞雪。
倾斜着横架在两道峭壁间的棺材山中,四周石壁已经开始逐渐碎裂,山中的盘古脉和地仙村,都被水火滔噬殆尽,泥水中只剩遍地的残砖败瓦,内部的玉石和灵星岩分崩离析,更无一丝生气,三岁的大小石块瓦片,正在不断落进江中。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地仙村果然应了破山出杀之兆,天象中注定发生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这时乌羊王古墓守陵者们,为地仙村封师古利用古卦推演出的真实结果,但这个天启卦象中,却埋藏着守陵人恶毒诅咒。
就连地仙封师古这种异术通天的奇人,都没能察觉到此中竟然会深埋玄机(看不清楚),那些饱受观山太保酷刑折磨得守陵者们,只将推算出的“破山出杀”作为天象的最终征兆,却隐藏了随后将会出现的结果,使得封师古穷尽心机建造的地仙古墓毁于雷火。
经历了这一些,让我们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确实自有天意安排,其实古代先贤高圣们早把道理说得明白了:“幽深微妙,天之机也;造化变移,天之理也;论天理以应人,可也;泄天机以惑人,天必罚之。”
可以用天地变化的原理来给人们作为指引,这样才能生生不息,宽厚包容;但是天机微妙幽深,世俗间的肉眼凡夫不应该去窥探其中秘密,否则定会招灾引祸,害人害己。也许炼丹修仙之术是真有的,未尝不是传古的奇术,但必应用心宁静,无欲无求,在金水丹火中习练的时间久了,便可以筋骨强进,延年益寿。但那地仙封师古本是绝世的奇才,却执迷救世度人的求仙法门,有心怀非分妄想,逼迫巫邪遗民们推算天机卦象,意图形炼尸仙,结果受其所惑,引火烧身,落了这么个尸骸不存的下场。
棺材峡里云雨无常,天光刚现,高出忽又云雾聚合,片刻间大雨如注,泼天也似的倾了下来,把半空中的飞灰尽数洗去。我们被雨水淋得全身湿透,顿觉全身筋骨乏力,周身上下三万六千多寒毛孔,没一个不疼,只好仍旧停留在安放峭壁悬棺的岩穴中歇息。
众人虽是筋疲力竭,但劫后余生,重见天日,棺材山地仙村里的土特产盘古尸仙也全毁了,不免皆有庆幸之感。
我和胖子说起这回被孙九爷诳来棺材山倒斗,算是栽了大跟头,这回彻底是被人家当枪使了。那盘古尸脉中虽有古丹,却不是我们想找来给多玲救命的内丹,两样东西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最后孙九爷还下落不明,再想找他兴师问罪可就难了。但是能全胳膊全腿的出来,也算是祖师爷显灵,该当咱们摸金的气数不绝。
我和胖子俩人越说越恨,口中毒汁横飞,把能想到的狠话全说了一遍,眼见地仙村已经不复存在了,要是孙九爷此刻就在眼前,我们当场食其肉寝其皮的心都有了。
幺妹儿并不清楚海南采珠的事情,也不明白我们为何如此动火,他觉得从封师古的坟墓里走了一遭还能活着出,就已经该算是意外之喜了,便出言询问原委。
胖子当即掰着手指头数出孙九爷的十大罪状,连当年的作风问题都算上了,当然这事只是道听途说来的。据说但年孙九爷刚从农场改造回来,就利用某次参加田野考古的机会,偷着和当地一个房东女人搞到了一处,结果被村里的农民们抓了个现行。这在当时可是大事,当场被乱棒打了一顿,要不是同事们替他说了一车皮的好话,她差点就被村民们扭送到公安部门去了。
事后组织上要求孙九爷写检讨,结果孙九爷狡辩说,自己和那个农村女人根本不是作风问题。这件事情非常特殊,因为当时乡下农家土坯房里的跳蚤虱子特别多,钻得人全身都是,他和房东妇人两个人夜间务实,便在床上脱光了互相捉虱子,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没做,孙九爷对此事的态度极其顽固不化,拒不承认真相,交代实施。
胖子说孙老九就是这样的人,钻了改革开放搞活经济的空子,竟然能混上个教授的虚衔,其实在私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反动罪行没有暴露出来,就该枪毙他个十回八回的菜大快人心。胖子对孙教授一向看不上眼,此时说溜了嘴,信口捏造,把能想象出来的罪名都给孙九爷加上了。
胖子把话说得离谱了,Shirley杨和幺妹儿都摇头不信,Shirley杨说:“孙教授决不可能使美国中央情报局的间谍,但他是观山封家的后人,也不是普通平凡的考古工作者。解读龙骨谜文专家的这重身份,应该被他当作了一层伪装网。他这一生想做的事情,恐怕就只有进入地仙村寻找封师古了,其坚忍冷酷的性格几乎都有些扭曲了,根本不是常人能做到的,这大概是同他的经历有关。事到如今,你们再怎样恨他它没有用了,现在听我一句劝,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回味着Shirley杨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孙九爷他……他是人么?他身上有尸虫噬咬的痕迹,肩上被九死惊陵甲刺穿了也跟没事人一样,盘古尸仙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这个影子一般虚无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们一边裹扎伤口,一边低声议论着发生在孙九爷身上的种种不可思议之兆,却始终不得要领,谁也猜不透他这位观山封家最后一代传人的秘密。正说话间,忽见一个硕大的黑影从身边峭壁上窜过,众人吃了一惊,惊鸿一瞥之间,只见这个东西大得出奇,身裹一席黑袍,攀登绝壁如履平地,穿云破雾过壁面而上的身影迅捷绝伦,快得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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