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色却更暗了。
「现在还没入夜,那些该死的吸血鬼怎麽会来呢?」爸爸在一名士兵耳边大声问道。
「我也不清楚,据无线电说,好像是还没变成吸血鬼的食尸鬼部队吧!」年轻的士兵大声回话。
「还有信仰魔鬼的异教徒吧!他妈的狗屎!要是老子看见一定见一个轰一个!」坐在副驾驶座的陆战队员正端详著手上的步枪。
「可恶,那些吸血鬼一定躲在暗处,再过半小时不到就会入夜了,到时候那些鬼东西一定会发动大规模攻击的。」开车的陆战队员骂道。
我焦急地说∶「山王的白光不知道对那些食尸鬼有没有效!」
「没效!」
吉普车剧烈一晃,一双毛毛大脚砰然踩在我身後的钢板上,是山王!
「崔丝塔!我特地来打招呼的!看见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山王兴高采烈地说,白苍苍的壮硕身躯上背了两管短铁枪,那是他善用的近身兵器。
「现在是什麽情况啊!」妈妈回头看著山王,我大声喊道∶「山王你一定要加油!」
山王显得斗志高昂,他摩拳擦掌道∶「现在有陆战队跟赛辛挡著,入夜後就看我的了!崔丝塔,祝我们大家平安赢得这场胜利!」
看见山王精神这麽振奋、勇敢无畏,我也跟著抖擞起来,我用力拍著山王的大手,说∶「山王加油!山王加油!」
突然间,一道巨响几乎碎裂我的耳膜,天与地顿时快速飞旋颠倒。
山王篇
我今年十六岁,朋友叫我山王,其他人则称我白狼。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有梦想,他们立志要当像怀特那样的医生,要当像狄米特爸爸那样的中学教师,而我从两年前开始,就不得不立志当一个剽悍善战的狼人战士。
从小,我就知道我不会平凡。真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会淹没在这个辽阔深邃的森林里。
但我还真没料到,那个夏夜的变身会如此剧烈地将我的生命推向另一个方向,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
在那里,我要面对成千上万龇牙咧嘴的吸血鬼,这是我血液里我无法理解的成份,所强加给我的责任,还有力量。
我害怕吗?我一向死命的乐观,一向嘻嘻哈哈,但我还懂得害怕。
不过,尽管我畏惧吸血鬼的碧绿双眼,却从未孤单。
我知道战争的目的,我清楚我在守护着什么。我明白战争过后的归处,所以我决不会向强敌低头。
我不会低头,绝不。
而今天黄昏,大批的食尸鬼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自四面八方围击巨斧村,他们像潮水一样前仆后继地向前涌进,昂贵的银弹无法使他们哀号倒下,他们空洞的眼神操控在躲在黑暗的吸血鬼法师手中,他们背负着火药与利爪,将各国陆战队与狼人战士撕成碎片。
战争终于开始了。
在听见轰炸机的隆隆引擎声前,赛辛带领着大夥在树林中奋力杀敌,阿格像个巨灵神般紧跟在动如脱兔的妮齐雅附近,两手各抓起一个食尸鬼当作武器挥舞、抛击开路,陆战队紧紧跟在阿格身后,机枪瞄准那些食尸鬼的脚胫扫射,试图缓和食尸鬼的攻势。
所幸我们准备充分,虽然没有意料到吸血鬼会在黄昏出击,但这波攻击总算是暂时控制下来了。我想,这只是吸血鬼削弱我们防守的第一步吧。但要来拿我的命?还太早!
我被当作是最终兵器看待,而不是领袖,这点我渐渐明白。所以在畏惧阳光的吸血鬼出现之前,我不能参加危险的攻防战,而我体内珍贵的白光能源,必须保留在吸血鬼大批出现时,一鼓作气歼灭他们。
也好,我被当作什么都好,至少我开始体会到海门当时从云端落下的心情。这群声称是我生命相依的夥伴从未真正善待这个善良的男孩,他们在和平时期将「战神的后代」看作是可怕的瘟疫回避,但在危机乍现后,他们又将海门捧上了天。然后毫不留情、重重地将他摔落,没有一丝怜悯。
但我还是要奋战,只有奋战才能保护狄米特不受到流言伤害,只有奋战才能守护我的家园。
我远远看见崔丝塔一家人坐上吉普车,在入夜以前我想再跟崔丝塔说说话,于是我摆脱福特跟百恩的护卫,跳上了吉普车。
我是喜欢崔丝塔的,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
但是,这个世界上种种排列组合都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每次想到这一点我就忍不住要花上一整个天看着浮云傻笑。我知道崔丝塔喜欢的是海门。
那样很好,因为海门比我值得信赖多了,你该看看他们站在一起的模样,他们真是一对。
唯一沮丧的是,我必须常常装作喜欢别的女孩,这样才不会让事情变得太复杂,说到这一点狄米特倒是积极多了,我没有像狄米特那股绝地大反攻的冲劲,也没有指望什么。我希望能赶快喜欢上别的女孩子,这样我就不需要一直演无聊的戏。
「崔丝塔!我特地来打招呼的!看见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大声说道,希望崔丝塔能给我打气打气。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崔丝塔的妈妈回头看着我喊道:「山王你一定要加油!」
我心头火热、摩拳擦掌道:「现在有陆战队跟赛辛挡着,入夜后就看我的了!崔丝塔,祝我们大家平安赢得这场胜利!」
崔丝塔用力拍着我的大手,说:「山王加油!山王加油!」
我点点头,我一定会保护大家的。
突然间,一枚偏离的流弹炮将右侧的屋顶掀了开来,吉普车急转不及,整台倒转了起来,此时天空已经陷入危险的黑暗,红色的光晕已不是夕阳的余晖,而是枪火爆炸的烈焰。
车子打滑倒转,我立刻抱住崔丝塔从车子里飞了出来,然后吉普车就撞倒在卢曼家的牛棚里,碎玻璃飞散在浓烟中。
爸!妈!」崔丝塔在我怀中急切叫道,我赶紧将着火的吉普车用蛮力扳正,将受伤的驾驶、副驾驶,还有崔丝塔的爸妈扶了出来。
「怎么办?」崔丝塔看着她那昏迷的爸爸,侧脸倾听他的心跳,她妈妈轻轻咳了几下后,坚强且冷静地打量附近的地形。
这里距离军事掩体还有一大段距离啊!
「我们躲进卢曼家吧,山王,麻烦你了!」崔丝塔妈妈刚毅地说。
我点点头,一拳将卢曼家的大门捣破,他们一家都是狼族,根据任务配置,他们这时候应该全站在西村口埋伏吧。
「夫人,还是军事掩体比较安全!请......请让我们送你们过去。」受伤的驾驶一手紧握住鲜血慢慢流出的脖子,专家的口吻。他的颈动脉似乎受了伤,这名陆战队员却沈着地用手指紧压住动脉,果然是军人本色。
「我丈夫受伤不能移动,你也一样,给我进来,我为你跟你朋友包扎。」崔丝塔妈妈说,跟我一齐小心翼翼将他丈夫抬到卢曼家的客厅里,那两名受伤的陆战队面面相觑,但还是婉拒了崔丝塔妈妈的好意。
一只眼睛快睁不开的副驾驶跑进吉普车内拿出枪弹分给驾驶,说:「我们的同伴一定需要我们的帮助,那么,天主保佑你们。」
「陆战队也是人,你们两个快给我进来。」崔丝塔妈妈不客气道。
「不打紧,我们两个可以联手挂了一连的吸血鬼。」驾驶笑笑:「你们躲好,小妹妹,拿着。」
驾驶将他们两人脖子上的狗牌取下,交给崔丝塔。他们两人相互掺扶着,渐渐走到远方炮火声最密集的地区。
我看着他们远去,这个背影熟悉却模糊。
「你在颤抖。」崔丝塔的手揉着我粗厚的掌心。
「嗯。」我站着,点点头。我羡慕地发抖。
「快走吧,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他们!」崔丝塔的眼睛泛着泪光,将两只狗牌握在手里:「然后我们把狗牌还给他们。」
「那有什么问题!我山王可是有史以来最强的白狼!崔丝塔,我走了!」我哈哈大笑,浑身充满了战意。
我走出门,拿起短铁枪将吉普车迅速轰成废铁,然后将吉普车半掩住卢曼家的房门。那些吸血鬼的目标是我,应该没工夫理会一户普通人家吧。
我在村子的屋顶上快速跳跃着,几个狼人看见了,纷纷保持不同的距离围住我,遥遥保护着我。
我攀上村子最高的建筑物,教堂顶端,观看战局,此时天已经黑了一阵子,真正的决斗才正要开始。我远远看见有几个法力高强的吸血鬼法师已经在空中漂浮,距离大约一公里,稍嫌远了点。而更远的天空有几团火球照亮了天边云彩,该不会是军方的轰炸机吧?
「现在怎么样了?」我喊着。
「食尸鬼的攻势暂时歇止了!」底下一个狼族喊道。
「那我们趁机到前线去。」我喊,众狼随即附和。
我们飞快地赶到村子战火最猛烈的北侧,那里原本是一片大麦田,麦田的后方是错综复杂的灌木林,那灌木林中的某棵结实的大树上,架着我们四人的树屋,再后面就是不知道通到哪里河了。
原本盖雅爷爷就研判过地形,确认村子北侧是吸血鬼最可能进攻的地方,所以赛辛安排了大概四十五个狼族跟八十个三角洲陆战队队员在灌木林里埋伏,但现在因为食尸鬼的疯狂进击,我们的防线往后移了四百公尺。这四百公尺已不是血迹斑斑可以形容,而根本是屠宰场。
战死的盟友、夥伴,与没有痛觉的食尸鬼的尸块堆叠在一起,浓稠湿黏的气味将饱满的月亮染成深红。
几个陆战队队员在大石块后帮助同伴包扎伤口,额上的泥沙和凝结的血渍使他们看起来疲倦不堪,壮硕的狼人弟兄各执兵器蜷在地上,眼睛茫然看着远方,咀嚼着刚刚那场他们未曾见识过的食尸鬼大战。我们为这场战争几乎进行了两年的准备,只因为一场黄昏意料之外的突击,就几乎击溃我们的防线,也差点崩散我们的信心。
我发觉自己正踩在一个破碎的头颅上,赶紧将脚拿开。
「那是邓肯。」麦克静静地说,他手中原本该是海门的巨斧正在发颤。
「嗯。」我应道,看着邓肯模糊的脸孔。
现在的我对麦克一点敌意也没有,即使我发觉他的斧头根本一点血迹也没有。
任何人在这种地方退缩,都是值得原谅的,何况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
「山王,赛辛在那边。」哈柏马斯困顿地坐在大树后,手指指着左边一群狼人聚集的地方,他的巨斧沈默地躺在他的脚边。
我矮身跑到赛辛旁,赛辛身上充满了血气,那是勇气的味道。
「山王,我们损失了不少人,等一下全看你的了。」赛辛刚毅的狼脸上露出微笑,一手短枪,一手长刀。
「白光一施展,我们就冲上去。」赛辛身旁的妮齐雅说,她的身后是呼呼大睡的阿格。阿格变身成狼人时真是个超级巨汉,却极容易疲劳。
「不必麻烦,我一发出白光,大家就可以休息了。」我自信说道。
「是吗?」一名陆战队队员失笑,他的额上都是汗珠。
「这里还有几人?」我问,看样子伤亡真是惨重。
「狼族剩下十八,三角洲陆战队还剩三十,等一下支援还会从村西过来,到时候会有三倍以上,西侧的政府军跟美国狼族正在整队。坦白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当年盖雅他们所遭遇到的恐怖,难得吸血鬼都到齐了,撑过去,好日子就来了。」赛辛说,诚实地面对恐惧却不失自信。
但我不明白狼族十八、陆战队三十,这两个数字还可以抵挡多少吸血鬼,尤其是那些漂荡在遥远天空的吸血鬼法师。
我集中精神,也许恶名昭彰的黑祭司就在上头。
空气中传来不平静的气味、还有隐隐的风暴声,赛辛也察觉到了。
「是蝙蝠。」赛辛沈吟道。
「另一个是什么?」我问,那气味有些熟悉,却又想不太起来是什么。
轰!
轰!
轰!
「水蛭!」我大叫。
百公尺外的灌木突然被巨力轰倒,上百万只蝙蝠有如黑色的毒物向我们笼罩过来的同时,可怕的魔兽「恶魔水蛭」竟张大嘴巴从树林中爬来!全都是十几公尺长、比我们四人在两年前庞大许多的大怪物!
蝙蝠!恶浪翻腾的振翅雷声!
「等我的信号!不要浪费白光!这些吸血鬼想一次又一次消耗你的能量!不要上当!」赛辛吼道,我心头烧了起来。
「小心蝙蝠里面的吸血鬼!」眼尖的妮齐雅喊道,她发现吸血鬼潜藏在黑压压的蝙蝠里,但蝙蝠袭来的速度实在太快!
陆战队全傻了眼,但他们训练有素的身体立即做出反应。
「自由射击!」陆战队队长大叫,机关枪的子弹与火焰枪的烈焰全扑进四面八方的蝙蝠群中,惊醒的阿格抓起大石块丢向龇牙咧嘴的蝙蝠,十几颗手榴弹同时在天空中爆炸。
「张网!」北欧狼族领袖鲁当斯大叫,二十多张利网从早就架好的高速喷射枪中射出,数百只蝙蝠登时团团随网摔下。
「再张!」又是二十几张利网喷出,蝙蝠轰然落下,但上百万只蝙蝠的数量实在超过我们的预估太多!
「冲上去!」赛辛大叫,十几把斧头与十几把战刀随着狼的勇气拔出麦田,狼吟不绝,斧风吼吼。
「阿格小心!」妮齐雅的腕刀精准地刺进一个正想偷袭阿格的吸血鬼的背后,她担心体积庞大的阿格成为吸血鬼袭击的第一目标。
「吼!」阿格酣傻地应道,他什么也不懂得怕,他只是一昧地依赖妮齐雅的呼唤,粗鲁地一把一把抓死蝙蝠。
「啊~~啊~~」一名陆战队惨叫声中,我紧张地聆听赛辛的信号,然而恶魔水蛭已经逼进不到十公尺。
「火力集中撂倒水蛭!」陆战队队长大吼,但他的命令淹没在狂暴的恶魔声响中,但一条恶魔水蛭被两道迫击炮同时命中,腐臭的味道从灼热的碎尸中喷出。
麦克与哈柏马斯抡起巨斧笨重地驱赶蝙蝠,麦克的弟弟亚当却被隐匿在蝙蝠群中的吸血鬼撕成两半,血水炸在每个人的脸上。
「可恶!」麦克抓狂,一斧将吸血鬼轰杀。
「不只是蝙蝠里!小心地上的影子!」我大叫,会使用影匿术的吸血鬼可是法师级的!
我挥舞着手中的短铁枪,将一个刚要从地上钻出的吸血鬼逮个正著,我一枪插进他的头顶,他登时化作一团烈焰。
「迎接夜之王的今晚,所有狼族都将成为王的祭品!哈哈哈哈哈!」吸血鬼恐怖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卷来,那阴沈、苍白的邪恶!
我眼中白光隐现,厚实的白毛底下再也藏不住摧毁邪恶的欲望,我手中飞快轮转的短铁枪燃烧着白光将周围的蝙蝠驱开,一道光球自枪头冲出,贯穿两个从天杀下的吸血鬼,但北欧狼族领袖鲁当斯的脑袋也滚到我的脚下。
「啊!怪物!」一个陆战队惨叫,他的身体只剩下两只脚插在地上,上半身被恶魔水蛭一口咬去,阿格见状奋勇上前,拿起一块石头就往恶魔水蛭的身上砸!他那巨大丝毫不输给恶魔水蛭的身躯,在他双手各执一石的勇悍下,恶魔水蛭一下子就在哀嚎化成肉泥。
「去死吧去死吧!」两个陆战队队员背靠着背,拿起火焰枪围出一个安全的防圈,数十只蝙蝠焦黑落下。
一个青发吸血鬼奸笑着,火焰随即被五个从土堆里蹦出来的泥巴怪窜出一个缺口,两个陆战队员随即错愕地与泥巴怪揉身近战,两个泥巴怪被涂银的刺刀击碎,但两支火焰枪也躺在地上熄灭了。
「倒下!」一个吸血鬼法师大笑,两手一撑,远在他三公尺外的麦克轰然被无形怪手推倒,我赶紧将手中短铁枪掷向吸血鬼法师,铁枪快要刺破吸血鬼法师头颅的时候就被一个自土堆冒出的泥巴怪接住。
「接招!」法师吼道,周围土块大量暴起,十几个泥巴怪低吼着向我冲来。
飕!
一道挢捷的身影穿梭进泥巴怪中,刹那间泥巴怪全都散落零碎,妮齐雅腕中银刀插进吸血鬼法师的咽喉里,那法师错愕地化成烈焰。
「啊~~~~」一声惨叫,我的脸上全是热烘烘的血,我往右一看,英国的狼族英雄纪登斯呆呆地站在一旁,上半身斜斜摔落到地上。
赛辛呢?为什么还不叫我放白光?!
我焦急地看着赛辛那一方,只见赛辛远远地跪在地上,一个吸血鬼正踩着他巨大的狼背,扒开他的脊椎骨,十几只蝙蝠嘶咬着他的筋肉。
「可恨!」我怒吼,全身激射出猛烈白光,白光朝四面八方汹涌袭去,转眼间吸血鬼灰飞烟灭,挣扎在烈日下的哀号在一瞬间化作残败的火星。
「走开!」我命令,百万只浴在白光里的蝙蝠齐冲上天,恶魔水蛭像是求饶般蜷缩在地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白光尽数消失。
我镇定下来,环顾四周。
这些苍白与惊惶的脸孔,这一双双充满疲倦的眼睛,他们的喉咙已无法呐喊出振奋人心的口号,但他们全都用一种看待救世主的眼神注视着我。
期待英雄。他们在期待英雄吗?
我的热泪盈眶,是的,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我看着远方天空一群又一群的吸血鬼法师,愤怒地咆哮:「下来啊!」
那些吸血鬼法师双手一齐举起来,大地震动!
大震动!
「那是什么鬼东西?」麦克紧张地握住欧拉的巨斧。
「我的天,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了。」哈柏马斯呆若木鸡,他的身后全是遍体鳞伤的陆战队队员,个个忙着装填新的弹夹、用无线电呼唤延迟的支援,现在村子其他的防线说不定正受到更可怕的攻势。
「住口。」妮齐雅斥道:「我教你们,教的是杀光这些丑陋东西,不是教你们送死的!」
大地不断震动,隆隆声自树林外围合抱过来。
「赛辛自己都死了!我们撤退回村子吧!」麦克哭道。
「那是他自己不中用!」妮齐雅骂道:「他总是这样分心!你们只要盯着眼前的敌人就够了!」
妮齐雅的眼睛红了,阿格悲怆地抱着赛辛的尸骸大哭,哭声震天价响。
「全体注意!」陆战队聚精会神,挺起机枪与迫击炮。军人早已作好牺牲的准备,他们追求的不是苟活,而是荣光蔽体。
轰!轰!轰!
轰!轰!轰!
吼~~~~欧~~~~~~~
上千个泥巴怪从灌木林里冲了出来,里面还有数十个还无法飞行的低级吸血鬼穿梭其中,声势恐怖惊人。
我站在众狼之前,迎着吸血鬼的千军万马,一阵寒风刮上我的狼背。没有你,我只能更加坚强,不是吗?
「我山王!有史以来最强的白狼!」我狂吼,双手掌心白光急窜。
白光炸裂!
「烈日风暴!」我大吼,光的能量急涛释放。
排山倒海的吸血鬼军队震地而来,然后在烈日中排山倒海地倒下。
消失了,一切都只剩下有如萤火虫的白光点点。
「看看是谁先倒下。」我看着天空中沈默的吸血鬼法师,他们现在应该回想起法可尚在的恐怖时代了吧。
我深深呼吸,看着阿格。我可是比法可更出类拔萃的天才。
「大家伙,你的胳臂够不够力?」我说。
「吼~~~~~」阿格愤怒大吼。
妮齐雅点点头,我往后退了十几公尺,然后拔腿狂奔。
阿格低下身子,双手合捧。
我一脚踩上阿格的双掌,在阿格惊人的助力下纵身往上飞跃!
够近了!
「去死吧!」我看着那些吸血鬼法师错愕逃窜的样子,全身释放出巨大的白光,十几个来不及飞到更高处的吸血鬼法师全身迸裂冒火,随着我落下。
我落下之前,瞄准那些逃散的吸血鬼法师的方向,算准时间,手指喷出一团压缩的小型光球,那光球急冲到吸血鬼法师堆中,炸了开来!天际一片火雾。
阿格在底下接住了我,妮齐雅拍拍我气喘吁吁的肩膀,说:「做的好。」
那些仅剩的几个吸血鬼法师在更高处咆哮、诅咒着,我威风凛凛地吼回去,仅存的寥寥数个陆战队队员为我高声欢呼。
「看来他们暂时不会有新的攻势了。」我说。
「那些吸血鬼法师恢复法力需要一段时间,但夜晚可是漫长得很呢。」妮齐雅说,坐了下来,阿格则拥抱着赛辛退化成人的尸体呜咽著。
过了两分钟,一大群的陆战队与一百多个狼人战士搭乘吉普车从村子南侧赶过来,他们的样子虽然疲累,但显然村南的战事并没有这边吃紧。他们来的时机真不错,我瞧那些陆战队的子弹都打完了,因为我看见他们把枪丢在一旁,竟开始对着手杖的刺刀发愣。
援军为首的是雅典的狼族领袖桑坦娜,她拿着对讲机走了过来,说:「村南被绿扁帽部队跟德军守住了,那里还有三百多个人,我们这里一百五十多人是过来协防村北的,但我们刚刚听说村东的军事掩体防线陷入苦战,白狼,你能过去支援么?」
军事掩体里面还有将近一百多个平凡百姓,崔丝塔一家也在附近啊。
「老师,你先挺住,我去村东看看。」我说。
「没问题。」妮齐雅酷酷地说。
我正要转身跑去,妮齐雅淡淡地在我身后说声:「孩子,今晚没有你可不行。」
我心头一震。真不像是平日冷酷无情、泼辣易怒的妮齐雅。
「我知道。」我说,飞跃上枝头。
我双手孕育白光,在前往村东的屋顶上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吸血鬼在空荡荡的村子里穿梭时,顺手送了他们的命。
奇怪的是,我遥遥看见村东的战火尽管猛烈,仍旧有十几个狼人陆续从村东奔向战火得到控制的村南,形色匆匆,全都是与盖雅爷爷交好的北欧武士,实在不像是临时惧战的生手。
我正自狐疑时,已经来到卢曼他家附近,那辆毁坏的吉普车仍旧躺在卢曼家门口,而怪兽的叫声已经巨大到震耳欲聋的地步,还伴随着人类盟军的直升机坠落的声音。
崔斯塔的小脸探出卢曼家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她一眼看到我就大叫:「山王过来!」
我一惊,难道是崔斯塔的爸爸情况恶化?
「怎么回事?快进屋子里!」我跳下房子,看着崔斯塔焦躁的模样:「我还要赶去支援村东苜蓿园那边,那里的战火距离大家聚集的掩体太近了!还是你爸需要医生?」
崔斯塔的妈妈也探出头来,说:「她爸爸没事了,不过崔斯塔很担心狄米特,狄米特也被送到地下掩体里面了吗?」
「我怎么知道?应该被送去了吧?」我说,听着前线的战斗声令我亟欲上阵。
「我刚刚从窗子看见盖雅老头带着一群狼人往村南过去,然后又是另一群狼人跑过去,那是怎么回事?」崔斯塔拉着我。
「我也才刚过来,不过应该还是村东最紧急啦,我要过去了,等一下北边妮齐雅那里的法师恢复法力的话,那可就糟了。」我忙道。
「他们去的方向是狄米特他家啊!」崔丝塔着急喊道:「刚刚有几个吸血鬼好像也往那边飞去了,你确定狄米特没事吗?」
我愣住了。
东线战火绷紧,盖雅爷爷在这种时候去找狄米特干嘛?
「山王,你一定要保护狄米特,你答应过他的!」崔丝塔的样子显得六神无主,说:「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狄米特现在很需要你,你赶快过去看一下好不好?」
「盖雅爷爷耶!那个教狄米特打水螵的盖雅爷爷耶!」我不以为然,但一阵寒意爬上我的背脊。
那是我面对吸血鬼千军万马,也无法比拟的凛冽寒意。
我猛然想起那些吸血鬼法师那恐怖的笑声:「迎接夜之王的今晚,所有狼族都将成为王的祭品!哈哈哈哈哈!」
夜之王?狄米特?
「不大对劲。」我喃喃自语,等到我意识清醒时,我的巨脚已经踏上某户人家的屋顶,而崔丝塔的呼唤在背后渐渐远离。
「我山王!」我不由自主大吼:「狄米特!我来找你了!」
我用力地踩在屋顶的瓦片上,一步一步,瓦砾一片一片崩碎,然后,我的脚步触电般停了下来。
「痛!」
我一惊。
「谁?」我大叫,那是谁的声音?
我的眼泪莫名其妙流了下来,怎么回事?我甚至连脚都在颤抖?
「痛!」
我大叫:「我来找你了!」
我双拳用力捶向自己不中用的双腿,然后发狂飞奔。
没有雷鸣,没有闪电,我的脸被突如其来的阴雨蒙上,咸咸的,酸酸的。
「不要!」我终于停了下来,惊骇莫名。一片的火。
眼前熊熊的大火冰冷了我的心。
狄米特的家里被一支支火箭穿入,尽管火势已经着魔似冲上天际,有如一只恶龙,但火箭却在无间断的枪声中流星般射出。
盖雅爷爷在做什么?他背着断腿的摩赛爷爷,站在三十几个疯狂的狼人战士中间,指挥着......指挥着一排又一排的火箭、一串又一串的银弹冲进我挚友的家里。
然后他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右手僵硬地举起来。
挥下。
飕飕飕飕飕飕飕!
碰碰碰碰碰碰碰!
「你们在做什么!」我怒吼,往火场里冲去,却轰然倒下。
盖雅那疯子一拳打在我的脸上,其他人连忙将我架住。
「山王小子,快去东侧!」摩赛失心疯似地吼着:「吸血鬼魔王已经被我们提前解决了,东侧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决胜负的时刻才正要开始!」
我无法言语,我只觉得有太多太多恐怖的、疯狂的、迷乱的幻象在我眼前燃烧着、倾颓。
我跪在这里做什么?看着烈火侵吞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份?
「疯了!你们全都疯了!」我凄厉地吼叫:「你们这些疯子!全都是丧心病狂的疯子!」却挣脱不了紧紧锁住我身上的狼爪。
几个狼人疯子踏着我的视线,不要命似冲进摇摇欲坠的火场里,他们咆哮着、欢呼着、像嘉年华会那样舞蹈着,然后,用胜利的姿态将不忍卒睹的尸骸抬了出来。
我发疯似地用头撞着地。
狄米特的爸爸抱着狄米特,两人焦黑地相拥,狄米特的妈妈面容憔悴地将天真无邪的贝娣抱在怀中,两人紧紧依偎着,但他们四人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天啊!」我大哭,猛力甩开身上的狼爪,但随即被盖雅快速地摔倒在地,两个人抢上前来将我压在地上。
「冷静点,山王,你现在应该执行你身为白狼的任务。」盖雅那疯子斥道。
「你们杀了狄米特!你们杀了狄米特!你们杀了狄米特!」我愤恨地痛哭、大叫。
「那些吸血鬼杀了看守狄米特的狼卫士,幸好我们赶在他们的仪式前杀了那些吸血鬼法师,不得已,也只好如此阻止狄米特转化成吸血鬼魔王,山王,很抱歉是这样的结局。」盖雅疯子果断地说。
「狄米特小子才是吸血鬼攻村的目标。」摩赛疯子大笑又大哭:「没法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啊!没想到吸血鬼最恶毒的诅咒盘据在他的血液里,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啊!相信我,山王小子,没有人愿意这样对待狄米特一家。」
我号啕大哭,雨点也渐渐大了起来。
上天!你也在替狄米特不平吗?你也感到愤怒吗?
那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如此善良的人被欺负?
为什么!
「架起来!」盖雅疯子命令道,狄米特的尸骸立刻与他爸爸强行分开。
我看着盖雅疯子的手腕中弹出一柄类似妮齐雅腕中的银刀,然后慢慢走进焦黑扭曲的狄米特。
「愿和平早日来临。」盖雅疯子遗憾说道,腕中银刀猛力一挥!
狄米特的头颅滚落。
一声闷雷,滂沱大雨骤下。
我茫然地看着狄米特那脆弱的头颅滚在地上,滚着,滚着。
崔丝塔呆若木鸡,满身大汗站在狄米特的头颅旁。
每个时代都有狂热的疯子。
焚书坑儒、猎杀女巫、在十字架上钉死一个又一个的异教徒、一枚又一枚的炸弹在城市上空悲惨落下。
几千年来,上千万狂热的疯子之用暴力、蛮横,遂行狂热而非理性的目的,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拒绝相信人的良善。
他们无法相信人脆弱的外壳里,蕴藏着最善良的本质,所以恐惧才会蒙蔽他们的理智,魔鬼因此轻易操弄他们木偶般的线性行动。
破坏,焚烧,与不信任。
狂热只是他们的外衣。
一次又一次,善良被抹杀。
这一次,我无法选择哭泣。
崔丝塔看着狄米特扭曲、焦黑的脸庞,慢慢的,抬起头来。
「不要哭。」我说,压在我身上的力量渐渐松脱。
崔丝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默默地让眼泪滑下来。
「你们这些疯狂的人,你们跟吸血鬼根本没有两样。」我闭上眼睛,站了起来。
从一开始就错了。
从憎恨开启的战争,根本不能期待除了憎恨之外的结局。憎恨让疯狂燎原,所有人都迷乱了。
「山王,跟我们走吧,我们到最前线去!好好冲杀他一阵!」摩赛疯子在盖雅的背上大吼,手上拿着一挺机枪。
「不要叫我山王,对你们来说,我只是白狼。」我喃喃自语,走向崔丝塔,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倾盆大雨嚎啕坠落。
看着没有星光、失去红月的雨夜。我举起双手。
「森林之神,请赐与我大地所有的力量,我需要每一道风的温煦,需要每一寸土地的滋养,需要蕴藏在山林间最纯净的光,需要你对善良的执著。」我轻轻说着。我知道,此刻的我充满了强大的白光,我的狼毛温柔地在大雨中波浪起伏。
暖暖的风从遥远的山谷向我吹来,脚下的土地那绵绵生机遍及数百里,慈爱的眼神在我心底照看着我,森林之神,我需要比以前更强大数倍的力量。
「山王!你在做什么!」盖雅疯子吃惊,但我知道此刻的他们无法伤害我。因为大地与我同在。
我看着悲伤的天空。
夜啊!你无须悲伤了,因为我将弥补疯狂的错误,这个世界不再需要白狼的力量,需要的是追求善良,保护比自己生命更重要、更珍贵事物的执著。
所以,请赐给我大地所有的力量吧!
是了。
就是这股力量。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此刻的我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光能量,那是大地同意我施展白光的最高境界,生命之术的证明。我要尽一切力量,交换我的朋友,交换我朋友的至亲家人。交换所有的可能。虽然我没有把握头颅被斩断的狄米特是否能够苏醒,但我一定帮他拯救他心爱的家人。
「山王!千万不可以这么做!千万不可以这么做!你冷静下来!」法国的狼足领袖布尔迪厄大叫。
「孩子!你是我们狼族的英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爸爸惊怒。
我在做什么?我不是在当英雄。
一个以全体福祉为唯一生命目标的英雄,我没有力气去当。
我是山王,山王有他爱的朋友,有他舍命相护的友谊。我的眼界很窄,但我很清楚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那是每一个人都不能够抛弃的真挚感情。
就在我徜徉在白光之中时,一股莫名的恨意突然聚敛在风雨中,以不可思议的惊人速度,既矛盾又突兀地在我身旁暴涨。
是你吗?
狄米特?
我双手撑天,万丈白光冲向天际,原本应该欢欣鸣叫的大地却发生痛撤心扉的呐喊。
那是你的呐喊吗?狄米特,你等等,我马上就能治愈你心中的痛楚。
白光冲上天的最高点,然后流星雨般坠落、坠落,我不顾一切将所有的力量施展出来,将白光不断自体内轰到天际,但就在我几乎快要耗竭我所有的能量时,我看见狄米特的头颅竟已碎成灰沙。
盖雅的大脚将狄米特的头颅踩破,坚定说:「山王,你不能。」
那流星坠落的白光钻进狄米特父母、以及他年幼的妹妹贝娣身体里,一道又一道,我继续燃烧我身体里每一滴的能量。慢慢的,我正在变矮,感觉手臂上的白毛像蒲公英一样随风脱落,我开始觉得寒冷,开始咳嗽,开始觉得心跳得好慢,觉得好疲倦。
四周围的声音似乎变得很刺耳,我缓缓睁开眼睛,那些疯狂的狼人居然跪在地上、抱着头恐惧地大叫,连勇悍的盖雅也捂着脸不能自己地颤抖,散落一地的兵器。
我无法理解地看着他们,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已是人类的孱弱。我的白光耗竭,荡然无存,虚弱地连十分之一个吸血鬼都杀不死。
但这些狼人为什么害怕到哭泣、恐惧到将兵器丢下?
我摇摇晃晃,依稀,好像有幽魂般的怪异颜色漂浮在整座村子里,那颜色奇异到我无法加以辨认,也许那颜色根本不存在这个世界上,那是来自黑暗的信号。
我晃晃脑袋,盯着最后一道白光撞在贝娣身上,但他们三人依旧紧闭双眼,只有贝娣身上的焦黑慢慢褪色中。
结果还是不行吗?
但我几乎要晕倒了,双脚发软。至少让我为狄米特救回他心爱的贝娣吧。
就在我默默祈祷的时候,大雨突然硬生生停止。
轰!黑压压的天空坠落大量的黑点,打在我的脸上又黏又痛。
我大吃一惊,这不是雨点啊,这些都是水蛭啊!成千上万的水蛭啊!
我打了个哆嗦,任由亿万只小水蛭从空中不断落下,而此刻疯狂的狼人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精神状态,他们有的蜷缩在地上不肯把头抬起来,有的拔腿狂奔,有的抱着脑袋痛哭着。
「大家镇定点!这一切都是......都是吸血鬼的巫术啊!」盖雅用刀刺进自己的大腿,勉强振奋一点精神,但恐惧早已在他的眼珠子里盘根错节。
我迷迷糊糊地站着,看着崔丝塔害怕地瑟簌在角落,我想过去拥抱她,却听见一声极为愤怒的巨响:
「不准过去!」
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我看见那些在村子里横冲直撞的奇异色彩慢慢被一个黑洞吸收进去,那黑洞不像是存在这个空间的魔物,那黑洞吸收所有怪异的颜色后便萎缩消失了,我正自狐疑时,狄米特那破碎的头颅突然快速拼凑成形,他那焦黑炭化的身躯却崩散成块状,然后又奇妙地重新组合,一瞬间,狄米特那肢首分离的身体恐怖地接合在一起,慢慢的,狄米特站了起来。
这是生命之术的回魂效果吗?
不可能的,这不会是生命之术带回来的狄米特!
「离崔丝塔远一点!」狄米特的声音阴森地回荡在空中,他的身体诡异地垂挂在一只无形的黑手上。
我眼神迷离地看着狄米特,他的样子有些古怪,那焦黑的皮肤被一阵风吹落,露出原本白皙的模样,他赤裸地站着,任由那些坠落的水蛭爬上他的身体,毫不以引为意。
「狄米特,你还痛吗?」我咳嗽,欣慰地说。回来就好,任何伤痛我们都会一起抚平它的,即使你真的成为吸血鬼的魔王,那也无妨。
「痛?是指这样的吗?」狄米特冷冷说道,他这样的表情我从未见过。
我低下头,抽搐,发冷。
狄米特不知道何时已经靠了过来,一只手穿过我的腹部。
我张大嘴巴,看着狄米特湛蓝的双眼慢慢溶解,陌生的绿色晶芒妖异地闪烁着。我闻着狄米特冰冷的鼻息,将我的头靠在狄米特的肩上。
然后腹部又是一阵绞痛。
「这就是你吗!你竟然带这群野兽屠戳我的家人!你!该死!」狄米特在我的耳边大吼着,他的吼声远比我腹部的痛楚更加教我崩溃。
这是什么样的仇恨啊!我的朋友竟然毫不犹豫对我如此咆哮。
轰。
轰咚!
轰。
轰咚!
战鼓雷鸣。
大地震撼。
远方的地上传来奔跑的冲击声,我的脸靠在狄米特肩上、勉强睁开眼睛;远处的山头在一刻间涌下吸血鬼大军,那些食尸鬼像是无限繁衍似地呼啸而下,整个山坡都是蝼蚁般的魔物,阵地坚强的村南防线居然在倾刻间崩溃失守,我依稀看见精悍的陆战队只能睁大眼睛,血肉横飞,杀声震天。
几个吸血鬼法师在空中疯狂大笑,为首的法师应该就是黑祭司吧,他的声音格外尖锐高亢:「夜之王已经顺利转世了!你们这群四脚兽的末日已经来临了!感谢你们的无知!你们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夜之王的寄宿主是谁吗?你们真以为你们杀死了夜之王吗?哈哈哈哈哈哈!没有死亡,王要如何吃食寄宿主虚假的躯壳?我们播下疑虑的种子,却教愚蠢的狼族替我们收割啊!夜之吾王无法不生于恐惧阴暗、无法不生于死亡背叛,还有那可敬的仇恨!今晚,永夜降临的一晚,让黎明再无法升起!让夜之王再度领导我们!」
狄米特彷佛没有听见黑祭司的呼唤,只是在我的耳边继续沈痛地怒吼:「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你这个表里不一的禽兽!你跟他们都是一个样子的!」
狄米特的吼声炸开,几个狼人纷纷退化成人,失禁、打滚、昏厥、自裁,盖雅惨然大叫一声,与其他较机警的狼人拔腿就跑,远离这致命的恐怖感。而我只是流着眼泪。
此时,森林最深最深、最远最远处的山谷,传来迟到的一阵清风,那清风钻进我的鼻息里,带来了大地最后施予的力量。
我不由自主抬起头来,看着狄米特那绿色的眼睛。
狄米特没有停止他悲伤、愤怒的控诉,而我的手中已经慢慢聚合了一团足以毁灭一切邪恶的纯净白光。
狄米特?你真是夜之王者吗?
如果你深陷邪恶,我应该带着你一块离开吗?离开能解除你内心的痛苦吗?
「你是魔王,我是白狼,那很好啊!告诉我狄米特,你会跟我作战吗?」我捏着狄米特的脸,狄米特终于真正笑了。
「你说的对,要我真是大魔王就好了。」狄米特笑着,也用力地捏着我的脸。
我看着狄米特,眼泪从他的绿色眼珠里滚落。那不只是愤怒的眼泪,我还闻到心被伤透的味道。
我的手不由自主放下。
「狄米特......你......你听我说......」我颤抖着,四肢开始冰冷。
狄米特呜咽着,却又愤恨地将他的手抽动着。
「你杀的---是白狼------」我感觉到意识逐渐朦胧,四周的战鼓声与肃杀都蒸发了:「那样很好......你是夜的...夜的王......这是你应该做的......」
狄米特愤怒地哭着。记住你现在的眼泪啊,我的朋友。
「可是......」我失去所有的力气,连手心上的白光都快溜走了:「可是,你杀的不是你永远的朋友......山王...你...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狄米特怒吼,怒吼,捅进我身体里的手却没有拿出来,就这么将我架着。
我由衷祈祷狄米特不要因此内疚,就算在这个时刻,他的肩膀还是温暖、可靠,我试着微笑,在他的肩上看着满山的吸血鬼军队声势惊人地踱地、嘶吼。
突然间,那群吸血鬼大军陷出一条笔直的血线,那血线以无法想像的速度向村子逼近,而吸血鬼大军却无法阻止那恐怖的穿透,只能一个又一个倒下。
那血线是一阵风,摧枯拉朽、狂猛无匹。
能够如此蛮横、却又不加思索地胡乱穿透吸血鬼的千军万马,只有他了吧?
「狄米特,撑住,能够保护你的人来了。」我开心地说,腹部一阵空虚。
我终于倒下,看着崔丝塔在一旁对狄米特拳打脚踢,手心上的白光兀自燃动着。
眼皮好沈重啊。
那家伙真是的。
「海门!这下可有点不妙啊。」我喘着气,看着前方满山满谷的吸血鬼大军。
遮盖天空的吸血鬼、像座小山的恶魔水蛭、摇头晃脑的食尸鬼龇牙咧嘴着,还有吸血鬼法师在天空中诅咒施法,而我的白光只剩下三成能量了。
「山王!你该不会想逃吧?」海门大叫,与我背靠着背,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巨斧抡起的暴风。
「逃?你这笨蛋不会明白我期待这一刻有多久啊;倒是你,我的背交给你,没有问题吧?」我笑了,掌中白光激射。
「毫无问题!」海门豪气万千大叫,十几个吸血鬼血肉横飞地炸翻。
吸血鬼前仆后继地冲来,好像没有止尽似的,他们凶恶的脸孔一步步逼近,却又争先恐后地倒下。
海门的背早湿透了,我们俩像是小时候玩闹般,不是扮演拯救世界的英雄,而是很起劲地扮演着搭救彼此的朋友。
我真希望,这场战争永远不要结束。
在吸血鬼大军压境,出乎意料地在黄昏发动猛烈攻势后,逼近的恐怖感夺走了一切。
当所欲守护的价值迷失在追求胜利之中,其实已不再有胜利。
曾经与狄米特一同站在河畔,丢上一个下午的小石子的盖雅、老是乱摸狄米特的金发哈哈大笑的摩赛、看着狄米特长大的叔叔伯伯们,他们在极度恐惧之中不只丧失对人性的期待,也否定了自己。
巨大的邪恶蔓生于被抛弃、被践踏、被莫名仇视的泥沼里,蔓生于狄米特死而重生的绿色眼珠中。死于仇恨,生于仇恨。
愤怒与伤心取代了恐惧,我大哭对狄米特拳打脚踢,我不管他变成了什么妖魔鬼怪,我都只能用泪水与不断地哭吼表达我心中万分之一的苦痛。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整个村子都疯狂了,连善良的狄米特也着了魔,将他的手穿透舍命相救的朋友,掏空了他脆弱的生命。
没想到狄米特真是吸血鬼诅咒的转世,他与山王站在光与影的两端,他们之间的命运矛盾却又紧紧相系着。
无辜吗?当时的我并无法这么认为,我为这无可原谅的错误尖叫著。因为再无法挽回了。
「崔丝塔!别怨我!这家伙居然这样对待我!对待我的家人!」狄米特没有将我推开,他的咆哮声中充满了没有感情的苦痛,他的心正在僵硬、冰冷。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我拿起石头用力丢向狄米特,狄米特没有闪避,石头将他的额头撞出血来,但伤口一下子就愈合了。
狄米特没有出声,只是看着身旁二十几个晕厥退化的人类,而水蛭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而他家却依旧熊熊烈火。
「山王根本不知道这些人对你做的事!他还放弃作战,他用尽所有的力量!用生命之术拯救你的家人!」我哭着:「他甚至在最后关头也没有杀了你,你知道为什么?!」
狄米特的声音空洞阴冷:「你胡说!你胡说!这家伙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他比他们更可恶!」
我大哭:「什么这家伙!他是山王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温吞的声音惊醒了狄米特。
贝娣慢慢睁开眼睛,身上的焦黑灼伤消融在和煦的白光之中,贝娣双手抱住自己的胸膛,胸口缓缓起伏着。
狄米特身子一震,整个世界都虚无了。
贝娣轻轻咳嗽,说:「哥哥,我好冷喔。」
狄米特睁大眼睛,看着原本被大火烧死的妹妹奇迹似的活转,身上一点伤口也没有。
我摇摇头,眼泪与鼻涕爬满了整张脸。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这......」狄米特张大嘴巴,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心慢慢重新跳动着。
「哥哥,抱抱。」贝娣好像从恶梦中惊醒,尚未发觉身旁的父母早已死去。
狄米特错愕地跪了下来,将贝娣拥抱在怀里,贝娣却皱着眉头说:「哥哥,你的身体好冰喔。」
我哭着,将贝娣抱在怀中,用手蒙上她的眼睛,免得她看见父母惨死在一旁。
狄米特眼神空洞地看着微笑阖眼的山王,他的身体剧烈颤动着。
「为什么!为什么!山王已经这么努力了!他已经这么努力了!你为什么不能相信山王!为什么!」我大哭,将贝娣紧紧抱住。
狄米特呕吐了,他正在为自己的丧心病狂反胃。
天空中传来响彻云霄的欢呼声,那些不断称颂夜之王诞生的尖锐口号,一遍又一遍在狄米特的耳边呜咽着。
反胃又怎么样?
痛撤心扉又怎么样?
你能跪在这里一辈子吗?
山王会因此睁开眼睛吗?
我看着山王,他的笑容一点也不僵硬勉强,他似乎正在做一个很甜美的梦。他的手心微微握住一团淡淡的白光,那白光纯净无暇,就好像是他善良的心地一样。
贝娣在我怀中睡着了,从生死关头走了一回,她很累很累。我背着贝娣,用身旁的破布将贝娣紧紧系在腰上;我走到山王身旁,右手小心翼翼捧起了白光。那是山王最后的意志。
狄米特抬起头来,呆滞地看着我:「把白光给我,崔丝塔。」
我抽抽咽咽,说:「如果山王想要你死,刚刚就可以做了。这白光不是给你的。」
狄米特茫然地看着白光,突然大叫:「给我!把它给我!」狄米特的叫声引来了阴风阵阵,我可以感觉到地上的枯树枝霹哩啪啦地战栗着。
此时,狄米特的周遭突然落下四个吸血鬼法师,恭恭谨谨地单膝跪地,随后大声贺道:「夜之王,您终于复活了,请再一次领导永夜的降临。」
这四个吸血鬼法师对我视若无睹,他们的眼中只有高高在上的狄米特,但狄米特只是出神地看着我手中的小光球,他的眼泪铮铮流下。
「黑祭司正在空中指挥,谨让这场战争的胜利、狼族的灭绝,祝贺夜之吾王的复活。」一名吸血鬼法师说道。
我抱着熟睡的贝娣,戒慎恐惧地想往回走,深怕惊动了杀人不眨眼的吸血鬼,我一定要回到卢曼家跟爸妈会合,务必要躲到天亮逃走。
但一名吸血鬼法师斜眼看见我,奸笑道:「夜之吾王啊!要让他们走吗?」他露出惨白的尖牙,双手青指虚张,我的身体突然无法动弹。
「住手!谁都不准伤害他们!」狄米特大怒,那名吸血鬼法师突然惊恐地趴扶在地上,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我的呼吸突然顺畅许多。
既然如此,我把握机会拔腿就跑!
从小我就是村子里的运动健将,十一岁时我甚至跑得比山王跟狄米特都要快,我忍住悲伤,在熟悉的村子里快速奔跑,一边祈祷爸爸妈妈都没事才好。
「姊姊,哥哥呢?」贝娣在我颠簸的肩上半说着梦话。
我轻轻说:「哥哥在忙,姊姊带你去睡觉,好不好?」
贝娣没有说话,又睡着了。
我停住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条街的转角突然涌出十几个食尸鬼,看来村南最坚实的防线是彻底溃堤了,我心中盘算着的,不是如何从这里到村东的最快路径,而是如何从这些食尸鬼的茫然眼神中逃脱。
左边?
右边?
右边!
我大踏步急冲,跳上麦克家的木桶和窗沿,然后从防火巷中穿进另一条巷子,那些愚蠢的食尸鬼没有跟了上来,他们只是笔直地在街上冲撞着。
我手中的白光越来越稀薄,我深怕我的直觉是错的。
那个硬是在吸血鬼阵地杀出一条血路的小黑点,真的是他吗?
山王临死前的愉快眼神传递给我这个再鲜明不过的意念,我一定要为山王将他的意志带到他的手中。
我跑着跑着,聆听着村东的战火声,此时村子东侧似乎有坦克车履带轮转的巨响,还有连串的炮击声。这会是政府的军事支援吗?他们又能发挥多大的效用?我没跑几步路,那些履带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食尸鬼的呢喃声。
那些呢喃声很近,就在我面前二十公尺!
「天啊。」我喃喃自语,却不敢往回头看。
我的身后也是一片恶心又无意义的呢喃声,还有尸体腐烂的气味。
这下子无路可走了。
我想祈祷。
可是我不知道该祈祷些什么?
祈祷狄米特大声命令所有的妖怪都不准接近我吗?我能如此信任一个刚刚才杀了山王的凶手吗?
食尸鬼看见了我,就像看见一块鲜美的肥肉一样,张大嘴巴冲了过来。
我一手捧着白光,一手抚摸背上的小女孩。
「贝娣,对不起,姊姊应该把你留在哥哥身边的。」我遗憾说道,歉疚取代了死亡的恐惧。
神啊,请救赎狄米特罪恶的灵魂吧。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崔丝塔!蹲下!」
我立刻蹲下。这个声音充满了魄力,也充满了不可思议的信任感,我毫无犹豫照办。
轰!
今夜,我看见太多恐怖的血腥画面,但如此暴力张狂、却又充满凛然正气的矛盾场面却是生平唯一。
那些食尸鬼像是稻草人般一块一块飞来飞去,腐臭的脓血泼墨似在空中涂开、炸裂,还有两股不断翻腾的龙卷旋风、狂风暴雨地轰击着我的视觉神经,触动了我内心最激动的情绪。
「海门!」我大叫,悲喜交集,手中的白光突然变得灿烂无比。
眼前这个十六岁半的大男孩大刺刺地站在我面前,无数的尸块与血水从半空中摔落在我们周遭,这一幅血淋淋的画面静止在我激动不已的情绪中,竟是如此美丽动人。
「好久不见了!崔丝塔!」海门兴奋大叫,手里握着两把巨大的利斧,那利斧不若欧拉的巨斧沈重巨大,却也相差无几。
海门变得更高更壮了,但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是一样稚气,浑不若他刚猛雄浑的力劲,他的身上遍布着擦伤、刀伤、还有焦黑的烧伤,那是他蛮横穿越吸血鬼大军的勇气证明。
「你怎么都不写信!」我怒吼,白光璀璨动人。它也感应到了。
「啊?我都有写啊!」海门错愕道:「我还把你家的住址刺在我的手上,怕忘记了!」他露出粗壮的上胳臂,黑黝黝的皮肤上刺着一串德文住址。
我看了那串德文一眼,狠狠地大哭大笑:「你这个笨蛋!你把我的住址给刺错了!还刺错了两个地方!」
海门一愣,傻傻地说:「那......那可有很多事要跟你慢慢说的了!」他呆呆地说着,手中的双斧飞翻,十几个食尸鬼再度七零八落地炸开。
「我好想你!」我大哭。
海门呆呆地笑。
「我也是啊!」海门的双斧停了下来,双手垂地:「山王呢?他怎么放那么多吸血鬼在街上到处乱跑啊?我好不容易才杀出一条路回来,他居然在偷懒。」
我一直哭一直哭,海门着急了,将双斧放下,蹲在我面前说:「不要哭了啦,大家都在哪里?妮齐雅呢?赛辛呢?狄米特他们有躲好吗?不要哭了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伸手,将那灿烂夺目的白光放在海门的鼻尖上,哭说:「这是山王留给你的,他一直想与你并肩作战,他等你很久很久了。」
海门大叫:「我知道啊!所以我回来了!山王在哪里,我要找他!」
我哭着摇头,说:「盖雅他们放火烧死狄米特他们全家,狄米特死了,山王就跟以前救你时一样,把贝娣救活了,可是狄米特变成吸血鬼以后,以为山王......」
海门震惊大叫:「等等!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听不懂!山王他人呢!狄米特呢?」
我想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海门听,但情势紧急,海门的脑袋又不灵光,我只好将眼泪擦乾,说:「我路上说给你听,我们先去找我爸爸妈妈,他们躲在卢曼家。」
海门急道:「不,我现在就要找山王,他现在没有法力,一定很危险!」
我大哭:「山王死了!被狄米特杀死了!」
海门眼神恍惚,不能置信地看着我,说:「怎么可能!狄米特怎么可能杀死山王!」他没有吼叫,也没有哭,他无法接受这个惊惧的事实。
此时,白光球顺着我的指尖,滑向了海门的眉心,白光笼罩着海门,渗透进海门全身孔窍,软绵绵的光晕在海门的皮肤上荡漾着、波澜着,所有的伤口都消失了,山王正在治愈他的朋友,用他最后的力量与祝福。
海门闭上眼睛,感受着山王留给他的一切,也体验着山王的所有感觉。
白光慢慢消失中,海门点点头,然后又点点头。
「崔丝塔,我们一定要拯救狄米特。」海门睁开眼睛,虎目含泪。山王的记忆与意志透过他的力量,传递给海门。
「为什么,狄米特他杀了山王啊!」我既难过又愤怒。
「因为狄米特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绝不能让狄米特变成夜的魔王。」海门慢慢站了起来,看着我刚刚跑来的路线。他一定是想去找狄米特。
此时,天空响起一阵闷雷,大雨滂沱落下。
「崔丝塔,我不能带你去。」海门说,大雨打在海门的脸上,他的眼神坚定刚强。
「看样子,不带我去也没办法了。」我说。
大雨中,数百个食尸鬼踩着凌乱的步伐向我们冲过来,里头还有几个尚无法飞行的低等吸血鬼,幸好他们没有继续围击村东,而是冲向村子北侧妮齐雅跟赛辛等人防守的战线,我爸妈只有躲好,就应该没事。
食尸鬼逼近,这数量可不是海门所能应付的。
「他们应该是去找狄米特,我们不能让他们抢先。」海门大叫:「崔丝塔,我背你!」
我跳上海门的背,紧抓着,海门壮硕的身子飞快地跳跃前进。
「海门,幸好你终于来了。」我趴在海门的背上啜泣。
海门没有说话,专心一意地往村北大步迈进,他焦急的心剧烈跳著,急切地想挽救一切。
海门啊!如果当时你也在场,你一定不会任由那群疯子做出这么邪恶、残忍的事吧!但你现在又能做什么呢?最糟糕的事已经发生了,你那焦躁不安的步伐究竟在期待什么?
我不懂,但我真心相信你。
我们三人就这么冲向村北,除了后面的吸血鬼军队,村子里面真是空城,之前山王待在最熟悉的村北作战,那里一定最安全了,希望村北的战线能够支撑起来,歼灭这一大群吸血鬼。
但远远的,我感受到一阵阵阴冷的气息自前方吹来,海门也一定察觉到了。
大约在两百公尺外的幽暗马房中,我们看见十多个吸血鬼法师正围着狄米特跪拜赞叹,此时狄米特已经穿上了衣服,但他的脸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我惊惧地看着海门一点都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说:「海门,你要做什么?」
海门大吼大叫:「狄米特!我跟山王来救你了!」
狄米特的脸还是看不清楚,但他周遭的法师全都站了起来,嘲弄的声音犹如金属撕裂声,他们举起双手,大声施咒。我可以感受到许多无形的怪手试图推倒海门,我的脸也遭到强大气劲的推压。
但海门的脚步居然一点也没有变慢,他举起两把比我还要巨大的利斧像头凶恶的野兽狂吼,向狄米特奔近:「放~~~开~~~狄~~~米~~~特~~~」
「这么多人想当欧拉啊?」为首的吸血鬼法师温温笑道,他身穿黑色的长袍,面容青绿得可怕,他的声音穿透斗大的雨珠,他就是那天晚上侵入我家的老妖怪,多半就是黑祭司无疑。
黑祭司点点头,身边的吸血鬼法师齐声诅咒,数十个泥巴怪自百公尺的地上迸裂弹出,我不愿闭上眼睛,因为我要与海门同在。
「崔丝塔,相信我!」海门大吼,纵身一跃。
相信你。
我当然相信你,就跟那时候一样。
那时候的你,拳头只有现在的一半大。
但你却没有半点犹豫。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海门放声大吼着,两把巨斧有如无坚不摧的龙卷风,将那些虚张声势的泥巴怪卷上了天,根本没有一个怪物能够接近海门一公尺之处,我没有一点惊讶,因为我知道,这全是海门日夜苦心锻练的绝技,这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保护山王,当山王最强的战甲、最可靠的盾牌。
一下子,我们气势惊人地来到距离狄米特不到十五公尺的地方!
海门却嘎然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吸血鬼法师已经将我们围在中心,他们迅速的身影令我惊诧万分,海门警戒地观察这十三个吸血鬼法师飘忽的身影,包括挡在狄米特身前的黑祭司,而远方的食尸鬼大军的震地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
现在的我,深怕成为海门的负担、致命伤。但那些吸血鬼法师却用一种恐惧的眼神在观察着海门手上的两把巨斧,彷佛巨斧上有幽灵似的。
「崔丝塔,我们一起赌命,拯救狄米特好吗?」海门慢慢开口。
「好。」我说。
海门突然大声喊道:「狄米特!我要过去了!你准备好!我们等会要一口气冲到不知道通到哪里河,知不知道!」
此时我已能够看清楚狄米特的脸。狄米特的脸苍白接近死灰,泪痕满布;他摇摇头,尖锐地大叫:「海门!对准我这里砍下去!砍下去!我快撑不住了!」
狄米特指着自己的眉心痛苦咆哮着,他身前的黑祭司无奈地摇摇头。
「山王不是说了吗!你杀的是白狼!不是他!」海门在大雨中、吸血鬼法师的合围中大叫,雨点刺痛地打在我的脸上。
「你不会明白的!你不可能明白的!」狄米特在马房中跪了下来,疯狂地大叫:「这全都是命运啊!我命中注定要变成这个样子!命中注定要亲手杀了我的朋友!海门!求你杀了我!不要留情地杀了我!」
海门刚毅地摇摇头,浑不理会那些吸血鬼法师的威胁,说:「狄米特,你别胡说八道,山王到死都没有恨你,他到死都担心着你啊!」
我忍不住大声说道:「狄米特,你别拿命运当作藉口了!海门根本不是狼族,但是他照样继承了欧拉的英雄气魄,所以他今天才能这样勇敢地站在这里!狄米特!你被命运吃食了!是你放任自己被命运吃食的!」
狄米特一直哭一直哭,他脆弱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君临黑暗的魔王,说:「海门是英雄,英雄可以超越命运,而我却只是命运的容器,害死了山王,也害死了我的家人。有些人注定要成为英雄,有些人却不得不成为魔王啊!海门,求你解脱我!朝这里用力地劈下去吧!」
海门大叫:「那我不当英雄了,那你也别当什么大魔王了!」
狄米特痛苦地尖叫又尖叫,他邪恶的灵魂似乎快要膨胀到极限,我感受一股凛冽的惧意,我的头皮发麻,心跳加速。我甚至想逃。
这就是魔王的力量吗?这就是吓退盖雅等人的力量吗?
但海门却凛燃无惧地站在狄米特面前,高高举起双斧,好像根本不受到影响似的。
「狄米特!还记得那个晚上吗?」海门的声音很大很大,说:「那时候你根本吓死了,但你却勇敢地挡在我跟大黑熊中间,现在轮到我来救你了!告诉我!你想逃!」
狄米特的十只手指将他的脸撕出十道血痕,但那些血痕在瞬间就消失了。我心中忿忿不平,海门也许从白光中体验到山王的感受,但他根本没有亲眼看见狄米特残酷地对待山王的样子,否则海门就不会这么执著了。
狄米特既然是邪恶的夜王者,他想逃,他就一定逃得了,凭什么一定要海门来救?当时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回想起来,我当真是愚蠢得不可思议。
然而,狄米特哭了。
号啕大哭宣泄了他仅存的人类情感,哭出了他对山王的悔恨。
「救救我,海门!」狄米特哭着。
「好!」海门大吼,我也流下眼泪。
是啊!狄米特需要的拯救,也只有海门才能办得到。
海门的双斧掀起了飓风,而我死命黏在海门的背上,有如身处于暴风眼中,看着海门以极其粗暴、毫无招式可言的「力量」,与吸血鬼法师的魅影搏斗。
这是一个人类能够达到的极限吧?我想,看着雨珠随着强大的斧风逸散,一个吸血鬼法师的利爪从上空垂直扑了下来,但他却变成两团火焰往两旁倒下,然后又是两个吸血鬼法师被斧风搅了进来,碎成了无数火花飞出。
斧头上一定是涂了银漆之类的材质,加上刚猛无俦的急速力道,这些魔鬼只消给斧头带上一点边,立刻就抵受不住。
转眼间一半的吸血鬼法师就倒下了,海门的身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但他的确是大汗淋沥,气喘如牛。我跟贝娣一定拖垮了海门的体力,因为海门无法以真正的战斗姿态挥舞巨斧,而是一昧地疯狂乱挥巨斧将四面八方给「缝住」,不让我们受到一点攻击,然后再移动身体,将那些想攻击的吸血鬼法师绞成碎片。
海门的双斧终于停了,他的皮肤变得好烫,两把巨斧斧面沈重地垂到地上。
剩下的六个吸血鬼法师,除了始终挡在狄米特前面的黑祭司,都惊吓地飞到我们的头顶五公尺处,大声施咒召唤泥巴怪物围攻我们,但泥巴怪根本不是海门的对手,海门气势磅礴地大吼一声,两把巨斧轰然交互撞击,我立刻闻到一股刺鼻的沥青味道,两把斧头都烧了起来!斧头火焰的高热令我不得不眯起眼睛,而海门的头发也烤得卷曲起来。
「喝啊!」海门大叫,那些泥巴怪竟然驻足不前!
那些吸血鬼法师大吃一惊,显然这种怪事从未发生过,这些没头没脑的召唤怪物竟然会惧怕海门?!
海门毫不理会举足不前的泥巴怪,双手奋力一掷,两条火龙喷上天际,两道斧火飞快盘旋天空,竟将那些惊愕交加的吸血鬼法师轰杀三个,剩下的两个机警落地后,眼看那两把斧头尚未落地,两人发疯似地将他们的利爪递上前来。
「刷!」
依旧没有任何准备动作,海门的拳头摆脱沈重的巨斧,反而用快上数倍的惊人速度扑上那两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吸血鬼法师。
海门两个巨大的拳头停在半空,这一瞬间的刚猛悄然静止,连倾盆大雨也停了两秒,才又继续落下。
而那两个袭来的吸血鬼没命似地与我们擦肩而过,他们的双脚不停奔跑、奔跑,然后跪倒。
他们那丑陋的脑袋被空前恐怖的怪力撕离了颈子,然后爆开。
「你是黑祭司吗?」海门瞪着黑祭司。
两把猛烈燃烧的巨斧落下,斧刃深深没入了土地,周围的泥巴怪一下子崩落,化成了平常的土壤。
「可怕的小子,嘿,我总以为那些被我派出去的部下办事不力,所以未能从宾奇的口中带回欧拉巨斧的秘密。」黑祭司冷笑:「原来真的不能怪他们,你的确有这个本事。」
黑祭司看着海门,他脸上的皱纹居然有如水波纹扰动,绿色的瞳孔急速扩散到整个眼白,两手指甲暴长,我感觉到一股与其他吸血鬼法师迥然不同的气势,肃杀的意念膨胀爆破,马房后面的林子上飞起了上千只全身沾满白光的蝙蝠,那些蝙蝠惊慌地在空中乱飞乱跌。
海门当然也感受到黑祭司可怕的力量,于是他示意我离开他的背,我战战兢兢地照做了,此时正是我最害怕的时刻。
躲在黑祭司身后的狄米特,正抱着他的头发抖流泪、口吐白沫,彷佛正与邪两鼓力量正在他的体内交战着,海门与黑祭司的对决他已经无法注视,他的精神正被黑暗侵吞着,一口又一口。
「夜之吾王啊,待会杀了最后这几个人,你就......」黑祭司瞥眼看着崩溃中的狄米特。然后事情就结束了。
就这么一个瞥眼,海门大步一跨、两手一抓,就将黑祭司的脑袋三百六十度、乱七八糟地整个扭了下来,一点犹豫都没有。
海门将黑祭司那瞪大眼睛的头颅丢在一旁,然后推开他那僵硬的身体。
「狄米特,一年不见了。」海门开怀地笑着,紧紧抱着哭泣的狄米特。海门的眼泪高兴地落下,那真是他一贯的风格。
我站在雨中,贝娣依旧在我的背上幸福地酣睡着。
依稀,我看见两人紧紧相拥的瞬间,还有个喜悦的大男孩将他们抱在一块。他们还是老样子,总是把我晾在一边。
我揉揉眼睛,擦掉我发誓决不再出现的泪水,那张熟悉的笑脸已经化作淡淡的光雾消失在大雨里。
挥挥手,我对着天空挥挥手。再见了,谢谢你在最关键的时候拯救了我们三个人
大雨停了,天空已不再哭泣。
「海门,我真的错了!我对不起山王!」狄米特的脸色很苍白湿冷,颤抖地说:「但我的头好痛好痛,我整个人都很不对劲!你不要抱我抱得太紧,我好怕我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但海门没有时间安慰狄米特了,我们必须拔腿就跑。
刚刚那群上千个食尸鬼,已穿过大半个村子朝着我们冲来,不,或许有一万个也不一定,我对这种扑天盖地的盲乱军伍的估计一向是用惊吓程度做指标。但眼前的阵式实在太浩大,海门若有幸可以自保,我跟狄米特也必将淹没在食尸鬼的脚步之中。
尽管黑祭司的脑袋稀哩哗啦被海门拧断,但其他正领导着食尸鬼部队的吸血鬼法师却依旧果断地执行他们的计画:「抢夺夜之王!」因为黑祭司也只是整个计画的领导人,但计画的目标却还未消失。他们今夜不得到狄米特,誓不罢休。
对了!
「狄米特,你快点命令他们停下来!」我说道,没错啊!一开始就该这样的!狄米特既然是他们亟欲追随的目标,所以狄米特所说的话就是绝对的命令、无上的权威。
狄米特苍白着脸,点点头,但海门却大声喝止:「狄米特!千万别命令他们!我很笨,但我还知道,一旦你命令了他们,你就无法脱离这个命运了!你一秒钟都别当什么大魔王!我会保护你的!」
「那我们快跑吧!」我大叫,背起贝娣就跑。
「没错!」海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两把冒火的斧头用力一挥,那两团火竟然在海门特殊的技巧下熄灭了。
于是狄米特跟我跑在前面,海门威风凛凛地殿后,与食尸鬼保持不到两百米的距离,那些吸血鬼法师想要接近我们,却畏惧着海门身上黑祭司死亡的气味,还有那深深烙印在吸血鬼历史记忆中伤痛的两把巨斧,于是他们畏首藏身在食尸鬼的阵中,想靠阵仗将海门累死。
狄米特看着我背上熟睡的贝娣,他的脸色我形容过太多次,但一次比一次还要苍白枯槁,跟以前那个机敏聪慧的孩子完全不一样。
「贝娣......她没事吧?」狄米特低着头跑。
「山王的光,已经将她治疗好了。」我负气说道:「贝娣只是睡着了,你要自己背吗?」
狄米特摇摇头,跑得更快了,说:「不,你背着好。」
尽管当时我对狄米特的憎恨之意浓厚,但我实在不忍心看他这憔悴模样。
「狄米特,你逃走吧。」我故意不看着狄米特,我深怕我的眼中流露出我心中的愤怒:「搭着巨斧三号,逃走吧,别再回来了。」
狄米特没有回话,我可以想像他心乱如麻的焦虑;他亟欲救赎自己、却又毫无出路,他唯一的想法极可能是毁灭自我,但聪明的他一定了解,这根本不算是救赎。至少山王不会这么样看待。
我叹了一口气,看看身旁的狄米特,狄米特泪眼看着我。
「碰!」
狄米特的眼睛睁大,倒下。
他的眉心被一枚子弹穿透,鲜血蒙上了我的眼。
我愣住了,海门也停下了脚步。
狄米特的眼睛茫然看着我们,鲜血自他的后脑□□流出。
「趁他还没恢复!割下他的头!」
多么熟悉的声音。
盖雅背着摩赛,摩赛眯着眼,手中的来福枪枪口兀自冒着白烟。七个狼人从高处远远冲了下来,手里的阔斧与长刀明晃晃的亮着。
「海门回来的好!快割下他的头!这是个好机会!」摩赛大吼:「欧拉也会这么做的!」
海门看着从高处奔下的狼人大叫:「滚开!」
狄米特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站了起来,两眼畏惧又畏缩地躲在海门背后,这一点点伤害是无法夺走夜之王的诅咒的,却轻易地再一次侵蚀他善良的心。
食尸鬼大军逼近,但这几个目睹狄米特转变成噬血的夜之王的狼人,却执著地想完成他们的胜利。
「滚滚滚滚滚滚滚!」海门生气大叫,举起巨斧:「我不是欧拉!你们别想欺负狄米特!谁都不要靠近我们!」
我赶紧拉着六神无主的狄米特朝我们熟悉的灌木林低身快跑,海门大吼一声,居然想将盖雅等人吓回去,但盖雅他们越冲越近,眼看我们全都要给追上了。就算海门的脚程够快,我跟狄米特也不行。
我有些脚软,但不是因为我累了,而是我深怕海门被流弹打中。
「海门!你还不知道狄米特的事情吗?」盖雅等人已经将我们半围住,一边吼着一边试图想接近想老鼠一样惊惶的狄米特,但海门的巨斧遮住了我们。
天啊!那些食尸鬼距离我们不到一百公尺了!
「那些食尸鬼来了!来了!」我尖叫,我快受不了这些压力了。
海门点点头,他从未这样大声地对盖雅说话:「你们伤害了狄米特!放火烧死了他的家人!」
盖雅遗憾地摇摇头,说:「海门你让开,我们要对付的不是狄米特,而是希特勒的后人。」盖雅的手腕上弹出一柄尖刀,摩赛趴在盖雅的肩上,用来福枪瞄准狄米特。
其他人也无视食尸鬼的逼近,眼光全放在狄米特身上。他们全都疯了。
不,这里不正是山王口中所说的,妮齐雅跟赛辛他们防守的阵地?
我张望着,果然麦草田里有着浓郁的血腥味,脚底下还有许多黏黏的尸块。
「海门,你不是一直当向往着英雄欧拉吗?」摩赛大声说:「现在你应该抛弃个人的感情,为大家着想!」
海门大叫:「我不当英雄了!我也抛弃不了感情!我只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应该赌上生命去保护!」
「很抱歉要跟你作战,海门。」盖雅叹了一口气,眼神却坚持地可怕:「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敌人不是你,也不是狄米特。」
「放下狄米特!」山王的父亲拿着大钢刀,憎恨道:「我要手刃这个杀害我儿的魔头!」
海门的眼睛红了,他咬着牙,把两把斧头垂在胸前,哽咽地说:「我一点也不想跟大家打,但从现在开始,谁进入这个圆圈,我都看不见了。」
他的巨斧在半空中划出一个虚圆,我赶紧抱着冰冷的狄米特挨着海门,我的天,狄米特的身子好冰,他颤抖得厉害。
「妮齐雅!那些臭家伙就交给你了!」摩赛大叫,他的枪已上膛。
此时,我发觉麦田四周围站起了至少有一百个狼人,他们似乎早埋伏在这里,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汉,巨大的阿格爬出土堆,笑嘻嘻地看着海门,而为首的妮齐雅坐在阿格的肩上,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
「杀!」妮齐雅发号司令,震天裂地的狼嚎百鸣不已,一百多个狼人迈开步伐狂奔!
咚!
战意取代旌旗。
咚!咚!
眼神取代嘶吼。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脚步声取代战鼓雷鸣!
轰隆!
食尸鬼部队的前方轰然出现上百个泥巴怪,战力陡然增强不少;宰杀的声音殷红了天空,粗暴的、原始的作战,用最肢体的方式。
但身处两大交锋阵营的海门,却依然傻气地护着狄米特跟我。
「海门对不起了!」盖雅大叫,摩赛手中的枪响了,一颗子弹射中了海门的大腿,我惊叫。
七个狼人全都冲上前来!
「滚开!」海门怒吼,排山倒海的力劲穿透了桑莫的铁斧,将桑莫连人带斧砸飞到数公尺外,紧接着,从背后偷袭的山王父亲手中钢刀像玩具一样被撕裂,然后海门的斧面一带,将他翻到半空中。
此时,盖雅的腕刀距离狄米特的脖子只有几寸!
我闭着眼睛,伸手往狄米特的脖子上一挡时,我的脸上全都是热腾腾的鲜血。
盖雅的手摔在我的面前,血淋淋的狼爪。
海门毫不留情地斩下盖雅的手!
「滚开!」海门咆哮着,不远处的两大宿敌也杀得一片混乱,盖雅又惊又痛地倒在地上,海门一斧将摩赛的来福枪轰断,然后回身一击,将卢曼手中的盾牌轰成碎片,卢曼竟抓着盾牌把手当场昏厥。
妮齐雅阵中的麦克与哈柏玛斯脱离了与食尸鬼的交锋,两人各执欧拉的巨斧站在一旁,看着矮他们一截的海门将霍布思的铁锥砍飞,然后将霍布思拿着狼牙棒的左手卸下。
「不要过来!」海门砍红了双眼,却没有失去他的初衷。
麦克与哈柏玛斯相对一眼,两人并没有上前送死的意思,他们只是很迷惘。难道海门手中的巨斧,才是欧拉真正遗留在人间的神兵利器?不然他们手中的巨斧为何没有海门手中巨斧的破坏力?
况且,海门只是个人类啊!他们的眼中流露出一种矛盾的惧色。
而他们手中的欧拉巨斧却颤抖着,拼命想证明一件事。
「接招!」麦克歇斯底里大吼,与哈柏玛斯一齐跃起,朝海门头顶劈下,那两把传奇中的传奇、斩断邪恶厉鬼的欧拉巨斧,在空中遮盖天日、呼啸而下。
海门双臂一举,既不硬气互劈,却也毫不闪躲。就这么霸气地格挡下欧拉的巨斧。
欧拉的巨斧与海门的巨斧撞击在一起,四柄巨斧上都浇有沥青与薄油,霎那间火焰暴涨,然而麦克与哈柏玛斯受不住巨震与突如其来的火焰,欧拉巨斧竟脱手震出,两人摔在地上,看着徒然焚烧的欧拉巨斧发呆。
「崔丝塔!狄米特!我们快走!」海门当机立断,举起火焰双斧将最后一个吓呆的狼人老者手中的银色长枪砍断。
海门眼看追击的狼人全都无力再上,生怕被前方的大混战拖住脚步,赶紧催促我们冲向不知道通到哪里河。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我突然惊觉海门的大腿已经受到枪伤,低头一看,只见到裤子破了一个大洞,没有血迹。
是山王吧?
这乐观的顽童始终与海门同在。
远方杀声震天,血气的味道玷污了黑森林。
我看着天空那血红颜色的圆月,潺潺的水流声也冲不走那战争的喧嚣。
海门抱着狄米特,久久不能自己,他刚刚摄人的气魄与现在的号啕大哭,真是判若两人。
我摸着巨斧三号的缆绳,几分钟后缆绳一断,巨斧三号将会带狄米特到什么地方?
「狄米特,这是我所有的钱!」海门哭得好凄惨,将几枚金币塞在狄米特上衣口袋里,然后又猛力地抱着狄米特几下,我也忍不住哭了。
「海门,崔丝塔,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走......」狄米特好像还没从刚刚那致命枪击的惊慌中清醒,他全身上下都在发抖,说:「也许,你真的该把我的头......」
我一巴掌打下去,希望可以让狄米特更清醒些,我斥道:「狄米特,去一个没有人知道你叫狄米特的地方,永远别再回想起关于夜之王的事,勇敢活下去,这样才对得起山王对你所作的一切。」
狄米特黯然点点头,海门将他抱了起来,说:「狄米特,这次的冒险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这么聪明,一定行的,对不对!」
狄米特惨然一笑,那是多么孤单的笑容。
此时我感觉到贝娣正在伸懒腰;方才那激烈的争斗声与奔跑,都没能让贝娣醒来,但此时贝娣幽幽醒转,好像知道他的哥哥即将要远行一样。
「哥哥,你怎么了?」贝娣睡眼惺忪,我解开腰带,让贝娣走到狄米特的身旁,狄米特亲吻贝娣的额头,看着贝娣那漂亮的大眼睛。
「谢谢你,山王。」狄米特的眼泪很清澈,说:「贝娣,哥哥要去旅行了,你要听海门哥哥跟崔丝塔姊姊的话,知道吗?」
贝娣大哭,说:「我也要去!」
狄米特又亲了贝娣一下,随即转身跳上巨斧三号,坐着山王以前的老位子,示意海门动手。
「再见了!」海门的巨斧斩断了巨斧三号的缆绳,狄米特乘着巨斧三号向我们挥手。
「去一个连我们也找不到的地方!再见了!」我大哭,手牵着的贝娣也大哭。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海门狂吼。
海门当时的样子好伤心好伤心,比起他被麦克的爸爸枪击后,躺在担架上的样子还要伤心百倍。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可以当不成英雄,却割舍不下比他生命更重要的朋友。
我们看着巨斧三号消失在河的另一端,的确就如同海门所说的,这次的冒险就看你一个人的。狄米特。
「我要去痛宰那些僵尸,崔丝塔,你跟贝娣留在这边。」海门重新抡起巨斧,我帮他擦掉了眼泪。
海门傻笑回应,然后转身走了。
我一点也不担心他,因为山王始终与他并肩作战着。
后来听妮齐雅说,她看见了战神欧拉,看见了那些没有痛觉的食尸鬼惧怕地哀号、跌在地上不敢前进,吸血鬼一个个法力用尽,被大斧头轰成碎片。
她还看见了战神欧拉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撂倒上千个敌人。
当海门转身离开我的一小时内,战争就结束了。这是场悲惨的战争。
我们输掉了一切,赢得了满地的尸体。
留下的,只有回忆。
不知道通到哪里河上,一艘不知道要航向哪里的小舟。
河面上映着点点星光,夜风流波,小舟宛如航在一条宁静歌唱的银河上。
「我知道自己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但怎么样也没想到,我居然要维护世界和平。」山王说,四脚朝天坐在木桶里。
「清不完的,想也知道他们会躲得好好的。」狄米特睿智地说:「要是我,就会躲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那时候我有种感觉,说不定越没有力量的人,去做越需要勇气的事,就越勇敢的样子。」海门看着熟睡的狄米特跟山王,说:「他们都比我了不起,都是我的偶像。」
「你想太多了,这样不适合你啦。」我笑着,说:「你也是我的偶像啊!」
巨斧三号继续扬帆,它一定会载着狄米特到一个连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大战过后,东侧的军事掩体成功地防守住,至少老百姓都是平安无事的,躲在卢曼家的爸爸跟妈妈也没事,也没有怪我为什么跟着山王冲了出去。甚至连我们家那三条泪眼汪汪的大狼狗也妥妥当当的,他们吃光了所有的炖肉大餐,捧着大肚子等我们打开地窖。
虽然许多房子都需要整修,但其实也没有必要这么费工夫了。几乎所有人都要搬走了,只留下像盖雅与摩赛与少数的狼族,连我们家都要搬走了。这些留下来的狼人数量极少,其他就算在大战中活了下来,也踏上搜寻狄米特的漫长路程。
海门呢?村子当然容不下他了,所有人都痛恨他,只有妮齐雅和阿格还愿意跟他说说话,真是意想不到吧。
「小子。」妮齐雅绑着绷带,看着坐在我身旁的海门。
海门跟我说了好多好多的故事,包括他如何跟宾奇老人冶炼新的巨斧,如何在没有适当场所的大城市中锻练强大的肌力,如何在苦战中砍下许多吸血鬼刺客的脑袋,我听得一愣一愣,好像当时我就在他的旁边一样,不过海门说故事的能力很拙劣,不像山王那样说得出神入化。
「什么事?我可不想跟你打了。」海门搔搔头说。
「谁想跟你打了?」妮齐雅不屑的脸色我越看越习惯,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你那白毛朋友跟你一样勇敢,那些吸血鬼一下子就清光了,高兴吧?」
海门兴奋地点点头,说:「很高兴。」
不过后来他们两个还是打了起来,原因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当了妈妈以后,记忆力就不太行了。我只记得妮齐雅一直在咒骂海门不要以为自己很厉害就留一手,然后海门只好再把她甩了出去。
几天后我们葬了山王,然后就一起离开了巨斧村,海门舍不得离开我,于是他带着简单的行李,坐在卡车后面,晒着大太阳跟着我们旅游,寻找适合的地方居住。
海门的行李真的很简单,甚至没有那两把大斧头。
「让它们陪着你吧,没有你,我不当战士了。」海门将两把巨斧埋在山王的左右两侧,好像守护神似的。
另一个原因则是,没有英雄,就不会有魔王;魔王不想当魔王,这世界也不会需要英雄。
「你们看!这里住起来挺好的吧!」我爸爸哈哈大笑,拍拍车顶喊道:「海门小子,你看这个地方怎样?」
海门在狗吠声中探头下来,说:「有山有水,可以住一辈子了。」
贝娣也开心地从后座大声喊道:「好漂亮喔,哥哥一定会喜欢这里。」
于是我们将行李搬下车,在另一个小农庄住了下来。
几年后,我成了植物学家、旅游家,也成了海门太太,过了两年,还成了两个孩子的妈妈。
我说过了,这不是一个关于英雄的故事,也不是一个关于吸血鬼与狼人杀到血流成河的壮烈史诗。平凡的故事,应该有平凡的幸福作为结束。
印象中,在那神秘的森林里,最幽静与最热闹同时存在,最安全与最危险一起呼吸,所有的矛盾与和谐叮叮咚咚跳跃在同样的五线谱上。
春天来的时候,雀鸟飞到村子教堂上的咕咕钟发愣,我坐在「不知道通到哪里河」河畔洗着脚大声唱歌。
夏日茂密的黑森林也藏不住阳光,青蛙傻瓜似一只只跳到山王的掌心,然后又一只只跳进「不知道通到哪里河」里。
秋风将黑森林扫成一片鹅黄,狄米特坐在铺满金黄的「不知道通到哪里河」中的大石上,吹着幽幽陶笛。
冬夜的刺骨寒风将大熊大蟒赶到不存在的洞穴里,却无法阻挡海门在冰冷的「不知道通到哪里河」中敲击碎冰。
这是一个关于友情的故事。
自始至终,我都这么相信。
<From 狼嚎 To 蝉堡 终回>
“怪事,这简直是艘鬼船!”
上船搜索的航警啧啧称奇,拿着手电筒在货柜中搜寻着任何生还者。
这艘货船失联了两个星期,终于在汪洋大海中被航警找到。
鬼船的意思是,这艘巨大的货船上面至少有八十多个船员,但他们现在全都变成了死人,一个个僵硬地躺在地上、挂在船垝上。
“马的,真是令人头皮发麻啊,全都是失血过多死掉的。”一个经验老到的航警观察躺在甲板上的尸体,说:“不,根本就是被榨干的,只剩下皮包骨,真是邪门。”
“有外伤吗?”一个航警掏出手枪,紧张地说:“比如说……像是脖子上的咬痕还是什么的?”
那老航警摇摇头,说:“看不出来,不像。”
另一个航警狐疑道:“要不要通知联邦调查员?”
此时一个惊喜的声音在货柜中传出:“发现生还者!”
那蹲在地上、经验老道的航警吃了一惊,说:“小心!不要靠近他!”随即起身,率领四个航警持枪进入那货柜。
“是个小伙子!”发现生还者的航警惊喜地说,指着一个发抖抽慉的年轻小伙子。
那孩子大约十六、十七岁,头发金黄带点褐色,两眼无神地看着周遭的持枪航警,他坐在地上,两只手抱着双脚。
“站起来!双手放在背后!”那经验老道的航警异常紧张,他曾经在一艘寻获的失踪商船上看过类似的怪事,也遭遇到极恐怖的经验,那次他死里逃生,决不会忘记教训。
那孩子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
“他只是个孩子啊!”发现孩子的航警抱怨着。
那老航警看着外面的阳光,拿出皮夹里的小镜子,慢慢走到货柜外面说:“让开一点,这小鬼要是喊疼,大伙就一起毙了他,有事我老约翰承担。”
航警们让出一条路,小镜子在老航警的手中折射出一道金黄阳光,阳光反射在那孩子苍白的脸上,但那孩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痴老约翰,你真以为是吸血鬼啊!”那些年轻的航警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大笑。
老约翰也笑了,不过他实在想不透那八十多个船员为何会全身失血死去,的确奇怪,因为上次那艘商船上的六具尸体,脖子上都有不正常的脓血创孔。
老约翰心中一惊,难道这是最新的黑死病吗?这下可糟了,一定要通知联邦调查局检疫。老约翰示意大家别接近那孩子,因为那孩子身上可能有病毒,只是尚未病发?
“孩子,没事了,你叫什么名字?”老约翰温和说道:“不要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那孩子似乎还在恐惧着。
“别怕,医生很快就会来了。”老约翰安慰着那孩子:“纽约有很多医生,一定医得好你的。告诉警察伯伯,你叫什么名字?”
“狄……狄理特。”那孩子口齿不清地说道,真是可怜。
“狄理特(Delete)?消除?”老约翰等人面面相觑,真是个怪名字。
一个小时后,联邦调查局的特别干员降落在这艘鬼船上,为那个可怜的仅存者穿上检疫用的特制防毒衣后,就带他上直升机,老约翰等人看着直升机远远离去,为那个瘦弱受惊的孩子祈祷着。
螺旋桨的巨大声响掩盖住两名探员的秘密对话。
“这孩子没有身分,正好送到那里。”一名探员笑道。
“那也得先通过检疫才行,我们可不能送个活病毒过去。”另一个探员严肃道。
“是吗?我看他们也不会拒绝的。”轻浮的探员无所谓地说。
“真是抱歉了,孩子。”严肃的探员瞥了后座穿戴防毒装的孩子一眼。那是个世界上最恐怖、最黑暗的地方,如果有地狱,也不过是如此吧。
直升机在沙漠上空继续飞着,那个将名字清除掉的孩子一言不发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他的眼睛呆滞,不知道在回忆着什么。
有时,他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沙漠,无端流下晶莹剔透的泪水。
有时,他的瞳孔映出动人的绿色光芒,深沉而忧郁。
都市恐怖病,蝉堡。
2003,我们再见。
狼嚎作者感想(主角篇)
崔丝塔说得很好,这不是一个关于英雄诞生的故事,也不是两大异族彼此仇杀的故事。狼嚎说的是友情,至少老纳也是这么认为。
友情,联系着狼嚎中的四位男女主角,崔丝塔作为整篇故事主要的视角,以她的眼睛见证了疯狂、背叛、信任、宽容,还有大无畏。很难说,谁才是第一主角,每个角色的元素都是不可或缺,都是故事的灵魂。
崔丝塔有些男性化,但却又常在惊险时刻扮演尖叫与害怕的部份,不过如果大家有注意到的话,其实崔丝塔也是勇气十足,只要她的朋友出现危机。
狄米特聪慧略显害羞,是四个人的智囊,也是半个领导者,最喜欢他坐在树上故意别过头去,不看崔丝塔流眼泪的细心表现。
海门天真憨傻,却又魄力十足,拥有主角应该具备的勇气与力量,原本是老纳最喜爱的角色,所以老纳在混乱冒险游戏中的角色,也命名成海门,一个拿着斧头的莽撞战士。
但老纳在书写最后的过程中,却更喜欢山王。他盼望着与他的挚友冲锋陷阵,并在最后关头选择相信狄米特善良的本质,放弃了用白光摧毁夜之王的机会,在他微笑死去的同时,他留下了守护海门的力量,进入了甜美的战斗梦境。令老纳深深被他感动,多么善良耿直的孩子啊。
嚎作者感想(英雄篇)
首先,老纳想为人类平反。
多少科幻奇想作品无不在反思人类带来的灾祸,诸如科技反噬生态,欲望反噬人类社会等等,却又常常将强大的能力与智慧赐与看似不存在的吸血鬼、狼人、精灵、律法与科技俱长足领先的外星人。真不公平啊!将光环赐与给未知与幻想的时代里,人类是多么的被贬抑、被缩小。
但,狼嚎故事中不再出现。
所以,海门举起了欧拉巨斧,即使他不被承认。
所以,海门在吸血鬼大军里冲进冲出,威风凛凛。
所以,海门击落了狼族的神器,即使他不被当作英雄。
是的,老纳怀疑海门不是英雄。至少他的表现,在世俗的眼光中不被称呼“英雄”两字。
什么是英雄?老纳认为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无我体”。
这真是个悲惨又偏狭的定义么?
英雄为了拯救世界,不仅必须放弃对自己生命的热爱,还必须放弃家园与朋友。英雄的眼界必须比任何人都要远,为了达到最长远的、对大家最有利的目标,英雄必须放弃眼前看似近利的事物,尤其是儿女私情。
真是个沉重的桂冠。因为沉重,所以英雄两字格外响亮,格外受人景仰。
因此就这个观点来说,海门与山王都不能算是英雄。
山王舍弃歼灭吸血鬼阵营的绝佳机会,耗尽所有的白光拯救狄米特的家人,他血液中赋予他的天职与责任,山王似乎不屑一顾了。但是在最后,山王很清楚他想要守护的东西是什么,他追求的是善良的本质,而不是看似胜利的胜利。
就算世界和平又怎样?人心堕落了、疯狂了,平承又有什么意义?况且,没有了吸血鬼,人类还是制造核子弹相互威胁,兵戎相见,人类之间的战争只有更血腥。
所以山王的眼睛看不到太远的世界和平,他只相信他所触摸到的。那就是善良。他拼命想保护这个堪称真实的存在。
海门呢?
海门面对千军万马,也不会感到挫折害怕,即使他赤手空拳。这也许是只出现在小说故事中的虚幻性格,但对老纳来说,海门拥有极真实的气魄。然而海门更不是英雄了,即使他从小就向往着欧拉的幻影。
海门相信的是他的朋友,相信对的事才值得守护,他充满勇气地扛起了众人的责难,充满勇气地拒绝英雄的桂冠。他拿起了巨斧,用人类的姿态,守护人类的价值,拒绝成为英雄的人,是否也是另一种英雄?老纳认为这种吊轨的逻辑并不能成立,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海门那真诚的英雄气魄。
也许,欧拉在世,也会做出跟海门一样的选择吧?
也许欧拉会大叫:“放我的朋友走!如果他真会作恶多端!我欧拉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也一定亲手取下他的首级!”
或许这样比较接近英雄吧?但这又隐含着没有充分信任朋友的成份。
从这样的脉络去看英雄,也许英雄真的是一个“非人性化”的最佳典范,浪漫的英雄气息只存在市井小民的过溢想像之中。
但,这可是个友情的故事啊!
Giddens (九把刀)
Re: 狼嚎作者感想(英雄篇)
自己接着写。
其实英雄作为一种想像,可以诉诸于各种形式。
国家领导人的著作,铜像,照片等等,还有欧拉遗留下来的巨斧。
明明是两块大铁片,但吸血鬼想要探究它所蕴藏的秘密,但海门想要藉由举起它,以追随欧拉的英雄幻影,而麦克与哈柏玛斯,也想要藉着拥有它来确立自己的位置。
但它竟只是两块大铁片而已,它的神圣是英雄所赋予的,只是世人都给蒙蔽了。
斧头百年后会锈会烂,英雄也会化作一堆枯骨。
真正具有崇高价值,万古不灭的的,依旧是那面对强横与暴力时,蕴藏在人们血液里的英雄气魄。
多么美好的隔代遗传,代代有豪杰,英雄不乏人。
至于由英雄制造机,媒体,所生产出来的政治英雄,就不在我们热血的讨论范畴了。
Giddens (九把刀)
Re: 狼嚎作者感想(英雄篇)
自己好像很喜欢谈谈英雄喔(明天或许要去看电影英雄噜!)
粗略来谈的话,东方人的英雄,着重于集体主义,为大家谋福利的叫英雄,牺牲自己的叫英雄,(陈应兴老师脱光上衣让虎头蜂咬,典型吧)
拼命为君王达成目的也称英雄(君王位于伦理的最高点,为君效命等于为天下谋福利!)
西方人的英雄,则体现出浓厚的个人主义,尤其是希腊式的英雄色彩,充满了酒神文化的意涵,他们的英雄具有传承性(比如宙斯的儿子),却也充满了个人的欲念,英雄整天都在创造自己的丰功伟业,这也照应出西方人崇拜对象的文化特性。
当然这只是粗分,西方人的英雄多少还是要做点集体福利的事吧。
狼嚎作者感想(力量篇)
老纳想为人类平反,可是人类缺乏特殊力量。
这该怎么办才好?
渊仔是个人类,但他可是深具上百年内力的武功高手。
柯宇恒是个人类,但他可以秒杀现在出场的任何一个角色。
勃起是人类,可是他的虚拟幻象可是威力强大的比克。
婷玉是人类,可是她五公尺内绝对无敌。
但海门真的只是个力气很大、动作敏捷的男孩。这该怎么办才好?
一个经过我们都有能力接受的锻炼,就可以达到极致的人类英雄,比如海门,在以上的主角群中相对显得脆弱。该怎么办才好呢?
如果让他经过像古思特那样的突变过程,变成一个原始状态的狼人,如此才拥有惊人的力量的话(至少让他的皮肤硬一点啊!),那老纳为人类平反就没有意思了。
所以该怎么办才好呢?
老纳其实不想创造出另一个战士,战士需要战场,可是海门不再需要了。让海门从此以后拿着两把怪斧头,在世界各地追杀吸血鬼。那样的命运太过灰暗,崔丝塔也不会幸福的。没有必要总是在结局中注入阴暗的颜色。
另一方面,老纳藉由山王传递给海门的白光,让海门拥有快速治疗自己的自动性能力(能持续多久?不要问偶),当作是一种设计上的修补,也是能力上的救赎。这种天加在人类之上的能力老纳愿意接受,因为这不单纯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如同“金田一接上赤川的大手”的伙伴生命延续。
所以,就让海门这个人类拥有一点异能力吧。
因为那是山王给的。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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