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接近答案 4 他根本就不喜欢李今
“我们是为这个争过几句,那又怎么样?我总不能让她随便在我头上拉屎吧。”郁洁不情愿地承认。
“这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也曾经指责我偷吃了她放在冰箱里的零食。”王盛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实在的,我的确是偷吃了,而且还不止一次。那上面又没贴上她的名字,谁知道是她的。再说,如果她不想让别人沾光,就不要把东西放在公用的地方嘛。何况我这个人天生就比较馋。”
“原来那天你们两个不高兴就是为这个。怪不得她口口声声威胁你说不许你再偷吃她的东西了。”郁洁接口道。
“对啊。那天我回到家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有一袋葡萄,我正好嘴巴里淡得一点味道都没有,所以想都没想就拿了一串吃起来,结果被她逮个正着。我怎么知道葡萄是她买的,再说,就算是她买的,给朝夕相处的室友吃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她这个人就是爱小题大做,她怎么也不想想上次我请她吃生煎馒头的事!”王盛佳愤愤不平地说。
“你至少还没被冤枉,可我呢,我可没用她的香水。”郁洁说。
“是啊,我是偷吃了她的东西,那又怎么样呢?”王盛佳笑了起来,“看她气得双脚跳,也蛮有意思的。”
“盛佳,你何止偷吃了她的零食,你还偷了她的人,不是吗?”简东平说道。
王盛佳一愣。
“立帆已经把你们的事跟我说了。”简东平和气地说道。
“他对你可真是知无不言。”王盛佳冷冷地说道,随后又忿然地提高了嗓门,“你凭什么说我偷了李今的人?吴立帆早就跟她没关系了,何况就算我们两个有过什么,也是在她死了之后。难道吴立帆跟她在大学里糊里糊涂交往了两年,就终生卖给她了不成?”
“啊,我道歉。是我失言了。”简东平马上说,他意识到这个话题触动了王盛佳的神经。
“你果真跟他好上了。一开始我问你,你还不承认呢。”郁洁在一边感兴趣地问道,“你们到底到什么程度了?”
“得了,别提了,我们已经完了。”王盛佳用右手作了一个赶蚊子的动作。
“我看不见得。”简东平微笑着说,“听立帆的意思,他是一心想娶你,不过……”
“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像他这样的有钱人本来就不该选择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我们的交往本来就是个错误。”王盛佳轻轻叹了口气后,马上又用欢快的语调说,“还是别提这个人了,一提到他,我就觉得心烦。”
“那好吧,我们就不提他。”简东平恭敬地说。
“还是说说那件案子吧。简东平,难道警方真的认为凶手不是陈剑河吗?”王盛佳问道。
“是的。”
“他的房间不是犯罪现场吗?他可是从来不让别人进入他的房间的。既然如此,除了他还会有谁?”郁洁反问道。
“你们可别告诉我说,你们从来没进过他的房间。”
车厢内一阵沉默。
“我们是进去过一次,那又怎么样?”过了一会儿,郁洁说。
“你们为什么把他的东西藏起来?”简东平问道。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如果你说的是那次,只不过是个玩笑而已。我们没什么恶意。谁知道他后来会突然跑来说自己丢了东西,我猜他是故意这么说想让我们不安。你说呢,盛佳。”郁洁说
“我同意。我们不过是为了好玩。谁又会真的去偷他的东西,话说回来,他那里又有什么可偷的?本来是出于好奇想去他的屋子看看,结果进去之后才发现那里面真的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王盛佳好像觉得很遗憾。
“你们5个人不是一起进入的吧?”
“对。”
“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先后次序吗?”
“你要知道这个干吗?”王盛佳好奇地问道。
“告诉他也无妨。”郁洁冷冷地说,“最先进去的是袁桥和张兆勇,他们两个进去搬椅子,等椅子搬出来后,袁桥和张兆勇又进去转了一圈,我也跟着进去了,这时候有人提议跟陈剑河开个玩笑,打乱他的摆放秩序,把他的一些物品藏在房间的某个地方。我们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就分别干了起来,我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藏了什么,这就是这件事的有趣之处。”
“在你之后是谁进去?”
“是李今,最后一个是王盛佳。李今在那个房间呆得最久,因为她说她要在晚饭之前好好打个瞌睡,这是她的惯用伎俩了,以便逃避劳动,她向来就是这么一个饭来伸手的人,说是去睡觉,但手里却还拿着本时尚杂志。她在房间里的时候,袁桥曾经进去过一次,但很快就被她赶出来了,他总是想跟她在一起,真是个傻瓜。”郁洁笑了起来,“所以为了逃避这个笨男人,她更加有理由把自己关在陈剑河的房间里了,如果有谁拿了陈剑河什么东西,那肯定就是她。我当时还想,没准是让陈剑河发现了,才对她痛下杀手的,不然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郁洁,你藏了什么?”简东平问道。
“我把他的钢笔塞在他的拖鞋里。”
“你呢,盛佳。”
“我把他的衬衫扔到了床底下。”王盛佳说。
“事后你们有谁跟他解释过?”
“当然没有。看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谁敢告诉他?”郁洁说。
“你干吗老问那天的事,这跟案子有关系吗?”王盛佳一脸茫然。
“也许有关。”简东平简短地答道。
简东平一路开车把她们送到三公里外的一个新建运动场,门口已经有两个同样一身运动装的年轻人等在那里了。郁洁为他们作了简单的介绍。原来这两个年轻人都是郁洁的同事,因为同样爱打羽毛球,所以跟郁洁非常投缘,现在他们每逢周末都会约她出来打球。看来,郁洁还跟过去一样热衷于运动。
不过打球显然不是王盛佳的特长,一个小时下来,简东平看到她总是在捡球,虽然她既友善又热情,而且打了臭球也乐于道歉,但是跟她对打的男子还是显出索然无味的表情,一个劲地要求交换对手。跟王盛佳的笨拙截然不同,郁洁在场上却显得游刃有余,矫健的身姿和凌厉的球风经常让对方无力回击。20分钟后,双方终于决定交换对手,王盛佳的对手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简东平答应等她们打完球后,载她们到离家附近的大卖场去,但他觉得三人行似乎多了一点。于是他趁着在场外等候的时候,给吴立帆打了一个电话。他有意跟郁洁单独谈谈,但是王盛佳在场毕竟不方便,虽然这两个女孩住在一起,而且还亲密地同进同出,但他相信她们并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所以他希望这个时候吴立帆能适时现身,带走他的女人,为他排忧解难。
令他感到高兴的是,吴立帆接到电话后,同意马上来接王盛佳。30分钟后,他果然风度翩翩地出现在羽毛球馆,手里还拿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看来是先去了花店。
“你还真是老土。”简东平看着他手里的玫瑰,忍不住揶揄道。
“恋爱结婚本来就是最土的事。”吴立帆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随后就满场找人,“她在哪里?”
“换衣服去了,马上就来。”
“她打得怎么样?”
“很臭!”
“是吗?”吴立帆笑了起来,“还好我根本不爱打球。”
这时候,已经换好便服的王盛佳和郁洁同时出现在走廊门口。远远的,王盛佳一看见吴立帆就皱起了眉头,有一刻,她似乎想转身从另一个侧门离去,但被郁洁一把拉住了。最后,她几乎是被郁洁强行拉过来的。
“吴立帆,你好。”郁洁爽朗地跟吴立帆挥手打招呼,简东平突然发现她的这个动作做得相当很漂亮,他不得不承认,当女人心情极佳的时候,确实会表现出与平时不同的魅力来。
“你好。郁洁,你好,盛佳。”吴立帆心不在焉地对郁洁点了点头后,便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王盛佳身上,但她似乎打定主意不理他,把头扭在一边,对他视而不见。
“盛佳,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吴立帆走到她身边低声下气地建议道。
王盛佳并没有向后退让,但也没有表示出兴趣,她别过头去没有理会男朋友,而是冲着简东平轻声喊道:“你可真爱多管闲事!”
简东平明白现在是自己该退场的大好时机,于是他笑嘻嘻地说:“好了,好了,我跟郁洁还有个约会,所以就不陪你们了。”说完他朝郁洁使了个眼色后,后者立刻心领神会。
“对啊,我们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谈吧。”郁洁笑着说完后,便扔下他们,跟着简东平一起快速离开了体育馆。
“是你打电话给吴立帆的吧?”上了简东平的车后,郁洁问道。
“对,我让他抓住这个机会,之前他打电话找她,她都避而不见。”车内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肥皂香味,简东平发现郁洁的头发还没有干,但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错,运动令她精神焕发。
“盛佳说的不错,你这人确实爱管闲事。”
“也包括陈剑河的案子,对吧?”
“可不是,你为什么要搅进来?我真搞不懂。你跟那两个人究竟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也是因为李今吧。”
“我是因为我的好奇心和正义感才插手的。”
“哈!真伟大!”郁洁满含讥讽地笑了出来。
“林警官有没有找过你?”简东平地问道。
郁洁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对,他来找过我。他说有人看见我那天下午回来过。”
“你回去过吗?”
郁洁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回去?”简东平紧接着问道。
郁洁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回来只是想拿一条洗干净的裙子,我想那天晚上穿,可是我没在阳台上找到,我们通常会在阳台上晾衣服。我想可能是李今收衣服的时候把它错放在自己的衣服里了,但是李今不在屋子里,所以我就去敲了隔壁陈剑河的门。”
“当时是几点钟?”
“四点半左右。”她回答得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简东平想,这很可能是因为在林警官盘问她的时候,同样的话她已经说过一遍了,但是这番貌似真诚的告白中究竟又有几分真实呢,真是天晓得。
“当时你跟陈剑河都说了些什么?”
“我知道当天上午,陈剑河曾经打电话给李今约她下午去他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李今居然一口同意,所以我猜那个时间也许李今就在陈剑河的房间里,于是我就找上门去了,是陈剑河来开的门,我问他李今有没有在他的房间里。他说没有,他没再说别的话了,因为他把门开得很小,而他自己又挡在门口,所以我没有看见房间里有什么动静。后来回想起来,很明显他是在说谎,而且他的样子也显得非常紧张。”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警方你回去过?”
“我见过陈剑河之后就离开了大楼,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但是明摆着我跟这件案子没什么关系,我又何必节外生枝呢。你也知道我跟她的关系并不好。更何况陈剑河才是最可疑的人,我干吗要自找麻烦?”郁洁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你认为凶手是陈剑河吗?”
“那天他看见我就像看见鬼一样。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真是让我终生难忘。,很明显那时候李今就在他的房间,如果他不是凶手的话, 他为什么要撒谎?而且那时候李今很可能已经死了,否则她听到我在找她不会毫无反应。”郁洁不愉快地白了他一眼,“当然是他!不是他还会有谁?我看你跟那些警察一样,真是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
“那你认为他为什么要杀李今?”
“杀人灭口。”她干脆地说。
“什么意思?”她的答案令简东平颇为意外,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她一眼。
“可能是她在那次参观他房间的时候无意中掌握了他的什么秘密,所以他为了掩盖真相就杀了她。”
“他会有什么秘密?”
“听盛佳的意思,他好像不喜欢女人。”
“王盛佳怎么会知道?”简东平惊讶地问道。
“是李今告诉她的。李今有一次对她说,陈剑河之所以对她那么冷淡,是因为他的性取向与众不同。这当然不是她的原话,但大致的意思就是这样。说实在的,陈剑河对她的确非常冷淡,相比之下,他对盛佳和我的态度要好得多。”郁洁说,“所以我才不信陈剑河在暗恋李今的说法。”
“那么张兆勇为什么要对警方和报社的人这么说?”
“他认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过度冷淡的话,只能说明这个男人爱这个女人爱得发狂,但是因为得不到,所以只能拼命克制自己。他认为陈剑河和李今就是这种情况。”
“有点道理。”
“有什么道理?完全是在瞎扯!我敢打赌,陈剑河根本就不喜欢李今!”郁洁口气强硬地说。
“李今也知道这点,所以她才会忙不迭地向人解释,为什么有个男人能够抗拒她的魅力。”郁洁接着说。
“那么你认为李今说的那些是真的喽?”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似乎让她稍稍有点犯难,但她还是很快作出了回答,“有这种可能,不过老实说,我们没见过他有这样的情人出现,好像他也没什么社交活动。”
郁洁朝简东平微微一笑。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既然你们这么讨厌李今,为什么还要住在那里?”
“拜托!我们都已经付了半年的租金,如果我们要提前搬走的话,这些钱就都扔到水里了。那也太不划算了。”郁洁笑着说。
4 接近答案 5 酒精很容易改变一个人
袁桥住在本市西区一幢崭新的24层高楼内,林仲杰到达他门前的时候,正赶上他打扮得整整齐齐准备出门,看见警官,袁桥显然十分意外,但他还是适时把持住了自己的情绪,彬彬有礼地跟对方打招呼。林仲杰没有时间跟他寒暄,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来意,起初袁桥挡在门口显得有几分犹豫,迟疑了片刻后,他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打开了房门。
林仲杰一踏进房间,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很快他就发现,这房间几乎可以用“狗窝”两个字来形容,茶几上横七竖八地丢着几个被捏扁的空啤酒罐,房间的角落里则放着两整箱啤酒,墙边突兀地放着一张木制的折叠大圆桌,沙发上堆着形形色色的衣服和两条厚被子,地上还有纸屑和水渍。他禁不住想起简其明曾经说过的,杂乱无章的房间往往体现焦虑浮躁,缺乏耐心的性格,也许成熟稳重只是假象而已,看这架势他缺乏的不仅仅是耐性和平静的心绪,没准还有酗酒的坏毛病,这倒真是个意外的发现。
一年前,林仲杰也曾经造访过的袁桥的住所,但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他所看到的房间干净明亮,收拾得井井有条,他想知道,这一年中袁桥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以至于他会甘心让自己身处这样的环境,然后他转念又想,或许一年前他所看到的本来就是假象。难道陈剑河房间的酒瓶是来自他?
虽然房间乱得可以,但林仲杰还是从一些细节上嗅出了女人的味道,房间的角落上有两双高根鞋,沙发上还有一只黄色的毛绒玩具,林仲杰认为袁桥不会是毛绒玩具的拥有者。果然,他们刚进屋,就听到里屋传来问话声,“忘带什么东西了?阿桥?”紧接着,一个身材瘦小,穿着宽大外衣的矮个子女人慌慌张张地从里屋跑出来。
看见身穿便装的林仲杰站在客厅里,她不由地一愣,转而问袁桥,“来客人了?”
“是啊,我们要谈些事情。”袁桥平淡地回答道,随后他回过头来向林仲杰介绍,“她是我的女朋友。”
“这位是你的朋友吗?”她探询道。
林仲杰没有接口,他想看看袁桥的反应,按照他的推断,袁桥不会在女友的面曝露他的警察身份。果然,袁桥看了林仲杰一眼,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随后他说:“对。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想单独谈谈,小青你不是要去对面的超市吗?”
小青愣愣的眼神在他们两个身上移动,随后她点了点头说:“对,我的确是要去超市,鸡蛋都吃完了。”
小青一边说一边随便抓了两下凌乱的头发,扭头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她拿着手提袋出来了。
“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小青出门的时候回头问袁桥。
“薄荷糖,还有韩国泡菜。”袁桥想了想说道。
“好的,我记住了。”小青朝他一笑,消失在门口。一个乖巧的女人,林仲杰在心里暗暗评价道。
“女人都喜欢胡思乱想,所以我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事,而且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袁桥关上门后,向林仲杰解释道。
“你们住在一起吗?”林仲杰随口问道。
“不可以吗?”袁桥漠然地一笑。
“当然可以。”
袁桥把沙发上的衣服一举抱起来扔进了另一个房间,随后他朝如今空空如也的沙发朝林仲杰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但林仲杰并没有坐下。
“好吧,林警官,我想你还是为了去年的那件案子来的吧。怎么了?案子又要重新调查了?”
“不错。我是为李今的案子来的。”
“凶手不是陈剑河吗?”
“有证据表明,还有另一个人参与。”
袁桥看着他,似乎没弄明白他的意思:“那么你想问什么?我该说的,我去年都已经说过了。”
“我看不见得。”林仲杰停顿了一下,以确定是否已经百分百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随后他继续说道,“有人看见你那天下午回去过。但是当时你说你没有回去过,你四点左右跟客户分手后,随后就去了附近的三家大卖场,按照你的说法,你是去大卖场了解零售商品的营销策略,并且作价格比对。”
“没错。”袁桥的眼睛里满是戒备。
“我们去找过你的客户,他证实的确是在四点左右跟你分的手,但确切时间其实是三点三刻,他认为是你的表快了。因为他跟另一个客户四点有约,所以他不可能在整四点跟你分手,约谈前,他还需要作些准备。”林仲杰平静地说。
“三点三刻跟四点能有什么差别?”袁桥皱着眉头不客气地问道。
“当然有差别,一刻钟足以发生一桩谋杀案。何况在那之后,一直到六点这段时间没人可以证明你去了附近的大卖场。我们是在七点之后才从一家大卖场的监控录像中看到你的。”林仲杰严肃地说。
袁桥在沙发上坐下,没有说话。
“所以我想问的是,在那天下午三点三刻到七点之间,你究竟在哪里?”林仲杰盯着他,袁桥还跟一年前一样,穿着干净的双排扣灰色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说起话来表情正直,声音低沉,跟这样的人接触,你会不由地对他心生好感,林仲杰就曾经相信,像袁桥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凶手,但是现在他相信,一旦这样的人说起谎来会比任何人都可信。
“我没什么可说的。”隔了一会,袁桥终于开口,并且抬起眼睛正视林仲杰以表示自己毫无畏惧。
“张兆勇说看见你的公文包在死者的床上。”林仲杰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他撒谎!”这次他的反应极快。
“他发誓说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纯粹是诬陷!”他忿然道,“如果你多了解他一点,你就会发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说谎成性,卑鄙无耻,道德败坏,简直是个人渣。你知道吗,为了钱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说他还把你的公文包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以便要挟你。”
“这个混蛋!”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曾经要挟过你吗?”
“没有!”
“你真的没有把公文包放在死者的床上?”
“当然没有!”袁桥斩钉截铁地说。
“他提醒我,很多人都可以证明你早上出去时带着公文包,因为你每天上班都带着他。但是那天晚上你出现的时候,手上却空空如也。后来我翻阅了那天我们在现场附近拍的照片,很幸运在那里面我们找到了你,”林仲杰注意到袁桥的脸上迅速滑过一丝恐惧,“公文包的确没在你手上。你怎么解释?”
一阵沉默。
“我没什么可说的。警官。”他再次说。
林仲杰决定先放他一马。
“好吧,那么我们换个话题。跟我谈谈李今如何?”
“你想知道什么?”他随手打开一罐啤酒,往喉咙里灌了一口。
“你认为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很漂亮,很出众。”袁桥平淡地说。
“听说你曾经追求过她。”
袁桥沉默了片刻后说:“我只是约她出去过几次。”
“她赴约了吗?”
“当然,但并不是每次……”他含糊其辞。
“有人证明你曾经因为李今放你的鸽子而大光其火。有这回事吗?”
“任何人碰到这类事都会很恼火的。她根本不懂得尊重别人!”他皱起了眉头,终于有点生气了,“警官,你究竟想说什么?难道你认为我是那个参与凶杀案的人吗?”
“第一,你跟死者有过节,这就是明确的作案动机,第二,你没有不在场证明,没有人能证明在三点三刻到六点之间你在哪里,干了些什么,第三,你对很多明显有漏洞的说辞无法自圆其说,第四,有人证明你曾经到过现场,而且警方也已经找到了相应的证据,第五,你在发生凶杀案后便很快跟老同学断绝了来往,似乎一心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现在正在考虑是带你回去呢,还是耐心再听听你的解释。”林仲杰盯着他说道。
他哑口无言。
“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回去过?”
袁桥沉默良久。
“是的,我回去过。”他终于承认,紧接着他又立刻反驳道,“但是我并没有把包放在她旁边,我根本没有进过那间屋子,我只是在客厅里逗留了一会儿。张兆勇这么说只是想把我拉下水,其实他自己才真正进过那个房间。”
“你为什么回去?”
袁桥咽了口唾沫。
“那天上午7点半左右李今发短消息给我,说想跟我聊聊,让我在下午四点左右在自己的房间等着她,她会自己过来。”
“然后你就回去了?”
“是的。”
“她以前约过你吗?”
“没有。”
“你回到家的时候大概是几点?”
“我没看表。”
“进了客厅后你看见了什么?”
袁桥低着头,神情沮丧。
“陈剑河的房间门虚掩着,我听到那里面有响动,于是就凑到门缝前往里看,我没想到会看到那么恶心的一幕!”袁桥愤恨地把啤酒灌重重地放在茶几上,“陈剑河,我没想到会是他,我看见他把她抱在他床上。我真是没想到。”他呼呼喘着粗气,好像一想起那场景就令他呼吸困难。
“然后呢?”
“然后我转身就走了!我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
“有没有人看见你离开?”
“我不知道。我的脑子乱极了。”袁桥摇了摇头。
谁都看得出来,这事的确让他深受打击,林仲杰想,当他接到李今的短信时,一定非常兴奋,以为李今的主动邀约意味着两人的关系会有转机,但他没想到再次赴约的结果居然是再次受辱,于是他满腔的怒火在一瞬间被引爆了。
只要看看李今的伤口就知道凶杀有多愤怒,多疯狂了。也许他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全身而退,而是偷偷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静待陈剑河离开,再潜入陈剑河的房间对已经昏迷的李今实施了残忍的报复行动。
“你离开的时候是几点?”
“我不知道,我没注意。”
“在那之后,你又去了哪里?”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然后找了一家小店进去吃了点东西。大概是七点左右我到了大卖场。”袁桥说。
“你说的是哪家店?”
袁桥茫然地抬起头:“我,我不记得了,我没注意。”
“你吃了什么?”
“什么都要了一些。我心情不好,所以吃得比平时多,也喝了一些酒。”
“你平时就有喝酒的爱好吗?”林仲杰问道。
“偶尔,偶尔会喝一点。”他含糊地回答。
“那么你的公事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是把它忘在客厅的椅子上了,当时我心情很乱,我承认。但是我没有进过陈剑河的房间。”袁桥的脸上再度出现恼怒的神情,“所以张兆勇纯粹是在胡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他自己才最可能是杀人凶手!”
“张兆勇威胁过你吗?”
“他欠我一些钱,他希望我能忘了这件事。”他轻声说。
“如果你免除债务,他就愿意替你保守秘密,是不是这样。”
袁桥没有答腔。
“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
“我不想惹麻烦!”袁桥恼火地说,“张兆勇为了钱可以做任何事!你们为什么不去调查他?!”
“谢谢你的提醒,我们会调查他的。”林仲杰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继续问道,“可以跟我说说你们在陈剑河的房间捣乱的那件事吗?”
袁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那件事怎么了?”
“听说你们是为了作弄他才在他的房间捣乱的。”
“对,张兆勇的主意。”袁桥点了点头。
林仲杰没有理会他的指控:“你动了什么?”
“我把他的CD机塞在了他的枕头下面。我没动他的其它东西。如果他丢了什么,那也不干我的事。”袁桥闷声说。
“你知道其他人干了什么吗?”
“不知道。”袁桥犹豫了一下才说,但林仲杰没有放过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焦虑,他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我们互相并不知道对方动了什么。”这一次他的口吻似乎显得坚定了许多。
但是林仲杰压根儿就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参观过陈剑河的房间后,你有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
“他的房间干净吗?”
“很干净。他喜欢把东西放得井井有条。”
“那你为什么在案发后接受警方询问时说他的房间一向很乱,还说他不注意个人卫生之类的。”
“那是张兆勇说的。”
“但是你就在他旁边,你并没有否认。为什么?”
袁桥不说话。
“陈剑河平时卖掉的那些酒瓶是不是你的?”
袁前桥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撒谎?”林仲杰继续问到。
袁桥仍然没有说话。
“你想让警方对陈剑河产生错觉,以便把杀人的罪名扣在他头上,是不是这样?”
“我才没有。”他低声反驳。
“如果他被确认为凶手,自然其他的人就会安全了,当然也包括你。”
一股怒气再次伸上了袁桥线条僵硬的脸。他愤怒地砸了一拳沙发。
“他爱不爱干净,喜欢不喜欢打扫房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为什么老盯着这点不放!”
“当然有关系,如果他本来是个爱干净的人,那么现场的环境很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谁会做这种鸟事!”他瞪着林仲杰,气冲冲地问道。
“如果你什么都没干,你就没必要撒谎,更没必要事事都听张兆勇摆布!”林仲杰说。
袁桥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认识黄秀丽吗?”
“谁?”
“她曾在9楼做钟点工,同时她也是东方罗马旅馆的客房服务员,记得她吗?我知道那家旅馆离你们大学很近,我还知道你在那里住过,我在旅客登记簿上找到了你的名字,3次。”
袁桥震惊地瞪着他。
“要命!我们几个都是那所大学毕业的,谁不知道那里!”
“但是只有你的名字出现在那家旅馆的登记簿上。”林仲杰冷静地看着他。
袁桥目瞪口呆。
“你认识黄秀丽吗?”林仲杰问道。
“我知道她。”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在公寓,她跟我打过招呼。”
“好,现在请你回想一下,去年的8月1日下午4点至6点之间,以及9月29日上午9点至10点之间,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袁桥生气地问道。
“前一个是陈剑河被发现的时间,后一个则是黄秀丽的死亡时间。”
“我不记得了。”袁桥闷声说。
“请你好好回想一下,希望这次你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什么狗屁不在场证明!我不知道!”袁桥猛地站起身咆哮道,他一脚踢翻了面前的茶几,啤酒罐叮叮噹噹地掉得满地。
袁桥的情绪失控令林仲杰多少有点意外,他本来以为袁桥是几个人中最有涵养的,但不料事实正好相反,看着袁桥那张因愤怒而在不断抽搐的脸,他不难想像,出事的那天,他的情绪会有多好。酒精有时候的确很容易改变一个人。
林仲杰踢开一个滚落到他脚边的啤酒罐,走到袁桥面前,充满威严地说:
“我希望你近期内不要离开本市,我会随时再来。”
“如果你认为我是凶手,那你就是个白痴!”袁桥走到墙边,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甩出一句。一直到林仲杰离开那栋楼,袁桥暴怒的吼声仍然回荡在他的耳边,他并不否认袁桥会用武力对付任何一个激怒他的人,但他怀疑一个容易激动的人,究竟会有多少耐心花在谋杀这件事上,画20个叉怎么说也需要10多分钟,而且还排列整齐,又得用剪刀剪去舌头……
4 接近答案 6 他的宠物是一个蝴蝶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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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高文
收信人:简东平
时间:2005年10月24日
简:
抱歉,因为这几天手头的工作较忙,所以回信拖了两天,请见谅。
现在,我就来一一回答你的问题。1.陈剑河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觉得他是一个敏感、脆弱、忧郁的人,由于他的成绩很好,看的书也比同龄人多一些,所以他还有点孤芳自赏,在心理上,他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常常把别人都当傻瓜。2.他的怪僻。他喜欢到宋伯的废品站去拣旧书看,喜欢步行不喜欢乘车,喜欢吃冷的食物,喜欢发呆,我不知道这些算不算是他的怪僻。3.他对女人的概念和感觉。对女人,他从来没有提出过自己的看法,所以我不清楚,但总的印象是,他并不讨厌女人,有的时候他自己也像个女人,因为他太注重细节了,我觉得男人很少有像他这样婆*。我认为他并不是你所暗示的那种人(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他对男人和女人都没有什么兴趣,他只对自己感兴趣,是个典型的孤独症患者。我跟他在一起时,他也从来没有出格的表现,也从没让我有不舒服的恶心的感觉,我怀疑他是否曾经有过性的想法。
4.他讨厌或喜欢的人。他讨厌他的姐夫,原因不明,他谈起他的姐夫时很冷漠地称他为“那个男人”,有时就干脆叫他发情狗,所以我猜他很讨厌那个人。至于他喜欢什么人,他从来没有提起我,所以我也无从知晓。5.他的智商如何。我觉得他在读书方面智商很高,但在别的地方却并不聪明,甚至显得很笨。他常常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有一年夏天,他曾经搜集了500只死苍蝇把它们埋在小区绿地里,我至今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还曾经为那些苍蝇写了一首诗,名字叫做“恶的墓志铭”,不过那首诗究竟写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对了,这也应该算是他的怪僻,他有一个蝴蝶标本(那应该算是他的宠物),他给它取了名字,经常跟它说话,有时候当他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他还会跟别人说,是蝴蝶让他这么做的,非常好笑,每当这种时候他看上去真的特别傻。
关于陈剑河我能想起来的,就只有这些了。
至于吴立帆,我跟他不是很熟,只知道他曾经跟高班的女生交往。高一的时候,他就有个大他两岁的女朋友,但因为对方是高三学生,父母竭力反对,甚至还吵到学校里来,所以他们后来就断了。当时他们两人的感情似乎很好,但吴立帆不是那种感情外露的人,所以我们也看不出,这段感情的结束对他有什么影响。吴立帆的这件事班里的人都知道,你可以再找别人打听一下。希望我说的这些对你有帮助。
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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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盛佳显然十分不安,坐在她对面的简东平能清楚地看见她眼睫毛在不停地微微颤动着,她一动不动地低头凝视着面前的热咖啡,又不时回过头去看看身边的吴立帆,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又像是在向他求救,但是简东平敢肯定,她始终在逃避着他的目光。
那天下午,吴立帆打电话告诉简东平,王盛佳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他,于是两人约好当晚七点在简东平工作的报社对面的咖啡馆碰头。简东平如约而至,但吴立帆却迟到了,直到半小时后,他才跟王盛佳两人姗姗来迟。
“抱歉,老朋友,因为她不想来,所以我们耽搁了一段时间,我最后总算还是说服她了。”一见面,吴立帆就马上道歉。
不过看王盛佳那不情不愿的表情,显然吴立帆还没有完全说服她。
“究竟是什么事?”简东平分别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对情侣。
“说吧,盛佳。”吴立帆轻声对女友说。
“我觉得这么做太差劲了!立帆”王盛佳回过头去,皱着眉头抗议道。
“我们刚刚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如果你不说的话,可能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你不是也希望这件事可以快点结束吗?”吴立帆耐心地劝慰着她。
“可是……”王盛佳还是摇了摇头。
“是关于谁的?”
“郁洁。”吴立帆答道。
“立帆!”王盛佳焦急地在一边阻止。
“立帆说得没错,有些事如果不说清楚的话,真的很可能引火烧身。是关于什么的?”简东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难道她跟李今也有经济纠纷?”
“不,当然不是!”王盛佳马上否认。
“那么是什么事?郁洁跟陈剑河有一腿?还是偷了李今的钻石项链?”简东平猜道。
“不,不是的。”王盛佳焦虑地扭了扭身子。
“说吧,盛佳。纸包不住火。”吴立帆在一边鼓励着。简东平发现,自从自己跟陈剑河的同窗关系被发现后,吴立帆就对这件案子突然热心起来,简东平知道这是想转移自己的视线,而吴立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对吴立帆和陈剑河的往事感到好奇。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撬开王盛佳的嘴巴。
“郁洁有男朋友吗?”简东平问道。
“嗯。”王盛佳点了点头。
“是张兆勇吗?”
“什么?张兆勇?”王盛佳仿佛被吓了一跳,“怎么会呢!当然不是。”
“你认识她的男朋友吗?”
“啊。”她含糊地应了一声,表示认可。
“他是做什么的?”
王盛佳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表情十分严肃,好像大脑中正在进行激战。过了一会儿,她才终于下了决心。
“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不然她会杀了我!”王盛佳压低嗓门说道,“其实郁洁的男朋友就是李今最后一个男朋友,他叫王英宝,是李今的同事,李今就是因为他才辞职的。”
“没想到吧。”看到简东平脸上吃惊的表情,吴立帆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这倒真的是令简东平十分意外。他没想到艳压群芳的李今会败在男人婆郁洁的手里。如果两人分手后,李今在办公室跟王英宝当众大吵,那说明李今还没准备放弃,换句话说,这也许才是李今跟郁洁闹得不可开交的真正原因。
“他们是分手后,郁洁才跟他在一起的吗?”
“不是。”王盛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有一段时间,李今在朝王英宝耍性子,她经常这样,这是她的惯用手段,她认为忽冷忽热才能把对方迷得团团转,反正有一阵子,她对他很冷淡,搞得王英宝很不好受,于是不知道怎么的,有一天,郁洁就突然跟他谈上了,我想爱情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也许郁洁曾经安慰过他吧,这种事也很常见。”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简东平问。
“我一开始就知道,因为有一次我看见他们手拉着手一起逛街,他们没有看见我,那是李今跟王英宝没分手前。”
“李今后来是不是发现了他们的事?”
“是王英宝自己跟她说的,同时还向她正式提出了分手,我想他可能也是为了气气她,这一招可真灵,李今真的被气得要命,当天晚上她就跟郁洁闹了起来。但是她们两个都以为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所以说起话来都是藏了一半,表面像上像是在说这件事,其实却是在说另一件事,她们以为我听不懂,其实我全明白,后来她还说郁洁偷用她的香水是为了勾引男人,我想她说的男人大概指的就是王英宝。”王盛佳渐渐露出了传播流言蜚语的本性。
“她一开始还不想告诉你,但我跟她说,这件事非常重要,非告诉你不可。”吴立帆在一边表功。
“我才不信这件事跟谋杀有什么关系。要是那样的话,我也有嫌疑。你不也曾经是她的男朋友吗?”王盛佳不以为然地看了吴立帆一眼。
“立帆说的没错,这的确很重要。”简东平朝吴立帆微微一笑,接着问道,“盛佳,你跟郁洁好像关系不错,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盛佳想了一想才回答:“她很聪明,很有主见,也很有性格,非常坚强,懂得忍耐,做事情脚踏实地,信守承诺,对朋友既慷慨又讲义气。同时她也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你们也许不知道,她是个孤儿,高三毕业前,她的父母就相继过世了,她是卖了家里的房产才读完的大学,不然你想她为什么会在外面跟我们一起租房子?”
“是吗?”吴立帆显然十分吃惊,简东平却觉得并不意外,早在大学时代,他就对郁洁的家事有所耳闻,这全是拜张兆勇所赐。
“她随身总是带着父母的照片,而且我知道她每年清明都去扫墓的,所以别看她这个人外表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她是典型的外冷内热。”
“可是这并不能减少她的嫌疑。她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自己跟李今的这一段?”吴立帆好像一心要把焦点拉回到原来的轨道。
“我想……她是不希望自己被卷入这个漩涡吧。”王盛佳浅浅一笑,“而且要她承认自己跟李今的男朋友有什么瓜葛,可能会让她感到有点丢脸吧。当李今说她偷用她的香水的时候,她曾经说,不论李今的东西是香的还是臭的,她都会当它是垃圾。所以,她一定不愿意承认自己抢了李今的男朋友。”
“在李今出事前,郁洁跟她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简东平问道。
王盛佳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李今那天上午给王英宝打了个电话。”
“你怎么会知道她是在跟王英宝打电话?”
“她是在客厅打的电话,当时我跟郁洁两个人在客厅里吃早饭,听得清清楚楚的。我还觉得她好像是故意要打给我们听的。”
“李今都说了些什么?”
“她约王英宝晚上见面,说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她对着电话发了一会儿嗲,王英宝大概最后是同意了。所以挂了电话后,她显得很得意。”
“当时郁洁是什么反应?”
“脸色不太好,不过没有发火,她催我快点吃,吃完后,我们就上班去了。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王盛佳说。
“这些情况昨天警察盘问你的时候,你有没有说?”吴立帆突然问道。
“当然没有。去年我也没有说。我不想误导警察,再说我也不相信郁洁跟这案子真的有什么关系。”王盛佳理直气壮地说。
“昨天?”简东平问道,心想难道说林警官已经去拜会过王盛佳了?
“就是昨天,有一个老警察来我们公司找我,我想我去年也见过他,他姓林。”王盛佳喝了一口咖啡后又说,“他又问了我一遍去年李今出事的时候我在哪里,老实说,具体的时间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天我是给我们老板的客户买生日礼物去了,去了很多家商场,别的早就没印象了。”
“他还问了你什么?”吴立帆感兴趣地问道。
“他问我认识不认识一个叫黄秀丽的人。”王盛佳露出顽皮的笑容。
“你认识吗?”简东平问道。
“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他一说她是906室的钟点工,我就想起来了,我们都叫她黄阿姨,有两次,我们还找她来打扫过房间呢。郁洁应该也认识她。真没想到她居然在陈剑河自杀的那家旅馆上班。”王盛佳瞪大了眼睛说。
“他还问你什么?”吴立帆问道。
“他还问我要了我的不在场证明,一个大概是去年的8月1日晚上4点至8点,另一个好像是去年的9月29日上午9点至10点,他跟我说,这是陈剑河和黄秀丽死亡的日子,他问我那两个时间我在哪里。”王盛佳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里的橡皮筋。
“那你怎么回答?”吴立帆问。
“好在我有记事本。我后来查阅了一遍,去年的8月1日,我们老板那天不在国内,所以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我就找了个借口早早溜回了家,一边看韩国电视剧,一边熨衣服,后来还做了几样凉拌的小菜,为此我好像还去咨询了我们隔壁的邻居。”王盛佳看着简东平,好像在说,你一定也想知道我的答案吧,她继续说道,“去年的9月29日,我因为前一天吃坏了肚子,所以那天上午我去医院看病了。对了,那天郁洁也没去上班,记事本上写着呢,前一天我们是一起吃的晚饭,所以那天早上她的肚子也不舒服。但她不愿意去看病,宁愿在家休息,她让我多配点药,到时候她跟我一起吃。”
“也就是说那天上午她一个人在家。”
“是的。”
“这件事你也没有告诉警方?”吴立帆再次问。
王盛佳躲开他的目光,没有回答。
“昨天警方来问你的时候,你应该说的,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难道你就不希望这件事快点解决吗。”吴立帆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埋怨。
“这有什么好说的。她对朋友那么好,对自己的父母又那么孝顺,我想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会杀人吧。”王盛佳仍然为自己辩解,但是语气明显已经不像最初那么坚决了。
简东平想说,这世界上多的是重情重义又讨人喜欢的杀人犯,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4 接近答案 7 意外的发现
当天晚上10点,张兆勇正在网上跟一个20岁不到的小丫头进行视频聊天,那女孩的热辣劲让他浑身喷火。在他无所事事的时候,十八、九岁的女孩最对他的胃口,因为她们已经成熟到足够引起他的性趣,然而又傻到完全没有防备心。今天,他就找到这么一个,他准备午夜约她出来见面。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在视频里问他。
“我的名字?哈哈,见面再告诉你。”
“什么见面,我还没决定呢。”女孩的口吻半推半就。
“出来吧,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正当他兴致勃勃地跟那女孩调情的时候,电脑右下方突然闪出一个女人头来,他知道这表示某个他认识的女人正在找他,真不是时候!他恨恨地想,但还是点开了那个标示,一个聊天网页一下子就跳了出来。那个网名,她很熟悉,原来是郁洁在找他。
“在吗?”郁洁一连问了三遍。她究竟有什么事?而且还那么急。
“干吗?”他不得不暂时把小靓女晾在一边,先接上郁洁的话头,因为他知道,郁洁是不会没事上来找他聊天的,她找他,肯定是有事。
“这个你认识吗?”郁洁发了一个网址给他。他点开链接,一条精致璀璨的钻石项链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上面的百合花雕刻得尤为精细。他当然认识它。
“这是李今的项链。”他答复。
“对,上面有百合花,因为那男人叫她lili。”郁洁打字道。
“你是在哪儿找到它的?”
“网上商城。”郁洁打字道。
靠,怎么回事?难道那条项链不在李今父亲的手里?
“有人在出售他?是李今的父母吗?”他问她。另一边小靓女不断地在招呼他,但现在他可没心情跟她纠缠。
“是有人在出售它,但不会是她父母,他们有的是钱,没必要出售它来换钱。而且我怀疑他父母有没有那么时髦,上网卖东西是年轻人干的事。”郁洁答复。
“会是谁?”
“卖家的网名叫海风一浪。是不是你?”郁洁问他。
“当然不是!”他一惊。
“如果是你的话,我劝你别做这样的蠢事!”郁洁仍然不相信他。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他一连串地打道。
“不是你还会是谁?”郁洁在那边问。
“*,不是我。”他再次申辩。
“那会是谁?”
他突然想到:“你只要拍下货物就能知道卖家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我拍了,对方是个女人,名叫华青。”郁洁说。
“华青是谁?”他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不是你的某个女朋友吗?”
“当然不是。”
“你可别骗我。”
张兆勇无法回答,他在电脑前坐了良久,等他想要回复对方时,郁洁已经离开了,而那个热辣的小女孩也可能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复,失去了耐性,埋怨了几句后消失了踪影。
会是谁呢?是那个人吗?
4 接近答案 8 林仲杰知道,她在说谎
郁洁表情木然地坐在林仲杰对面,不时低下头看一眼腕上的手表,仿佛在无声地抱怨警方占用了她太多的时间,林仲杰过去没有跟她打过交道,他只记得李今出事的那天,她跟王盛佳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得死去活来,他甚至没注意过她的长相,不过今天他把她看仔细了。
她有一张小和干瘦的脸,身材很高,虽然长得瘦但显得很健美,似乎是个运动好手,她脸部的线条较硬,表情看上去有些冷漠,跟她相比,王盛佳的小家子气就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警官先生,我下午还有一个会,请你尽量抓紧时间。”郁洁又看了一次表。
“好吧,我尽量。王英宝你认识吗?”林仲杰开门见山地问道。
郁洁的脸上立刻有了变化。一开始,她似乎准备否认,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认识。”她爽快地说。
“你们是什么关系?”
郁洁的眼睛闪过一丝犹疑。
“我们……”她字斟句酌,“可以算是恋人。”
“王英宝是李今最后一个男朋友,你同意这种说法吗?”林仲杰问道。
“我同意。”她颔首。
“那么你们的恋人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在他们分手前。”她朝他微微一笑,“你可以认为是我抢走了李今的男朋友,也可以认为是李今自己放弃的。”
“在这之前,你们的关系如何?我是说你跟李今。”
“马马虎虎。她不是很讨人喜欢,但还没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郁洁用细细的胳膊支撑着她的下巴,很优雅地看着林仲杰。
“你跟王英宝是怎么开始的?”
郁洁无奈地看了一眼林仲杰,仿佛在说,好吧。我知道你们不达到目的是不会罢休的,“有段时间,李今对英宝很冷淡,这让他感到很困惑,所以他就想通过我了解李今的情况,于是我们见了几次面。在那个过程中,我们不知不觉就开始互相产生了好感,后来英宝就下决心跟李今分了手,事情就是这样。”
“对于这件事,你为什么故意隐瞒?”林仲杰记得,在去年的警方盘查中,负责盘问郁洁的女警官没有从她嘴里获得一丝风声。
“我觉得这事跟谋杀案毫无关系。而且你们也没问。”郁洁说。
“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案发当天下午4点至6点之间你在哪里?”
“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下班后的确回去了一次,我怀疑我晾在阳台上的一条新裙子被李今收走了,所以我就去敲陈剑河的门,问他李今在不在他那里。”
“他当时怎么回答?”
“他说她已经走了。”
“你为什么认为李今会在陈剑河那里?难道李今平时有到陈剑河房间串门的习惯吗?”林仲杰问道。
“有这个可能,她寂寞的时候会去敲那边的房门,跟他们聊天。”
“跟陈剑河也聊得起来吗?”
郁洁一时答不上来。
“好像那天下午她跟陈剑河约好见面。我听到她在客厅里自言自语,说不知道陈剑河要找她谈什么,反正无论谈什么,她都只当笑话听。她好像是说给我们听的,大概想显示自己对男人永远有一套,就连陈剑河这样的老古板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当时我跟盛佳都在场,我们都觉得她很可笑。”过了片刻,她才说。
“看起来,那天她的约会真不少。听说她还给王英宝打了个电话,约他晚上见面。”林仲杰摸摸下巴,饶有趣味地注视着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现在她终于知道他究竟了解多少了。
“谁告诉你的,一定是王盛佳。”郁洁恼怒地皱了皱眉头。
“是王英宝告诉我的。他说你为了阻止他跟李今见面,你在上班途中给他打了个电话约他同在当天晚上见面。他说当他告诉你,他不准备回绝李今的约会时,你显得非常生气,在电话里骂了他足有5分钟。”
“他活该!”郁洁生气地说,“李今不过是又想耍他,但他却木知木觉,以为她碰到了什么难处,一心想当一个乐于助人的活雷锋。就因为分手的时候他曾经答应过以后无论她碰到困难,他都会帮忙,所以李今就利用了这一点。”
“看来王英宝对李今也不是毫无感情。”林仲杰故意说,这话让郁洁的脸上现出受伤的表情。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管怎么说,是他向她提出的分手,而且他至今跟我在一起。”郁洁倔强地说。
“那天你为什么回去?”林仲杰继续问道。
“我说了,我是去换一条裙子。”
“后来那条裙子有没有找到?”
“找到了,果然在李今的衣柜里。但那是在案发之后了,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我虽然看见了,但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我觉得在那种时候提出把裙子拿回来显得很不妥当。”郁洁平淡地说。
“你说你是专程回去换那条裙子的?”
“可以这么说。”郁洁的信心有些动摇了。
“为什么要换裙子?是为了晚上的约会吗?王英宝不是已经约了李今了吗,那你打算怎么做?换好新裙子去跟李今一决高下?还是准备根本就不让李今去赴约?”林仲杰盯着她问道,从她的表情他不难看出他已经触到了她的软肋,那天下午她很可能就是去找李今麻烦的。但是他没料到,她定力非凡。
“我只是想穿得漂亮点。”她思考片刻后回答道,“我不想输给任何人。”
“那天你回公寓后在自己的房间呆了多久?”
“一、两分钟而已。”
“我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没有,我没看到任何人。”郁洁说。
“后来你就马上去敲陈剑河的房门?”
“对。”
“你为什么要亲自跑一趟?打个电话不是更简单吗?”
郁洁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我打了,但是电话是忙音。所以我才会走过去敲门。”
“你有没有问陈剑河是谁在打电话?”
“他说是电话没放好。”郁洁说。
“你跟陈剑河聊过之后去了哪里?”
“我去逛了商场,这些我上次都已经说过了。”
“但我们没有在你提到的商场监控录像中找到你。那是怎么回事?”
“是吗?”她似乎很吃惊。
“你去了哪里?”他看着她,发现她的脸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发红,“你是不是去了王英宝那里?”
她抱起两个胳膊,表情严肃地思索着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对,我去了。”她最终承认,“我想看看他们究竟是不是在一起,因为陈剑河说她已经走了,所以我怀疑她没在约定地点等英宝,而是去了他的公司。”
“于是你也赶到了王英宝的公司?那时几点?”
“4点三刻左右。我看过表。”
“有没有人可以证明你当时在那里?”
“没有。”郁洁皱着眉头说,口气中有几分不耐:“警官,我并不知道有人被杀,不然我一定会好好安排我的不在场证明。”
“到了那里之后你做了什么?”林仲杰继续问道。
“我在他们公司对面的咖啡馆等着,他们就约在那家咖啡馆见面,但是我一直在那里等到7点钟左右,连个鬼影子也没看见一个,他们两个都没出现。所以最后我只能回去了。”郁洁把目光投向别处。
“有没有人可以证明你在那段时间一直呆在那家咖啡馆?”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咖啡馆里人很多,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注意到我。”
“也就是说没人可以证明你在那里?”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郁洁生硬地回答,“总之,我就在那里,我一直在那家咖啡馆等他们,但他们没来。”林仲杰端详着她,虽然打扮时髦,但远远算不上显眼,在市中心的时髦咖啡馆里,多的是跟她差不多年龄的孤身女性在那里消磨时间,在这种情况下,要指望哪个服务生清楚地记得她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是一年前。而另一方面,即便真的存在这样的可能性,也不能肯定她就清白,她很有可能在公寓杀死李今后,再装模作样地跑到咖啡馆里来。总之,她并没有不在场证明。
“那天下午王英宝被通知临时开会,所以他跟李今后来改约在第二天的下午,这一点他没告诉你吗?”
“我是几天以后才知道的。”郁洁不自然地说。“正因为不知道这事,才会在那里傻等。”
“事后你有没有把你在咖啡馆等他们的事告诉王英宝?”
“没必要。”
“你没有等到他们,当时你怎么想?”
“我想他们可能在别的什么地方找乐子。”她深吸了一口气。
看得出来,她很在乎这个男人。林仲杰想,他执意要跟李今见面的事一定让她很不舒服,按照王英宝的描述,当时她还曾在电话里怒不可遏地警告他,如果他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她就扒了他们的皮,根据她当时的情绪,她真的会忍气吞声地在咖啡馆里乖乖地等着吗,也许她根本从来就没进过那家咖啡馆。
“他是什么时候跟你说他跟李今改约的事?”
“李今出事后的三四天。”
“为什么这么晚?李今出事当天,你就应该明白她并没有去赴王英宝的约会,你当晚没问他?”
“对,我没问。因为我认为是李今取消了约会,所以他才没有在咖啡馆出现。她经常变卦。”
“他当晚没有跟你联系吗?”
“联系过。”
“你有没有把李今出事的消息告诉他?”
“对,我说了。”
“他当时没有跟你解释是他改的约会吗?”
“没有,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认为李今在王英宝心目中是什么位置?”
“这你应该去问他!”郁洁的口气突然变得有点冲,显然这话题让她很感冒。
“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林仲杰不瘟不火地说。
“我的想法?为什么你想知道我的想法?”郁杰瞪着他问道。
“因为王英宝有很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而你没有。”林仲杰简短地说。
“你是说如果我认为他对她仍有感情,那么我就成了嫌疑犯?!”郁洁一字一句地问道。
“那很可能就是杀人动机。”林仲杰随口说道。
“真是太可笑了。”郁洁干笑了两声,随后用充满嘲讽的语调说,“我干吗要杀李今?她已经输了,我为什么还要杀她?别忘了,英宝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他不可能撇下我去再去回过头去找她。他之所以会答应她的约会请求,只是因为同情她。”
林仲杰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如果她真的认为王英宝只是出于同情才答应跟李今见面的,她就不会大动肝火,也不会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特地跑回去换上漂亮的新裙子,或是到王英宝公司对面的咖啡馆苦苦守候。这一切都表明,她很担心王英宝会被李今用一根手指头重新勾回去。但林仲杰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想要眼前这个性格刚烈,自尊心极强的女人承认自己在感情上吃了下风或许会比让她承认自己杀人还困难。
“去年的8月1日下午4点至8点之间你在做什么,人在哪里?”林仲杰问道,他注意到她的双手因愤怒和紧张绞在了一起,青筋暴突。
“那是陈剑河的自杀日吗?”郁洁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想那时候我们正在四处找房子准备搬走。如果不是在看房子的话,那我应该就是在跟英宝约会。”
“请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好吧,我会去问盛佳,因为她有记事本。没准她能提醒我。”郁洁说
“那么9月29日上午9点至10点呢?”
“这我知道,盛佳上次已经问过我了,那天我们两个都有点拉肚子,所以她去医院看病了,而我留在家里休息。这些事我有点印象。”郁洁说。
“你对黄秀丽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郁洁摇了摇头。
“没印象。她是谁?”
“东方罗马旅馆的客房服务员。”
“就是陈剑河自杀的那家旅馆?”
“对。”
“为什么问起她?”
“她也死了。”林仲杰搜索着她脸上的表情。
“是吗?”郁洁显得漠不关心,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有一阵子她在雨花石公寓的906室做钟点工,你也许见过她。”不知道是不是林仲杰的错觉,他看见她的眼神里掠过一丝警觉。
“我没见过她。”她斩钉截铁地说。
林仲杰知道,她是在说谎。
4 接近答案 9 袁桥逃跑了
下午三点,林仲杰刚回到局里,20出头的小警员李成就急匆匆跑到他跟前向他报告,几分钟前,有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打来电话,指名道姓要见林仲杰,并且还在电话里一再声明这是性命攸关的事。若在平时,林仲杰压根儿不会理睬这种耸人听闻的电话骗局,因为他知道这多半是满腹怨气的老婆打来的催命电话,准又是让他早点回家吃饭,但今天,当李成把一个医院病房的地址递给他时,他知道事情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女人叫华青,名字很陌生,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准备去看个究竟。
他来到医院病房,向护士亮出了自己的证件,护士很合作地把他领到他要去的那个病房,并且一路上开始向他介绍女病人的伤情。
“她是昨天晚上被送来的,被打得不轻,断了两根肋骨,鼻梁也被打断了,还打落了两颗牙齿,左眼严重充血,不过还能说话。本来我们昨天就打算报警,但她坚持要自己跟警察联系,这边。”女护士把领着林仲杰走到拐角上的一间病房,打开门让他进去。
女病人听到有响动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虽然她的脸肿得厉害,而且头上还缠着纱布,但林仲杰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袁桥的现任女友,那个被称为小青的女子。
“感觉怎么样?”女护士走上前,麻利地拿起搁在病床旁边小桌上的体温表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还好。”华青费力地回答,她朝林仲杰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哀伤。“你好,林警官。”她轻声跟他打招呼。
“是谁干的?”林仲杰直接问道。
华青没有回答,她充满戒备地扫了一眼站在床边正在为她调整盐水滴速的女护士,很明显她不想在旁人面前开口。
女护士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她很快忙完了自己的工作。
“10分钟后别忘了吃药”女护士一边说,一边朝林仲杰点了点头,便迅速地离开了病房。现在,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是谁干的?”林仲杰再次问道。
“是他。”华青说,“袁桥。”
“因为什么事?”
“我把他送我的项链放到网上去卖,他很生气。我是想为他的公司筹点资金,最近他的情况不太好,他需要钱。”华青说起话来很虚弱。
项链?
“什么项链,什么样子的?”
“是一串非常漂亮的钻石项链,用白金雕刻的百合花上面镶嵌着钻石,那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我用他的网名在网上出售,他知道后非常生气。我不知道他那么在乎这根项链,他说我闯了祸。他真的非常生气。我觉得他不应该那么生气,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我给你打了电话。”华青微微闭起了眼睛。
林仲杰可以想像,当袁桥知道女朋友在网上公开出售那条要命的项链时他会有多恼火。
“跟我说说事情的经过,他是怎么知道的,是你告诉他的吗?”
“嗯。”她点了点头,“有人拍下了它,而且没有还价,我很高兴,所以我们说好当面交易,我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她,但是后来我想到要做这么大一笔交易,我一个单身女人在家里跟人家见面可能不太安全,所以我最后还是把事情告诉他了,我希望他能在家陪我完成这笔交易,但我没想到,他听了之后大发雷霆,他硬逼着我打电话取消了交易,我就跟他吵了起来,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很生气,于是就……”她没有说下去,眼睛里涌出了泪水。
林仲杰凝视着她的脸。她不漂亮,脸上有很多斑点,看上去挺邋遢,而且她的头发也又枯又黄,但林仲杰觉得她可能会是一个好妻子。
“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他问她。
“他那天无意中告诉我的,我知道你也不是他的朋友,你走了之后,他的脾气变得很坏,所以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谁。他说,警察想冤枉他,一直盯着他不放,这对他的事业很不利。”华青的声音很低。
“现在那条项链在哪里?”林仲杰问道。
“在他那里,他带走了。”
“那他在哪里?”
“他走了。昨天晚上,他带上了自己的东西和那条项链走了。”她显出异常劳累的样子。
“你知道他会去那儿?”
她摇了摇头。
“你是什么时候把项链送给你的?”林仲杰问道。
“今年2月9日,我的生日。”她眼神茫然。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到他们公司推销保险,后来就认识他了。”华青的眼睛盯着天花板,根本没注意到林仲杰脸上突然变得凝重的神色。
“那么你的职业是……”
“我是H公司的保险经纪。”她说。
终于,神秘的保险经纪浮出水面了,林仲杰的心因激动而狂跳起来,但他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你听说过雨花石公寓吗?”
“嗯?”她好像一开始没有听懂她说的话。
“你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那是袁桥以前住的地方。”
“你去过那里吗?”
“去过几次,我有客户在那栋公寓里。”
“你的客户在几楼。”
“11楼一个,5楼两个。”
“有没有9楼的?”
“9楼不就是袁桥住的那一层吗?我没有客户客户在那层楼。但我有几次拜访好客户曾经到9楼去找过他。”她说。
“去年的7月26日,你有没有去过?”
“那是什么日子?”
“袁桥没有跟你提起过那里发生的谋杀案吗?”
她的眼神陡然变得警觉起来。
“没有。他没说过,那事跟他有关吗?”
“被杀的女孩是他的邻居和同学,实际上,我怀疑袁桥送你的钻石项链就是死者的。”林仲杰平静地说
“不,不可能,他不会偷东西。”她的眼中显出惊恐的神色。
“请你好好想一想,去年的7月26日,你有没有去过那里。”林仲杰继续问。
“那天是星期几?”
“周五。”
“如果是周五的话,我应该不会去。因为那段时期我每个周五下午和晚上都在公司上课。是我给新的员工上课,所以如果你想查证的话会很容易。”华青看着他说道。
如果有几十个人可以证明她在为他们上课,那么也就是说,她不可能是他正在寻找的保险经纪,对于这样的答案,林仲杰颇感失望。他没想到案子中会出现两个保险经纪人,搞不好,还有第三个,第四个呢,林仲杰懊恼地想,这案子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保险经纪的存在与否毕竟只是是小事一桩,眼下他最关心的,还是不知所踪的袁桥。他为什么又要逃跑呢,那条项链究竟是不是李今的呢,如果是的话,又为什么会落在袁桥的手里呢,他实在非常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4 接近答案 10 不在场证明整理档案
备忘录
主题:雨花石公寓连环案的不在场证明
整理人:简东平
资料提供:根据警方现有资料及涉案人的口述整理
纪要:以下整理了与雨花石公寓三个案件中五名涉案人的行踪和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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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一:李今谋杀案
案发时间:2004年7月26日,4点-6点
案发地点:雨花石公寓902室
张兆勇:最初供述称整个下午都在电影院观看连场电影。后经警方讯问,承认4点左右在咖啡馆与客户谈生意,期间收到另一位客户的电话,取消了晚上的会面。于是5点左右离开咖啡馆,回到雨花石公寓。张兆勇自称在902室仅逗留了2分钟。经查实,张兆勇5点25分左右进入雨花石公寓,5点半左右离开公寓。
袁桥:最初供述称四点与客户分手去AA大卖场购物,直到8点才回到雨花石公寓。警方从张兆勇口中得知曾经看见袁桥的公事包遗落在雨花石公寓902室的客厅,经讯问,袁桥称其当天的确回过公寓。上午7点半左右他接到李今通过手机发来的短信,李今约他下午四点半左右在他的房间见面,经查实袁桥的手机的确在那个时间收到过一条短信。袁桥称其如约回到公寓后,目睹了陈剑河把李今抱上床的情景,于是异常生气的他立刻离开了公寓。之后,他称自己前往AA大卖场,先在卖场楼下的饭店用餐,随后就在卖场里闲逛。警方在7点左右从AA大卖场的监控录像中找到了袁桥,但是从下午四点至七点之间,袁桥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王盛佳:供述3点左右离开公司,为老板的太太和另一位重要客户去百货公司购买礼物。五点50分左右在百货公司楼梯口碰见老板的夫人,该夫人硬要王盛佳陪同一起购物,两人逛到7点45,8点左右在百货公司门口分手,王盛佳于8点半左右返回住所。王盛佳的说辞已得到这位老板夫人的证实。3点20分左右,有百货公司的职员证实曾经帮王盛佳打开寄存箱。但无法证实其4点至5点45之间王盛佳在何处,
郁洁:最初供述称案发时间,她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去逛了附近的商场,但警方在商场的监控录像中没有找到她。有邻居反应在四点多曾经看见她在楼道里出现。。经讯问后,她自述四点半左右曾经回过公寓,并且在902室门口与陈剑河有短暂交谈,之后在王英宝公司对面的咖啡馆一直呆到7点,无人证实。
吴立帆:在澳洲,已经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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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二:陈剑河毒杀案
案发时间:2004年8月2日晚 8点-10点
案发地点:东方罗马旅馆
张兆勇:在KK酒吧喝酒,跟一个陌生女郎搭讪,无人证实。酒吧老板和酒保都称每天晚上酒吧里的人都是又多又杂,所以已经不记得了。
袁桥:自称完全没有印象,可能是外出跟客户见面,也可能在家休息,无人证实。
王盛佳:自称在家看电视,无人证实。
郁洁: 印象模糊,自称可能外出租房子,也可能在与王英宝约会。无人证实
吴立帆:经证实,案发时在澳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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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三:黄秀丽坠楼案
案发时间:2004年9月29日 10点左右
案发地点:东方罗马旅馆
张兆勇:跟朋友一起去南京旅游,但是不愿透露对方的姓名。无人证实。
袁桥:在办公室独自整理销售资料,无人证实。
王盛佳:前一天跟郁洁外出就餐,结果导致腹泻,当天上午向公司请假后去医院就诊,有病例记录可以证实。
郁洁:自称因为前一天吃坏了肚子,所以独自请假在家休息,无人证实。
吴立帆:经证实,案发时在澳洲。
4 接近答案 11 陈剑河的收藏
简东平在客厅里足足等了20多分钟,陈剑蓉才满头大汗地从里屋出来,她的手里捧着一个满是灰尘的方型饼干铁盒,从铁盒表面的锈迹斑斑不难看出,这的确是多年以前的东西了。陈剑蓉把它放在耳边使劲摇晃了几下,铁盒里发出几叮叮嗵嗵的声响、
“我只找到这个。”陈剑蓉一边说,一边用把铁盒递给简东平,“我想这肯定是他的东西。”
简东平迫不及待地打开铁盒,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立刻展现在他面前,一个口哨、几个玻璃球、一颗牙齿、几个已经破损的香烟牌子、一把钥匙、几张年历片、一个玩具木头小兵……这很可能的确是陈剑河的百宝箱,但是这里面的东西应该并不是他最钟爱的收藏,简东平不禁有些失望。
“这就是他全部的收藏?”他回过头去问陈剑蓉。
“我不知道,应该是吧。”陈剑蓉困惑地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吗?难道这不是你需要的?”
“应该还会有别的。”简东平肯定地说。
“那你等一等,我再去找找。”陈剑蓉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就又冲进了幽暗的小房间。
这是简东平第二次光顾陈剑蓉的住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这次他所看到的陈剑蓉看上去比上次精神多了,房间里的霉味也不像上次那么浓重了,烟缸里也没有残存的烟头,显然她正在慢慢恢复。他要求她为他找寻陈剑河的收藏,她十分合作,虽然收获不大,但看得出来,光是他下达的这个任务就足以让她精神百倍。
简东平知道陈剑蓉有可能还会在那间小屋忙一阵,于是他仔细观察铁盒里的宝贝,那里面的牙齿和钥匙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谁的牙齿呢,这又是什么地方的钥匙呢,他知道很多人都有搜集自己牙齿的怪僻,难道这是陈剑河自己的吗?这钥匙又是作什么用的呢,他为什么精心将它藏在这个铁盒里呢?
这时,他身后传来陈剑蓉的声音。
“没有了,我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他以前念书的时候教科书,我都卖了,剩下的就只有衣服和鞋子了。”陈剑蓉气喘吁吁,一边用纸巾擦拭着额上的汗珠。
“他有没有藏书?”
“他有一些书,你刚才已经都看过了。”陈剑蓉困惑地瞅着他。
“就那些吗?”放在角落里的那些书,他早就看过了,那里面没有他感兴趣的东西,他相信陈剑河也没兴趣,所以才会看完之后扔在了这里。
“他很少买东西。他没有多少钱玩收藏。”陈剑蓉说。
“他的收藏应该是不需要花钱的。”简东平的目光在房间里游移着。
“你究竟在找什么?能告诉我吗?”她急切地望着他。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几张照片,也许是记事本,也许是他写的诗或日记。诸如此类的东西。”简东平说。
“诗?”陈剑蓉显然对此毫不知情。
“对,他的老同学说他写过一些。”
“我不知道。他从来没拿给我看过。”陈剑蓉小声说。这一点,简东平并不意外,就像大部分孩子不会把自己的日记拿给家长看一样,生性孤僻的陈剑河如果曾经把自己写的诗歌拿给姐姐看,那才是天大的怪事。
“他是不是有个蝴蝶标本?”简东平突然想到。
“对,有一个,他把它当宝贝一样总带在身边,有时候还拿出来跟它说话。但是后来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我已经好多年没看见它了。”
“ 谁送给他的?”
“是一个以前住在我们小区里的生物老师,他很喜欢外出旅行,就是他把蝴蝶送给我弟弟的,那好像是他自己到森林里捉来的。我觉得是很不值钱的东西,但我弟弟很喜欢。”陈剑蓉自我解嘲地笑笑。
“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个蝴蝶吗?”
陈剑蓉摇摇头。
“我想他只是把它当宠物。其实他也需要伙伴。”她悲哀地说。
简东平把目光移向别处。
“听说他还喜欢在弄堂口的废品站里找旧书看。那个废品站现在还在吗?”
“废品站是没有了,不过宋伯还在,现在他就在弄堂口的鞋摊旁边坐着,有生意就做,没生意就打瞌睡。以前宋伯的废品站是我弟弟最爱去的一个地方,宋伯很喜欢我弟弟,他们也可以说是忘年交了,宋伯没有家人,所以一直把他当自己的孩子。”陈剑蓉的眼睛里露出温情。
“可以带我去拜会一下宋伯吗?”简东平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不知道他的猜测是否准确,但他知道,事情的发展总有其因果关系。如果那些收藏对陈剑河来说非常珍贵的话,他一定会放在一个他能够信任的人那里,当然这个人不会是他凶悍的姐姐,他怕她,一定生怕她会动用家长制的权利毁掉它们,那么就只有朋友了。这么看来,没多少文化,却把他当自己孩子看待的老人宋伯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他一整天都会在废品站里。”陈剑蓉快速说,说话间,她已经开始换出门的鞋子。
简东平连忙带上铁盒走出门去。
“这个就先留在我这里吧。”简东平说。
“当然。只要以后别忘了还给我就行了。”陈剑蓉一边说,一边紧跟着他走出了家门。
出门之后,由她带路,两人朝弄堂口走去。陈剑蓉的步履飞快,神采奕奕,简东平发现为弟弟平反的信念似乎让她的生活变得有生气起来,但是她又能支撑多久呢,简东平悲哀地想,即便过段时间,陈剑河的案子有了答案,人死还是不能复生,到那时,她是否又会把自己重新埋葬起来吗。想到这儿,简东平不禁同情地瞥了她一眼,
宋伯是个60开外的白发老人,五短身材,穿着件蔵青色的旧罩衫,他一看见陈剑蓉黑黑的脸上就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显然,他们已经是老熟人了。陈剑蓉为简东平作了简单的介绍后,三人就开始攀谈起来了。
“我弟弟以前最喜欢到宋伯这儿来了。”陈剑蓉跟简东平说。
“是啊,陈剑河这小孩跟我很投缘,以前常常在我这里玩,有的时候我这里忙不过来,他也帮着干点活。”宋伯一提起陈剑河目光就变得柔和了。
“宋伯以前总是夸我弟弟呢。”陈剑蓉说。
“他是个好孩子。就是运气太背。”宋伯表示赞同。
“宋伯,您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简东平问。
“他是个很老实本分的小孩,从来不会跟人家吵架打架,总是安安静静的。他的脾气好得不得了,我真搞不懂他怎么会杀人呢。这世道可真是怪啊。不过世界上的冤案也多的是,我以前的一个战友,就是因为跟一个拒绝跟一个女人结婚,结果被那女的告了个强奸罪,结果坐了9年牢呢,谁说得清楚。总之,这孩子的运气太背。运气这东西最说不清楚了。”宋伯长叹了一声。
简东平知道一旦说起冤假错案,宋伯这个年龄的人一定会在这个话题上说个没完,所以他赶紧转移了话题。
“他在您这儿都干些什么?”简东平问道,“是不是一直都是在看书?”
“主要是看书,”宋伯嘿嘿笑着说,“但他有时候也找些别的来看。”
“别的?您指什么?”简东平问道。
“反正有字的东西他都很感兴趣,还有就是照片,他喜欢收集别人扔掉的照片。这小子记性不错,他能在马路上认出那些照片上的人,有一两次他还指给我看来着。”宋伯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
“他还搜集这种东西?”陈剑蓉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还会把人家撕掉的信件收集起来。粘好后看人家究竟写了些什么。”宋伯混浊的眼睛里现出调皮的神情。
“他有没有把那些信件拿给你看过。”
“那倒没有,我识字不多,眼睛也不好。青光眼。”宋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他干吗要收集这些东西?”陈剑蓉回过头来问简东平。
“好奇。”简东平答道。
“可是……”陈剑蓉还想说什么,但简东平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问宋伯:
“您知道他收集的那些照片和文件在哪里吗?”
宋伯分别看了看两人,没有马上回答。
“宋伯,你一定知道在哪里。”陈剑蓉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它在我家里。高一就开始在放在我这儿了。他说他放在家里怕被你发现,”宋伯笑着看了一眼陈剑蓉,“我对他说,把东西放在我这里没问题,反正我家里也没有别人,他可以想放多久就放多久。后来我还给了他一个别人不要的旧柜子,又给了他一把锁。”
“那柜子现在还在吗?”简东平冲口问道。
“在。还好好的在那里呢。”宋伯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陈剑蓉说,“本来陈剑河不在后,我应该把柜子还给你的,但是我对那孩子也有点感情,所以也想留个纪念。。”
陈剑蓉体谅地拍了拍宋伯的的肩膀。
“没关系,宋伯。谢谢你一直保留着我弟弟的东西。等事情结束后,你可以继续留着那些东西。现在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真的吗?”宋伯很意外。
“当然,我想我弟弟更愿意由你来保管。”陈剑蓉轻轻叹了口气。
“那也是。”宋伯毫不客气地承认。
“能带我们现在就去看看那些东西吗?”简东平急切地问道。
宋伯利索地站起身。
“走吧。我家就在前面1号的底楼。陈剑河的柜子就在那里。”宋伯朝前方几十米开外的一个门洞指了指。
几分钟后,三个人便来到宋伯的家。这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单身老人的家,宋伯也没客套地给他们倒茶,而是径直把他们带到一个立式的木制柜子前。柜子很旧,表面的黄漆都已经斑驳脱落,但看上去仍然很结实。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柜子。但我没钥匙。”宋伯问道。
“我们可以砸开它。”陈剑蓉说。
“等一等,让我试试看。”简东平从铁盒里拿出那把钥匙,他看见陈剑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
简东平把钥匙插入锁孔,正正好好,他小心地转动着钥匙,心脏咚咚直跳,只听到叭嗒一声,柜门居然豁然开朗。真的是这把钥匙!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听到陈剑蓉身后发出了一声欢呼。
“太好了!”陈剑蓉说。
简东平打开柜门,里面果然放了许多东西,他粗略地翻了翻,有不少书和旧文件,还有几本影集。“那红色的海螺封面一下子就让我认出了它”,陈剑河给他的信里曾经这么说,简东平仔细翻找柜子里的东西。这项工作并不困难,因为柜子里的东西并不算多,而且整理得很干净,他很快就在几本书的后面,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在案发前,被陈剑河的同学偷走的那件东西其实是一本精心设计过的影集。
扉页上写着一句话:“照片是骗不了人的。”
简东平大致翻了一翻,发现陈剑河把搜集到的每张照片端端正正地贴在每一页的左上角,有些照片上有明显的裂痕,然后他用蓝、红、黑色不同颜色的圆珠笔,在每张照片的后面都写上了自己的评语。
在某个女人照片后面,他用红笔写道:“你很漂亮,但是你太俗气,四处招摇真的让你那么快乐吗,你为什么就不明白,那样的你只会像尘埃一样轻贱地死去,你为什么愿意跟那男人出去,你不知道他对你的企图吗?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但是我不说,那太脏了。我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流泪的。”
什么意思?
很多照片后面都有类似没头没脑的评语。但是,眼下简东平感兴趣的还是,残缺不齐的那一页,他发现要找到这一页一点都不费事,就像是为了提醒他,陈剑河在那页的边上贴了一张黄色的小纸条,而简东平很快发现,在那页上,的确缺少了一件重要的东西,是一张照片,它被人撕掉了,被撕掉的地方还遗留下照片的一个小角,简东平惟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张彩色照片。
陈剑河在照片后面的空白处用黑色的笔如此写道:
“真的有那么恨吗?有的,我了解,我了解。
真的只能那么做吗?是的,别无选择。
后悔吗?不,一点都不。
真的是恶毒残忍的行为吗?是的,很残忍。
没有比剥夺别人的生命更残忍的事了。
聪明吗?好聪明,从来没有人像我们这样聪明,谁会知道呢?
快乐吗?对,好快乐。
心痛吗?是的,很痛。
害怕吗?是的,很怕。
那感觉像什么?像站在老鼠夹旁边的老鼠,像屠刀边瑟瑟发抖的小牛。
孤独吗?是的,好孤独,我们已被从众人中分离开,但那也很迷人,不是吗?
如果时间倒流,还会那么做吗?当然,当然。
这是命运吗?是的,是的,这就是命。
死亡是什么?我想只是改变了住址。
如果你是为爱而死,那我就是为了真理。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了解你,那就是我。
我的名字?就叫我暮眼蝶吧。”
陈剑河那些晦涩的充满主观色彩的评论令简东平兴趣浓厚,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才会令他写下那些语句的,他究竟窥探到了多少别人的秘密,他又参与了多少呢,红黑兰这三种颜色究竟又表示什么意思呢,这些收藏是不是才是最后令他一脚踏入死亡的原因呢。他决定把陈剑河的所有收藏都带回家好好研究,于是在征得了陈剑蓉的同意后,他把柜子里的东西统统搬上了车。
“他为什么会写那些东西?”他完成搬运工作后,陈剑蓉突然问道。
“当然是为了表达感情。”简东平知道,大部分人写日记是把自己的感受和经历写下来自娱自乐,而陈剑河则是通过评论别人的经历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即使只是写给自己看,他也有所隐藏,这是一种过度谨慎的做法。
“他干吗要收集那些照片?那些人他根本不认识。”陈剑蓉似乎十分困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简东平带着安慰的口吻对他说。
“是啊。你说的对。”陈剑蓉笑了笑。
“你弟弟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我想在车上的那些东西里,我一定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那里会有凶手的影子吗?”陈剑蓉充满期待地抬头望着他。
“也许。”
一阵沉默。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有件事在简东平的心里已经盘桓了很久。
“你问吧。”
“你是否怀疑你弟弟喜欢男人。”简东平直截了当地问道,他看到陈剑蓉的脸上笼上了一层阴云,他停了下,继续说,“不然你不会到齐红那里去确认你弟弟曾经跟一个女孩的关系。”
陈剑蓉惊讶地看着他。
“对,我,我没法不这么想”陈剑蓉结结巴巴开口时,口气里带着恼恨,“我在弟弟的遗物中看到一个打火机,本来我不知道那个打火机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他很爱惜地把它放在一个木盒子里,我觉得很奇怪,于是就去问张明,他说那是同志酒吧的打火机。而且他从来没有女朋友……”
“但他也没有男朋友,他几乎没有朋友。”简东平平淡地说。
“你是在否认我的看法吗?”陈剑蓉眼睛一亮。
“我想那个打火机是个礼物,”简东平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究竟送礼物的人是男还是女,这仍然是个问题。”
“那么你认为,我弟弟有这种倾向吗?”
“我想看完那些东西后,我就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简东平指了指车。
陈剑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但我还是很想知道。”
“我明白。”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过了一会儿,简东平问道。
“当然可以。”陈剑蓉答地很爽快。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但是陈剑河故意绕远路去上学。”简东平说
“对。”
“可以带我走一遍那条路吗?”
“当然可以,那条路上没什么变化,10年了,还是老样子。不过你为什么突然对那条路感兴趣?”陈剑蓉十分不解。
简东平朝她笑了笑:“我现在觉得陈剑河做每件事都有他的道理。我想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走那条路,在那条路上他究竟能碰到谁?”
陈剑蓉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微笑着说:“好,那就走吧。”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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