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们该真么办呢?”王子进问道。
“还能怎么办?自是将那桶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绯绡说着,已经钻到那绳圈里
面去了。
王子进见了也跟着钻了进去,看了地面上黑色的圆圈,不由触目惊心,“这里面不会
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能有好的东西才怪?”绯绡说着,已经动手挖起土来。
王子进见了,忙也找了树枝帮他,那桶埋的甚浅,只几下便露了桶盖出来。
黑夜之中看去,那是一只上好的楠木桶,盖子上的箍圈手工也是甚好,王子进忙用袖
子将上面的浮土扫去,这才发现那上面贴了一张咒符的封条。
那桶,默默的在黑色的土里狰狞着,王子进见了不由害怕,明明只是一只桶而已,却
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绯绡,我们还是不要打开这只桶了~,我怕~”王子进道。
“你怕什么?”绯绡问道。
“我怕里面埋的是一具尸体!”他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怕大声会将自己吓着。
绯绡看了看他,道:“你和我想的一样,这里恐怕就是埋了一个人~”
“那我们还是不要开了!”王子进实在是害怕。
“不行,不开这桶,便不会知道真像!”绯绡说着,已经拿了刀去砍那桶盖,“一切
秘密,都在这桶里!”
那桶盖的封条遇到绯绡的刀刃,竟是发出了一道刺目的光芒,晃得王子进睁不开眼睛
。
再睁眼时,只见那桶盖已经破了一个大洞,那封条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了一般,冒着
缕缕白烟。
王子进忙小心翼翼的向里面看去,只见里面一层一层扑满了庙里的黄纸,看起来倒像
是金色的落叶一般,就是一股腐败的味道让人无法忍受。
“这股味道也太难闻了一点~”王子进说着缩了头去,拿手掩了鼻子。
“等一会儿散了就好了!”绯绡说道。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绯绡一片一片将那黄纸拿开,那纸的背面都是弯弯曲曲的咒符。
全都拿完了,足有一百余张,真如落叶一般,铺了满地。
只见拿黄纸拿光了,里面是一副绫罗的衣袖,上面绣满了牡丹,很是精致华美的样子
。王子进见了奇怪,拿了树枝挑起那幅衣袖,衣袖竟一丝一缕的破败了。
“你说这里埋的是谁?”王子进问道,这上好的绸缎已经让他想起一个人,那个半夜披了绸缎的披风来这里痛哭的人。
绯绡却并不答话,将上面盖着的那件朝服一把抓了起来,只见一具尸骨穿着极为华美
的衣服蜷缩在里面,那尸骨已经看不清眉目,看那衣服和身形,似是一个十三四岁女孩的
尸体。
王子进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一下坐在地上,“这,这是谁?”
“你看这像谁?”绯绡问道。
王子进忙壮了胆子探头看去,那身形,那姿态,像极了一个人,不由脱口而出:“宝云!”
“不错!就是我~”后面突然想起一声娇脆的声音。
王子进听了,吓得打了个哆嗦,回头一看,宝云正站在他们身后,小小的身影,在夜
色中看了竟有些飘忽不定的感觉。
“你可来了!我等你好久了!”绯绡道。
那宝云的眼光甚是迷离:“胡公子,你的魂魄在我那里也有数日,怎么就是不能体会
我的苦处?”
绯绡摇了摇头道:“你这般下去不是办法,要到何时才是尽头?”
王子进听了他们的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忙拉了拉绯绡的衣袖:“这是怎么回
事?”
绯绡看了看宝云道:“这‘桶井之术’便是制造一个怨鬼的法术,将人活活的埋在一
处怨气极深的地方,下了咒语,待那人活活的死后,便是一个人为的冤鬼了!”
王子进听了不由心寒,看了看那桶中的尸体,死时确是十分痛苦的模样,不由心中一
寒,这女孩对自己竟也如此狠毒。
“胡公子,我庀佑这城,又有什么错吗?干吗总是几次三番和我过不去?”
“姑娘,你也别要留恋了,赶快超升走了吧!”王子进见她可怜,连忙插口道。
“超升?超升?”那宝云的脸看了看天:“你没有看到那么多的咒符吗?那便是不让
我超升的符咒!超升,谈何容易?”声音甚是凄凉。
话刚说完,一只手突然暴长,就要去抓王子进面门,王子进说的好好的,只见一只青
色的爪子直冲自己过来了,不由吓得呆了。
只听旁边绯绡叫道:“干什么?”一把长刀就出去了,那手“当”的一声,抓到刀面
之上,又缩了回去。
绯绡推了子进一把,将他推到一旁,“我们是助你脱离这困境的,你怎地如此?那下
咒之人是谁?”
宝云却不去理他:“要是我走了,这城又该如何?”说着,便又去抓绯绡了。
王子进见他们二人一会儿便斗在一起,不由捏了把汗,正看得出神,颈上突然一凉,
却是一把钢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王子进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是谁?回头一看,只见一副紫色的道袍,看那
样子,便是紫阳了。
“那个狐狸!莫要斗了,现下你的朋友已经在我手中了!”声音果然就是紫阳。
“紫阳,紫阳你不是捉鬼的吗?怎会放了这样大的鬼在旁边不理?”王子进叫道。
哪知刚刚说完,自己的脸上就吃了痛,一看,竟是那张谦富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那满 面红光的脸,因着气氛越发红了:“谁说?谁说我女儿是鬼?”说着,竟有眼泪顺着皱纹 的沟壑淌了下来。王子进见他如此哀伤,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 么和紫阳搅和在一起?
绯绡见了情势,忙收了手,紫阳见了,忙道:“宝云,快将那妖孽杀了!”
宝云却是不理他,只是痴痴的看着绯绡,眼中尽是不舍与悲哀,现下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那宝云原是极喜欢绯绡。
“宝云,你怎么这么傻,你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吗?”紫阳叫道。
那宝云还是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到,一双明亮的眼里,似乎只有绯绡一个人。
正僵持间,王子进只觉脚下一软,却是地上的土地都变成了沼泽,软软的不受力,吓
了一跳,忙拼命抽腿,却是越陷越深,后边紫阳也是一惊,也和他一起挣扎,两人正惊慌
间,那泥水中又长了枝蔓出来,越长越快,转眼便将二人缚住了,紫阳挥刀拼命砍了几下
,却是无济于事。天地竟是瞬间扭转了一般。
王子进吓得呆了,只觉那泥水已经到了胸口,那边紫阳已经完全陷了进去,忙拼命挣
扎,正惊慌失措,就听耳边绯绡的声音想起:“子进,子进,这只是幻术,保持心中空明
,趁现在快逃吧,我也不知能拖他到何时~”
王子进听了,神智不由一清,睁眼一看,哪有什么沼泽,泥水?旁边的紫阳一脸痛苦
,举着刀,正费力的呼吸,似是真的陷入了沼泽中一样。王子进见了,忙一把推开他,拔
腿便逃。
他这一推,紫阳倒是回过神来了,见王子进逃了,不由气急,指着绯绡道:“你这死
狐狸,还不快快受死?”
“嘻嘻,”绯绡见计谋得逞,又是一脸嘻皮笑脸,“你又能把我怎样?”
“怎样?你说呢?”说着,紫阳从道袍中拿了一个纸人出来,闭了眼睛,口中竟是念
念有词。
绯绡和子进相视一看,不知他在耍什么花招,却见对面的宝云,突然很是痛苦的样子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要,不要,我不要在他面前变成这个样子~”
说着,双手不停的往自己身上抓去,那边张谦富见了,急忙跑过去,“宝云,宝云?
你这是怎么了?”
宝云却是一挥手,将他打在一边,再抬脸时,只见那清秀的脸上,竟是血肉模糊,王
子进见了,不由吓了一跳。
“我怕人吧?这边是我死时的样子,那桶里好闷啊,无法喘气,便将自己抓成了这个
模样!”说着,眼泪顺着那皮开肉绽的脸上流了下来。
那边紫阳道:“赶快将他杀了!”说着,两手又动了一下手中的纸人。
那宝云便“突”的一声跳了起来,跃过王子进的头顶,冲了绯绡去了,王子进只觉上面掉下几滴血雨,不知是她的眼泪还是鲜血,不由得心伤,这泪,是为谁而掬,是为她自己,抑或是她可怜的爱情?
绯绡见她过来,一闪身就躲了过去,宝云这一扑便落了空。那边紫阳见了,不由气急:“宝云,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宝云满脸都是泪水,甚是可怜的样子,手却未曾停过:“胡公子、胡公子,你快走吧
,我要是使出全部力气,你不是我的对手!”说着手上却是一下狠似一下。
绯绡的身子甚是轻巧,辗转腾挪,她却伤他不得,还边躲边道:“宝云,那紫阳便是
下咒之人吗?”
宝云却并不答话,一张脸上血肉模糊,只有眼睛美丽清澈,看不清什么表情,却是眼
泪不停的流了出来,混着血水,滴在绸缎的衫子上。
王子进见她实在可怜,便捡起地上的钢刀往紫阳的旁边冲了过去。
“你这狠心的道士,赶快受死吧!”说着,手起刀落,便朝他的胳膊上砍了过去。
紫阳见他冲过来,嘴角却牵出一丝微笑:“你这笨蛋书生,刚刚被你逃了,现在又自
己跑来送死!”说着,一闪身就躲过了刀锋,再一伸手便朝王子进的手腕来了一记。
王子进只觉手腕一阵剧痛,,钢刀拿捏不住,脱手而飞,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后脑
又被人用手肘打了一下,这一下打的他眼冒金星,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那紫阳见他倒了,伸出一只脚踏在他胸口,王子进只觉胸口似有大石压着,喘不过气
来,本以为这紫阳很好对付,哪想竟是这样厉害。
只见紫阳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倒是像在看什么有趣的物事,“你知道吗?呆子,我
这脚上的力使多几分,你便会肋骨碎裂而死,可是我要不让你死,我要让你看那狐狸怎生
被人杀了再踩死你!哪怕是一只臭虫,我也要让它在最痛苦的时候死去!”
“你有病!哪里有你这样的道士~”王子进刚骂了两句,便觉踏在自己身上的那只脚
突然发力,一口气上不来,却是差点晕死过去。
那边绯绡和宝云斗的正欢,却是无暇顾及他了,只是两人一进一退,一守一攻,倒像
是在跳舞一般,一见就是两人都是处处手下留情。
紫阳见了,不由急了:“宝云!你还真的以为他会喜欢你吗?你看看你的样子,谁会
喜欢你?”
宝云听了,却是哭得更厉害了:“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的,只是我喜欢他还不行吗?
”
绯绡听了忙停了手:“宝云,你莫要这样,等结束了这事,我便带你和子进一起走!
”
“这可是真的?”那宝云听了很是欢喜的样子。
那边紫阳见她心软,叫道:“他怎会带你走,你的身躯还埋在桶里,你又怎能和他走
?他是在骗你!”
宝云听了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你是在骗我?”
绯绡见了不知如何回答,支吾道:“我会想办法带你走的~”
宝云听了,知他是没有办法,向着天空苦笑了两声:“谁都在骗我,骗我,父亲说让我当什么圣女,却让我变成了冤鬼,我才十三岁啊,便被活活的埋在那桶中死了。什么都不明白,什么幸福和快乐都不知道,便死了。现下你也来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那边紫阳见了,很是高兴:“宝云,宝云,我不会骗你,何时都不会遗弃你,现下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说着,又双掌合十,将那纸人放在手心当中,又是念念有词。
王子进见了知是不好,却眼见着使不上什么力气。只见那紫阳突然抬起眼睛道:“宝云,你恨吧,你越是憎恨,力量便越是强大!”
那边只见宝云哀号一声:“胡公子,你快走吧,便是你如何对我,我也不能杀你!”
绯绡却站着不动:“宝云,我要陪着你,不论你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帮你!”
那宝云听了,脸上牵出一丝幸福的笑容:“此话当真?可是晚了,宝云不再是宝云了
,你快快逃了吧~”
说着,便低了头,没有了声息。王子进和绯绡不由纳闷,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接着,四野里像是响起了哀号声,一阵强似一阵,王子进不知发生何事,一种不祥得预感涌上心头。
只见突然间,不知哪里冒出许多冤鬼,围在宝云周围,宝云眼中精光一闪,指着绯绡恶狠狠道:“吃了他!”那模样与方才却像换了个人一样。
那几十余名冤鬼听了指令,边都冲绯绡冲了过去,都是长了大口,口中口蜒直流。
绯绡见了,长刀一挥,便有一排到了下去,可是那些鬼怪却前仆后继,并不害怕,一拨倒下,又有一拨冲了过来,连着砍了几刀都是不能完全趋散,只见多,倒是一点不见少。
绯绡正忙于驱逐那些冤鬼,突然觉得头顶一黑,月光被挡住了,忙抬头看去,只见宝云正被一干冤鬼托着,竟飞到自己头顶。不由心下一惊,只听她大叫一声: “受死吧!”一只泛着青光的手便抓了下来,绯绡见了,忙伸刀一格,下面却是露了缝隙,那宝云见状嘴角牵了一丝笑意出来,下面的冤鬼见有机可趁,都张着大嘴扑了过来。
“哪里有那么容易?”绯绡说着,竟是一跃,一刀便向上面的宝云砍去,宝云见了吃了一惊,躲避不及,竟是被他砍中胳膊。
王子进见绯绡占了上风,不由高兴,却见情势突变,那刀竟是砍在她的胳膊里便拿不出来。绯绡见了,不由一惊:“绞粘咒!”往紫阳那边看去,果见他在那边念念有词。
宝云见他受制,另一直手便冲着绯绡的胸口抓了过去,绯绡脚下无处着力,这一下眼看是躲不开了,忙一闪身,让开了要害部位,那手却还是生生的抓到了他的胸口,透胸而过。
王子进见了,不由傻了,眼见绯绡的衣衫一会儿便被血染红,知他是收了重伤。
哪知绯绡抱着宝云的手,竟也露出一丝笑意,宝云倒是惊惶失措,只听绯绡道:“这绞粘咒,比起你的如何?”
说着,那边被夹住的长刀竟“呼”的一声消失了,宝云和紫阳同是一惊,不知他在玩什么花样。
接着宝云眼前红光一闪,那条穿在绯绡身体里的胳膊竟是硬生生的被砍了下来,绯绡的那把刀,却是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左手了。
两人都是受了重伤,同时掉落在地上,宝云收了创,那些冤鬼也跟着消失了,怕是她
无力驾驭他们了。
紫阳在那边见状不妙,又继续道:“宝云!宝云!快趁此将他杀了!”
宝云在地上却慢慢的爬了起来,冲着绯绡一点一点的爬了过去,爬到绯绡身边,伸出
仅存的一只手,慢慢抚摸着绯绡的伤口,“胡公子,这是宝云伤的吗?对不起~”说着,
眼泪竟是又流了下来,似是恢复了神智。
王子进见她残了肢体,还是惦记着绯绡,不由被她感动,这小小女孩,一番爱意似波
涛洪水,都要将周围的人都淹没了才行。
那边紫阳见了,又叫道:“宝云,你这是干吗?只是一只冤鬼而已,还奢望些什么?”
话音刚落,紫阳竟觉得胸口一凉,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便见一柄钢刀透胸而过,那
刀尖上,还滴着自己的鲜血。
王子进在下面被他所制,只觉上面一股鲜血扑面下来,还带着人的体温,夹着一股腥
气,不由一惊,忙回头看去。
只见张谦富手持着钢刀,从后面插到紫阳身上,他一脸老泪,混着紫阳的鲜血,哭道:“不许,不许任何人说我的女儿是鬼?她不是鬼,是我的女儿啊!”
紫阳似是不信这个事实一样,捂着胸口,瞪大眼珠,慢慢的到了下去,血水将地面染成了红色。
这一下变故,确是令在场的几人都吃了一惊。王子进失去了控制,忙一起身从地上爬
了起来,一把将紫阳手中的纸人夺走。往绯绡那边跑去。
只见绯绡的右胸被宝云的手穿了一个大洞,鲜血不停的往外涌。王子进见了,忙撕了
衣袖,帮他堵住伤口,无奈那血水竟如泉涌,一会儿半副衣袖便湿透了。
“绯绡,绯绡你不要死啊!”王子进哭道。
绯绡抬起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摸了摸王子进的头:“呆子,我不会就这样死了的,我若
死了,谁来保护你啊!”
“胡公子,你很痛吗,都是宝云害的!”宝云在一边哭道。
“不关你的事,我还砍了你一条臂膀下来呢,你不恨我吧?”绯绡说着坐了起来,那
血又不停的涌出。
“不恨,宝云本就已经死了,也没有实体,这都没有什么~”
“嘻嘻,那就好,我答应了带你走,现下这紫阳也收拾了,我想个办法将你的魂魄带走便是!”说着,将宝云的那只断手用力的拉了出来。王子进见了,忙又帮了他去包扎,免得血水流得更多。
宝云听了这话,极是欢喜,冲张谦富道:“爹,我同胡公子走了,你可答应?”
那边张谦富瘫坐在紫阳旁边,已经吓得呆了,听她这样一喊,才回过神来。只见不远处宝云断了一只胳膊,劈头散发,脸上全是一道道的抓痕,小小的身体坐在地上,甚是可怜,脸上却是一副幸福喜乐的表情。
张谦富看着,泪水又模糊了双眼,忙点头道:“走吧,不要挂念爹了,爹对不起你~”说着,又哭了起来:“都是爹不好,财迷心窍,被这妖道所骗,哪知却断送了你一生的幸福!”
王子进听了,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张谦富听了,突然扔了钢刀,抱头痛哭起来,声音甚是凄惨。王子进见状不由着急,却也无法说什么。
那张谦富哭了一会儿,抬头道:“三年前,三年前这里突然几个月之间便变做一座鬼城,我的生意也作不下去了,可是自己已经老了,又无法像以前一样背井离乡的奔波了。
”
说着,指着紫阳道:“这妖道便跑来找我,说有办法让我的生意继续下去,但要我帮他盖一座道观!”
“你便答应他了?”王子进眼见事实如此,但又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亲爹会把女儿活活杀死。
张谦富听了,又是涕不成声。顿了一顿,接着道:“他骗我,他骗我,说是会为我造一个圣女,我便骗了宝云跟他去了。”
“哪知?哪知,宝云这一去便没有回来,倒是那道士留在我这里的一只木刻的小人,慢慢的长了皮肉出来,变做宝云的样子。”他说着,又哭了一通,接着道:“我开始也是十分欢喜,可是,可是那宝云却不会长大,长了两年还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我来到这里,那天风好高,夜好黑啊!”他说着,目光出神,仿佛又回到那个黑夜,“我来到这里找事情的究竟,可是我找到了什么啊?找到了什么~”说着,肥胖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往那埋桶的方向走去,“我找到的是已经死了的宝云,死了两年的宝云~”
王子进见了他的样子,不由害怕,也不敢问了,忙又跑了回来。
那边宝云见了,悠悠的道:“爹,我从未恨过你,那日紫阳拉了我的手,对我说要带我去找死去的母亲,我便知道自己不会再活着回来了!”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是我自愿钻到那个桶里的,是为了能见到死去的母亲,是为了能让你重新开心起来,这一切,都不关别人的事,不关别人的事~”
王子进扶了绯绡道:“你说这事可怎么办?”眼见这对父女的神智好像都不是很清醒的样子,确是十分棘手。
“我要言而有信,自是要想法将她带走~”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一个声音道:“将她带走,却又谈何容易~”
王子进听了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那紫阳并没有死,从地上慢慢的爬了起来。
“你这妖道,怎么还没有死!”王子进见了,便要跑上去拼命!
那紫阳却仰面朝天,大笑了几声,“我是妖道,我是妖道啊~,可是没有我这个妖道,那丰都城又怎会有今天?”
“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绯绡问道,“莫不是以为我不能破了你那邪门的法术?”
紫阳听了,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那桶井之术好破,只要我死了,那法术也便没有什么效力了,可是之后呢?”
“之后又怎样?”王子进问道。
那紫阳笑了两声忙大口喘气,估计是失血过多,浑身脱了力,“你说呢?你说会怎样?“说着慢慢的倒了下去。“这城中,就会冤鬼横行~哈哈,冤鬼横行~”
王子进听他最后几声笑声甚是凄惨,身上被他激起一身鸡皮,只见紫阳倒在一边,睁着眼睛,这次看来是死透了。满头的青丝竟变做白发,脸上也是皱纹横生。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子进问道。
绯绡见了紫阳的尸身道:“道家追求长生不老者为多,看他这样子,也是将自己的法力都用来驻颜了!”说着,叹了口气“就是永葆青春又能怎样?到头来不过都是枯骨一堆~”
“那他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了?”王子进问道,这事到现在,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绯绡叹了口气道:“先走一步算一步吧~”说着,走过去扶了宝云。
柔声道:“宝云,我们先带你回家,以后的事,再想办法!”
那只宝云却是突然哭了起来,“胡公子,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宝云无法和你一同走了!”
“莫要听那紫阳的话,我会帮你想办法!”
宝云笑着摇了摇头:“胡公子,我已经死了这许多年,什么不会知道了,没有办法可想~”说着,又哭了起来:“胡公子能如此对我,我便已经十分满足了!”
“那你要做何打算?”绯绡问道。
宝云却是不答话,慢慢走到那埋葬了自己的桶旁,低首看去,那里一个小小女孩的尸体,蜷缩在里面,宝云道:“这是我吗?一直没有勇气看一眼。来不及长大,便成了这般模样~”
王子进听她说着,也不由心伤,忙道:“莫要看了,看一眼,便平添一份伤心,和我们一起走吧!”
“走?”宝云回头看了看绯绡和子进道:“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只是,无法和二位一起走了!”
“你不是很喜欢绯绡吗?干吗不随我们去了?你走?又要到哪里?”王子进见她的样子,又想起了沉星,不会这可怜的宝云,也要如沉星一般离他们而去了吧?
“王公子,宝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如果要是有缘的话,只能来世再见了~,我若不这样,爹又该怎么办?我现下死了,只希望他能平安的活下去!”说着,看了看在地上坐着的张谦富。
“宝云,你莫不是要超生去了?”绯绡道。
“我不单一个人超升,还要将这里死去的冤鬼一起带走~”宝云说着,脸上竟是一副幸福的神色“他们与我一样可怜,一样是不想这么早就离开这个世界!我不能将他们丢在这旷野中继续哭涕,这,只有我能办到!”说着抬起头来,脸上写满坚决。
“你当真要这样?”王子进听了不由心伤,这个女孩,怕是没有在这个世界上过了几日幸福的日子吧?
那宝云道:“胡公子,可以让我再拉一下你的手吗?”
绯绡把手慢慢的递了过去,宝云一只断臂拉了他的手放在脸旁,闭着眼道:“那日你在下面接我的绣球,我真的好开心啊,就让那绣球飞到你哪里去了,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啊,可是你又偏偏不要我~我喜欢得不成了,便想法夺了你的魂魄出来,你不会怪我吧?”语气中尽是凄凉,脸上却是一副幸福神色,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艳阳高照的午后,一个白衣的少年站在楼下向自己这边打望。
“不怪~”绯绡只觉自己手上一凉,却是她的眼泪。
只听她继续说道:“现下又将你伤成这样,你不怪我吧?”
“不怪~”绯绡答道。
“那我就放心了~”宝云说着放开了他的手“其实我一直想和你再一起,一起游山玩水,哪怕只有一天,我也会很高兴!”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可是这对于我,只是一个无望的梦而已!”
王子进见了,知她要走了,心中甚是酸楚。只见她单手一招,却是无数冤鬼的影子从
后面出来,声势浩大,极为吓人。
宝云举着手笑道:“胡公子可否送我一程?”那笑容夹着泪水,却甚是明媚。
绯绡点头道:“好!”说着将长刀抽了出来,对子进道:“将火折给我!”
王子进瞬时明白了这二人要干什么,将火折抛了过去,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突然只觉后面一阵热浪卷了过来,如此之热,烤的人难过,烤的人想哭,烤到人的心
里去。王子进只觉想哭,那眼泪又瞬间便被那热浪烤干了。
再睁眼时,只见一片空旷的原野,什么也没有,只有绯绡一个人,白衣上沾了鲜血,
衣裾随风飘摇。王子进问道:“她可是走了?”
绯绡并不答话,伸了手给他看,掌中是一个木头的小人,那小人已被火焰烤得焦黑,
却清晰可见缺了一只胳膊。
眼见太阳就要升起了,绯绡对子进道:“我们走吧!”
王子进回头看了一眼这旷野,也许明年春天,这里又会开满了鲜花吧,那时,会不会
有人记得宝云呢?
身后张谦富一个人,呆坐在桶旁,似乎有无尽的心事要想。
两人走到茅屋旁,只听一声苍老的笑声:“你寻了你的朋友回来了?”却是如墨。
“如墨,你怎么没有被带走?”王子进又惊又喜。
“我本没有怨气,却有谁能带得走我?”如墨哈哈大笑,甚是开心的样子,王子进只
见茅屋中走出一个老儿,穿着守卫的一副,扎了一条红色的头巾。
“再见了,呆子,继续赶路吧!”
王子进知是无人镇压他,已是有能力现了形,不由高兴。
“子进,我好累啊!负我一程!”说着,绯绡又变了狐狸,缩在他怀里,王子进见他
雪白的皮毛上尽是斑斑的血色,知是他累得坏了。只见那白狐的怀中,还是抱了一个焦黑
的木制人偶,王子进见了,不由又是悲从心来。宝云那清秀的脸,一双明亮的大眼,又浮
现在眼前。
春心莫与花共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8 柳儿
夜色逐渐的笼罩了扬州,华灯初上,人头攒动,虽然已是晚秋,但是每天的夜市并没
有随着气温的低落一起萧条下去,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势。有跑江湖的艺人在表演杂耍,有
来自各地的小贩在叫卖着他们的商品,一副清明盛世的太平景象。
可是再热闹的旺景也穿不透,越不过的是高高的墙壁,深深的庭院。一处大户人家里
,奴婢们见天色已晚,忙拿着火信去掌灯了。
灯被一盏一盏的点亮,院子里一会儿便灯火通明了。可是这里就是点了再多的灯,却
还是让人感觉像是黑夜,一屋子的人,都是死气沉沉,没有一个人说话,屋外就是一副热
闹繁华的人间胜景,屋里却是比坟墓还要寂静。一堵高墙,隔断天上人间。
屋中的内院深处,一扇门被推开,传来“吱呀~”的一声,一个婢女模样的小姑娘提
着一盏花灯进来了。“小姐,小荷这就给您把灯点上~”
床上挂着粉红的帷帐,厚重而密实,一直垂到地上,里面的人却并不答话。
“小姐,今天的身体可好些了,要不要再叫张先生瞧瞧?”那婢女说着,已经将蜡烛
点着,又将一个画了牡丹的灯罩罩了上去,屋子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映出那婢女小荷的容
颜,清秀而平庸的一张脸。
“小姐!”那小荷走到床旁,从帐子里拉了一只玉手出来,那手十指尖尖,如葱管一
般晶莹剔透,就是稍嫌白了些,没有一丝血色。“等你这病好了,到那时估计便是春暖花
开了,我便与小姐去放风筝。
那帐子里的人依旧没有声音。那小荷说了一会儿便出去了,关了那门道:“一会儿,
夫人便会端了药了,我再过来。”那门便被带上了,忽明忽暗的烛光中,那粉色的帐子里
面,倒像是藏着死亡。
不要,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房间里,我不要吃药,那药吃了也是不好,只是越吃
越重而已。
这时,空旷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她仿佛又看到了那绣着牡丹的软鞋,缎子面的,鲜
红的牡丹。
她的心也跟着揪紧了,缎子面的牡丹,妖艳的牡丹,在她看来,和死亡无异。那脚步
声越来越近,直到门口,那门又“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香气扑面而来。
只听一个柔柔的女声道:“柳儿,吃药了~”
那心中的弦听到这声音,终于崩断了,她眼睛一闭,人往后一仰,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许,也许,就这样死了,倒还好些!
“绯绡!你看这夜市比起开封如何?扬州府果然是大城市啊!”王子进骑着马走在人
群之中。
“你没有见过盛唐之时,那场面比现在还要热闹呢!”说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王子进听了,不由摇摇头,看来活得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对什么都失了兴趣。
“我们还是快快找个客栈投宿要紧,等一下再逛不晚!”绯绡说着,纵马绕过人群,
往前去了。旁边一帮人正围着一个杂耍的艺人,那个艺人估计是吐蕃来的,表演甚是精彩
,叫好之声连绵不绝。
“再看一会儿吗~”王子进实在是不愿错过这样的好戏,却见那边绯绡板着脸,已经
先走了,却连往这边瞥了一眼都没有,王子机看他那幅样子,真是面若桃花心若尘,无可
奈何,只有跟他去了。
两人刚刚安排好客栈,王子进便迫不及待的要出门,拉了绯绡道:“同去,同去!”
“子进,你一个人去吧!我有点疲惫!”绯绡一进房间便窝在被子里。
王子进知他是上次的伤还未完全复原,也不好强求,便道:“那我一个人出去了~”
“慢着,子进!”绯绡说着,从怀中掏了一个铃铛出来,递给王子进道:“把这个带
上!”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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