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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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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nosure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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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04 13:47:00

据说杜十娘跳江之后,那李甲一直未回家门。有人说他出了家,为了僧人,就在这扬州城的法海寺,师傅可知真有其事?
  你,找他做什么?那和尚语意更颤,再次相问。
  师傅可就是——李甲李子先?那行人见他犹疑,猜测道。
  那和尚把手乱摇,不是,不是,我不是......不敢承认,边说边忙着要逃。
  一惯的遇事就躲。
  那行人忙拉住他的衣衫,师傅不要走,晚生不会把你说出去,晚生正在写一部书,听众人言传杜十娘的故事,不知是真是假,想问问师傅,师傅可否告知一二,晚生这边谢了。那书生打躬做揖。
  写书?那和尚站定。写书立传,如此香艳故事,怎可没了李甲的踪迹?
  是的。
  那和尚听行人如此说,便态度大变,亲热起来,给他找了个蒲团,扔在院中,让他坐了。
  而他自己则边拿蜡烛烤肉,边回忆旧事,滔滔不绝的诉说。
  显是很久没人问杜十娘的故事了,他急着想诉说。一说起来他喜色盈盈,不顾佛门圣地,情难自禁,诉的天花乱坠。
  十娘国色天香,十娘八面玲珑,十娘颠倒众生,十娘神光离合,千好万好,说不完,诉不尽......
  呀,他如此粉白黛绿,枝枝叶叶的把杜十娘夸赞,可是真的起了悔心,才出了家归了佛门?
  难道他还爱着十娘么?这般把十娘夸赞个不停?
  但——
  接着下来,他讲到情动,头顶的戒斑也个个发红,一如六个得意的小人,着了红袍,戴了官帽。十娘如何千万人中独独对他李甲动了真情,十娘谁的良也不从,偏偏要和他李甲做俗世夫妇......
  呀,他这是爱么?
  不,——他这是自爱。
  这是他做为男人一生最得意的事情,把杜十娘抬的越高,他也就越高,谁叫她千般伶俐,万般玲珑,爱却只爱上了他一个人?!
  嫖与嫖自是不同。
  嫖普通妓女也是嫖,嫖名妓也是嫖,嫖名女人嫖来了人嫖不来心也是嫖,连人带心都嫖来了,那才是高人一等的嫖。
  ——他嫖的有脸有面,一觅众山小。
  那行人还要打听,柴门“吱呀”一声,又一个僧人进来,那和尚一见,手脚无措,忙忙站起,要藏了壶,却太烫,一时无了办法,只好哀求,师兄——
  吉凶未定。
  52
  那新进来的和尚却气势汹汹,他一脚那向架子踢去,壶滚架翻,肉块隐瞒不住,急急逃出那方寸的牢狱,铺呈一地,酱紫深红,一如滚了一地切成块状永不复苏的心。
  他的心,亦或他的心?
  李甲......他可还有心?
  而他看着那一地的肉,竟然要哭,痛彻肺腑,师兄,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一块猪头肉......
  那和尚面色苍白,手指颤抖。
  李甲,算我柳遇春白认识你一场,你究竟是个什么人?爱心不决,害了十娘,六根不净,还想着偷的吃肉。你既断不了尘念就不要出家,可还怕世人嚼你舌头,偏偏要躲入这寺院中,随我一起剃度。唉,可惜十娘怎么就上了你那好皮囊的当,看错了人......
  ......
  错!
  错!
  错!
  错的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呀,这个不堪的男人!
  杜十娘,你怎么把一份真心真爱全数给了这个懦弱,自私,虚荣,自夸,对着一块肉也要拿眼泪做诗做赋的男人了?
  谁敢说他没有爱过?
  他爱过,可他的爱就如他的为人一样,挤出来的牙膏,抹出来的果酱,无形无状,无款无式!
  白骨爆长,十爪直击而出,杀了他!挖了他的心!看看他的腔子里可是真的惟有一团糨糊,而不是一颗红的,热的,烫的,在腔子里热腾腾的跳的那个心?
  可又是一阵大混沌,旋了又旋,转了又转,把白骨拧成了麻花辫子。
  有人在耳边说,杜十娘,悟了吧,不值得!
  是不值得,为这样不堪的男人,恨了六百年,简直是浪费时间。
  不过是——一,个,不,堪,男,人,罢,了!
  不值得浪费那么多时间的。
  看错了,掂量错了,阅人无数,可最终爱错了,那么愿赌服输,再开一局,重整山河,谁让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怨,更显得自己当初多么心智不足。
  做鬼,也应该做一只聪明鬼的。
  我睁眼一看,呀,我还端着咖啡在喝,直待醒了那女佣还在我身边说了句什么。
  呀,刚刚明明是那臭道士的声音,他,附在了女佣的身上,又来点化我了。
  可他为什么取了这么个时间地点呢?
  齐天乐笑看着我,宝儿,没见过你这样的喝咖啡的女子,色咪咪的看了半天,咖啡里有美男么?
  我娇笑道,当然有,天乐,这咖啡的颜色你不觉得像一个男人晒多了太阳的皮肤么?说着故意轻轻一呷,好香,我吻上一吻。
  此刻,骨头却无故一震,没有预报,没有前奏,这只鬼的骨头在疼,生生的针扎过——原来,这液体,这颜色,真的真的太像一个人的皮肤——遇春。
  苦香苦香的吻了。
  齐天乐大笑,眼里赞美不尽,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把我拦腰搂住,俯耳过来,宝儿,宝儿,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女子。
  最有趣的?
  他也是杜十娘见过最有趣的男人,若佛捻花微笑,他,必是悟的最早的那一个。
  在齐天乐家倦了几日,《画皮》开拍,剧组熙熙攘攘的开进太原。导演,剧务,化妆师,制片,摄影师,主角配角,一干人等各司其职。大家来来往往,好不热闹,一锅粥似的为这电光声色的东西出着力。
  他们给孙宝儿这皮囊,梳了发髻,着了古装,呀,杜十娘又回到了六百年前了。只是变了身份,是大家闺秀,又一生了。
  杜十娘小时候记忆不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是何等样人。这戏来里父母双全,承欢漆下。
  叫了爹爹,又唤了娘亲,一下子无有的全都有了,突然感到了做戏的好——不过是欺瞒,但在欺瞒的刹那,装做不知,也便是真了。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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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nosure78

只看楼主

2006-12-04 13:48:00

剧本十娘只看一眼,就记了个分明。片子拍的空前的顺利,白导都啧啧个不停,本想宝儿第一次演戏,该指点眼神若何,姿态若何,我却不用指点早做了十分。杜十娘是谁,天生的演员,眼神,姿态,举手抬足,早练的山河壮丽,天然风韵。再加上齐天乐这男主角,不但是个眉眼口鼻会说话的主儿,就连脸上的汗毛都比别人聪明三分,我们两个,真真是棋逢对手,将遇梁才,把邂逅,被刺,寻心,相爱演绎了个风调雨顺,一片彩声。
  戏里戏外的娘子,相公,可最终娘子要取了相公的心,永劫不复!
  爱到了极处,不过是恨,生生世世的恨,恨不得同归于尽。
  剧组在偏僻地,很少接到遇春的电话,杜十娘这只鬼,偶尔想到他,骨头会疼,“咯噔”一下,
  千万支针突然袭击,针针刺字,告诉我了,遇春他是人,而我,杜十娘,是六百年老鬼一名。
  人鬼殊途,爱又如何?
  难道逼这一生老去?杀尽他的未来么?
  那,那太无耻了,他有他的人生。
  和齐天乐翻云覆雨,浑浑噩噩。两只鬼在一起,鬼天鬼地,鬼闹鬼混,鬼迷色相,鬼鬼相遇了。
  ——呀,这张皮,更是水淋淋,香艳艳,所过之处艳泽四射。我迷于他男性的身体,他迷于我鬼般的技巧,两两泥足深陷,自拔不得,一有空他握着我的手,我握着他的手,皆是舍不得放了。
  宝儿,宝儿,你的一只葱手,都抵一个玛丽莲。梦露。
  哦,真是如此性感十足?还是他一惯巧言巧语的轻薄?
  不过,也真真是最大的赞美了,好话总是易讨欢心,鬼,也是一样的。那个丰臀肥乳,红颜薄命的女子,杜十娘早就耳儒目然的听他们说过。
  是么?天乐?
  我不由放软了声,反问着,笑依他怀,手已然不安分,随风潜入夜,撩拨过他的发丝,眼睛,眉毛,口鼻,喉结......
  手指蝶般翻落,为妓时的十八般武艺样样使足。弹琵琶,抚瑶琴,锦瑟年华,水火相溶,而他,意乱情迷,唤着宝儿,宝儿......
  当春乃发生。
  不知为何,杜十娘喜欢看他情急的样子,自己也潮涨潮落。他不知这只鬼越来越艳,尽是他的功劳,他,难道是只是这只鬼的阳气赞助商么?
  亦或,我,我也贪他的青春美貌,舍不得?
  玩至色急,指却停了,俨然是一种魅力测试,得了满分,心满意足,软声道,天乐,去吧,开拍了。
  他开始处于下风。
  ——真的开拍了。
  他气败坏急。
  我面有得色。
  ——终于,我赢了!
  原来男人与女人,那个在爱里挂着个爱情小算盘,懂得精打细算,缁珠必计,那个就赢了个定。输了的,不外是输给了自己的心,输给自己不够精明。
  最后一场戏了。
  却是挖心。无我的戏份,剧务不知何处借了个骷髅架子,放了蓝背景,齐天乐饰的王生坐着,那骷髅被人操纵,白导喊一声开始,戏就开拍,那骷髅架子搭了钢丝,冉冉而来,笨手笨脚,动作迟缓,拍了好几次都不成功,气的白导大骂,这只鬼却看的好玩十足。
  齐天乐烦了,不拍了,不拍了,明天再说。
  那白原也叹了口气,大家都闲闲,这段日子也够辛苦的,都没看看山西的风土人情。也好,今天下午大家都一会都出去放松放松,明天可要好好工作。
  齐天乐忙忙过来揽了我的腰,宝儿,我带你去。
  他现在正对这只鬼颠魂倒魄。
  于是一干人开车,欢笑,打打闹闹,不久就到了一个好去处,只见山环水绕,古木参天,清澈见底的泉水蜿蜓穿流于祠庙殿宇之间。
  呀,宝刹庄严。是晋祠。
  这只鬼闻到了青青淡淡的美味,真香,是家,是这只鬼曾经静静的沉溺在其中的六百年液体——水!
  多久了,人群聚集,齐天乐一直粘着孙宝儿,这只鬼没有好好洗这人皮了,直怕令人晓得,我,只是一只鬼罢了。
  渴,滋滋的,白骨和这人皮皆冒了火。需要浇熄。
  我是一只六百年的水鬼,渴望喝水的。
  可四周是人,只好袅袅的随了他们,齐天乐一路紧纂我的着手,不舍放脱,过了水镜台、会仙桥、金人台、对越坊、钟鼓二楼、献殿、鱼沼飞梁和圣母殿,最后才站在难老泉边,他指着那碧水里枝枝叶叶的长生萍说,宝儿,看,长生萍。
  呵,难老泉,长生萍,几千年来人类期望的一个梦。问谁不老,问谁长生?
  除非做鬼,可鬼也想变成人!
  为自己爱的人,变成个人。
  宝儿,但愿我们不老,永远这样美貌。他望着水中倩影说道。
  我们?不老?
  若说天长地久?得和什么样的人才能如此?
  这只鬼恍然在水里看见了并肩的遇春,他剑眉、星目、红唇、肤微黑的看着我,轻轻的叫了声,媺,杜媺,宝儿......
  53
  骨头又被敲痛,节节欲碎,忙忙转身,却看见了白导。只见他在不远处看着我们,左脸擦嫉,右脸画妒,若不是为了这片子,他和他,可是早翻脸不认人?
  于是娇笑盈盈,提高了声,白导,快来看,这难老泉里的长生萍,真的是“微波龙鳞莎草绿”!
  白导好不高兴,他是导演,孙宝儿终于肯对他垂青。于是大步跑来。齐天乐不明就里,转身去看,这只鬼却钻进一丛树中,乘他们不备,无声无息,一刹那潜入水中。
  好不快意,好不舒服,摆发摇腿,原来我这么喜欢水。
  忙忙潜至一处树阴郁郁处,他们望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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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nosure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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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04 13:48:00

蜕了衣衫,脱了人皮,把它飘起,清泉梳洗,发丝沐水,黑色的水藻般蠕动。五官成了一匹白绢上的苏绣,眉目风情万种,摇曳生姿,端的把难老泉,长生萍也勾引,水舍不得流走,萍绿的动心。依依不舍情。
  西子浣纱,可有这样美的人皮绢纱在水面漂浮?
  齐天乐唤了,宝儿,宝儿,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白导也奇了,刚还好好的叫我,我来了,她可跑到那儿去了?
  这只鬼一时兴起,一手洗皮,一手捡了水低的石子,也好色相,一褐,一黄,先后扔出。
  “唉哟”“唉哟”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叫了,却找不到这只鬼,喊,宝儿,在那藏着,快快出来,别顽皮了。
  我偏不!
  把皮洗了又洗,洗去所有的污渍,不由看的痴了,有了阳气,它更美了,不逊于当初的杜十娘,我爱上它了!
  两个男人唤了半天不见,互相聊了开了。
  呵,白导挖苦道,天乐,前几天那柳遇春来看孙宝儿,你为什么不把孙宝儿叫醒,反而告诉柳遇春,说什么孙宝儿不想见他。男子汉大丈夫,这样做胜之不武。
  哦,遇春来看过我么?我却睡了?
  呵,什么胜之不武?!你以为情场上是搞外交?握手致敬?情场只说目的,不论手段。要不,输的那个人就是你了。齐天乐笑着反击,再说那天白导你不也帮腔,说宝儿不肯见他么?又不是我一个。
  拉人下水。一丘之貉!
   咳,我这不是怕演员分心么?那白导自己给自己戴了一顶大公无私的帽,又道,那小子也肯信。不过现在外面报纸上你和宝儿的绯闻漫天飞,他不得不信。天乐,你是不是故意放风让记者知道?
  你说呢?齐天乐言语轻慢,却是认了。
  哈,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那白导又挖苦道,你看看你们三个,他叫柳遇春,你的本名叫李甲,哈哈,我看孙宝儿干脆叫杜十娘得了,那样你们三个就够凑一场戏了......
  什么?
  李甲?!
  齐天乐本名叫李甲?!
  杜十娘在水里一时如遭雷击,白骨咯咯。
  去你的戏!都拍成了职业病。那齐天乐反讽到,白导,我的本名是难听,我初出道的时候嫌不好,才改了现在的名字,你对我有与意见,也不用这样大声的说,让我的影迷们听到了该多失望的......
  咦,原来他真的是李甲!
  他自己认了。
  怪不得杜十娘以前总拒不了他的诱惑,原来是六百年前冤孽纠缠,盘根错节,不肯散了。
  终于。
  遇到。
  他了。
  前世他负了我,我做鬼回来,他还要在我和遇春之间做了梗么?本不长久,人鬼相隔,但,我不要遇春伤了心。
  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那白导道,处处留情,处处不专,我看你对孙宝儿也是三天的热度,这个片子完了,唉,又多了一个女子要流放到情感南极岛。
  哈,这个白导,替古人担忧。我是一只鬼,这次倒要看看流放的是谁。
  是吗?那齐天乐冷笑道,白导你不知道,我的心是龙门石窟,每个石窟里都刻着无数个大佛小佛,飞天女子,谁也不比谁大,谁也不比谁小,爱心均匀......
  呀,真的么?六百年前他是无心人,现在却是石心人?那么孙宝儿在他的心里轻若鸿毛?究竟赢了他没赢?
  我要赢了他!赢了他!
  六百年前为他输了个尽,为鬼回来不能再输了。杜十娘,挖了他的心,看看孙宝儿在他心里有多重。
  该出水了,该浮出水面,尘埃落定。
  穿好了人皮,穿好了衣裳,在水里缓缓的游出,水蛇摆尾,人鱼婀娜,唤,天乐,天乐......
  可是勾魂使者?
  两个人回首一看,看的呆了。杜十娘晓得,水湿衣衫,月笼香玉,孙宝儿那山山水水的身材,半遮半掩的更是令人丢了魂儿,荡了魄儿。
  脱,是最低级的。
  孔雀就从来不把自己的毛拔光的。
  烟笼雾泊,琵琶半遮,留了想象,才是性感中的极品呢!
  我是故意的,让齐天乐输个彻底,一无所得。
  最后一场戏了。
  有人操纵着那骷髅,凌空的来了,相公,相公,我对你这么的好,你怎么还叫道士来捉鬼的?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那么多日日夜夜,你就不记我的一点好?相公,相公,让我看看你的心好么?它是黑的,黄的,花的,绿的,还是开颜料铺的,我想看一看哦......
  齐天乐颤颤的后退,演到浑然天成。他是个好演员,这个不得不认了。
  片场一片静寂,大家都入了戏,为那个悲哀的女鬼与女人。
  ——李甲,李甲,让我看看你的心好么?
  错了,错了,台词错了,应该是还我的心来,相公!白原嚷嚷着。
  究竟谁错了?
  白骨一笑,呲牙裂嘴,端的恐怖,右手五爪,白骨暴长,直直的爪入齐天乐的胸膛,齐天乐大惊,鬼啊,鬼......
  话未说完,头都歪了。
  54
  鲜血泉般喷涌,溅了白骨一身,刹那滋滋入了骨,入了缝。
  呀,好香,好喝,这才是一只鬼应该喝的饮料。
  片场一片混乱,铁马金戈后的场景,倒的倒,跑的跑。刹那古战场,一片大寂静。
  他们都错了,他们以为那是一架骷髅,却想不到杜十娘这只鬼真的出来,要摘这美男的心,来看一看他的前世今生。
  那些平日跟在齐天乐身后走的最近的,此刻跑的最快,直怕这只鬼也摘了他们的心。到了生死大限,大厦倾倒,谁肯为谁患难与共,相濡以沫?不过是相互欺哄的寓言故事,讲给自己听。
  没人来救他,此刻,他也不过是一个即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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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nosure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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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04 13:49:00

呀,摘了下来,提在手中,怎么?难道我错了?这一粒桃子——他的心,居然不是石窟,没什么飞天女子,更看不到杜十娘在那里占了几成,而是软,热,红!
  在“砰砰”的跳着,一动一动,如另一个小动物,随时都可以被迫害,被捏碎,被抛弃,被这开除出这滚滚红尘。
  呀,人,就靠这个生存?
  真是危在旦夕,晨不夕保。
  软,热,红——红到这只鬼如手里提着个滴滴答答着红色蜡油的灯笼。它“砰砰”的跳,那是曾经与杜十娘欲望纠缠的美男的心。他曾与这只鬼温雅调情,夹缠不清。
  难道没有爱过他么?那怕一丝一毫?
  难道没因了欲望而喜欢过他么?我那么喜欢和他彼此勾勾引引,相互把魅力验证。
  我,我怎么就把它生生的摘了出来,六百年前它是李甲的,可是现在,它属于齐天乐!
  他有他的这一生。
  呀,此生,他做错什么了?要遭这只鬼的报应?那么美,那么迷人的躯壳,日日和杜十娘厮守一处,此刻终于不再完美,浑身血滴,萎在尘中......
  迷茫苦痛。
  摘了心,也不过如此,罢了。看不到什么风景。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呔,杜十娘,你这女鬼,怎么还不悟了,害人性命?
  呀,那臭道士又来了,严词义正。只见他拂尘一扬,从杜十娘的手里抢过那心,投入齐天乐的腔中。而后丝丝散发,点过齐天乐的周身,血流顿止,只是肉身前开了个大窟窿。
  空。
  无低的空。
  伤他做甚?
  李甲不堪,而齐天乐风流成性。为什么六百年后他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有什么在冥冥中启示——他是色,是欲,是能诱引出杜十娘种种本能的因?
  呔,你还留此作甚?时辰已到,快快取了人皮,随我回扬州一程。那道士命令道。
  咦,什么时辰已到?他不收我,这只鬼已做好了住他那碧玉葫芦的打算,他反而不要这只鬼泡了药酒,供他酩酊?
  他,他的心怎么是红的呢?这只鬼百般不解,边穿人皮,边疑惑相问。
  那道士瞪我一眼,谁人心不红?黑心一说,只是比喻罢了。杜十娘,恩恩怨怨,皆因贪念,你拎着那心,当真快意恩仇?
  没有。这只鬼诚心回道。李甲他六百年前若欠我什么,也不过怨我自身,自己道海浅,修炼的低,才分辩不明,所托非人。
  那道士不再相问,脚踏拂尘而起,凌空飞出,箭般飞行。这只鬼也飘飘随他身后。只见他临别手指一弹,一道细细白光击醒了吓昏的白原,且遥送一句,快快送齐天乐去医院,救人要紧!
  道长,为何要我回那扬州城?身边白云羊群般一只只路过。天道苍生。
  到了便知,休的多问。那道士不屑与我罗唣。可是气我鬼性不改,时时伤生?
  不一会儿到了扬州城。
  呀,好多的人。
  警车成堆,警灯闪闪,警察个个荷枪实弹,把一幢建筑围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怎么了?如此严阵以待。
  随那道士落地,站着,遥遥相看。
  那警灯四处乱耀,犹如鬼差来抓野鬼一般,红目威风,正义凛凛。
  有人拿着喇叭在喊,里面的人,不要冲动,不要伤害人质,有什么请求说出来,我们正在和上级协商,看能不能答应了你们的条件......
  呀,是遇春。
  他高高大大的站在那里,声音随风飘来,这只鬼听的白骨里一节是喜,一节是酸,节酸节喜,百感交集。
  又相见了,遇春,杜十娘看到了你。
  人人在后,独他在前。他,这是做什么呢?
  废话少说!我们已经说过多遍,一,要求释放孙富,二,派一架直升机来。办不到这两件,我们立马就把这臭官毙了!
  咦,这声音我亦熟悉,是那孙宝儿的刘叔叔。鬼眼遥看,玻璃窗后,他拿着一柄黑色的枪,直抵着一个肥头肥脑的脑壳。
  ——呀,这脑壳我也见过,不是孙宝儿录象带上的那个高官的脑壳么?
  怎么,王队把他们逼的急了,才走了这样的一招险着,要拼个鱼死网破?
  果然,马上就听到王队在布置下属去监狱带孙富了。
  那道士拂尘一扬,在这只鬼的耳边三言两语的解释完了。这只鬼这才晓得,自从我去拍什么电影,警察局的人从那送刀片的人查起,顺藤摸瓜,摸了两月有余,终于摸到了这伙人的根蒂,查到了落脚之所。本来想今晚一网打尽,中途却意外突起,孙富的手下骗那个政府要员,说让他来取录象带云云,结果一去,成了人质。
  呀,没有骗的,我想了起来。
  我这只鬼去忙的拍电影,忘了孙宝儿留下的另一盘录象带了。可见是那录象带碾转到了刘叔叔的手中,刘叔叔看了,恼这官爷出力不逮,便要挟他来,却刚好碰上王队他们清剿,两相凑巧,那猪脑油肠的官爷就变成了蛇口的老鼠,虎边的牛羊,顺手的人质,赌博的筹码。
  ——最后押了一宝!
  头顶声音轰鸣,一架怪物嗡嗡的飞来,如巨型蜻蜓,转了一圈,收敛翼翅,泊在了楼顶。而地面也一辆警车直开过来,“呜嘟,呜嘟”,无渡无渡。
  谁也不得渡!
  ——一阵骚乱,孙富带到。
  只见他仍是高额方颐,不怒自威,牢狱并不能令他的威风消减半点。
  刹那,戒备森严,连空气也注了铅,把夜色凝冻成团,成球,迟缓,笨重,血腥暗涌,一如鬼门关前。只见大量的警察蚁群一般,静静悄悄,分了数列,前后左右,方方面面,悄悄增援。
  天,缓兵之策。
  孙富今晚注定是鱼饵,与那猪脑肥肠的高官一样,被钓在鱼杆,看谁最终能垂饵江中钓大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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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04 13:50:00

55
  王队为显诚意,亲自把孙富的手铐打开,押着他,站在前面,和遇春同一水平线。喊话,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要的人带来了,直升机已经停在楼顶,请你们......
  刘力,不要管我,快带弟兄们押着人质上飞机。孙富爆喊一声,平地起雷,端的突然有力。
  咦,他真的为了义气,不顾性命,要舍身护了他的兄弟?
  但只是刹那,那张脸片刻雨过天晴,风清云朗,还了本来面目。
  少爷,少爷,你好了,你好了......
  四处欢声一片。
  哈,本少爷现在可以去找那杜十娘!走,押盐进京......
  一片喜乐年华!
  他好了,杜十娘这只鬼却在迷糊里踉踉跄跄,皮骨皆呆了半边。
  他,他,他不正是那在瓜洲古渡,只闻一歌,只见一只葱手,就要花大价钱,闹大场面,吹吹打打,热热闹闹,要从李甲的手里买走杜十娘的索命使者——徽洲盐商孙富吗?!
  原来,一切天定。
  原来,他对杜十娘的情欲,注定是花落水流红,一场直奔死地的花冢。情欲过深,已由柔成钢,片片磨成刀刃,过了,错了,误了,堪堪的跑来索了妓女杜十娘的命!
  你是谁?你干过什么事?在一九七四年?
  一迭三问的审判,绝望与惊喜的嘶喊,声声从生命的低层发出,却阴森一如野兽,咆哮着,嗜血的,要吃了人肉,咬碎,一节节,一寸寸,咬成了末,嚼成了皮。
  我这只鬼被这声音唤回,呀,什么时候,孙富与王队的局面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颠倒?
  人生如戏。
  可是刚刚孙富挣扎,王队又顾及里面高官的性命,而不敢伤及他,才造成这般尴尬局面,被动人生?
  只见孙富一手擒着王队的衣领,一手指着他胸前的一个印记,咬牙切齿的相问,眼里尽是寻获猎物的兽的惊喜。而那王队,一手拿枪抵着孙富的腰,另一手却急惶惶忙着要掩了衣。难道是怕春色泄尽?
  哈,他一个枯燥的中年男人,有什么春色可泄,要这般掩藏的紧?
  56
  欲盖弥彰,却欲罢不能!
  掩不住,藏不了。他那制服让孙富从肩头撕开了,如瓜破皮,生生的开了道口子,瓤里瓤外,清清楚楚。他裸露了肩膀,裸露了胸怀,也裸露了一片白茫茫的身子,更裸露了个大证据,大秘密。
  ——呀,踏破鞋底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的胸前没有乳头,一个无有乳头的男子!!!孙富的手指正判官般指着那里,不肯休了。
  铁的证据!
  是,他,凌,辱,了,方小眉!
  这只鬼躲过了迎面阻挡的遇春,从他腋下飘然而过。红,污脏的红,死,屈辱的死,可怜的方小眉。让这只鬼为你复仇如何?
  用了鬼力,把他手里的枪一下夺了过来,呀,也直抵他额,只一下,只需一下,就可以令他脑浆崩碎,肝脑涂地。
  不!不要!宝儿!
  两个男人在喊,是孙富,是遇春,都是担忧,阻碍,却内容不一。
  而那臭道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隐了形,附了身般在我耳边说,杜十娘,不可造次。人世的事,让他们自己了了!
  你不能!让,爸......爸爸来!孙富拎紧那王队,肩膀一撞,把我这只鬼撞到一边。枪“铛”的一声落地了。
  是的!只要穿了孙宝儿的人皮,这只鬼就杀他不得,他是她的亲生父亲呵!
  曾经,她的血里,流着他的血液,虽然那血液是未曾许可,用强盗的行径给予的。
  王队看着孙富,威吓着,还不知是威吓他自己,你,你,你这样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要什么葬身之地!告诉我,一九七四年秋天,你干过什么?孙富双手颤抖,他的小眉,他可爱的小眉,他花般的小眉,叫他富哥哥的小眉,就毁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青春,生命,爱情,就这样生生的夭折。
  血!苍蝇!蚂蚁!她,初生的婴儿般呆在血泊。
  永,生,遗,忘,不,了。
  他最最爱的,在他的对面,被打,被殴,而他居然救不得。
  怎生一个恨字了得!
  一九七四?
  王队怎么会忘了?他希望他忘了,可夜深人静,那女子模糊不清的脸,时时刻刻来找他。他脸色苍白,白到血一下都逃至心脏,绻缩着,潜逃着,卑微的,可耻的,永压不出。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还记得那一年,那是他一生的耻辱,他自己送给自己的耻辱。为了这,他一直不敢在公共澡堂洗澡。为了一时的欲望,一时的青春冲动,他付出了多年的潜藏的灵魂忏悔和烤问。
  以为可以欺骗自身,以为可以就此潜逃,想不到这么多年后他的人犯却来把他审问。
  难道黑白颠倒了么?
  那个年月,上山下乡,他的青春贫穷而饥饿。女人们都是短头发,灰脸色,千遍一律。
  而那一年的秋天,他回城探亲,偶然露过一个小院的门口歇歇,朝门缝瞧去,却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月光如水,她梳理头发,抖了一肩的月色。发丝遮脸,根根生了无形的触角,从院子里藤萝般生长出来,穿过门缝,悄悄的,快速的,把他的身体缠绕,他走不了。他身体里的兽让那些发丝撩拨醒了。关押了那么久的青春的兽,呲呀裂嘴,不可一世,支配着他,伸出了手,敲了门了。
  那女子在夜色里一蹦一跳的近,身材曼妙,如他的心,起伏不定,被魔鬼收买,成了一匹野兽,惴惴,不安,而又兴奋。
  富哥哥,你又回来干什么啊?
  好甜美的声音。更勾人魂魄。
  呀,是,个,真,正,的——女人!
  他被大大火焚身,他身体里的兽在嘶喊,它要。
  他装做他是。箭在弦上,不由他了。
  一打开门,原始的兽俘了他,而他掳了她,凭着男性的本质,他起先捂住她的嘴,拉进了屋子。后来顾不得,兽一般的凌辱她,她叫,她喊,奇怪,没有人来,他更放肆了。他甚至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她发丝淋乱,一根根覆在脸上,似乎仇恨百结故意不要他看清了的。最后她胡乱的,狠狠的,绝望的逮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却是他的乳头。疼痛钻心,他顾不得再快活一次,他打昏她,可她不放,她生生的把那乳头咬了下来,给他的一生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罪证。
  自此,他不敢,永不敢,永远不敢面对自己的身体。它,有罪恶,被人私刑烙了印了!
  他恨青春!他恨欲望!他恨所有长的好的狐狸精!是他们勾引男人。是她们,都是她们。
  女人,谁,谁,谁令她们长的那么好?
  因为这件事,他是返回扬州最迟的知青,他怕,怕人知道他的无耻。直至打探了无数次,他,确定这事无疾而终,他才回来,从一个小警员慢慢混起,慢慢有后辈尊敬的称呼他,王队,王队......
  从此,重新来过。
  旧日是只是一个无耻的噩梦罢了。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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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nosure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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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04 13:51:00

只是个噩梦吧了,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在王队和孙富两厢心理较量的当儿,遇春眼疾手快,忙忙捡起了那枪,怕孙宝儿再生事了。
  突然,那王队横臂一伸,从遇春手里把枪夺过。
  不,他不要被这个人审问,这个倒卖古董的犯罪分子。他,有什么权利审问他的?一辈子,他面目清白的示人,现在却要被生生剥下面具来,那太恐怖了!
  他不要!
  他的枪一转,食指一扣,千分之一秒,直指孙富的胸腔。
  “砰”。
  不!
  这只鬼揉身挤进,皮疼欲裂,刹那沧海桑田。一寸肌肤,似乎成了一片碎裂的稻田,在半空上飘飘扬扬,漫天洒了。
  呀,它是为孙富,疼了。
  爸爸!不要死!
  但已经迟了,枪比鬼快,它准确无误的穿过孙富的心脏。春暖花开,面朝大海,孙富居然笑了,笑的很美,男性的美,大厦倾倒的美,很久了,他等着这一天了......
  楼房里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富哥——
  然后“砰”的一声,他们把那高官毙了!
  他看着王队,看着他,缓缓的,一切解脱的说道,宝儿是你亲生女儿,我死后,不要为难她了!
  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他还不放心她,他把她交代给他,他不杀他,为只为的是,他是她的亲爸爸,他死后,他,不会再为难她吧?
  而后他转过脸来看我,看着孙宝儿,胸前血洇了出来,缓慢的洇,开成了一朵大理的茶花,花瓣翻卷,层层叠叠,越洇越大,洇过了一生,洇过了六百年,眼光转至极端的温柔。平安的世啊,安良的世啊,赐富给她,宝儿,好好活着,爸爸......爱......你......
  57
  不!
  一缕魂魄冉冉升起,杜十娘这只鬼伸出双手去抓。抓不住啊,抓不住。
  呀,他的时辰到了,这人世,他把心放下,再也不愿多呆一分一秒,浪费那时光。
  那王队看着我,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有过一个这样的女儿,他一直讨厌她。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那么那么讨厌她。
  原来,她的存在,一直是他罪恶存在的活生生的证据啊!
  而她,居然由刚刚他亲手杀了的那个可恶的犯罪分子养大!
  “砰”的一声,他想不明白,他也不愿意想了明白。几十年了,无人时刻的忏悔,令他百般煎熬,万般惊颤,一只漏网的鱼儿一般。他受够了,不要熬了,这人世,他自己把自己结果在枪下。
  自杀谢世。
  王队,王队......
  警察一片莫名惊诧。
  或者,他也是个好的下属,好的上司,在他们的眼中,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丝不苟......
  谁,没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晚上,年轻的他,他的身体,他的灵魂,突然那么想那么想喝上一杯鹤顶红。
  他没有想到这毒汁延绵了二十多年时光,还不放过他。
  我茫然的抱着孙富,柳遇春扶住了王队。血,大量的血,从两个人的肉体流了出来,如同决堤的红色的河。
  遇春在喊,救护车!救护车......
  来不及了。
  肉体一直没有学会等待,它们那么仓促。
  而楼里,有子弹射出。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横扫一切的。他们疯了,要遇佛杀佛,遇魔戮魔。
  两边开了火了。
  枪林弹雨。死亡迫在眉,迫在睫,迫在所有在场的人,死神呼啸着而来,我看见了鬼差,那隐隐幢幢,一团团黑影,近了,近了。
  这次,他们可是带走孙富和王队,连杜十娘也要带走的?
  而遇春忙忙丢下王队,焦灼的唤了声,宝儿......便生死不顾的向我面前跃来,那么快,那么快,一堵速建的高大的爱的墙垣,要用肉身挡了死亡,把她留在这人世间的。
  他爱她!
  爱她,他才肯,以他的死,换她的生!
  孙宝儿,你这张人皮,从此,可以,瞑目!
  不,遇春不可以死的!
  杜十娘是一只鬼,早就死过了,还怕什么?于是以鬼之速度,晃他面前,手掌闪电般拍出,使了阴风,拼了全力,想把那子弹逼迫,回落。
  为了遇春,杀,杀出一条生路来。
  我是爱他的!
  但,我,错,了!
  那铁硬的武器,我估计错了它的力量。我是一只鬼,只披了一张人皮而已。而它以刻不容缓的速度,丝毫不减,不等片刻,穿过了这只鬼的掌心,穿过了那美丽的人皮,快速,无阻,洞穿一切,毫不犹豫的射,射,射......进了遇春的身子。
  它嗜血,它专一,它不会变心,它爱上了谁,它就以最快的速度,最快的方式,最快的饥渴,喝他的血,饮他体内的江河,从而要定他了!
  血,血,从他的身体里溢出。
  红色喷了出来,那么艳,那么艳,一下喷过了六百年时光!六百年的时光都是一束红色的烟花,漫天而来,兜头罩下。
  遇春,遇春,遇春......
  白骨疼至不知到疼是何物的喊着,摇他,晃他,唤回他,他还有当下的世啊......
  他剑眉、星目、红唇、肤微黑,身形高大,头戴方巾的站在妓院的楼下,抬首去看着杜十娘,而杜十娘把窗户轻轻的合上,拧着纤腰,转身,下楼——
  只是刹那。
  从此错过真爱一场!
  一错,错了六百年啊!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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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nosure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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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04 13:51:00

血滴纷纷,而他,落花人独立。
  白骨疼至极处,一节节的咯咯,一节节的碎掉,一节节的没了自我。
  “哗啦”,人皮萎地,花瓣凋落,支撑了六百年的白骨,因爱,因他,一下倾城的塌陷,无法再来直立。
  我,是,一堆,白骨。
  痛的节节碎了。
  那血肉之躯慢慢倒了下来,倒了下来,倒了下来,山要塌吗?地要震吗?火山在那儿开了口,把生命的岩浆,喷,喷,喷个不休不止,直至寂寞无言方罢。
  他看着我,打量着我,看着这只鬼人皮缓缓脱落,刹那成了一堆白骨。唯有骨上一缕魂儿飘出,皮上一缕魄儿升起。两两相合。
  他的双眼里没有恐惧,没有害怕,而是好奇,是喜悦,是解脱,是爱,是了然于胸的秘密,他也笑了,笑的那么幸福,伸出手来要拉住这魂魄,三生三世,不肯放掉,渴望的,焦急的,他说,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我早晓得!
  他,晓得什么?
  天,那晚,我从警察局回来,他可是看了孙宝儿留下的录象带,可是看过衣柜里的人皮衣裳了?
  一直,他都晓得,因爱,而不揭穿这只鬼罢了!
  而那道长,他隐了形,在半空立着,有话声声的传给杜十娘,杜十娘,你因怨气太盛,死后魂魄生生分离,而你自己也不晓得。鬼差不抓你,那是因为你的六魄已转世投胎,七魂却依旧附在白骨上,怨气冲天的不肯离去罢了。现在好了,那孙宝儿就是你历代转世的魄,终于与你的魂儿会合。你该悟了,转世去吧,再来一生若何?
  我那魂魄却顾不得听了,只看见有一团影,要出柳遇春的肉体里分离出来,慢慢的,却毫不犹豫,毫不动摇。他的魂魄挣扎,肉体却生出无数的手,拉着,扯着,拽着,它爱他啊,它贪恋这世,它贪恋这繁华,它不肯让他出来,它要囚禁住他,它要他活着!
  呀,他命不该绝,此生还有素素来爱他的。他要跟了我来,怎么可以?时辰不到,他离开不得!
  不要!
  道长,道长,快救救遇春啊,求求你了......杜十娘的鬼魂哀哭。
  那道长飘然而来,拂尘飞起,根根成了良药,要封了他的脉,止了他的血。
  而他不肯,魂魄把那拂尘急急推着,和泪大声责问,道长,你难道忍心看着我和杜媺再错过六百年么?
  是呵,再六百年,我,他,在那里流离失所?
  错不起了。
  花开堪折直需折!
  ——可是折不得!时间不许,空间不让,爱,漂泊到那里,才能最适合的时空相遇了?
  媺,媺,宝儿......他哀伤的唤着,手指紧紧的扣着这只鬼的魂魄不放脱。
  他,不愿意再等六百年了。
  鬼差来了,他们不要他,道士也不要他,而杜十娘已然魂魄两两相合,不许再独自飘荡,难道留他一个人做一只野鬼么?
  不!
  杜十娘做过,知道其中的无聊寂寞。
  遇春,我要你好好的活着。
  而他不肯,紧紧的拉着十娘的魂魄,要出那肉体的钵。十娘推开了他,松开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
  爱了他,放了他,松了他,舍了他,舍了这繁华的世,舍了这深爱的男子,为只为我爱着他。轻轻的对他说,遇春,来生,我来爱你,你好好等着。
  上天,你肯答应么?
  然后求那道长,道长,救救他,依你的法力,想个法子,让他忘了孙宝儿,忘了杜十娘,这样活着太痛苦了。素素......素素会爱他的!
  谁要留爱的记忆那么久?那是一种毒,时日越久,会腐蚀五脏六腑,牵一而动百,形骸皆疼的。
  而他在唤,媺,媺,宝儿,不要丢下我一个......
  鬼差已然把杜十娘的魂魄押着,走罢,走罢,没有时间了。
  真的没有时间了。
  而他,他的魂魄被生生的一节一节的压进了肉身,魂肉相合。他哀伤的唤着,越来越弱,媺......
  却是半句,爱被生生的掐断了。
  香断了,烛灭了,空空如也了,其实最悲哀的,不是蜡炬成灰,而是唯留了一截,在那独自孤零零,寂默默。
  相见时难别亦难。
  春风无力百花残。
  杜十娘随着鬼差,缓缓飘起,踉跄走了,一步一回首,爱,欲,情,仇,这美丽而残忍的世,这痴情而可爱的男子,遇春,来生,我来,你还认的我么?
  那道士给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力,让他安然睡了。
  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见了,看不见他了。四周阴风飕飕,鬼魅魍魉,一团团,一漆漆,奇形怪状,百般模样,都是急着投胎,巴巴的把自己押了的魂魄。
  等下一轮的人生。
  未知的赌博。
  再来再来,一次两次,反反复复,轮轮回回,情爱纠错,血肉模糊——
  但不怕呀,那一只魂魄你敢赌定来生必是输了?
  黄泉路上,我,杜十娘,随着千万只魂魄等着轮回的轴,,旋啊旋啊,转啊转了......
  旋给我一份爱,好么,我渴!
  转给我一个柳遇春,好么,我要!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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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nosure78

只看楼主

2006-12-04 13:52:00

58尾声
  公元二零零二年三月三日,瘦西湖畔,扬花纷纷,起了又落,一如难测命运。
  一对年轻男女缓缓的推着一辆轮椅走着。
  那男子高高大大,那女子身形娇小俏丽。只见那女子和轮椅上的一个脸上疤痕纠结,没有耳朵的病人说着,爸爸,今天太阳好,你出来暖暖身子,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的。
  那病人因喉咙被利器伤过,模糊不清的发出一声,恩恩。
  是对女儿的爱,还是怜惜?听不清楚。
  那年轻男子却说,素素,前年孙富的那个文物案,鉴定结果终于出来了,专家说那个箱子是杜十娘的遗物,真的百宝箱呢!
  是吗?那太好了,你们破的这个案子有这么大的成就,真的太好了。那女子说着,小狐狸脸仰起来看着他,脸上是爱,是占有,是幸福。
  现在,他是她的!
  而身边亦有两个年轻妇女走过,其中一个推着辆婴儿车。她们自己在东鳞西爪的聊着天,边走边说些琐屑人生,添了这渐长而光阴漫漫的日子。
  一个道,娱乐报纸上说,大明星齐天乐今天在北京的云居寺剃渡出家。唉,你说好好的人,要名有名,要钱有钱,他这是那儿想不开了?
  听说是他这个情场浪子爱上那个演《画皮》的女主角,而那女的现在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影子也找不着,所以伤了心,过了两年还忘不了,才看破了红尘,闹出家去了......
  而他站住,并未听那话,而是看着那车里的婴孩。一个小女婴,满头的黑卷毛,一朵朵墨菊般开在她的头顶,长长的睫毛黑夜生出的小手般颤动,两粒眼睛亮如星辰。这眼光,惶惑里,他那么那么熟悉,一场大病,他受伤的躯体,把许多事,已然记不清醒。
  他见过她,那儿,一定!
  在记忆的深深处。
  而她也看着他,小小的唇吃着粉嫩的小手,眼睛却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犹如看着这鲜嫩未知,目不暇接的三月的初生的人世,看的天真,纯净,毫无杂质。却带有孩童的纯朴的依恋的爱情。
  而婴孩车被她的妈妈推着,不肯停留。她歪着小小的粉颈,看着他,看着他,直至快看不到了,“哇”的一声哭出。
  咸,湿,苦,是泪的海洋,小小的,流进了她的口。
  相逢对面不相识。
  还要错过这一生?
  他的心也莫名一动。
  而这时素素在唤他,声音里蘸着饱满的爱情,在空气里传了过来,遇春,快来呀,发什么呆啊......
  他转了身,大踏步的向前走去,曾经,他,为谁这样走过?曾经,他为谁这样龙行虎步?曾经,他那么那么爱的人......
  他忘了,记不清。
  阳光如金,洒了大把的金粉,给了这春天,给了这三月三,给了他,镀了金。他佛般笔直的走着,如同千年金身,似乎一生就要这样笔直的走了下去。
  不再回首。
  而,每一个人,无论大小,终需活着,直面这尘世的暖,热,寒,冷,以及爱情和遗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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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小爬

只看他

2006-12-04 15:27:00

楼主辛苦了

其实我比较反感玻璃唇这个人,因为当年在莲蓬鬼话搞得乌七八糟,挖坑还拽得要死,作品透着一股子自恋的味道

而且她也是饭饭离开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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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nosure78

只看楼主

2006-12-04 15:33:00

以下是引用滚小爬在2006-12-4 15:27:00的发言:

楼主辛苦了

其实我比较反感玻璃唇这个人,因为当年在莲蓬鬼话搞得乌七八糟,挖坑还拽得要死,作品透着一股子自恋的味道

而且她也是饭饭离开的原因之一

嗬嗬,我也是很早就看到她的作品,好像是女友论坛上,然后追到鬼话,不过后来隔了一段时间没上天涯,再去就基本看不到她的文章了,尤其那个柳如是和秦可卿,好像800年都没更新,真是不爽啊。

她的文章初次看很惊艳,不过看多了,就发觉有些雷同,而且感觉江河日下了。。。。文字功底还是8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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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