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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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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03 18:37:00

    忽如一夜春风来,那片早已停工多日的死寂工地上,突然又呈现出一派繁忙景象。宇文带着两个学生在工地大门前张望,看着一辆辆工程车进进出出地装卸建筑材料,心里不禁都有些不安。  
    
    “奥斯丁的尸体是埋在工地临时管理办公室旁边的,如果他们要等到工程完工时才拆除这些临时建筑的话,就应该不会很快发现尸体吧?”丁岚自言自语地说道。  
    
    唐考所想的就更远了一些,“老师,你不是说过这片工地是日本人贷款投资,借用修建教学楼的名义来挖掘邪兵的吗?现在邪兵都已经被挖走了,怎么他们还愿意继续拿钱出来建楼?”  
    
    “说不定是学校筹集到资金了,自行出资的呢?不管有没有日本人的贷款,S大总是要把这栋综合教学楼修起来吧?”丁岚说道。  
    
    “如果是学校自己拿的钱,那块牌子就该被拆下来了!”唐考抬手一指工地大门上方。那块用中日两国语言写着“理科综合教学楼日元贷款项目”的牌子已经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原来学生们投掷上去的污物稀泥也已无影无踪。  
    
    “ 这个……大环境有了变化,原先日本因为在东海和中国争夺资源的问题,一度冻结所有对华低息贷款,后来双方多次会谈磋商之后,为了缓和僵硬的政治关系,便又解冻了。不管怎么说,这个贷款项目签订的合同总是有效的,工地恢复施工也是迟早的事情,我只是觉得在这个时候恢复施工,时间上有点蹊跷……”宇文抓了抓脑袋,又接着说道:“如果日本人当初不是偶然地选取这块地方施工,那现在恢复施工,恐怕也不会是偶然的。至少……柏叶的个人意见会在很大程度上左右日方的行为!”  
    
    “嗯……”两个年轻人同时点起了头。  
    
    “柏叶不会指使工人把尸体挖出来陷害我们吧?他肯定知道我们把奥斯丁埋在哪里。而且那个坑是我和唐考一起挖的,如果警察来调查,说不定会找到我们掉在那里的头发什么的,要是查一查DNA……”丁岚一下有些紧张起来。  
    
    “你是《CSI犯罪现场鉴证》看多了吧?”唐考不以为然地说道。  
    
    “ 柏叶不会笨到利用警方来牵制我们,毕竟还有一柄邪兵在我们手上,如果我们被警察缠住而出什么意外,让邪兵落到警察手里,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宇文也微微一笑,“我估计他一直没有动我们的邪兵,只是想利用我们的力量来分担邪兵的压力,这玩意可不是简单的越多越好,一个人体内只能容纳一柄邪兵,如果手上多一柄,就要分流一部分灵力来控制它,或者象我这样拿法器镇住。在第四柄邪兵现身前,柏叶不会急着拿走所有的邪兵。”  
    
    “我们又不是超市门口代存包裹的,他还真放心把邪兵放在我们这里呀!要是我们带着这柄克力士剑跑了,他上哪里去找我们?”丁岚耸了耸肩膀。  
    
    “丁岚,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今天早上我们俩送莫菲上飞机时,我在机场看见了柏叶,他似乎一直在跟踪我们,如果我们有心让莫菲将邪兵带走的话,恐怕柏叶会立刻动手的。”宇文有些无奈地一摊手。  
    
    “在学校里也一直跟着我们?”唐考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看四周。  
    
    “学校里他没有这么做,似乎只要我们不离开学校,他就不会在意我们。”  
    
    “他怎么可能跟踪到我们每一个人啊?”丁岚有些不相信,“难道我们只要一走出S大,柏叶就会马上察觉?”  
    
    “ 他跟踪的不是人,而是这个……”宇文突然背转身去,将身上衣服撩开,克力士剑赫然出现在丁岚和唐考的眼前,宇文竟然将邪兵用细绳贴身缚于背上!从早晨出发到现在,他就一直在暗中运力抵抗邪兵急于融入体内的力量,现在宇文背上那些与克力士剑直接接触的皮肤开始变成了灰白色,似乎皮下的血气已经透过皮肤被那邪兵吸去。  
    
    “宇文老师,你……你这是干什么?”唐考惊问道。  
    
    “我只是想做一个试验,证明柏叶是否有跟踪邪兵能力,顺便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让莫菲把邪兵带走,交给她的外公――也就是我的师傅。把剑贴身背着,也只是方便我施法控制邪兵,以免它会突然与周围的金属器物发生共鸣。可惜柏叶十分警觉,我带着邪兵接近校门,他立刻就察觉了。也许……整个S大的边缘都已经被他布下了式神结界吧……不过这大概也能证明,在柏叶的监视下,第四柄邪兵也还没有离开S大的范围。”宇文放下身上衣服,又将克力士剑遮挡起来。  
    
    “机场过关检查得很严,就连随身携带的小瑞士军刀都过不了关,你这么大一把剑怎么可能过得去啊?”丁岚问道。  
    
    “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宇文眼中锐芒一闪,“机场偶尔会有行动不便的老人需要用轮椅推行着过安检,而轮椅和推轮椅一同上飞机的陪护医务人员是由机场提供的,过安检门的时候,金属轮椅肯定会让警报响起来,但安检人员一般不会对那金属轮椅进行检查。我可以事先寻找机会,将邪兵藏在这样一个轮椅的下面,过关之后,在候机厅里莫菲再伺机将邪兵取出。当然,前提是恰好有这样一位老人需要上飞机。”  
    
    丁岚突然回想起来,上午送莫菲的时候,好像确实看到附近有一个病恹恹的老人坐在轮椅上等着过关,这么说来,宇文的运气还不错,可他为什么还是把邪兵背回来了呢?  
    
    “就在我准备接近那位老人的时候,柏叶也看穿了我的计划,他在远处暗中出手,用十字枪的力量一下切断了那张轮椅的轮轴!轮椅被损坏的同时,我也发现了柏叶的身影,有他在暗处作梗,我也只好暂时死心了……”宇文摇了摇头。  
    
    听了宇文这一番话,丁岚不由惊愕地张大了嘴。上午自己一直跟随在宇文左右,却完全没有察觉老师有将邪兵暗渡陈仓的想法,而柏叶和宇文老师在暗中已经交手了一个回合,自己也全然不知。自己一贯自负聪明,这次未免显得太迟钝了一点,大概那个时候,自己的心思都放在了莫菲的身上吧。  
    
    这时,一个没戴安全帽的黑脸膛汉子从工地里走了出来,坐在路边花坛上歇气。宇文见他衣着还算规整,腋下还夹着一叠建筑图纸,想来至少应该是个工头,便假装随意地杵着拐杖向那汉子慢慢走去。  
  
    黑脸汉子见宇文靠了过来,倒也没在意,只顾眯缝着眼睛看路上来来往往的女学生们。  
    
    “大哥辛苦了。”宇文突然从兜里拿出香烟,给那汉子递上一支。  
    
    黑脸汉子有点诧异,不过还是接过了宇文的香烟。宇文也大咧咧地坐在花坛边,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这工程……大概得做多久啊?”宇文吐出一个烟圈。  
    
    “你是学校的老师?”黑脸汉子打量了一下宇文。  
    
    宇文点了点头。  
    
    “怎么?怕吵啊?无论哪里施工都是这样吵的。忍一忍不就有新楼用了?”黑脸汉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烟熏的黄牙。  
    
    “嘿嘿……就在这附近教学楼上课,大家都习惯了清净,工地天天叮叮咚咚的,学生上课质量不好,要被扣奖金的。”  
    
    “那我可没办法,总不能先弄个隔音罩子把这工地罩起来吧,哈哈……”汉子把脸转了过去,不再搭理宇文。  
    
    “要是资金一步到位,一口气把楼建起来了,忍忍也就过了,就怕象原来一样弄到一半就停工……”宇文继续向那汉子搭话。  
    
    “你们这教学楼的资金到不到位我可不知道,不过我管的这一块倒挺直爽,一次就预付了百分之八十,不用象以前那样自己先垫钱施工了。”  
    
    “嗯?你不管建教学楼吗?”宇文警觉地问道。  
    
    “我倒是不明白你们学校什么意思,这次我带的工程队,就只是在地基坑外建一座两层高的临时厂房,说是要放什么机械设备,其他的大活都被中建公司的人拿了,我还得看看能不能在他们手下讨点剩饭来吃啊。”  
    
    “临时厂房?机械设备?”宇文一听,便觉得其中另有玄机。“就算只是修个临时厂房,也挺辛苦吧?”  
    
    “嘿嘿……你们读书人不懂这一行,修厂房要求不高,又是临时的,四百多平方的厂房顶多三个星期就搞定了。”  
    
    “既然这么简单,怎么不让中建公司的人一并做了呢?为什么还要单独找你们的工程队来做啊?”  
    
    “管这么多干嘛?有钱赚不就行了?”黑脸汉子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转身钻进了工地。  
    
    说话的人没了,宇文也没急着走开,仍然坐在那里抽烟沉思。在远处观望的唐考和丁岚不知道宇文究竟打听到了什么,便忍不住快步跑了过来。  
    
    “这次恢复施工,不知为何要单建一个大约四百平方的临时厂房,恐怕这又是柏叶的主意了,也不知道他要这块地方来干什么?”宇文简要地说明了刚才获得的消息。  
    
    “修建厂房需要多少时间呢?”唐考若有所思地问道,“要想知道柏叶的目的,也只有等那厂房建好了。”  
    
    “听那工头的意思,大概要三周,现在这情况,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为什么我们总是要被那个小日本牵着鼻子走呢?他有什么目的?下一步准备干什么?我们一点边都摸不到,难道我们就不可以主动出击……哦?他要三个星期来建厂房我们就等三个星期?我们也太被动了!”丁岚终于按捺不住爆发了。  
    
    “不等……我们又能干什么呢?”宇文苦笑了一下。“奥斯丁的力量我们都已经见识过了,我与无为子前辈合力对抗他,如果不是赛施尔长刀受损在先,也差点丢了性命,而柏叶心思缜密,机巧远胜奥斯丁,手中的十字枪又完好无损,你觉得我们和他正面交锋,有几成胜算?”  
    
    “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啊,难道他还能躲过子弹不成?”丁岚嘀咕道。  
    
    “ 可我们也没有子弹来对付他啊!现在我们比他更害怕见到警察,那个埋在工地里的死人就能让我们解释不清。而柏叶聪明就聪明在他做任何事都循规蹈矩,连去博物馆参观他都找校领导开了放行条,不便出现的地方他干脆就用式神来做替身,就算你我都知道他心怀鬼胎,只要事情还没有发生,他就是清白的!”宇文的口气突然变得非常严肃。  
    
    丁岚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等吧……不止是我们在等待,柏叶也同样在等待……这世上的事情,大多需要用时间来梳理,有时候……被动,其实就是最好的主动。”宇文长叹一声,从花坛边站起身来,拍了拍丁岚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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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03 18:38:00

    转眼之间,等待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两周半,十一月的秋风带着一丝寒意,预兆着冬天即将来临。  
    
    这段时间里,宇文除了照常上课之外,便是大量查阅史料,寻找与那四幅素描相关的事件记载,可唐朝时期所有关于军器监的记录,都没有提及到这件事。宇文只是觉得奇怪,一次剿灭四个外国人的军事行动,算不上是什么军机大事,但也足够古怪了,为什么就没有什么见证人留下一点文字记载呢?虽然宇文在事件调查上一无所获,脚上的刀伤倒是痊愈了,原先他是安排唐考与丁岚二人每天晚上轮流去观察工地上的动向,现在他可以不用单拐了,最近两天便是他亲自去监视的。当然,脚伤痊愈对宇文来说,还有另一个好处,他总算能把以照顾他起居为名而纠缠不清的温雅老师甩开了。    
  
    而柏叶除了每周两次准时出现在宇文的课堂上,其余时间却是不离留学生宿舍半步,完全没有什么准备兴风作浪的意思,乖得实在有些不象话。不过宇文相信,柏叶的式神肯定会无时无刻地以某种形象在校园中四处游荡,直到第四柄邪兵的出现……  
    
    奥斯丁的失踪终于引起了留学生管理处的注意,最初管理处想联系奥斯丁的家长,想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因为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回家去了,然而他们却意外地发现奥斯丁留下的那些家庭电话都无法接通。多方寻找未果之后,管理处报了警。警察们仔细查证之后,终于明白了,这个自称是希腊人的老外,一切身份都是虚构的,他遗留在宿舍里的护照、来华签证申请表、出入境证件都不是真的……由此看来,他的失踪几乎就是必然的。不过他潜入中国的目的是什么呢?警察们很难明白,也很不愿意去弄明白,在确认了责任不在己方之后,他们选择了沉默。不过这些幕后的事情,宇文他们是没有机会知道了。  
    
    刚开始的几天,丁岚还有些紧张工地上那具尸体,可在观察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建筑工人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去动那块地方。丁岚便放心了,又没心没肺地到处玩耍起来。而一贯沉得住气的唐考,却有些焦急起来,不知为什么,他的内心深处总是隐隐期待着事态的爆发,可四周却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大脑里那根总是处于绷紧状态的弦,也开始有些疲惫了。到了第二个周末,唐考甚至在考虑是不是真的应该和张月晨商量商量,恢复电影的拍摄了。  
    
    第三周的星期五晚上,宇文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一辆货运公司的重型卡车在深夜时分驶入了工地,留守在工地上的一队工人很快将车上好几个封装严密的货箱搬进了临时厂房,那黑脸工头果然守时,还没用三周就把临时厂房完工了。  
    
    货物卸下之后,工人们并没有急于拆开封装,相互间招呼了一下,便关掉照明灯光,一同退出了厂房。一直躲藏在厂房背面窗外偷窥的宇文不敢太造次,直到最后一个工人走出工地,夜间值班室的灯光也熄灭之后,他才悄悄潜入了临时厂房。  
    
    宇文不敢开灯,只能借着窗外的微弱月光,小心地端详着厂房内的一切。  
    
    四个足有三米高的大木箱立在厂房正中,围成一个半圆形,投在地上的黑影活象四条巨汉,另外又有五个一米见方的小木箱散乱地放在四周。宇文围着那几个大箱子转了两圈,用小手电照了照,黄白色的木板箱上只印有一个大大的箭头指着上方,表明这几个木箱不能倒置,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标志能指明这箱内装了些什么。宇文用手嘣嘣嘣地敲了几下箱壁,又搭手试了试木箱的份量,沉重的木箱完全不能挪动半分。  
    
    宇文皱着眉毛想了想,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几个小箱子上。他随便拣中一个小的,摸了摸边角处的铁钉头,又用手电照了照四周,找出一把工人们遗留在厂房内的铁撬。  
    
    有工具在手,宇文毫不费力地撬开一个小木箱,揭开木盖板,下面全是剪成碎条状的海绵。宇文把手插进海绵中四处摸索,竟掏出两件硬梆梆的金属器物!  
    
    宇文定睛一看,这两件东西,一件是金刚羯磨杵,一件却是心经手摇铃,二者都是佛门法器,分属诛魔和息灾两大法门。宇文没想到箱子里会翻出这样的东西,不禁愣立了片刻,他又把双手一起探入箱中,而这一次,他居然抱出一个光灿灿的日式铜罄!  
    
    这个柏叶,究竟在搞什么鬼?弄这么多法器到这里来,难道要做一场全盘的水陆大会?宇文挠了挠脑袋,将几件法器重新塞回木箱中,他正要用铁撬将那箱盖钉回原样时,外面值班室的灯光却亮了!  
    
    宇文一惊,不敢再敲打木箱,蹑步跑到窗边探头望去,好像是外面来了一个人,正与值班室的老人交谈着什么。二人寥寥说了几句,值班老人便又熄灯睡觉去了,另外一人却径直往临时厂房这边走了过来,看那黑影的形体高矮,竟有几分像是柏叶伸宏。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柏叶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出现?是来审视刚刚运到的法器吗?宇文来不及细想,匆忙地将撬开的木板搭在箱子上,便跳出了后窗。他并不急于逃走,而是蹲在窗台下继续偷听屋内的动静。  
    
    随着“啪嚓”一声,厂房里一下变得灯火通明,进屋的人顺手就推上了电闸。宇文凝神闭气,一边默念静心咒,一边悄悄地向屋内张望,生怕屋里的人察觉了自己的存在。  
    
    进门的果然是柏叶伸宏,在这夜凉如水的深秋,他也仅穿了一件单薄的灰色衬衣。柏叶神情淡定地在厂房内走了一圈,似乎在查看房内是否还有其他人。宇文虽然一直默念静心咒,心脏还是不自然地加快了跳动,柏叶只要一动那个木箱,就会发现有人来过了。  
    
    突然,柏叶闪电般探出双手,十字枪极快地在空中一旋,就在这长枪的一挥之下,那五个小木箱的顶盖全都被掀开了!在窗外看到这一切的宇文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柏叶就不会发现其中一个箱子的顶盖已经被人动过了。  
    
    柏叶不慌不忙地将箱中法器一件件拿了出来,五个木箱里竟然放了三十多件各式法器,除了宇文刚才看见的金刚杵和手摇铃,还有大量的长明铜灯、莲花座和胜利幢,足足铺了一地,更有几大捆法绳和纸幡散乱地摊在四周,看得宇文眼花缭乱。    
  
    最后一个木箱里提出来的,却是一个又沉又大的铁皮桶。柏叶刚用十字枪将桶盖削开,厂房里立刻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宇文在窗外也嗅到了些许刺鼻的血腥气息,心中不禁有些迷惑不解,如果柏叶是要用这些法器布下一个法阵的话,这桶鲜血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柏叶小心地将木箱和碎海绵清理到厂房墙边,又将各式法器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摆开,饶是宇文见多识广,一时间也看不出这些法器布下的究竟是什么阵式。柏叶拉开那浅黄色的法绳,在绳上穿满了纸幡,接着又在厂房中央围出一个巨大的四方形,足有四个拳击场那么大。而那几个尚未拆封的大木箱,就处于这四方形的中心。  
    
    柏叶千里迢迢从日本将法器送到中国,精心布下法阵,却颇为随意地从厂房门外提来一把用过的长拖把,塞进那大铁桶中饱满一蘸。接着,宇文便吃惊地看着柏叶提着那血淋淋的拖把,开始在地上龙飞凤舞地画下巨大的花符。  
    
    那桶中鲜血被柏叶这样四处泼洒,厂房里的血腥味就更加厚重了,而且血红色的符文上方,竟然象蒸发的水气一般,升腾起一层淡淡的红雾。宇文使劲抽了抽鼻子,暗暗惊呼道:“好家伙!用的居然是山魈血!这么大一桶,得杀多少只山魈啊?”  
    
    山魈又名山枭,形似人,黑色多毛,逢人便笑,其实只是一种猴类,据说山魈常与阴间恶鬼混在一起玩耍,也算是通灵的兽类了。在梁宗懔的《荆楚岁时记》中就曾经有“正月初一燃草,放爆竹以避山魈恶鬼”这样的记载。可怜被柏叶看中其血中的邪性,招此杀生之祸。  
    
    柏叶用拖把画出的血字越来越多,宇文仔细辨认了半天,通晓梵文的他却完全看不懂柏叶笔下的符文,只能看出那些巨大的文字笔划间有意无意地将摆放在地上的三十余件法器串在了一起。这么一个怪异的法阵,用的又是山魈血,只怕带来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宇文开始暗自思忖,是否应该出手阻止柏叶的行为了。  
    
    柏叶从内向外画去,地上的血字一直延伸到距离四面墙下仅有四五米的地方,他重重地画下最后一钩,桶中的鲜血也耗尽了。柏叶歪着脑袋看了看地上,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他哈哈一笑,将手中的拖把往墙边一扔,居然在法阵外围就地盘腿坐下了。  
    
    只见柏叶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尖端处竟又垂下细长的红线。宇文曾经见过柏叶用这一招式神术变幻出凶猛的白虎,心下不由一紧,不知这次柏叶又要幻化出什么式神。  
    
    随着垂在地面上的红线不住地跳动,那原先用来呈放鲜血的铁皮空桶居然也跳将起来,翻滚着落到法阵中央,砸出“当啷”一声脆响。  
    
    柏叶忽然暴喝了一声:“起!”那铁桶居然呼地一下拉长了,幻化出一个上身赤裸,腰围布裙,高大魁伟,并一脸忿怒的怒目金刚!  
    
    “力士那罗延!”在窗外偷看的宇文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所幸没有被柏叶听见。  
    
    那罗延(Nryana)在梵语中,有坚硬无比,金刚不坏的意思,自古便是佛门的护教力士。柏叶幻化出来的这尊金刚力士足有三米高,浑身饱满虬结的肌肉还散发着铁器般的乌黑光泽,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是用铁皮桶幻化出来的式神。  
    
    力士那罗延在柏叶的控制之下,张开蒲扇般的大手,轻而易举地将四个大木箱的板壁拆了下来,露出一层塑料薄膜的衬里。当宇文看清那塑料薄膜包裹着的内容时,他吃惊的程度比看见柏叶幻化出一个金刚力士还大得多。  
    
    那四个箱子里面所装的,竟然是好几件个头不小的精密机械部件!  
    
    那罗延将手中拆下的木板随手一甩,三米高两米宽的厚重板壁就像几块泡沫一般飘了出去,撞在水泥墙上变成了碎片,虽然这那罗延只是一个式神,但它的力量也着实有如真正的金刚般惊人。  
    
    如果柏叶只是借用式神的力量拆开巨大的木箱,宇文倒也不觉得奇怪,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让宇文感到十分诡异了。粗野豪迈的力士那罗延竟然将那几件沉重无比的机械部件搬到一起,顺手操起从木箱中散落出来的几件工具,开始像一个高级工程师一样,对这些部件进行精密的组装!  
    
    一个鲜血绘成的法阵上,四散着大量佛门法器,法阵的中央,站着一个怒目圆睁的金刚力士,而这金刚力士,竟然在组装一台大型电子设备!宇文看着这匪夷所思的场景,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怪诞!  
    
    坐在法阵外围的柏叶此刻正双目紧闭,满头汗珠,似乎将全身灵力都贯注在这尊金刚身上了,其实,真正在进行组装的,应该还是柏叶本人。式神,也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看着柏叶的现状,宇文心中十分清楚,此时的柏叶正处于最脆弱的状态,式神的力量越强大,本体的力量就越弱小。如果这时宇文对柏叶发动攻击,恐怕柏叶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但宇文犹豫再三,还是将手中青芒四射的虚灵枪收了起来,一来,他始终不愿意乘人之危,二来,好奇心也在驱使他停手,毕竟宇文也想知道,这个金刚力士究竟组装的是什么东西?  
    
    大约耗费了四十分钟,那罗延终于停下了手上的活路。随着柏叶疲惫地长吐了一口气,高大的那罗延也仰天倒了下去,待到落地震起的尘土消散时,金刚力士又重新变成了一个铁皮桶。  
    
    柏叶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口中念叨着经文,顺手拿起法阵中的一个日式铜罄敲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越的震响。可就在敲打的一瞬间,柏叶仿佛发现了什么,他一把抱起那个日式铜罄,在灯光下细看了一遍,随即,柏叶脸上露出了微笑。  
    
    “宇文老师,出来吧,躲着看什么呢?”柏叶突然将手拢在嘴边,放声喊了一嗓子。  
    
    宇文大吃一惊,不知道柏叶怎么会察觉到他的存在。但他转念一想,就很快明白了,自己刚才也摸过那个铜罄,一定是将指纹留在了上面,而式神倒地时溅起的飞尘洒落在铜罄上,便将指纹显现了出来,柏叶心细如发,对自己的指纹一定非常熟悉,一看到那铜罄上有陌生的指纹,便立刻察觉这里有外人。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宇文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他纵身一跳,从窗外跳进了厂房,笑着向柏叶走去,“柏叶同学,你好有雅兴啊,这三更半夜的,还躲在这里一边修炼,一边做科学实验啊?”  
    
    柏叶淡淡一笑,说道:“宇文老师来得正好,这科学实验还没有做完,正等着你来指导呢。”  
    
    宇文嘴上说着话,目光却一直注视着房间中央的那台机器,刚才在屋外隔得太远,看不清这机器上写的文字,现在有机会接近机器了,宇文终于看清了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那台机器上分别用英文和日文写着相同的内容――大功率准分子激光焊接器。  
    
    刹那间,宇文全明白了。柏叶想做的事情,是将那柄已经断为两截的赛施尔长刀重新焊接起来,而这地下的大型法阵,却是为召唤刀上的邪灵而准备的招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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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03 18:39:00

    当宇文明白柏叶的意图之后,惊愕之情一下溢之与表。真言宗的和尚们向来是以退魔术而闻名于世,看地上那些佛门法器所构成绳缚架势,方寸间透出一股凛然正气,俨然是真言宗缚魔索阵法的缩小版本。可这地上用鲜血绘成充满邪气的招魂阵,无疑又是阴阳道中揽收地灵以便召唤亡魂的血祭邪法。一正一邪两大法阵,竟然在柏叶脚下完美重合!  

    雨夜一战,塞施尔长刀断为两截,长刀上所附着的邪灵也随风散去,而柏叶的目的,自然是想用邪阵招魂,使那邪灵凝聚成形,再用缚魔索将邪灵固定在法阵中心,焊接断刀的同时强制将邪灵重新注入长刀。可宇文所知甚博,却也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同时驾驭正邪双阵。姑且不论双阵同时发动时如何一边控制阵中邪灵,一边分心焊接长刀,单是平衡体内正邪两团气劲,便已经极不容易了。以柏叶这样的年纪,怎会有如此不凡的修为?  

    “宇文老师不用担心,虽然这裂轮招魂阵所用的山魈之血邪气极烈,但我这孔雀明王缚魔金刚索也足于压制了。”柏叶颇不经意地向宇文介绍,那口气轻松得就象是在说做菜时可用豆腐分担火腿过重的咸味。  

    宇文神色凝重地在那法阵外围观望了片刻,说道:“你为了重铸塞施尔长刀,倒是煞费苦心,可这正邪双阵力场重合,并非阴阳术中奇偶互转那么简单,你就这么有把握控制?”  

    柏叶笑道:“老师肯定是误会了,术法之修,讲究一灵贯通,正邪双生双息,却是术界大忌,我再有天大本领,也不敢一人同时驱动两大法阵啊,缚魔索至阳,裂轮阵至阴,若是让那正邪气劲在我体内相撞,我岂不是要神魂俱灭?倒也不是我自负,只怕天下术士还没有哪一位能有这样的能力吧?”  

    宇文冷冷地看了柏叶一眼,应道:“我并不奇怪你架设双阵,只是感觉你的年龄不大,不应该有这样超凡的修为,不过你天资聪颖,若是假与时日,同时驾驭正邪双阵也不是没有可能,别离先生六十大寿时,还曾经出手戏耍,同时驱动三阵,两奇一偶三生三息,让一帮做学生的叹为观止啊。”  

    宇文这么一说,其实也是胡说八道了,别离先生当年确实尝试过以一己之力同时掌控双阵,但那双阵都没有什么威力,只是好看的花架子而已。宇文诈取柏叶,是怕柏叶有心向师傅寻仇,先放出大话来,让柏叶心有顾虑而已。  

    柏叶虽是半信半疑,但神情还是谦卑了一些,“别离先生是老前辈,实力深不可测,若说天下真有人能共驱阴阳,恐怕也只能是别离先生这样的高人了……只是不明白,别离先生如何解决心脏处动脉血与静脉血平稳过渡的问题?”  

    正邪气灵,就如人体内的动脉与静脉一般,裹挟着鲜血在人的身体里循环,但正灵走向与人体血液流动方向相同,发于心,收于表,邪灵则与鲜血逆路而行,反向循环,所以术士们都只能专修一脉,若是硬要两脉灵力并行,在心脏血液轮回处必然会有所冲突,那恐怕只有暂停体内血液循环才能做到了。柏叶所问的问题,便是同时驱动双阵的关键,修行浅薄的宇文哪里回答得出来,他眼珠一转,答道:“我资历低浅,还无法得知别离先生法术的秘要。不过世间事难有绝对,肺动脉中就流淌着静脉血,至于如何均衡灵力,你若有机会见到他老人家,还是当面询问吧。”  

    “别离先生退隐山林,早已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真不知我何时才有缘得见……”柏叶脸上居然露出心驰神往的神情。宇文虽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也还是忍不住心中暗想,如果当年真是师傅害死了柏叶的父亲,柏叶若有缘见到老头,只怕来不及探讨灵法,便要动手出刀了吧……  

    “且不说这些,你既然也不能同时驱动双阵,那这台已经准备停当的大戏,又由谁来唱啊?”宇文右手一晃,指向地上那颇为壮观的法阵。  

    “老师难道忘了我还有式神吗?”柏叶看来似乎胸有成竹。  

    “胡扯!式神自身没有血肉,顶多只是你思想的延伸,如何能承担驱动法阵的力量?”  

    “式神确实没有这个能力,但若有合适的灵媒,就另当别论了。”柏叶双掌并拢,用力搓了一搓。  

    “灵媒?”宇文一愣。  

    突然,一阵细碎的响动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嘎嘎两声凄厉的老鸹怪叫,仿佛有人在工地的细砂碎石上行走,宇文侧耳倾听,那声音又突然消失了。宇文扭头去看柏叶,柏叶的脸上却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  

    稍过片刻,一串单调的脚步声在厂房外响起,并一步步地接近了大门。声音传到宇文耳中,他只觉得来人步伐有些沉重,速度也比常人慢了不少。宇文手中不由暗暗蓄力,一边盯着大门,一边用眼角余光监视柏叶的异动。这位不期而至的来客,看来便是柏叶找来共同驱阵的帮手了。  

    随着“吱呀”一声,厂房的大铁门被门外的来客缓缓推开。当灯光照射到来人的脸时,宇文的胸口仿佛被人重重地捶了一拳,只觉得呼吸也不顺畅起来。  

    来人竟然是早已死去多日的奥斯丁!  

    宇文目瞪口呆地看着奥斯丁缓步向自己走来,人死不能复生,那夜自己曾亲手确认了奥斯丁的死亡,他为何还能站在自己面前?然而,随着奥斯丁的逐渐接近,宇文心中情绪也由惊惧转成了愤怒。  

    奥斯丁,确实已经死了,现在宇文所看到的,只是柏叶用尸行术操控的一具尸体……宇文最初听见的那阵声音,便是奥斯丁的尸身从埋葬他的泥土中爬出时发出的响动。  

    灯光下,奥斯丁那原本顺滑漂亮的棕色头发已经毫无光泽,活象一丛枯草,两鬓间还粘挂着点点潮湿的黑色泥土,曾经充满迷人魅力的蓝色眼睛,此刻也只是呆滞地瞪着前方,变成一对黯淡无光的玻璃珠,那张英俊的脸上,竟现出可怖的青色尸斑……看着曾经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变成了一具僵尸,即使他生前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宇文现在的心中也只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柏叶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你利用了活着的奥斯丁,把他推向了绝路,现在他已经死了,你居然还不放过他?”宇文忽然暴跳如雷怒斥柏叶。  

    “杀他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又没什么心理负担……”柏叶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我现在只不过借用一下他的尸身做灵媒而已,等事情完毕,我自然会让他入土为安。”  

    “你……”宇文怒火攻心,脸上顿时现出一片红潮,但他深知当前状况不可乱了方寸,无论柏叶如何,他也得努力去克制心头的一团怒气。想到这一层,宇文用力抓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目光开始冷静地在步伐僵硬的奥斯丁身上来回扫动。  

    “奥斯丁已经死了两周有余,虽然出现了尸斑,尸身却基本没有腐坏,估计是你早就有心借用他的尸身,在埋葬尸体的地方做了手脚吧?”宇文扭头瞪着柏叶。  

    “自从我在塞施尔长刀上用激光切割做下眼睛无法分辨的细微损伤时起,我便开始为今天做准备了,你们埋下尸体的第二天,我就用地灵术在地下将尸体与水气隔绝,并降低了地下的温度……世事如棋,多想几步总是有好处的。”柏叶的声音中微微有几分得意。  

    “塞施尔长刀因你而断,奥斯丁可是坏在你的手中了,你就没有一点良心不安吗?”宇文低下了头,不忍再去看奥斯丁,额前乱发遮挡了他的脸,柏叶也看不见他现在究竟是什么表情。  

    “ 良心不安?我们并排站在教室里的那一天起,便注定是一出三国演义了,尔虞我诈又有什么稀奇?”柏叶冷笑道,“你以为奥斯丁不想将我致之于死地吗?他明知道可以另行用血饲喂邪兵,却还是提着十字枪四处去杀人,说穿了,不就是为了先行一步发现十字枪的攻防弱点吗?这样他才可以在邪兵交换之后将我一举击败。 ”  

    “无论如何……奥斯丁是光明正大地做恶人,从来不为他的杀人恶行找借口,相比之下,他的坦诚倒远远胜过某些人的阴险诡计。”宇文的语气中颇有嘲讽之意。  

    柏叶倒也不生气,继续说道:“同样是竞争手段,讨论哪一种更符合道德观念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只要看谁最先达到目的,也就是了……奥斯丁曾经与我谈起他的故国目前所处的严峻环境。国力有限,对抗中难免处于下风,就算取得邪兵相助,似乎也难于改变大局,迫不得已,他便要思考如何将那邪兵用于恐怖主义行动之中了。 ”  

    “奥斯丁是琐罗亚斯德教的信徒,他取得邪兵的目的是想要恢复琐罗亚斯德教的往日荣光,怎么会去替阿拉伯人做事?而且恐怖主义行为只会伤害无辜,毫无可取之处,他参与邪兵争夺,难道就想做一个恐怖分子?”宇文猛地抬起了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 嘿嘿……别看奥斯丁平日冷血的厉害,一旦提到他的故国,心性仿佛就变了一个人,在他的心目中,故国人民的安全高于教派之争,若真的打起来了,他肯定会去帮忙的。奥斯丁当时还说,如果宇文老师在场,定会说出一些谴责他的陈词滥调,其实宇文老师在第一天上课时所说的聂政刺韩王的故事,不就是典型的个人恐怖主义吗?为何宇文老师会认为聂政是个英雄呢?再算上刺杀秦王未遂的荆柯、张良,《刺客列传》中的专诸、要离。中国人观念中的英雄们,有不少都是恐怖分子呢。” 柏叶哈哈一笑。  

    柏叶左手用力一握,那女孩便从身后将奥斯丁抱住,紧接着,式神便和奥斯丁的躯体渐渐重合在一起。宇文神态漠然地看着这一切,柏叶居然可以用式神潜入人体来控制对方,宇文的心中也隐约猜到当初桀骜彪悍的隋凌为什么会被警方宣布为自杀了。  

    柏叶尝试着操纵奥斯丁的身体做了几个简单动作,刚才的奥斯丁只是受尸行术控制,连走路都很笨拙,此刻被式神附体之后,却扭腰踢腿,动作流畅得完全不象一个死人。柏叶不禁赞叹道:“果然不愧是古波斯“不净人”,生前就已经将身体调整到和灵力结合的最佳状态,我的式神可以毫不费力地控制他的身躯。”说完,柏叶又转头看着宇文问道:“中国古代湘西一带曾经传说有一种赶尸之术,可让那些客死异乡的死人自行走动,千里迢迢走回故乡再行埋葬。我这式神附体之术与赶尸术相比,也不遑多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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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03 18:39:00

    宇文冷冷地看着柏叶,道:“赶尸术怎敢与柏叶同学的式神相比?那都是一些流落江湖的人弄出来的障眼把戏而已,每次赶尸,都是将尸体四肢头颅剁下,再让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各自背上几块,一行人浑身上下罩上黑袍,一路吆喝赶尸,让常人不敢接近,等到达目的地,也借口不得惊动死者,不许死者家属接近,一切入棺细节,都由赶尸人操办,等将尸块重新缝合,穿上寿衣置入棺木之后,才让家属瞻仰遗容,落叶归根……”  

    宇文的一席话,让柏叶不禁喟叹起来,“原来世间俗人,竟也有这样的手段……”  

    “控制裂轮招魂阵,需要灵力在招魂者体内周转,可奥斯丁体内血液早已经凝固,你怎么引导这团邪灵气劲?”宇文对柏叶的精心策划仍有一些细节不太明了,现在既然无力改变什么,他索性问个明白。  

    “ 血液虽然已经不再流动,但他体内筋络血管仍在,我在奥之院研习医道多年,这人体血管的走向,在我的大脑里已经有一个完整的模型,我只需控制式神之灵在奥斯丁体内按照血管走向循环,也就可模拟他本人施法了。”柏叶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似乎在证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你所控制的邪灵气劲,也要在奥斯丁的心脏处模拟出气劲搏动的效果吧?”宇文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问了一个问题。  

    “这个自然,怎么?问得如此详细,宇文老师也想学这门法术吗?”柏叶微微有些诧异。  

    “没什么,只是原来看书时留下的坏毛病,喜欢追根究底而已。”宇文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此时此刻,就在学校的另一端,宇文的那间教师宿舍里,缠绑在那把克力士剑上镇压邪灵的定灵珠突然闪现出微弱的蓝色光芒,而包裹着克力士剑的虚灵冰也发出“咔嚓”一声,出现了裂痕。一直懒洋洋地卧在客厅里的玄罡双耳陡然一竖,似乎察觉了定灵珠的异动。它快步走到卫生间前,用头顶开卫生间的门,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浴缸中的克力士剑,忽然闪电般扭转身躯,加速奔跑冲回客厅。只见一条矫健的黑色身影一跃而起,从那八楼高的窗户跳了出去!  

    柏叶这边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就在那台巨大的激光焊接机通电运转之后,柏叶才走到厂房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打开一个铁皮工具箱,那柄断为两截的塞施尔长刀竟然就这样和十余把锤子扳手堆放在一起。宇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懊恼不已,早知道柏叶会把邪兵藏在厂房里,自己刚才独自闯入时就应该好好搜查一下了。  

    柏叶取出断刀,走到宇文跟前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们原来一直以为最优质的大马士革钢刀是在十七世纪才出现的,可这柄精美绝伦的长刀锻造时间竟然可以追溯到九世纪!可惜,被我弄坏了……”  

    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宇文可以清晰地看见断刀的刀刃上排列着精美的大麻花纹,这是印度特产的乌兹(wootz)钢打造出来的刀剑上所独有的花纹,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条条梯状的纹路,这种纹路常被称做穆罕默德梯,据说死于拥有穆罕默德梯花纹的刀剑下的亡魂就有机会升入天堂,而这柄长刀断裂的部位,就恰好是在一条穆罕默德梯上。    

    柏叶抬手指着断刃处笑道:“我把穆罕默德梯都给破坏了,以后岂不是没有机会上天堂了?”  

    宇文心中却另有触动,不禁低声说道:“你我这样的人,还指望以后能上天堂么?”  

    沉默了短短的一瞬间,二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柏叶手脚麻利地将断刀卡上焊接台,又用观测仪调整了许久,这才跳下激光焊接机,与奥斯丁背靠而立,宇文则站到法阵之外静心观看。  

    先动起来的,是奥斯丁,只见他双手十指交叉置于胸前,忽然掌心外翻向外用力一推,地上的招魂血阵猛地闪烁起一片红光,那股本已经淡去不少的血腥味又变得浓烈刺鼻起来。  

    宇文捂着鼻子向后退了一步,眼睛却一直盯着法阵中央,那块血纹最密集的区域,应该就是刀上邪灵现身之处。奥斯丁突然分开双手,握拳收于身体两侧,仰天长啸起来,可他虽然张大了嘴,宇文却没有听见半点声音,宇文心中不禁微微一沉,死人,确实是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不管如何,那裂轮招魂阵却是如柏叶所想,开始急速运转起来。置于焊接台上的断刀也不知何时起变得通体透亮,每条花纹都溢出湛蓝色的光芒。  

    猝然间,一个浑身锁甲的波斯骑士虚影从地下猛地窜向半空,动作竟与地上的奥斯丁一致,都是仰首望天的模样,可惜它被圆盔遮挡的脸部区域只是一片暗影,宇文始终无法看清这波斯骑士的面容。  

    亡魂现身,柏叶的孔雀明王缚魔金刚索也同时启动了,地上那三十余件法器全都叮叮当当地跃动起来,法绳所框住的四方形区域也现出一片金光,那半空中的波斯骑士似乎对地上的金光十分忌惮,就仿佛被人用锁链绑住一般,痛苦地挣扎起来。  

    柏叶脸上肌肉不住地颤动,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地顺着鬓角滑落,一心二用同时驱动正邪两大法阵,饶是柏叶这样的天才,也有些难以承受了。  

    波斯骑士的虚影在缚魔索的压迫下,已经开始扭曲变形了,突然,那骑士大叫了一声,口中吐出的两个音节颇为怪异,宇文乍一耳闻,不禁愣了一下,但他仍将那两个音节牢牢地记在了脑中。  

    就在发出这声呼喊之后,波斯骑士便在金光的逼压下,收缩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气团,柏叶突然圆睁双眼,顺手抓起地上的两只手摇金铃使劲摇动起来,随着铃声的节奏,那黑色气团也从半空中落下笼罩在断刀上,只一瞬间,气团便消失不见了。  

    柏叶连忙抓住时机,快步跨上激光焊接机的操作台上,透过两个显微镜一样的目镜观察仪,开始进行塞施尔长刀的焊接。  

    柏叶专心致志地对付台上的长刀,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奥斯丁躯体异常地抽搐起来,就在他刚刚完成焊工的那一刹那,奥斯丁的身上竟然现出了尸魔纳什的身影,那浑身白布的怪物抬起巨爪,一把将潜入奥斯丁体内的式神拉扯了出来,枯枝般扭曲的爪子,紧紧地扼住了那个俏丽女孩的咽喉。  

    当柏叶察觉身后有变时,纳什的另一只手臂已经探到了他的胸前,迅猛地勒住了柏叶的脖子,力大无比的纳什,竟把柏叶硬生生从操作台上拽了下来。双手同时控制了式神与宿主,纳什那丑陋无比的怪脸上开始现出狰狞的笑容!  

    剧变陡生,柏叶完全没有想到已经是死人的奥斯丁,居然还能召唤出尸魔。他立刻奋力反抗,却发觉刚才同时驱动双阵,耗费灵力太多,这一挣之下,勒在脖子上的那只怪爪竟纹丝不动!  

    就在柏叶心慌意乱之际,却看见宇文面容沉着地快步跨上焊接台,小心地将那柄刚刚焊接完成的塞施尔长刀取了下来,接着,宇文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厂房大门!  

    柏叶心神电转,终于明白了宇文刚才所问的最后一个问题的含义,他不禁发出一声极不甘心的吼叫!  

    宇文倒提着长刀一路飞奔,直向教师宿舍跑去,可就在宿舍楼刚刚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时,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某栋宿舍的二楼阳台处喷出了漫天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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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03 18:40:00

    雷管爆炸的声音惊醒了附近宿舍里的老师们,伴随着不满的念叨,几栋宿舍楼的灯光相继点亮了。当老师们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却发现某间宿舍正透出火舌与浓烟时,他们慌忙地拨打了火警电话。  
    
    就在出事的宿舍楼下,赤着一双脚的温雅身披白色睡裙,顶着凌乱的长发,目瞪口呆地抬头看着二楼,只是短短瞬间,她那小小的家已经陷入一片大火之中  
    
    大约三分钟之前,酣然入梦的温雅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玻璃碎裂声所惊醒,她茫然地从床上坐起身,发现阳台前的窗户被人砸碎了,满地的碎玻璃渣泛起一片微光。还没有等温雅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出现在她的床尾处。温雅使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谁知黑影却极为敏捷地跃上床来,猛地把头凑到了温雅面前。借着睡前忘记关掉的床头灯,温雅终于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那竟是一条黑色的大狼!这巨狼喘出一口粗重的鼻息,把温雅额前垂下的几缕长发吹得飘立起来,随之,细长的狼吻忽然张开,白得发亮的尖牙上滴下粘稠的涎水,将温雅面前的棉被也打湿了一大片。  
    
    温雅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翻身跳下床来,也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跑进厨房中躲藏,慌乱之余,她还不忘顺手在砧板附近抽出一把剔骨尖刀,颤巍巍地举在胸前防身。可那身形巨大的黑狼快步跟进厨房,凶神恶煞地对着温雅一声长嚎,就吓得温雅手中的尖刀“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温雅走投无路,被那巨狼逼得一步步退到了门边,当她摸到身后的门把手时,她终于不顾一切地拉开门锁,冲出了家门。  
    
    她一口气跑下二楼,还没有站稳脚跟,一条黑影便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正巧伏在温雅面前,温雅惊恐万分,正要高喊救命,上空一声巨响,温雅的家中就此发生了爆炸!  
    
    望着二楼家中蔓延而出的火苗,温雅足足愣立了一分钟,才蓦然惊悟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再去看那半空中落下的黑狼,此时竟不再是张牙舞爪的凶恶模样,火光映照下,黑狼威武地坐立在温雅面前,面无表情地仰望着空中的浓烟,如黑色玛瑙一般纯净通透的眼睛中,有细微的火焰在闪烁。  
    
    “是你救了我吗……”温雅喃喃地念道,全然忘记了上面那正燃烧的房间里有自己大部分的财产。她慢慢地探出了手,想去抚摸那条黑狼的头,可那黑狼把头一偏,避过了温雅的手,接着放低身子,绕过温雅跑到了她的身后。  
    
    温雅一回头,不禁吃了一惊,她身后的黑暗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高高的男人,男人将左手背在身后,似乎在隐藏什么,但温雅分明看见男人的右肩后面露出一条细长的刀刃,而那条黑狼就站在那男人的身边,此刻,一人一狼都用某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温雅。  
    
    “宇文!”当温雅认出那男人是谁时,立刻有些激动地冲了上去。  
    
    “请离我远一点!”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温雅的肩头,阻止了她的继续接近,“我不想让别人误会。”  
    
    宇文冰冷的声调让温雅愣住了。她不自然地低了一下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光脚,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偷窥宇文和丁岚交谈的事,那次自己好像也是这样赤着脚吧……  
    
    “学校里不安全,你暂时不要住在学校里,去外面找个酒店什么的地方住下。”宇文大概也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太过生硬,不禁微微降低了一些音量,不过他说话时仍然警觉地观望着四周。  
    
    “可我现在……”温雅看了看自己身上,除了一件薄薄的睡衣,什么都没有了。  
    
    宇文随着温雅的目光望去,那间睡衣下难以掩藏的曲线玲珑的身体,似乎让他突然感受到手下的温润细腻,宇文心头一震,便如触电般放开了温雅的肩头。  
    
    “ 赶紧去找个认识的女老师家先住着,这里很快就会有很多人聚集。其他的事……我会替你安排的。记住!如果别人问你为什么会失火,你就说是液化气瓶漏了!”就象在验证宇文的话一样,二楼又是一声闷响,发生了第二次爆炸!不过这一次爆炸的威力小了许多,声音也不甚响亮,大概温雅厨房里的液化气所剩无几了。  

    温雅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宇文的右手,想起这只手曾经捂住了自己的嘴,想起自己在这只手上嗅到的淡淡烟草味。  

    附近高呼救火的声音越来越多,远处也隐隐传来救火车的尖叫,宇文的目光也有些游离起来,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温雅不甘心地一把拉住宇文,“是你救了我吗?”  
    
    宇文微微用力,挣脱了温雅的手。他看着温雅的眼睛迟疑片刻,低声说道:“是我害了你……”  
    
    说完,宇文扭身就走,与那匹动作矫健的黑狼一同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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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03 18:40:00

    夜风凉浸入骨,宇文却在奔跑中出了一身汗,那位波斯骑士的精魂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狂躁中平息下来,宇文手上这柄塞施尔长刀也就一直在向外辐射某种意识的力量,控制这柄邪兵着实耗费了他不少精神。  
    
    离开温雅的宿舍之后,宇文马不停蹄地向博物馆跑去。还没赶到博物馆的大门,他就远远望见门前的看守小屋里亮着灯,无为子老人披着一件大衣站在小窗旁,神情凝重地望着工地的方向。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到工地那边有一线不受控制的灵能破空而起?而且这股灵力颇为精纯,让我想起已经魂归黄泉的不净人……现在这团气劲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是你在捣鬼么?”宇文还没来得及说话,无为子倒先把问题扔了过来。  
    
    宇文喘了一口气,拣重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略略说了一遍。  
    
    “你是说不净人死后尸魔依然会附体,如果不施行净礼便难以让尸魔离开?”无为子捻住长须皱眉问道。  
    
    “是的,奥斯丁曾经对我说过此事,他们把这种死后依然尸魔附体的情况叫做“污染”。”  
    
    “所以柏叶利用奥斯丁的尸体作法,在奥斯丁心脏部位模拟他生前施法时的灵力搏动,反倒将沉睡的尸魔纳什给激活了……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不过你能在短时间内看出破绽,倒也不容易了。”无为子难得地赞叹了一下宇文。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十分把握,但魔由心生,这起落间也不是全无联系,柏叶虽借我们的手除去奥斯丁,却没想到奥斯丁死后仍能报回一箭之仇,因果轮回,也是他的报应吧……”宇文微微叹了一口气。  
    
    “又拿你师傅那套是非因果来说事,我可不信这一套,事在人为,你为什么就不能认为这是你的推动呢?若你当时就指出威胁所在,那日本人肯定不会去冒险施法,说到底,是你替奥斯丁报了一箭之仇。”无为子突然举起食指直指宇文的面门,语气颇为严厉。  
    
    “前辈,这……”宇文不禁苦笑起来,隐隐能体会到为何当年无为子会与自己的师傅分道扬镳了。  
    
    “你师傅授予你大无畏的精神,却要你屈服命运的安排,你不觉得矛盾么?”无为子微笑道。  
    
    宇文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正与身旁玄罡的目光相触,后者坦荡的视线让他心中某处突突跳动了几下。  
    
    “你说柏叶被尸魔所困,可现在尸魔之灵已经完全消失殆尽,莫非柏叶已经脱身了?”无为子肃然挺直腰板,目光远眺。  
    
    宇文将思绪拉回现实中,开口应道:“柏叶手段不凡,我没想到尸魔也无法致他于死地,刚才他能分心引爆雷管,肯定已有把握脱困,柏叶心高气傲,我这番激怒了他,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卷土重来……我现在赶到这里,就是想把这柄塞施尔长刀托付给前辈。”  
    
    宇文将身后长刀擎出,刀身一颤,隐隐发出龙吟之声。  
    
    无为子眯着眼睛审视这威力巨大的邪兵,忍不住问道:“宇文,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始终不肯把这邪兵纳入体内?如果借助邪兵的力量,你与柏叶正面一战也未必落于下风。当初你得到那柄克力士剑时,我就有此疑问了。”  
    
    宇文正色说道:“晚辈修行不深,实在没有把握能在体内压制邪兵的血欲,特别是在见过柏叶与奥斯丁对邪兵力量有如毒品般的贪恋之后,我就更加对它们敬而远之了。而且……我这脑海中还藏有不该拥有的禁咒,若我发了狂,只怕这身边人都要遭殃……”  

    “那你把邪兵交给我,是要考验老头子面对诱惑时的毅力吗?”无为子一吹胡子,做了个怒目圆睁的怪相,脸上却挂着不合时宜的笑容。  
    
    “ 晚辈岂敢!只是我确实无力在体外同时压制两柄邪兵,这才将邪兵托付给前辈,不管这邪兵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分散它们的力量总是好的。另外……柏叶曾在这间博物馆内晕倒,醒后又似乎顿悟了什么,我怕他迟早会来这里寻事,前辈不肯将馆中秘密示人,至少也该留下这柄长刀,才有机会与柏叶对抗。以前辈的修为,就算借助了邪兵的力量,也应该不会被邪兵反控吧……”  
    
    “好你个宇文树学!这么说你是觉得老头子定然不是那小日本的对手咯?告诉你!我才不需要什么邪兵助阵,那日本人要来,我也只会用五雷法招呼他!”无为子突然把脸一沉,这次却是真的发怒了。  
    
    宇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老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得罪了无为子,为什么老人可以劝说自己使用邪兵,他本人却又如此抗拒呢?宇文还想再说点什么,无为子一挥大手,截断了宇文的话头。  
    
    “多说无益,你愿意把邪兵交给我保管,我自然会用雷法将它锁在馆内,不过要我使用它的力量,却是不可能的。”老人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宇文再多说什么了。  

    宇文沉吟片刻,还是将手中长刀推到无为子的面前,低声说道:“这柄长刀,就交给前辈保管了,如何处置,都任由前辈。”  
    
    无为子盯着塞施尔长刀看了好一阵,才叹了一口气,抬手接过邪兵。  
    
    “夜已深,前辈休息吧。”宇文退后一步,准备就此离开。  
    
    无为子没有回应,只是低头观看手中邪兵。可就在宇文转身走出几步之后,他又突然出声叫住了宇文。  
    
    “ 宇文……不是我冥顽不化,自高自大,只是神霄派自古便有祖训,我身一气相关合,心印相传付有缘。传承雷法之人必须心智一体,不容二意,我本是正一教门人,神霄派当年出了桩大事,才让我半路接力,越派相承,我散去数十年修为,方能引入前祖五雷大法,如果现在再让邪兵入体,只怕浑身立刻脉断络绝!”  
    
    宇文听得愕然咋舌,这才明白老人的心思,起初他还以为老人是以一派宗师自倨,为了面子才不用邪兵,现在听来,原来另有隐因。  
    
    “ 说白了,我就象个已经装满了酒的酒桶,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若强行灌水,只会让酒质受损。不像你,宇文……你的心思不在术法上,耽误了修行,其实你这个桶的容量,是远远超过了我的……关于我这馆中的秘密,容我再想一想,合适的时候,会告诉你的。”说完,老人就顺手关上了窗户。  
    
    宇文和玄罡愣立在小屋外,站了许久,才转身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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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03 18:40:00

    天明之时,屋外下起了淅沥小雨,宇文一夜未眠,只在宿舍中盘腿冥想,待到八点正,校园里响起了上课铃,宇文才蓦然惊觉,缓缓站起身来,撩开窗帘观望远处的教学楼。二教楼前的大路上,迟到的学生们都慌张地往楼门前赶,远远望去,就只见许多红蓝白色的雨伞挤成了一团。不过也有例外,操场边的小路上,就有两把黑伞不慌不忙地往前移动,看那伞下的人影,走路姿势颇为熟悉,视力上佳的宇文不禁咧嘴一笑,这两人定是唐考丁岚,也只有他们这两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家伙,才会无视上课铃的敲响,我行我素地悠然散步。  
    
    突然间,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宇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在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他呢?宇文低头看了看趴在脚边的玄罡,后者对敲门声无动于衷,依然在埋头睡大觉,由此看来,门外的人并无敌意。  
    
    宇文拉开房门,门外站的居然是温雅!只见她穿了一件极不合身的白衬衫,腿上的牛仔裤也短了一大截,脚上居然套着一双粉红色的拖鞋。看平日最注重形象的温老师现在穿成这样,宇文也忍不住噗哧一笑。  
    
    “笑什么笑?李老师的个子不高,她的衣服自然也就只有这么大了!”温雅一瞪眼,自顾自地走进了宇文房中。  
    
    “你来做什么?”宇文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声音也变得冷淡了不少。  
    
    “我家被一把火烧个精光,是你说要为我安排住处的,现在居然问我来做什么?”温雅不满地哼了一声。  
    
    “哦,那……我这就打电话预定酒店。”  
    
    “算了,住处的事不急,你先帮我一个忙吧。”  
    
    “嗯?你要我做什么?”  
    
    温雅没有马上说出自己的要求,只是伸手使劲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解开了最上面的两个扣子,“唉……这衣服太小了,胸口这么紧,快把我闷死了。”  
    
    “我这里还有点钱,你先拿去买身衣服吧,这衣服……是不太适合你,”宇文把目光从温雅胸前错开,伸手去摸钱包。  
    
    “谁要你的钱了?你那几百块钱还不够我买件外套。”温雅口气有些不屑,眼睛里却含着一丝笑意。“我这样子,实在没法见人,麻烦你去我的办公室一趟,帮我把写字台上的柜锁撬开,里面有我的银行卡,再请你去银行取五千块钱出来,密码我这就写给你。”    
    
    “这样啊……”宇文挠了挠脑袋,勉强答应了下来。  
    
    “还有!取了钱,你可不可以去一趟市中心?帮我把这张单子上列出的衣服都买下来,品牌式样和尺寸大小我都详细写明了,你照着买就是。”温雅居然从牛仔裤里摸出一张折成四折的打印纸。  
    
    宇文哪里知道温雅还有这么多麻烦事情,条件反射般一口回绝道:“你找错人了!我怎么会买女人的衣服?”  
    
    “昨天晚上你自己说过,是你害了我!我现在也不去追究我家为什么会起火爆炸了,可叫你帮我这么一点小忙你都不愿意!”温雅把脸一板,大有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势头。  
    
    说到昨夜那场爆炸,宇文也有些理亏,将温雅这样的普通人卷进是非之中,他本就有些愧疚,再回想起以前温雅也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他只好脸色难看地接过了温雅手中的清单。  

    “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温雅大大咧咧地坐在宇文的烂沙发上。  
    
    宇文忍气吞声地走到门边,只觉得要他现在立刻去面对一头上古魔兽,也好过去面对商场里的女装专柜售货员。趴在窗下的玄罡此刻也抬起头来望着宇文,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哎!对了……”沙发上的温雅忽然叫了起来,“你说我在学校里不安全,可我为什么会不安全啊?”  
    
    宇文猛地折返回来,盯着温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答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爆炸吗?就是因为你老缠着我,所以你家才会爆炸,请珍惜生命,远离我和毒品!我出去的时候,不要给任何人开门,等我把衣服买回来,你就马上离开这里!”说完,他快步冲出门外,咣地一声砸上了房门。  
    
    温雅呆了一下,望着紧闭的房门,神情变得落寞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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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03 18:41:00

    外语系的教师办公室是公用的,虽然老师们都已经知道温雅家昨夜失火,但宇文还是不得不顶着办公室里其他女老师的异样目光,用随身的小刀将温雅的办公桌撬开,并拿走里面的银行卡。在他走出办公室时,身后传来了女老师们唧唧喳喳的议论声,大概用不了一天,学校里的人就都会知道宇文和温雅的关系不一般了。  
    
    小雨一直不停,没有打伞的宇文缩着脖子,心情郁闷地向校东区的大门走去,那边有一家工商银行可以取钱。途经综合楼工地,他心中不禁一沉,工地上依然人来人往,忙于施工,似乎谁也没有察觉昨夜这里发生了一场不见兵刃的暗战。  
    
    正巧有一辆运送水泥的工程车要入场,宇文便乘守门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爬上工程车潜入了工地。当他趴在昨夜偷窥的老地方再此探视临时厂房内部时,宇文惊讶地发现,厂房里已经堆满了建筑材料。大包的水泥整齐地砌放在四周,几十吨钢模板规整地摆在厂房的中央。昨夜还放在这里的激光焊接机和满地的法器都已经不知所踪,地上用山魈血画下的巨大法阵现在也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就连奥斯丁的遗体也不知被柏叶移到何处去了。  
    
    一切都显得十分正常。可柏叶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从尸魔纳什的手中逃脱的呢?  
    
    宇文仔细回想着昨夜的一切细节,奥斯丁已死,激活的尸魔只会处于不受控制的狂暴状态,在尸魔制住柏叶时,宇文甚至不敢乘机给柏叶最后一击,就是害怕心智混乱的尸魔胡乱攻击误伤了自己。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柏叶也还是逃脱了,难道他真是命不该绝?  
    
    从工地出来,正碰上中文系从三教楼下课,宇文远远地就望见方欣和几个女生打着伞嘻笑着走来,后面还跟着一群男生,只是不见唐考和丁岚的身影。宇文心中突然灵机一动,迎面向方欣走去。  
    
    “哟!宇文老师,今天好像没有你的课啊,是不是睡晕头了?”方欣身旁的几个女学生一如既往地调笑着宇文。  
    
    “去去去,我找你们班长有点事情。”宇文挥手象赶苍蝇一样把那几个女生赶开,只留下方欣一人。  
    
    “嘿嘿……你平时有事不都是找唐考商量的吗?怎么今天找上我了?”方欣笑道。  
    
    “今天的事情唐考帮不上忙,你下午没课吧?”  
    
    方欣摇了摇头。  
    
    “我这有一张清单,你照这上面列出来的细项,把所有衣服都买回来,钱我这里有,你取现金或者刷卡都行。密码我已经写在纸上了,没问题吧?”宇文把温雅给他的东西一股脑地塞在方欣手中。  
    
    方欣好奇地看了看那张银行卡,正要开口问话,宇文却已经抢先开了口,“什么都别问,就当是帮我一个忙,这些东西都是有特殊用处的。”  
    
    “宇文老师,这卡是温雅老师的吧?”  
    
    “啊?不是的不是的……这是我的钱。”  
    
    方欣不禁掩嘴一笑,说道:“可这卡后面分明写着温雅老师的名字啊,而且如果这卡不是你的,我刷卡之后签你的名字,是不行的哦。”  
    
    “咳咳……就算是温雅老师的吧,你照买就是了。”宇文的语气颇为急促。  
    
    方欣又将那张折好的清单打开,随意地看了一下,突然间,她忍不住大笑起来,“呵呵……宇文老师,你可真厉害啊,我们的温雅老师居然这么信任你,就连内衣尺寸也写得一清二楚,这清单上的衣物都是她让你去买的吧?”  
    
    宇文再也挂不住了,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方大小姐,您就帮帮我吧,昨天晚上温老师家失火了,衣服全都烧了个精光,她现在赖在我家里不肯走,可我……总不能真叫我去帮她买内衣吧?”  
    
    “啧啧,这种事情,你应该去找丁岚啊,他肯定愿意去。”  
    
    “丁岚?那个大嘴巴的家伙哪里靠得住啊?我可不想搞得满城皆知……等等,你会替我保密的吧?”  
    
    “保密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封口费嘛……”方欣假装不在意地看了看四周。  
    
    “红砖阁!两百元的标准!”  
    
    “三百元!”  
    
    “方大小姐,你哪吃得了这么多啊?”  
    
    “我吃不完请客也不行?”  
    
    “好好好……三百就三百吧!”宇文一狠心,咬牙答应了。  
    
    “一言为定!”方欣拿着清单和银行卡兴高采烈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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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03 18:43:00

    市中心的商业区里,方欣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将近三个小时,小腿渐渐有些酸软的她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低估了这个购物任务的难度。虽然同为女性,但温雅老师和方欣的年龄差距也就决定了她们两人着装风格的差异。再加上方欣还只是一个大学生,平日零花钱也不多,所购衣物的价格自然不能和身为大学教师的温雅相比。看看手上这张衣物清单上列出的品牌,绝大多数方欣从未购买过,现在一时间要她把这些不熟悉的专柜都找到,还真不太容易。  

    好不容易将清单上的衣服买了个八九不离十,方欣的两只手上也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纸袋。某品牌的衬衫已经没有温雅要求的那种颜色,心生不耐的方欣索性自作主张地换了一种颜色。“反正拿去交差的也是宇文老师,就算温雅有所怪罪,谅宇文老师也不敢说是我的错。”方欣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  

    商场二楼有家星巴克,疲惫的方欣推开门,找个靠边的座位,将手上的东西都扔了进去,大包小包的纸袋一下就占满了沙发,把路过的服务生给吓了一跳。  

    “买东西这么辛苦,这杯咖啡也该找宇文老师报销才对!”方欣一边小口地啜饮手上的星冰乐,一边自言自语。既然已经答应了要为宇文老师保密,她也就不便把唐考叫来帮忙拎包,这堆衣服再怎么重,也只能自己提回去了。  

    忽然,方欣身后的沙发里传来一声细微的女孩抽泣,耳尖的方欣一下竖起了耳朵,悄悄扭过头。可隔着沙发靠背,方欣只能看见那年轻女孩的一头黑亮长发,再看女孩周围,并无其他的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个女孩一人躲在星巴克里悄悄哭泣呢?被人欺负了,还是和男友吵架了?方欣的好奇心一下涌了上来,女人的八卦心态尽露无余。  

    那女孩轻轻地抽了几下鼻子,将一团擦拭过眼泪揉得皱巴巴的纸巾扔在桌上,侧脸去看墙上所挂的一幅抽象画。就这么一侧身,女孩的头上露出一个天鹅形状的水晶头饰。  

    方欣微微一惊,低声叫道:“张月晨!”  

    女孩猛地回过头来,一张精致漂亮的脸出现在方欣面前,还真的是张月晨。  

    “你怎么啦?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哭啊?”方欣见张月晨的眼睛有些红肿,不禁生起气来,“是不是丁岚那小子又欺负你啦?”  

    “不是的……他没做什么……”张月晨微微有些惊慌。  

    “ 嘿嘿……那个家伙我还不了解么?说话向来不考虑别人感受的……坐过来吧,我陪你说说话。”其实方欣与张月晨并没有什么深交,只是作为学生会的干部,和张月晨所在的系级有过一些工作来往,见过几面,最近又因为丁岚的关系,张月晨曾向方欣讨要过手机的号码,偶尔会在找不到丁岚时打电话来打听一下丁岚的动向。不过方欣向来热心,否则又怎么会成为学生会的模范干部?碰上纯情学妹被丁岚这种不良学长欺负,总要过问一下的。  

    张月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端起自己的那杯拿铁咖啡坐到了方欣的对面。  

    可真等张月晨坐过来了,方欣却又想不出该说什么了。因为唐考的缘故,丁岚对自己向来还算礼貌,要自己说点批判他的话,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个女生之间不禁出现一阵奇怪的沉默。  

    “学姐今天怎么有空出来大血拼啊?”倒是张月晨先开了口。  

    “哦,这个嘛……我有点购物狂……嘿嘿……”方欣见张月晨的目光在那堆纸袋上扫动,只好给了一个很勉强的解释。还好张月晨的心思并没有真的放在纸袋上,很快又神情郁郁地端起马克杯喝了一大口咖啡。  

    “今天下午没课,丁岚没陪你一起出来?”方欣刚一开口,就发觉自己说的话很愚蠢。  

    “就在刚才我坐的那个座位上,他和我吵了一架,先走了……”张月晨眼中又微微泛起了泪光。  

    “唉……丁岚这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对女孩子向来有点那个……不怎么在乎……”方欣一边说话,一边在心中想,丁岚在学校也算是有点名气的花花公子了,张月晨和他在一起之前,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他的那堆前女友,若是因为这个和丁岚生气,那便是自寻烦恼了。  

    “丁岚有点花心,我是知道的,不过我也知道,他和那些女生们都是逢场作戏,现在也没什么来往了……”  

    看张月晨还在为丁岚辩解,方欣不禁苦笑起来,大概每个和丁岚好的女生,都会认为他和别的女生是逢场作戏,只有和自己是真心相爱。不过丁岚虽然花心,却有一条是好的,他从来不脚踏两条船,同时和两个女生谈恋爱。他的每一个新女友,都是在和上任女友分手之后才认识的。  

    “可我最近发现,就在我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他好像真的爱上某个女生了……以前我问他关于他的前女朋友们的事情,他都很随意地告诉我那些女孩叫什么名字,什么系的,什么什么时候好上的又什么什么时候分了手,但这次我问他最近是不是认识了一个女生,他却缄口无言,什么也不肯说……”张月晨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  

    一听张月晨这么说,方欣顿时明白了,她劝慰道:“也许是你多心了呢?如果他真的没有认识什么其他的女生,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呀。”  

    “可我的室友明明看见他和一个女生从学校的招待所里一同走出来!”张月晨猛地抬起头来,加重了语气,“而且还不止一次见过他陪那女生吃饭!”  

    “ 哈哈……月晨,你这次真的是误会了,你说的那个女生,是我们班历史老师宇文树学的师妹,名字叫莫菲,她是从北京过来探望我们老师的。宇文老师最近有点忙,照顾不过来了,怕他这个师妹闷得慌,才叫丁岚去陪莫菲在学校附近转悠的,而且这个女生来我们学校总共也才几天时间,现在已经回北京去了,丁岚不可能和她有什么呀。”  

    听了方欣的一席话,张月晨不禁沉默了。  

    “这事情就这么回事,你的室友倒是没看错,不过确实是误会一场。”方欣开始为丁岚的这起桃色事件下结论了。  

    “如果真的就这么简单,丁岚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和我明说呢?难道请你们作证就这么困难?我每次提起那个女生,他的眼神都会变得奇怪起来,我与他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点感觉我还是感觉得到的!”张月晨突然开口反驳,而且口气居然更加固执了。  

    “ 月晨,我见过那位叫莫菲的女生,她说话特别没有礼貌,相貌脾气什么的,都与你差得远了,丁岚怎么可能喜欢上那样的女生啊?”话虽然这么说,方欣的脑海中却忽然闪过莫菲最后一次作画时的场景。当莫菲竭尽全力作画以至于开始口鼻流血时,是丁岚将她拦腰抱住从画架前强行拖开的……难道丁岚这家伙真的对莫菲动了心?方欣的心中也开始有些犯嘀咕了。  

    “方欣姐,你和唐考学长的关系怎么样呢?”张月晨猝然间转移了话题,问得方欣一下有些措手不及。  

    “我……我和唐考?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啊?普通朋友呗。”方欣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其实我挺羡慕方欣姐的,唐考学长看起来很有内涵的,他的心里好像装了许多事,却又不是假作深沉,和其他男生相比,明显成熟许多啊……呃,我可不是因为他找我拍电影才这么夸他的。”  

    “唐考很成熟吗?我怎么没这感觉……不过他说话做事什么的,是要比其他男生老练不少。”方欣歪着脑袋想了一下。  

    “还说和唐考学长没关系呢,稍微一提,方欣姐就露馅了。”张月晨微微一笑。  

    “啊,你这小妮子,居然绕着弯儿来套我的话!”方欣佯装恼怒地瞪了张月晨一眼,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唉……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啊……”谈话的气氛刚有些好转,张月晨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了,发出一声轻叹。  
    现在的方欣,已经不太敢为丁岚打包票了,出于对莫菲性格的反感,她一直没有去关注莫菲的日常生活,自然也不会去留心丁岚对莫菲的态度,可现在回想起丁岚与莫菲在一起的每一个场景,又觉得模模糊糊有些暧昧了。“为什么张月晨多说了几句,我也开始觉得丁岚不可信了呢?难道还真是三人成虎?”方欣用力摇了摇头,想将某些没有事实根据的想象甩出脑海。  

    张月晨抬起食指,轻轻地抚摩着咖啡杯的杯沿,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我并不在乎丁岚对其他女生逢场作戏,就算他对我也只是虚情假意,我也不会生气……可是,我却不能容忍丁岚真的爱上一个女生!爱到我每次提起这个象影子一样的女生,他都会流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我真的不能容忍了……”说到最后,张月晨的声音里竟然隐约有了三分寒意。方欣心中一震,只觉得面前这漂亮女孩的心态有些不正常,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月晨,凡事还是往好的方向去想吧,你为什么不想想你以前和丁岚一同拍电影的时光呢?那段属于你和他特有的日子,其他女生可都是没有的,那个叫莫菲的女生更没有你和丁岚这样的感情基础……说起这事,我可真的有点嫉妒你了,唐考就从来没想过请我去做他的电影女主角啊……”方欣此言倒是不虚,前段时间她在唐考的工作室里看过一些电影的素材样片,那时候她就问过唐考,大家在一起学习这么久了,为什么就没想过请她来参加电影的拍摄。本来方欣还以为唐考是不愿意看着自己在镜头里和丁岚谈情说爱,可唐考居然毫不犹豫地说是因为方欣没有张月晨漂亮,方欣一怒之下,又给了唐考一顿好打。  

    “嗯,方欣姐,谢谢你安慰我。”张月晨颇有礼貌地又对方欣点了点头。“可我还是不明白,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丁岚在乎我呢?”说着说着,张月晨的精神世界仿佛又飘到了另一个地方。  

    “你现在要回学校吗?我们一起回去?”方欣终于放弃了安慰张月晨的努力,不过感情这种事情,本来也很难让一个旁观者能支配左右。  

    张月晨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了窗外,窗外的人行天桥上,行人来来往往,偶然擦肩相撞,也不过略微回一下头,脚步却是丝毫不曾放慢的。  

    “那……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方欣开始整理自己的那一堆纸袋。  

    “方欣姐,我和丁岚从学校出来逛街的时候,唐考学长也是和我们一起出来的,不过他没有和我们一起来这里,自己背着一个大包乘坐了另外一个方向的公共汽车,我听丁岚说,他好像去了一个叫九阳箭馆的地方……你现在是要去找他吗?”张月晨忽然转过头来说道。  

    “我找他干嘛?他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方欣习惯成自然地答道。  

    “哦,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张月晨又扭过头去,不再看方欣了。  


 


    从商场里出来,不知是否因为和张月晨谈话的原因,方欣还真起了去见唐考一面的心,唐考这家伙做事向来特立独行,很少会对方欣汇报自己的动向。这次方欣难得地抓住了他的行踪,便有些忍不住想去看看了。“等我抓到这家伙,就可以让他帮我提口袋了,只要我不说,谅他也不敢打听我为什么买这么多衣服。”方欣在心中给自己找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抬手拦停了一辆的士。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1-3 18:43:2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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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03 18:44:00

    九阳箭馆,顾名思义,自然是取了后羿射九日的典故,原来是一家装修高档的娱乐箭馆,箭道和用弓都选自有名的国际品牌,另外还附属了钢琴吧和茶坊这样的休闲服务。刚开张那会儿还挺热闹,不过这两年射箭运动已经很不景气了,箭道缩减到只剩两条,其余的空间全改建成了休闲茶吧,射箭反倒成了茶吧的附属,估计要不了多久,这最后两条箭道也会被拆掉吧。  

    方欣提着一堆纸袋艰难地从出租车里钻出来,看着眼前早已灰暗不堪的九阳箭馆招牌和堂前一溜嘻笑打闹喝奶茶的高中生,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这里还能射箭吗?要是唐考不在这里,可就白来了。  

    还好,刚走进大堂,方欣便看见靠里深处仅存的两条箭道前,站立着一个孤单的身影。方欣悄悄地从唐考身后慢慢接近,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想吓唬唐考一下。酒水吧台的老板从柜台后面懒洋洋地探出头来,看方欣没有过去买饮料的意思,又慢条斯理地坐了回去。  
    聚精会神练习射箭的唐考,此刻大概已经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方欣手上提着那些沙沙作响的纸袋经过他的身后,他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只是颇为机械地提箭、引弓、瞄准、放弦,就连呼吸的节奏也趋向了某种规律。  

    方欣将手上那些累赘找个角落放下,又悄悄站在唐考身后一步的地方,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只见唐考连射了十七箭,竟然全中靶心,箭靶红心上密密麻麻地扎上了一把练习箭,最后几箭,居然是硬朝那把羽箭中央挤进去的。  

    方欣惊叹之余,不禁起了恶作剧之心,她悄悄地上前一步,让自己几乎贴在了侧身站立的唐考身后。正引弓瞄准的唐考忽然闻到身后一股熟悉的淡香,心神微荡的他顿时想起了一个人,持弓的那只手也极细微地颤了一颤,手中羽箭脱弦而去。这第十八支箭,居然只中了一个六环。  

    唐考正惊愕地看着靶上那支离群索居的箭,身后却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  

    “咦?怎么是你?”唐考看见方欣,脸上神情更加诧异了。  

    “哈哈,为什么我一来你就射不准了,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做贼心虚啊?”方欣秀眉一挑,笑靥如花。  

    “嘿嘿……”唐考有些不自在地干笑了两声,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自己修行不够,一点细微的干扰就让自己发挥失常,让方欣看了笑话。  

    看唐考一脸窘迫的样子,方欣也不好继续笑话他了,再说刚才也是她故意去干扰人家的。她转身看了看四周,岔开了话题,“这箭馆看大门那边还挺有气势的,怎么里面破落成这样了,你以前来过吗?”  

    “上大学以前常来,进了S大以后就来得少了。现在很少有人玩射箭,别说这里破落,再过一些日子,这最后两条箭道也要拆了。”唐考也随着方欣的目光环顾四周,神情间颇有惋惜之意。  

    “你是把射箭作为固定的锻炼项目吗?丁岚经常念叨你不肯和他一起去踢球,还说你缺乏锻炼,迟早一身肥膘,嘻嘻……”  

    “哈哈,他一点都没说错啊,我确实不怎么爱运动,之所以喜欢射箭,也就是因为射箭的运动量很小,更象是某种修身养性的活动……反正我又不象丁岚,需要保养身材和脸蛋。”  

    “最近两个星期,没课的下午就不见你的踪影,你都是来这里练习吗?”方欣抬眼去看唐考。  

    唐考点了点头。  

    方欣又接着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有空都是折腾你的电影,最近干嘛突然间加大练习量了?”  

    唐考用指尖轻轻拨动弓弦,低声说道:“你也是知道的,最近宇文老师身边总有怪事发生,虽然学校里很平静,但我总感觉要发生点什么事情,如果陡生不测,说不定还用得上我这副弓箭,所以就常来练习了……只是这里练习射的只是定靶,没有机会射动靶,真要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我还射不射得准……”  

    “射动靶……”当方欣明白唐考的意思后,背上不禁一股寒意涌来,“你可别吓我啊,我可不想你有机会用上弓箭!”  

    “ 谁知道呢?这段时间以来,宇文老师嘴上虽然不说,却一直都是如临大敌的状态,虽然他除了柏叶之外,也不知道还该防备谁,可他仍然很小心地关注着周围的动向。我没什么特殊的本领,也不指望能帮得上宇文老师什么忙,如果真有那么一刻,需要我去保护谁的话,我能依赖的,就是手中的弓箭了。”唐考手中微微用力,握紧了那支长弓。  

    “你是希望能够保护某个人,才来练箭的吗?”方欣心中一动,温柔地直视着唐考的眼睛。  

    面对方欣直坦的眼神,唐考有些不自在地偏过了头,可在短短瞬间之后,他又猛地把头转了回来,坚定地接受了方欣的目光。  

    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闷雷,把屋顶上的一群鸽子吓得四散飞去,只留下几片碎羽从空中缓缓落下。滚滚雷声也惊动了箭馆中的两个年轻人,方欣放眼向窗外望去,只看见西北方大块黑云滚动,眼看着就是一场暴风雨的前兆。  

    “不是吧,昨天的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不会下雨的,怎么转眼间天就黑了?”方欣惊讶地说道。  

    “你手上还有这么多东西,真要下起大雨就麻烦了,赶紧走吧,我帮你拿东西。”唐考已经开始在收拾弓箭了。  
    “嘿嘿……你真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看你吗?其实我就是来找一个不要钱的搬运工的。”方欣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谁说我这搬运工不要钱的?回去你起码得请我吃顿饭吧?”  

    “吃饭还不好说?我保证回去以后有人请我们吃饭!”  

    “嗯?又是哪个仰慕者要请你吃晚餐啊?我跟着去合适吗?”  

    “嘿嘿……别问这么多了,反正是个你我都认识的冤大头。”  

    两个年轻人笑闹着从箭馆中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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