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ntian
一枚糖果——情场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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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4-21 11:47:00
http://www.tianya.cn/techforum/content/16/628172.shtml
(一)
你去过深圳吗,西武百货四位数的裙子五位数的套装你穿过没有,巴登街两块钱的花生酱卫生面吃过没有,明思克航母公园游览过没有,大梅沙遍地瓜子壳香烟头方便面袋子再往沙子里面挖能挖到长短不一粗细各异避孕套的沙滩去过没有,到了凌晨还人挤人的东门逛过没有……
姜莜莜小时候在襄樊福利院一直没有人收养成功,送出去两次,一次养母怀孕了,养不起,七岁的时候送回来,第二次收养的家庭很是富有,吃穿打扮都跟公主一般,第一次穿有粉红色蝴蝶结的小跟皮鞋时,姜莜莜觉得自己在做梦,学校的同学更是羡慕不已,每天放学都有奥迪接送。姜莜莜生日那天终身难忘,洋娃娃一样的卷发上戴着一个小皇冠,白色的蓬蓬纱裙映衬着苹果一般甜美的脸蛋,脖子上的樱桃施华洛奇水晶项链闪烁着动人光芒,生日礼物是限量版的swach“雪之精灵 ”手表.
那天的生日蛋糕足有一个人那么高,所有同学被请吃旋转餐厅的自助餐,吃不完的各种各样口味的冰淇淋可以随便去拿。吃完了饭请班上所有的同学看六十块钱一个人的电影《哈利波特2》,没有一个女同学不羡慕的直跺脚。那天半夜,被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养父钻进了她的被窝,手不停的在蒋莜莜刚刚发育的身体上乱揉,喘着带着酒味和大蒜味的粗气,如一头野狮蹂躏小羔羊般疯狂,姜莜莜无助的大喊,养母却在隔壁默不做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捂住耳朵,她只是希望用蒋莜莜的身体拴住他外出猎艳的脚步。
姜莜莜终于在他的庞然大物送到嘴边的瞬间用力咬了下去,继父的面孔痛苦的扭曲,手握着带着牙齿印的命根狠狠扇了她一耳光仓皇离去,姜莜莜在自己十三岁的某个半夜匆忙收拾了几件衣服流着两串凄凉的鼻血哭着一路往福利院疯狂的跑,呜咽着骂着脏话,骂的似乎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生下来又不要自己,往地上吐口水的时候,鲜艳的红色-----鼻血流进嘴里,温润的温度,是铁生锈了的味道。
从此以后姜莜莜就再也没有被收养过,再也没有见过第二个养父母,听说全家移民外国了。
方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阿姨,看着她长大,由一个女娃娃长成一个女孩,终于有一天她张了张厚厚的嘴唇说道,“要不,你去外地发展?”
大学毕业后,姜莜莜一直在福利院做事,照顾那些或残缺或痴呆的小朋友。方院长当年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这么可爱的婴儿也舍得送到福利院门口。
那是一个秋天的星期天,福利院正中央的梧桐树下十分阴凉,老阿姨方如香正跟着几个小孩在石凳上玩飞行棋,门口忽然哇哇的有哭声,又有人送货上门了。方如香摇摇头,跟小朋友说按照规矩下棋不要为所欲为自己自己赶紧到正门口去看,路边都是行人,也许抛弃婴儿的父母就在他们之中罢。
一看那个小孩不到一岁,睫毛特别长,放在一个纸箱里,像只猫一样蜷缩着,哭的凶,应该嗓子和肺没什么问题,信封里放着她的出生年月日,旁边放着一小袋麦子,她是有名字的,上面写清楚了姓姜,叫姜莜莜,是农村的孩子,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女孩,实在是无法负担第三个。名字是个贱名,这样也好,容易养活。虽然不是沉鱼落雁,但那眉眼之间已经看出来将来也是小美女一个。
而这个聪明又叛逆的孩子终究要离开自己去闯荡,二十岁的女孩子,要带着一张大专毕业证和薄薄几张钞票去繁华陌生的城市自己寻找生存的方向,让人欣慰而担心。方如香给她的内裤缝“贼口袋”,小裤裤是粉红色的平角,用自己的一件穿旧的T恤剪了一块布,缝的时候姜莜莜蹲在一旁,头靠在方如香的膝盖上,笑嘻嘻道,“老妈你真有慈母手中线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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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的不好就回来算了,上次李局长说了,你是大学生,又是福利院的义工,可以考虑让你在环卫所做个文员。一个月七百块也够养活你自己了,富日子富过,穷日子穷过,怕什么。”
“知道了,有安画接应我,你怕什么,她在那公司工资高的很,一个月好几千,他们正好招文员,我的面试通知书都下来了,不可能不去吧,还有啊,到时候我一定会买好多东西给你吃,给小朋友吃。”
方如香叹了一口气,二十年了,也许孩子是应该出去见识下世面,正想着,口袋也差不多完工了,拍拍她的脑袋,“拿去,钱放好点,在外面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尤其是男人。”
蒋莜莜洗完澡躺在床上,枕头旁边放着火车票和那条防盗内裤,天气热,一个人的屋子,电扇无力的摇头,连蚊子都那么亲切,竟然已经不咬她了。即使是平躺,胸口还是坚挺的像两座小山丘,可能跟自己喜欢游泳有点关系,蒋莜莜盯着自己的身体,看得入神,顺手拿起裤子穿上,显得自己很怪的行头。
钞票华丽丽的贴在肚皮上,我的明天在何方。
醒来的时候忽然很舍不得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仍然很快乐。福利院是免费的幼儿园,昔日的好友一个个到火车站送行,在自己眼中,方如香就是老妈,童年虽然有阴影,但大多数时候回忆里是明媚的天气占了大多数。
李乐是个瞎男人,但是在福利院算是跟自己关系不错的,他伸出手来握着姜莜莜,手上有茧子,做按摩做的。家里没什么底子的瞎子职业一般就是做算命的和按摩,李乐两滴眼泪从黑洞里流出来,“你要好生的照顾自己,我会想你。”
李乐喜欢喝酒,虽然从来他看不见天空的颜色,但是可以品尝出是二锅头还是剑南春,是燕京还是青岛,第一次认识的人跟他说话,第二次就能准确的判断那个人是谁,他能感觉到一根蜘蛛丝在自己脸上划过的轻微触摸感,女友已经很久不打扫了。房间里有陌生男人的味道,女友身体里其他男人液体的存在,所以分手。摸索着手机打了姜莜莜电话,两人枯坐到天明,福利院的围墙很厚但不高,月光是免费的啤酒瓶是要钱的,瓶子扔到对面的小荒地,沉闷的咕咚声,姜莜莜陪他笑陪他哭陪他醉,时间这一刻静止,只有墙头的枯叶摇曳落地。
上火车的时候,那一排人许多都哭了,尤其是方如香,跟着列车缓缓跑动起来,她那双枣红色的中跟皮鞋,已经穿了许久,前面的皮都脱了一大半。姜莜莜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坚强和无所谓,她知道自己若哭,那些隔着玻璃窗的人心里会更加不舍,挤出了一个微笑,眼泪已经到腮边,犹如珍珠一样滚落在新衬衣上。
一张纸巾递了过来,一个瘦的像吸毒中期的发型是自然卷的大约十四五岁的男孩认真的看着自己,“老乡,别哭了,出来打工就是这么回事,你不能把家里的人都带上。”
姜莜莜接过纸巾,用力把鼻涕擤到上面,又叠起来擤了一下,感激的点点头。
那男孩看见姜莜莜的大箱子放在地上,又主动帮忙放到行李架上去,踮起脚尖,衣袖往下滑,看得见胳膊上黑色的纹身,是条蛇。
这是什么样的预兆,姜莜莜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
对面的老头大概是他爸爸,天气有点热,他脱下了袜子,拿手指在脚趾之间来回摩擦,然后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似乎满意这散发着豆豉墨汁混合的臭味,一边削苹果一边拿地道的湖北土话问姜莜莜这次过去干什么,过年回来不,工资有没有一千如何如何,姜莜莜并不搭言,昨天晚上没睡好,头晕晕的,在座椅上准备睡觉,只是听他一个人在唠叨,“我过去是要做点小生意的,听说那边的两元店生意好,我带崽过去准备开一个,我们湖北人出去,总是被人说成厉害,其实......”
“莫说了,别个都睡觉了。”那男孩皱眉说道,“一碰见像晨花姐这样的妹子你就说个不停,烦死你了。”
“我们晨花是死的早,不然我们一家三口到深圳开个店子,日子不晓得几多好过。”老头的声音哽咽了。
“算了咯,死都死了,别想了,吃你的苹果。”
姜莜莜半睁开眼睛,那老头递给自己一个苹果,手指甲缝里很黑,连忙摇头,“不行的,我吃这个东西酸的厉害,你们自己吃。”
仰着脖子睡,饭也不想吃,想到内裤上的那薄薄的一叠钱还在,心里充满了安全感,大胆的睡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座位旁边和座位对面都是空的,火车马上进站了,两父子不见踪影,姜莜莜有点失落,人生就是这样,大部分的陌生人都是同自己擦肩而过,小部分的陌生人跟自己说上几句话然后一样的匆忙消失,只有一个陌生人会跟自己在一起过一辈子,倘若过不了一辈子,陌生人还是会回到他最初的原点,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人生就是一部小说,那么姜莜莜的第一页算是刚刚翻开,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安画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显眼,黑色的纯棉质地吊带裙把她的气质衬托的很街,即使是有着海藻一样蓬松的长发,无辜的眼神,同样是安家的女人,安妮宝贝就不会这样。姜莜莜摇摇头,为什么大学里安静如画的安画现在看起来如此俗气,指甲油是显眼的紫红,脚趾确是黑色,凉鞋竟然是7厘米的高跟,这个公司的老板的品味真是够彪悍。
安画接过行李,“还没吃早饭吧,赶紧去我宿舍休息一下。”
这是深圳。
姜莜莜坐在387路公共汽车上,抬头看那些高楼,怎么会有那么高,天空怎么这么蓝,女孩子怎么穿的那么漂亮,马路两边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花,还有很多外国人在路边三三两两,姜莜莜的嘴巴张的很大,心砰砰跳,恨不得多生出两只眼睛来看。
安画的电话响起,香水有毒的铃声充满了整个车厢,巨大的声音让前面坐着的一个女孩欠了欠身体,当唱到“擦干眼泪陪你睡”那句时,安画终于按了接听键,声音有点颤抖,“是的老板,接到了,上午十一点三十面试对吧,好的,我现在就回宿舍。”
“啊,上午就要面试?” 姜莜莜有点紧张,“时间够不够。”
安画点点头,打开在车站附近买的包子,递给姜莜莜,要她先吃点,垫垫底先。
包子是韭菜馅,还有些热气,姜莜莜感激的看着安画,大学三年的交情果然不是牛皮纸糊的,活了二十年,最好吃的包子就是这回了,两人相视而笑,于是整辆车里都弥漫着韭菜的味道。
转车,又转车,再转车。
高楼渐渐稀少,穿的普通的人越来越多,房子越来越密集,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烟的男人越来越多,还有站在街边的女孩子们,风一吹过裙子,或紧绷或扩散的臀部立马可见。
七月,阳光强烈,姜莜莜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小巷子,巷子两旁都是统一的铁门单元楼,刚好容一个人通过,楼道里的空调水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用手挡着,一路穿过巷子,终于到了安画的宿舍,按门铃,412,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找谁啊。
“公司面试文员的。”安画回头看了看姜莜莜,尴尬的笑着,“不好意思,公司管理很严格。”
姜莜莜点点头,铁门卡擦一声开了。
虽然是白天,楼道却是一片阴险的黑,阳光照不进来,墙壁上的字有点模糊,像某些标语。
有点犹豫,412的门开了,一层楼就这一间房,两边打通了,显得特别宽敞,里面隔了若干小间。
有人坐在地上,有人望着窗外。
姜莜莜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两个字,传销!
为什么有些预感来的太迟,当来的太早的时候自己却不相信。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高大男人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江军,很高兴你加入我们的团队。”
姜莜莜的心跳到口腔,“啊,好热啊,有没有洗手间,我想洗脸。”
安画带着她到房间里,窄小的上下铺,地上有些废报纸,关好门。姜莜莜急促道,“你为什么要害我,说什么招聘文员,这不是传销吗?”
安画的脸一黑,“谁说是传销,别乱说这两个字,上次就有人说了,结果第二天就自己跳楼死了,脑袋砸成碎片了。”安画做了一个跳楼的动作。
洗手间是公用的,穿过那个大客厅,有男人席地而卧,抽烟的样子十分郁闷,除了那个叫江军的男人,谁都没有多看她一眼,直到姜莜莜拿着毛巾走到洗手间。
从窗户跳下去,必死无疑。姜莜莜收回了跳楼的念头,真的不顺利,竟然随便就相信一个人。
所谓的面试,招聘,高薪都是假的。中午吃饭的时候,江军在饭桌上大谈公司的“黄金销售策略”,唾沫在空中横飞。
菜只有两个,一个白菜炖粉丝,一个肥猪肉炒辣椒。大家拼命的吃,拼命的抢,好像上辈子都是饿死鬼投胎。
看到姜莜莜那茫然的样子,江军使唤了一个有点驼背的女人,“给新员工打洗脚水。”
那女人大概也不超过三十岁,眼睛是永远睡不醒而且没有集中焦点的那种迷茫,她打来了一盆水,把姜莜莜的鞋子脱下,把她的脚放入水盆,白皙细嫩的十个脚趾像剥了皮的小姜一样嫩滑,脚背上的青筋都能清楚看见。
一股温暖从脚底升起,那女人抬头诡异又讨好的朝姜莜莜笑着,两只手像蛇一样交织,揉弄姜莜莜的脚趾。
“别,别这样。”姜莜莜要把脚拿出来,那女的强行按下去,“这是公司福利。”
正当江军兴高采烈忙着给做思想工作时,姜莜莜一句话让他大跌眼镜。“假如,我没有能力,我这一生中,最多就只能发展一人时,那我能不能赚到钱?!!!而且,我有可能一个下线都找不到,那我还能赚大钱吗?”江军一下子噎住了,好半天才说,这不可能,就连皇帝还有草鞋亲呢,你怎么可能连三、四个人都找不到?
姜莜莜心里笑笑,也知道了答案:是的,如果我没有下线,我哪有钱挣?
下面听课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仿佛以前没有人敢这样大声的反抗。
江军的声音有点颤抖,“姑娘,你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你自己。”说完朝那帮她洗脚的女人使了个眼色,那女的赶紧把水端开。安画在旁边使眼色,但似乎已经晚了。江军拿起手机打电话,请总公司派人手来这里清理一下。
这句话的意思很严重,以前听课的时候有人反驳,被“清理”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姜莜莜回头看了看安画,她的眼神充满了无奈和愧疚。江军过来抱了抱她,“你的朋友一定会加入我们的营销队伍,变成精英。”
周围忽然变得很安静。
两个男人进来了,很高大,肌肉几乎要把白色T恤撑破,鸭舌帽下面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拉着姜莜莜的手,朝门外走去。
每个人的呼吸声仿佛都能听见。
安画哀求的看着江军,“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在老家人缘很好的,很多朋友。”
江军冷冷的推开她,“让她清醒一个星期再说吧。”
江军冷冷的推开她,“让她清醒一个星期再说吧。”
所谓的清醒,就是在隔壁楼房的一间屋子里呆着,没有电话也没有书籍,除了一张床就是一个厕所,每天吃一顿饭,一瓶矿泉水。饭有时候是咬过几口的馒头,有时候是一碗带着馊味的粥。水龙头没有水,已经好几天没洗澡,姜莜莜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已经让人作呕,她甚至觉得那水里有迷幻药,每天都有声音在脑子里说,你去死吧你赶紧去死吧。
戴鸭舌帽的男人什么都不会说,每天中午过来一次,有时候会像神经病一样拿着一把手术刀在发抖的姜莜莜的肚皮上比画,冰冷的刀锋沿着肚脐往下延伸。
她没有喊救命,只是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是幻觉。那个男人自言自语,“从肚皮划开,流下来会很大一摊......”
这些天姜莜莜晚上都没有睡好,昏昏沉沉的坐在墙角,眼睛里经常出现幻觉,看到满屋子的穿红衣服的女人披头散发的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有的还躺在床上对着自己笑,眼角弯弯的,嘴里白色的牙齿渗出红色的血。
从七楼的阳台往下喊救命,没有任何人搭理自己,声音小,即使被人听见也没有人愿意多管闲事。没有笔,不能在钱上面写字叫人打110,也许人家把钱拿走也不会帮忙报警,忽然觉得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这里,有钱的男人不相信漂亮女人,漂亮的女人鄙视没钱男人,没钱的男人仇恨有钱的漂亮女人,没钱的女人如果不漂亮就没有男人,这个城市里有着太多的孤独男女,他们满足不了自己的欲望,欲望吞噬他们。于是,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成了释放欲望的地方。白天漂亮的红树林,晚上停满了懒得去开房间的男男女女,摇晃着,震动着,夜晚的尘嚣强奸着白天的幽魂。刺鼻的烟味里弥漫着酒精的味道,在这里,所有人看上去都象个无家可归,茫然的,哪怕旁边躺着一个濒临死亡的婴儿,或许也只是茫然的一瞥,然后匆匆闪开。
床单终于被咬开了一条缝,编成了麻花辫。今天是最后一天晚上了,再不逃走,又要回到那个鬼地方。此时已经没有对安画的怨恨了,只是觉得自己太相信别人。
阳台的铁栏杆终于被自己掀开了一个角,手背上的伤痕已经不再流血,再小的力量,慢慢的积累,可以摧毁貌似坚强的东西。
放下床单拧成的绳子,姜莜莜庆幸自己没有长胖,否则那个小小的缺口是容不下多余的肉体。
深夜,下面的行人已经绝迹,有几个看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人在看不见的角落叼着烟轮流拿注射器扎自己的大腿,这些人是不会对从楼上爬下来的女人有任何兴趣。
不敢往下看,一只手扯着绳子,一只手努力攀着下水道的管子,觉得自己像贼,又像蜘蛛侠,方如香给自己缝的口袋,里面有些钱,虽然已经被汗水浸泡的湿漉漉软趴趴,但那绝对是鼓励自己的最好物件。
不知道她如果看到自己现在这样狼狈的样子会不会后悔放自己到外面来闯,想着福利院的自己熟悉的床,床头的小熊,还有那熟悉的空气,熟悉的食物,又不敢大声哭,只是任由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一点一点往下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脚尖找地,屏住呼吸,抬头是一弯清冷的月光,照着这花花世界繁华之地,是否能够容得下卑微渺小的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指被绳子摩擦破皮,火辣辣的疼。
江军、安画还有那戴鸭舌帽的男人站在姜莜莜的身边,那种笑,是残忍的嘲弄。
可能要被他们弄死了,美好的将来,幸福的生活都要被一个轻易相信的大学同学葬送,没结婚,不知道别人爱的滋味,没有生小孩,做不了妈妈,方如香一定希望看到自己过的开心,经常回来探望她,还有李乐那个瞎子,本来就看不见她,现在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江军挥手的一瞬间,戴鸭舌帽的两个男人朝自己走来,那么自信,就像两只猎狗看着一只小白兔,那么得意,那么鄙视自己的猎物。
姜莜莜的血忽然一下冲向头颅,那种愤怒让走过来的两个人稍微愣了一下。
旁边的西瓜摊放着一把刀,木头柄,卖西瓜的人睡在路边的草席上,他只管杀西瓜和睡觉,其他一律与他无关。
姜莜莜的手里拿着那把刀,这几天的怨气和悔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摆脱他们。
一个鸭舌帽被薄又锋利的西瓜刀削了下来,连同半边耳朵,那人捂着血淋淋的脸拣起地上的耳朵飞奔而去,江军从后面扑了过来,姜莜莜大吼一声,牙床全部露了出来,脸已经变形,像愤怒的母兽,手起刀落,刀刃笨拙而用力的砍进他的胳膊,卡住了。用尽全身力气拔出那把刀,血喷了出来,胸口红了。江军不敢相信她敢真砍,第二刀插进了他的肚子,再抽出来时,江军躺在地上时看到自己的肠子,他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大肠,热气腾腾,散发着粪便的腥臭,连着血,不过不多,露出一小截。
于是没有人敢再挡她。
丢掉西瓜刀,在地上哐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姜莜莜用带血的手拢了拢头发,这个动作如果用乔纳森•理贝斯曼来拍,定是酷尽十足。姜莜莜感激的看了看摆摊的摊主,竟是火车上遇见的老男人,旁边躺着的,是给自己递纸巾的那个有纹身的瘦男孩。
原来一切的东西都已经注定,众人的眼神中,姜莜莜懂得了什么叫恐惧。他们害怕什么,我们在害怕什么,看到血害怕,更怕的是血溅到自己身上,麻木茫然的看着,就像在看戏。
连死都不怕的人,谁都怕。
明天是另一天,我们总是试图这样安慰自己。
那个晚上连续几个小时的狂奔是姜莜莜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惊心的过程,不管跑到哪里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人在追,也许是那个传销团伙的,也许是警察,也许是安画......
火车站后面一带很黑,黑的地方让人觉得安全。那里的旅馆很多,找了一家灯光特别昏暗的,直接冲到走廊的洗手间。对着镜子洗脸,手上和胸口的血渐渐淡去。
“多少钱一个晚上?”姜莜莜出来以后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发抖,但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
“有身份证五十,没证六十。还有三十的,没厕所的,厕所在走廊里。”坐在前台吃西瓜的是个中年妇女,薄薄的白衬衣里依稀看见丝瓜一样长条形的奶。她说话的时候眼皮都不抬。
“三十的吧。”姜莜莜的身份证在安画手里,也不可能回去拿了,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洗澡。
钥匙是几乎生锈的,交钱后那中年妇女终于抬头了,满脸的黄斑,从额头到脖子密密麻麻的不规则排列,她死死的看着姜莜莜的眼睛,“热水屋里有,睡二十的房间晚上有什么声音不要出来看。”
姜莜莜背过身去,从裤子里掏了一张五十块的,“五十块两天行不行,我还没赚钱。”
那中年妇女点点头。
最舒服的事情莫过于杀人以后洗个澡了,姜莜莜为自己脑海里冒出这样一句话而吃惊-----但愿那人没死,只是肠子被捅出来而已。
女澡堂里充满了女人特有的酸味,地上抛弃了带血的卫生巾,黑红的摆在角落。莲蓬里的凉水倾泻而下,从头到脚都在发抖,身体仿佛虚脱了。
三十块钱的房间果然隔音效果很差,隔壁不知道住了什么人。只是听见如杀猪一般的救命声,有男人有女人,还有摔碎东西的声音,抽泣声、叹息声,一切都安静了。
安静后更加睡不着,旅馆的电扇摇着头吹出来的是热风,姜莜莜忽然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在这样的深夜,在陌生的小旅馆,从窗口望去,梧桐树的影子倒映在地上。明天就坐火车回去吧,回自己的家。
第二天早晨排队买火车票,票却已经售完,好像是老天让自己继续留在这个城市。
(八)
天早晨排队买火车票,票却已经售完,好像是老天让自己继续留在这个城市。
姜莜莜坐在台阶上,看人来人往,地上掉的五毛钱硬币竟然无人捡,各种穿制服的人,还有穿着格子衬衣戴着黑框眼镜表情冷漠左手或右手挎着木头伞柄的从桥那边过来的香港人,跟自己一样衣着寒酸,头低下去的穷人,还有兜售假黄碟假劳力士假LV包包的小贩,他们都没有转到自己跟前来。
有人在发广告单,朝自己走了过来,丢了一张在自己脚下。捡起来刚好可以垫着坐,姜莜莜觉得很高兴,仿佛这样是别人看得起自己一样。
又来了一张,这次可以认真看看,那张薄薄的纸上写着:
“我们现在急招医药助手一百人,有时间的速度联系我,我们只要在校学生,身体健康,有时间保证的。时间短待遇高,有兴趣的尽快联系我。白先生,联系电话13714561877”。
时间短,待遇高。姜莜莜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
到旁边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竟然要五元,看来全国的火车站都是一样,物价都是特别高。
电话里的白先生声音十分好听,耐心的告诉姜莜莜乘车路线,然后具体的地址之类。
到了馨星医院14楼,一个办公室的门口挤了很多人,一个穿粉红色护士服的漂亮女孩手里拿着一叠表格和一把圆珠笔,声音有点尖,“男人女人各排成一行,填表,完了以后我来叫号面试。”
很快就叫到了自己。姜莜莜走进办公室,坐在她对面的是个医生模样的年轻男人,“你好,请坐,请问你是哪个学校的。”
姜莜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因为昨晚跑的路太多,皮鞋的前端已经磨花了,衣服也是皱皱巴巴,头发扎起一个普通的马尾,那些碎碎的头发又从耳朵两侧掉了几缕下来,她小声回答道,“我不是在校学生,我只是来这里找我的朋友,但是她跟我走散了。”
那男人打量了下她,“我们只要在校学生,对不起,请你回去吧。”
姜莜莜抬起头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不过是想赚点钱,我喜欢这个城市,我一定要留下来,不能就这样回去!”
“我们这个工作很辛苦的,你受得了吗?”
“没有关系,别人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姜莜莜咬着下嘴唇,似乎要咬出血来,“给我个机会。”
“我们其实是招试药的,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吧。”那人继续问道,手指压着姜莜莜填的表,他的手指很长,骨感。
“没问题,我一切正常。”姜莜莜拼命点头。
那护士在门口探了探头,似乎不满意医生的速度,不耐烦的做了个努嘴的动作,那医生点点头对姜莜莜说道,“这样你到门口等着,等我面试完了其他人你再体检,是免费的。”
姜莜莜站起来,瞥见那医生的工作牌上写了三个字---白哲瀚。
很幸运,第一次当小白鼠就得到了七百块钱,姜莜莜有点激动。只是躺在床上输了一瓶液罢了,快要睡着的时候白哲瀚进来了,没有叫护士动手,而是自己轻轻的把针头拔出来,教她用手按紧血管。
“你先回去准备一下,这个药要连用两个星期,医院会给你提供住的一间病房,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直接住在这里更加方便我们观察。”白哲瀚看着这个女孩,忽然有种说不出来心疼的感觉。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4-23 9:12:07编辑过]
“你先回去准备一下,这个药要连用两个星期,医院会给你提供住的一间病房,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直接住在这里更加方便我们观察。”白哲瀚看着这个女孩,忽然有种说不出来心疼的感觉。
姜莜莜的脸红了,“谢谢你,白医生,你是我在深圳认识的第一个好人。”
旁边的护士长笑道,“白医生可是我们医院有名的帅哥,有不少女病人赖着不肯出院就是为了他呢。”
白哲瀚摇摇头道,“别八卦我了。我还有事情要办,姜小姐在试药期间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或者是有什么需要的,找任姐好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姜莜莜使劲的咽了下口水,好了,有钱了,可以上街买点东西吃了。
那件单独的病房被布置的温馨,墙壁是淡淡的蓝,蓝到几乎透明,每天上午十点开始输液,有时候是任菲来做,有时候是白哲瀚。每天的钱都是在下午五点钟准时送到姜莜莜手里,签完了字以后钱就是自己的,找街上的小贩办了个假身份证,竟然也能去银行开个户头,每天除了生活基本费用,其他的都存起来。
第一天买了两套内衣裤,又添置了一条新的圆点连衣裙和几件T恤,病房里的洗漱用品都是齐全的,晚上还可以看电视打发时间。
第四天的时候,白哲瀚进来记录数据,姜莜莜正穿着睡衣看TVB的节目,一边情不自禁的跟着上面的话念,大概念错了,惹得白哲瀚笑出声音来。
姜莜莜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回到病床上,吊瓶里还有半瓶液体,白哲瀚过来看了看,询问道,“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没有?”
姜莜莜摇摇头,“也还好的,就是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次数比吊针之前多很多。”
他的听诊器贴在她的发达却坚挺的胸上,手指却尽量避开,犹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冷静。
然后姜莜莜看着他用他好看的手,握着笔在表格上记录,忍不住问道,“我问任姐这是什么药,她却不肯说,你能告诉我吗?还有为什么跟我一起来参加试药的女孩子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呢。”
“这是新型的感冒药,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什么损害的。他们不来可能是因为时间太长了吧。”白哲瀚伸出手来帮姜莜莜把枕头垫高,“吊完了这瓶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你已经看了一天电视了。
”
“哦,好啊。”姜莜莜吐吐舌头。
晚餐的地点选择在医院附近的一家粥馆,吃的是鳝鱼砂锅粥,里面还放了一些虾,等了半个小时才上,姜莜莜一口气喝了四碗,新鲜的带着些甜的粥让自己的味蕾得到了充分的享受,一边吃一边说自己刚来深圳的遭遇。
“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是否还活着。其实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不对他狠,说不定我现在还在那出租屋里到处打电话骗人呢。”姜莜莜托着下巴,嘴角有一颗饭,“还好我逃了出来,然后遇到白医生这样的好人。”
“我很好吗?”白哲瀚顺手拿纸巾把姜莜莜嘴角的饭粒擦了擦,“你一个人出来闯,你的父母不会担心你么?”
姜莜莜不以为然道,“我都没见过我父母,他们自然不会担心我,他们不要我了,所以把我丢到福利院,你别同情我,我一点都不想见他们。”
白哲瀚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神让人心疼了,她是个孤儿,虽然素昧平生,只是医院的“小白鼠”,想到她比自己小了十岁,眼光忽然遇见她那无辜的眼神,自己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想保护她的感觉。
姜莜莜叹了一口气,“别说这些了,我今天还是很开心的,我希望这样的日子不要结束才好,能看到你,我都愿意天天打吊针。”说完扬起自己有点浮肿的手。
“我带你逛逛吧,你都在病房宅了三天了。”白哲瀚打开车门。
“我带你逛逛吧,你都在病房宅了三天了。”白哲瀚打开车门。
“啊,我还穿着病服呢。”
隔着车窗看夜景,这个城市白天的冷酷忙碌变成夜晚的妖娆妩媚,立交桥的最高处向下看,宛若繁星点点,在红树林找了一片草地坐下,白哲瀚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双手合十的姜莜莜,“想什么呢?”
“就是希望时间不要再向前走了。”姜莜莜抬头看看天空,灰蒙蒙的,天不够黑,星星看不见,地上的霓虹灯太夺目。
打开车窗,带着菠萝和榴莲味的空气飘进来,深呼吸一口,是南国夏天的味道。
白哲瀚的吻带着混合型烟草味,不让人讨厌,他的舌头欢快的搅动,让姜莜莜不知所措,弱弱的回应着这热情的初吻。
“喜欢你!”白哲瀚的半个身体压了过来,左手按了车上一个按钮,窗帘从四周升起来,外面的世界隔开了。
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的那些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宛若颗颗珍珠,发出夺目但并不耀眼的光芒。
他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轮廓分明,透过他的眼镜,看得到他漂亮的双眼皮,鼻子很挺拔,就这样温柔的看着自己,他的修长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脸,带着熟悉的医院里的味道。
白哲瀚的头靠在自己胸口,像做梦的感觉,周围一切都很安静,他的双手游走,从胸口一直到下体,姜莜莜觉得他更像在给病人做检查,仔细极了,从左侧到右侧,白哲瀚的手湿漉漉的。
“你真的喜欢我么?”姜莜莜幸福的闭上眼睛。
他只是用吻做回答,像猎人一样拿出自己的猎枪,骄傲的看着姜莜莜害羞的表情,对自己的猎物,不需要怜悯,只要占有,用力的持续的有规律的占有,她在自己的身下幸福的哀嚎,求饶,都是徒劳的,只是前进、推进和加速度。
直到靠垫被鲜艳的血染红,白哲瀚才隐约有点内疚,拔出来的器官上沾染着些血迹,他反身到车的前面去拿纸巾,臀部很结实,但中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姜莜莜抬头看着他认真的在擦那杆仍然坚挺的猎枪,带着幸福和崇拜的眼神,这是蒋莜莜的第一次,给了一个医生,他是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的独木舟,跟随风浪摇晃,虽然随时有颠覆的可能,但这一刻却是风平浪静。
他并没有瘫倒在一旁成一堆烂泥,而是把姜莜莜搂在怀里,“你感觉怎样?”
白哲瀚细心的询问,然后帮她擦拭那些流出来的液体,问的都是些尴尬的问题,这让姜莜莜觉得尴尬,想想这也许是医生的职业习惯吧,于是红着脸一个一个问题回答了。
回到病房,姜莜莜乖乖的躺下,搂着白哲瀚的脖子,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你爱我吗?”
“早点休息。”白哲瀚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小心的关上了病房的门。
深夜,医院里传来几声咳嗽,窗外安静极了,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姜莜莜陷入幸福的疲惫中。
在梦里,姜莜莜看见满身的铁壳红蜈蚣在身上乱爬,大大的钳子挥舞着。
醒来时一身冷汗,这几天都是这样。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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