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在几天魔鬼般的Final过后，我在那个暑假提着行李告别了Yuri，住进了Ryan的公寓。
第一次和男朋友住在一起，并没有想象中的激情。
相反，平淡的生活和点滴的积累才最真切，最让人感动。
第一个晚上，我们躺在大床上，漫无边际地瞎聊了很久。
好像我们有了无穷无尽的时间，可以慢慢从容的打发。
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拉着Ryan的手踏实的睡去，直到他早起上班我都浑然不觉。
我们一起做饭，一起散步，一起看电视，一起做所有事。
有时候，他坐在桌前，我趴在床上，各做各的，谁也不说什么。
这样的日子，很幸福。
而且，更幸福的是，我要回家了。
纵然有万般不舍，一周之后，我还是登上了飞回北京的飞机。
那个让我魂牵梦绕，朝思暮想的北京。
——172——
到北京那天，我爸妈都请了半天假跑去机场接我。
刚推着行李走进等侯区，就听见一个女声激动的大叫我的名字。
是我妈，不顾形象在人群中使劲朝我挥手，后面站着故作镇静的我爸。
回家的感觉，真好。
晚上为我接风，吃的西红柿鸡蛋面，我点名要的。
在饭桌上，对于我爸妈无比关切的各个生活学习动态，我都逐一做了汇报。
最后，还不失时机的向他们坦白，我有了男朋友。
当然我们住在一起的事儿就按下不表了，怕他们情感上心理上道德上接受不了。
在把Ryan自己的情况和他们家恨不得祖宗三代的背景都反复追问数遍后，我妈终于放过我让我睡觉去了，因为我实在困得开始云里来雾里去了。
我知道他们为我担心，怕我受伤。
不过，对于感情，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有信心过。
他们见到Ryan，也会喜欢他阳光般的笑容。
一定的。
因为那笑容，曾打动他们的女儿，带给她温暖。
还是看mm转的更舒服一些更快一点。
是不是已经结束了阿，这样的结尾我喜欢。
暑假有两个多月，我可以从容享受北京的生活。
见了朋友，吃了火锅，趁着阳光明媚去了北海，也借着月黑风高去了工体西门。
这里和纽约一样的繁华热闹。
一样有光鲜的外表，一样有藏污纳垢的后街小巷。
可这里，却是哪儿也取代不了的亲切和温情。
——174——
Kelly趁着周末拉着我大街小巷的逛婚纱，她的婚礼订在下个月，唯独婚纱还没选好。
Sean做的那本杂志大概是正好迎合了众多真假洋鬼子的口味，把他忙的天天手忙脚乱。
好在Kelly早已辞职，专心帮他打理，他们的夫妻店开得也是蒸蒸日上。
有天从西单的那家New York New York逛完出来，她吃着冰棍儿突然没头没脑的问我：
“哎，刘扬现在怎么样了？”
我当时一愣，刘扬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对我提起了，包括我自己。
我假装没心没肺，“啊？刘扬是谁？”
Kelly笑着骂我，“真烦你！”
“我烦？好，那你说说你前夫现在怎么样了？”
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提起Steven，Kelly的脸色明显变了。
“哎——”她重重的叹口气，“他应该恨死我了。”
“我们分手之后他根本不理我了，电话也换了，MSN也把我block了，就跟消失了似的。”
“嘿，就许你玩弄人家，还不许人家消失啊。”我点点她的头。
“玩弄？！”Kelly又恢复了笑容，推了我一把，“我成什么人了，让你说的！”
她开着玩笑，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是无限的愧疚。
无论如何，她做了她的选择。
我又何尝不是，最重要的，我们都相信自己会永远幸福的。
回到北京没多久，终于盼来了Ryan，他请了一周的年假飞来陪我。
那天把他从机场接回家，我忐忑不安的把Ryan带到我爸妈面前。
他很自然的拿出带来的见面礼：给我爸买了一瓶酒，送我妈的是一瓶香水。
在几个人连瞎说带蒙再加上我翻译的寒喧了一阵之后，我把Ryan带进客房。
反正爸妈也听不懂，我也没有顾忌地直接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微笑着拍拍我的头说，“什么都很好啊，傻瓜。”
我坐在一边看他收拾行李，“那你喜欢我爸妈么？”
这种明摆着的问题他居然还认真想了想才说，“他们看起来人都很好。你爱的人我也会爱的。”
我听了满心欢喜，对他说了晚安出了门直奔了我爸妈卧室。
我妈正戴着老花镜倚在床头看报。
“爸呢？”我一个翻身跳到她旁边差点没把她震到地上。
“洗澡呢。”我妈摘下眼镜，小声说，“他睡了？”
“嗯，差不多吧。您觉得他怎么样？”我迫不急待的问。
我妈叹口气，“我们都无所谓啦，只要对你好，你喜欢就行啊。”
“那您唉声叹气的干嘛啊，您到底喜欢不喜欢他啊？”
“这刚见面，话都没说几句，这哪看得出来啊。”
“哎呦，那怎么看不出来啊，您就随便说说嘛？”我用一种自己都觉得肉麻的声调软磨硬泡。
“非常一般！行了吧。”
我猛地坐直，“一般？”
“怎么了，谁让你非问的。”我妈理直气壮。
最后以她敷衍了几句把我轰走告终。
生活已教会我不已物喜，不已己悲。
可我还是忍不住失望了。
——176——
那是Ryan第一次到北京。
他很兴奋。我比他更兴奋。
我恨不得带他走遍北京的大街小巷，恨不得介绍他认识我的每一位家人朋友。
我们甚至跑去金源燕莎吃金鼎轩，就是想让他尝尝北京的广式早茶。
Ryan说香港的才正宗，我说好啊那以后我们一起去吃。
他听了眯起眼睛开心的笑，当然了香港有好多好吃的东西以后我们一定一起去。
那天我看着他，他专心的吃着虾饺，不时地抬头对我傻笑，
我在想，我们的未来会有多幸福。
看了让人心疼
——177——
时间通常静止于无聊的日子，
却总是加速在最畅快的时候。
Ryan的假期只剩下最后两天了。
我爸妈好像是暗暗松口气，他们不太适应家里里外进出的突然多了个人。
用我妈的话来说，还是个“外人”。
虽然再和他见面得一个月后我开学，可我也并没有太多离别的感觉。
用我妈的话再说，我在北京玩大发了，已然乐不思蜀了。
那天我和Ryan从新街口淘了一天盘回家上网。
还是像在纽约的时候一样，我们一人抱着一台电脑彼此默不做声。
他在给同事写email联系工作的事儿，我挂着MSN在天涯上乱逛。
一个好久没联系的高中同学朱琳突然和我打招呼。
她说听说我出国留学了，问我现在是不是早上。
我跟她说我放暑假呢，现在在北京呢。
她说，哎呀真巧啊，我们都好多年没见了。
我心不在焉的回答，谁说不是呢。
朱琳说，明天有个高中同学聚会，机会难得，一起来大家聚聚吧。
我抬头问Ryan，他说随你吧，你想去就一起去。
我接着回复朱琳，好啊，告诉我时间地点，我再带个人一块儿去。
第二天我精心装扮后拉着Ryan一起出现在白石桥钱柜。
那家店我去过好多次，却从没像那天一样尴尬和不安。
——178——
按照朱琳给我的房间号，我直接摸上了楼。
出了电梯迎面碰上俩男的，我们互相对视了5秒，才猛然大呼对方的名字。
他们俩都是我同学，曾经的。
高中毕业后这么多年没联系，居然变化都这么大。
我印象里他们应该都还是当年的那群穿着校服活蹦乱跳的孩子呢。
我们一边聊着一边进了包厢。
那间Party Room已经成群结队的坐了十几个人了。
无论谁，一进门就是一阵欢呼。
只听着不同方向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赶紧眯着眼睛一一辩认。
朱琳冲过来亲热的拉着我，“哎呀，白晶晶，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啊，不会吧，哎，你现在越来越漂亮了。”
我承认我太虚伪了，其实她还是当年又矮又胖的样儿。
接着就是我坐进一大群女生中间，跟大伙一起家长里短的聊着。
我一边跟这帮姐们儿胡吹乱侃着一边还抽空扭头看看Ryan。
他和刚才碰到的那两个男生坐在一起，也跟人家连比划带蒙的不知道白话儿什么呢。
So far, so good.
到了KTV，主题除了聊天就是才艺表演。
不断地有人跑到台上高歌一曲，也有几个聚在一堆专心打拱猪。
有区鹏那种半专业水平的，也有朱琳这样跑调跑到姥姥家的。
实在娱乐。
在纽约挣扎也好，享受也好，过了整整一年。
也party，也见朋友，参加有吃有喝的聚会，和认识不认识的人聊天。
我表面开朗大方，在一群白人黑人各色人等面前或真或假的笑，
掩饰着心底作为一个普通亚洲女生小小的紧张和羞涩。
而那天的感觉，如此这般随意轻松，夹杂着熟悉的如鱼得水，实在是久违了。
在大伙起哄下，我跟Ryan还合唱了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这是他唯一会唱的中文歌。
Ryan搂着我的肩在台上唱，同学们在下面打着拍子，间或善意的笑着他蹩脚的发音。
正在气氛融洽之时，有人直接推门冲进来，连声说着，“Sorry Sorry 我来晚了。”
——180——
不错，你们猜对了。
那个人就是刘扬。
我下意识的闭上嘴，按下切歌键，呆站在台上。
大伙又开始欢呼，拉过刘扬嘘寒问暖。
他一转头也看到了台上的我，还有Ryan，也一愣。
我们彼此尴尬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不能算巧遇了，他也是我高中同学，谁都有权利来聚会的。
后来的时间，我都很不自然的坐在那里。
偶而用余光扫一眼刘扬。
他保持往日的高谈阔论，和男生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没像我这边瞥过一眼，好像完全和我没有过任何关系。
嘈杂音乐中，Ryan凑在我耳边突然问，你还好么？
我摆摆手，sure，I'm alright。
可笑，不都是前尘往事，过眼云烟么。
Ryan离开北京。
12个小时之后，他到纽约了。
按着我们的约定，他一到家就给我发了一封Email。
内容大概是这样儿的：
“我在北京玩的很开心，很喜欢北京。
......
但是那天在KTV的时候，看得出来你很在意迟到的那个男孩。
他一定就是你以前提到的男朋友吧。
......
我虽然很爱你，但也希望你有自由选择的机会。
请千万不要误会，我决不是想要分开，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是自由的。
我也希望你能选择和最爱的人一起生活。
......
这些话我一直想说，但不想影响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在北京玩的开心！
在纽约等你。”
实话说，读完信有点傻眼。
不知道是他太傻还是我没看真切。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我干脆把电脑一关倒在床上。
——182——
刘扬，一个已经模糊的名字又渐渐清晰起来。
从那天聚会见面开始。
所以，Ryan看着没心眼儿，但还是够敏感。
不知道我这是什么心态。
Kelly在MSN上跟我说这是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心态”。
我狠狠地敲下几个字，“绝不吃回头草！”
可还是心虚。
我自以为经历千山万水，终于找到真爱。
我自以为多年纠缠之后，早已放手初恋。
为什么他的出现会让我紧张不安。
为什么看着Ryan失望我不去解释。
我很生气，不是对Ryan，也不是对刘扬。
而是我好像又陷入俗气不堪的感情游戏中了。
24岁的我气忿的质问自己，这样有劲嘛？！
Kelly的婚没结成。
原因是她反悔了，理由是另结新欢。
当她通知我这件事儿的时候，我惊了。
而当她告诉我这个人是谁的时候，我更是惊的不能自已了。
“还记得当年我们学校的那个德语系男生么？”Kelly在电话里说。
怎么会忘记，当年毕业后他就去了法兰克福，几个月之后他们就分手了。
那会儿还眼看着Kelly为了那段儿情消沉了好一阵子呢。
“真的假的？！你们俩怎么又弄一块儿去了？！”居然是他？我实在是没法相信。
“他现在回来了，准备跟我一起在北京发展。”
我目瞪口呆，“你这也变得太突然了吧？！”
“哎你知道么？他现在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对他是又认识又不认识的，感觉特好。”
“那，那Sean呢？”
“...他走了...”Kelly的声音略略低沉下去。
“哎，，走哪去了？”
“好像说是要去云南...”
Kelly想了想，认真的问我，“哎白晶晶，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我也很真诚的说，“是，你做事儿是有点太二了。不过你记住，不管你怎么着，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儿。”
Kelly没说话，不知道电话线的另一边她是怎样的表情。
——184——
初恋，总是个尴尬的话题。
有人白头偕老，但多数都像我们一样半途而废。
有爱和美好的瞬间，当然。
但始终青涩的结局和成长中的变迁也让我们变得沉默缄言。
即使如此，第一次的那份纯情是镌刻在记忆中的，
无论你是否情愿。
很难说究竟是跟Kelly的风儿，还是我骨子里也是个一样二了吧唧的人。
有天在后海跟几个朋友喝了点儿小酒，我借着酒劲儿拨了刘扬的电话。
是真的想见他？
还是想给Ryan个答案？
实话说，我那时根本没想那么多，想做就做了。
他接起来的时候应该是多少有点惊讶吧，但还是跑来找我了。
刘扬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男朋友呢？”
我笑笑说，“他先回去了。”
“你们在纽约？”他很自然的坐下在我对面。
我一边点点头，一边把桌上的茶壶往中间推了推。
和在钱柜见面的感觉完全不同。
我们好像不是一对儿尴尬见面的初恋情侣，反而更像是胡同儿里碰到的许久不见的老邻居。
因为都是刚从美国回来过暑假，我们的话题直接从这儿开始。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说LA好吃的特多，我跟他说NYC更全乎；
他说LA太脏，我说NYC满地污渍；
他说LA天天堵车，我说NYC处处堵人；
说到最后我们总结，哪都不如北京好！
说完我们会心的一起哈哈笑。
坐在我对面的刘扬笑得似乎那么开心，但那笑容对我来说好像已经不再熟悉了。
——186——
从夜店出来，我们打了车一起往西走。
到了西直门我家再往西，他家得再往北。
刘扬很有礼貌的说，先送你回去吧。
我也很真诚的说，真的不用，我就这儿下了。
他说，你行么？
我说，这不一大溜儿趴活儿的么，有什么不行的。
我说着就钻出车来。
刘扬也跟着钻出来，伸出手，说，那路上小心，多保重吧。
我犹豫了一下也握了握他的手，说，好，你也是。
之后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分手时候的那些话在纽约的时候用英文说出来是多么的自然，
而“翻译”成中文在北京假模假式的一说就显得可笑了。
尤其是跟刘扬。
我晚上躺在床上想着这个，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睡不着爬起来上网，登陆MSN。
我跟Ryan说，我今晚叫了刘扬出来见面。
Ryan问我，那你们玩的开心么？
我说，不开心。
他打了个吃惊的动画，问我，怎么了？
我说，因为你不在。
然后想了想，加了个红心的动画。
他回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还用说什么么？
一切尽在不言中。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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