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树已能说一口很流利的日语,半年来,凭着扎实的中医功底与西医训练,在天夜牧场的地位也渐趋稳固。中午两人没能一起吃饭,晚上再没理由不畅饮一番。
况且,松井式老先生要来牧场,说是要与小姐商议家族内部的一些事,井池雪美没时间陪祝童。
所以,这顿丰盛的晚餐饭只有三个中国人一起吃喝,萧萧打趣说,回去要向叶儿告状,说李主任和雪美小姐共浴。
白家树就说,在日本,男女一起泡温泉很正常,算不得什么出格的事。但是,男女同桌吃饭就很暧昧了。
萧萧吃吃轻笑,很有点妩媚的样子。今天中午祝童和井池雪美在牧场的正式宴会厅单独用,萧萧和白家树就在这间别墅里用,都有点暧昧的嫌疑。
祝童问白家树什么时候返回上海?白家树说要把藏书楼里的医书都整理出来才回去,还说井池雪美小姐已经替他办理家属来日的手续。祝童就知道,这家伙是乐不思蜀,不打算回去了。
白家树很有点不好意思,祝童拍拍他的手表示理解。
对于喜欢中医又人到中年的白家树来说,安静轻松的天夜牧场确实比喧闹紧张的大上海更有吸引力。在这里,他不用担心医院内部的人事倾轧,不用为给囊中羞涩的病人开出大处方而内疚,不用为狭窄的住房和一日三餐操心,正是个研究学问的好地方。
侍者忽然跑进来,说野村老师请两位大夫尽快到小姐的房间去,井池雪美忽然病倒了。
祝童与白家树放下酒杯就跟着侍者跑出别墅,井池雪美果然缩在床上,小脸惨白双眼紧闭。
祝童催动凤星毫度进一缕被真气练化的绿色气息,这股暖流很快擒获住井池雪美体内的紫蝶,并把它一点点融化,涵养、改造、培育着她年轻鲜活的躯体。
井池雪美嗔咛一声醒来,脸色红润两眼明亮精神完足,比健康还健康。
野村花海对祝童鞠个躬,拉着白家树退出房间。
井池雪美拉住祝童的手,眉头紧蹙说:“先生,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在逼我。”
松井式半小时前正式与井池雪美摊牌:松井家族退出井池财团,放弃持有的百分之二十四的股份;条件是,把福井船厂补偿给松井家族,其中就包括奥顿公司。松井平志将用福井造船的资产与史密斯先生MTK船务公司重组成为一家新的公司:合联船舶。
松井式说,他将在完成一切手续后,在井池雪美父亲的灵位前切腹自杀。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有人都没有退路了。井池雪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答应,要么拒绝。
答应松井式的要求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至少在大家看来松井平志也算做到仁至义尽,不久前还把福井船厂的专利技术的十年使用权卖给史密斯,为井池雪美留下足够的周转资金。从此之后,井池雪美与松井家族两不相欠,她可以用任何手段去对付松井平志。
拒绝,就等于井池雪美亲口宣布松井式和松井平志的死刑,松井正贺已经切腹自杀了,作为家主,井池雪美如果表现的太残忍,一定会在家族内部引起分裂。
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松井式把命都押上了,难怪井池雪美脸色惨白,当场昏厥过去。
野村花海听完松井式的话就无声的消失了,他选择远远的避开。
以他的身份和见识,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向井池雪美提出任何建议。
第二十卷、山外云青 一、雪水沸腾(下)
已是午夜了。
星奕湖上空高远深邃的夜空里,月亮清冷,淡星迷茫。祝童与井池雪美坐在星奕湖中的凉亭内。虽然井池雪美身上裹着厚厚的裘皮,还是在不停的颤抖着。
祝童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井池雪美一定选择答应松井式。
“他们这是要我好看啊,雪美小姐,你应该答应松井式的要求。没有福井船厂,福华造船也不会破局。”祝童斟酌再三,只能如此说。
“先生,您不怪我?”井池雪美抬起小脸,凄然道。她也明白,松井式根本就没给她选择的余地。
“傻瓜,我为什么要怪你?记得吗?就在这里,你是在我的威胁下答应与田旭洋合作成立福华造船。自做孽不可活啊,一切都由我而起,我怎能把自己的担子让雪美抗?”
“可是……”
“雪美小姐,放心,这点事还压不倒我。福华造船要建在上海,建在中国,我手里有足够的筹码。”祝童咬紧牙关,不能再让井池雪美为难了,小丫头身上的担子已经很沉重了。
井池雪美的稍感轻松,祝童才问想起自己的事。
史密斯与松井平志将要成立的新公司合联船舶,主要由福井造船和MTK船务公司组成。事实上,只是一家船厂而已。
前期,史密斯已经收购了福井的主体船厂,松井平志所有的是配套部分,大约有十几家核心零部件企业,其中的核心部分是奥顿公司与一个船舶研究所,还有就是船厂拆除后的大片土地与一个风景不错的海湾。
奥顿不说,船用汽轮机属于造船的关键技术,松井式耗费了一生的政治积累促成这桩买卖,最大的阻力就来自曰本对这项技术的限制。而成立MTK船务公司,就是为了规避麻烦。
福井船厂属下的研究所具有悠久的历史,是井池家族上百年长期投入积累下来的科技财富。研究所内有一大批有经验的研究人员和还算先进的实验室,与京都和东京的几所大学有密切的学术交流,史密斯购买的专利技术使用权就属于研究所的资产。
史密斯与松井平志把这些东西重组成合联船舶,已经在与祝童的谈判中处于优势地位。他们再不用担心来自井池家族的牵绊,可以毫无顾及的开出天价。如果谈判不顺利,随时可以抛开旭阳集团在上海或中国另寻合作者。
井池雪美在祝童好说歹说的劝告下才回去休息,小骗子自己却毫无睡意,走出别墅绕着星奕湖散步。
“先生,请进来喝茶。”湖心小亭内忽然亮起一盏纸灯笼,野村花海跪坐在灯影中。
祝童踏冰而行走进亭内,茶几上摆着一副围棋,茶盘在地上。
“野村先生说笑了,我算不得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而已。”祝童在野村花海对面坐下。
天夜牧场可算是井池家族的核心重地,祝童知道自己与井池雪美的一举一动都躲不过人家的耳目。
“白先生在这里过得很好,老夫正式请先生考虑一个建议:到曰本来帮助小姐。”野村花海用一只竹勺,从一只黒坛子挖出一团团雪块倒进茶炉上,燃起下面的木炭。
祝童被老人雅致的爱好和举动吸引,野村花海的汉语比较生硬,小骗子第一时间没有听懂他的话。仔细一想,惊得目瞪口呆:人家的意思是要让自己接替松井平志,做井池财团的总裁啊。
“平志君曾与我交谈过,小姐一直念念不忘过去的事,他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平志君不是个贪婪的人,他本可以要的更多,福井造船在家族事业中,最多只占一成,但是平志君用两成四的股份交换,大家都很佩服啊。正是他推荐先生,说您是他最好的继任者。
“还有三天就是前任家主的祭日,回禾吉正在牧场外的濑清寺准备大祭奠,松井式已经决定在那一天谢罪成仁。唉,先生说的好啊,那样的事一旦有了开始,任何人、任何借口、任何和解的善意都变得毫无意义;守在一起,不是你死我活就是大家一起灭亡。过去的恩怨应该到此为止,但是小姐需要个帮手,暂时,家族内部没有合适的人选。”
野村花海轻轻挥动纸扇,让茶炉内的炭火保持在不疾不徐的状态,雪水将沸,该说的话也说完了。
三天,也就是元月十五日,是井池雪美父亲飞机失事的日子。祝童知道,没想到的是松井式选择这一天结束自己的生命,松井家族也将在这一天正式脱离井池家族,此次曰本之行真不是时候啊。
茶炉口冒出热气,野村花海从茶罐中舀出两勺圆球样颗粒放入黑陶茶碗,先倾入半碗沸水。
圆球在水中伸展开,逐渐显出茶叶的样子,都是小小的丫尖;清雅的香气就飘出来。
野村花海陶醉的叹息一声:“啊,太令人感动了。”
祝童可没有丝毫感动,他虽然也喜欢喝茶,却不会被茶叶感动。
野村花海感动了三次,茶碗里的水才倒到八成满。
“先生请用,这是小姐春天在山上亲手采摘最漂亮、最幼嫩茶叶,亲自制成的天露梅茶。这坛雪,也是从那些茶树上扫下来,正配得上小姐的心血。”
原来有如此多的讲究,祝童端起茶碗轻抿一口,前味醇和后味清淡,有种微酸的舒适感,果然是是好东西。
茶喝三道味就淡了,祝童没说答应不答应,野村花海也没追问;这种事急不得,要给人留下时间考虑。
他又烧起茶炉,这次没去刻意伺候炭火,而是递给祝童一罐棋子:“先生是忙碌之人,难得能与老夫坐在一起,手谈一局?”
十几手交换过后,祝童才发现,野村花海也是野路子,落字的章法与自己如出一辙,蛮横凶狠出手飞快,比自己还不讲究。
两个野路子遇到一起,这盘棋很快就分出了胜负:祝童输了。
“先生心不在焉,老夫胜也无趣。不用再考虑一下吗?”野村花海扣下最后一子,有点失望的问。
祝童猛然惊醒,这老家伙竟然能从棋局中看出自己的心思;事实上,他确是在棋局的进行中逐渐理清思路。
“我不善此道,输棋是必然。”祝童笑笑,端起早已变冷的茶碗轻啜一口;“唔,雪美小姐天露梅茶,冷着喝也别有风味啊。”
“天晚了,明天上午平志君将来牧场,先生早些休息吧。”野村花海留下个皮笑肉不笑,走了。
祝童拱拱手,继续在小亭里沉思。
野村花海的建议定不会耗费祝童如此多时间,一个外人,特别是一个中国人不可能在这种古老的家族式财团中有什么作为,能否站住脚都很值得怀疑;除非他很快和井池雪美结婚。
祝童费尽心机思索的是松井平志与史密斯之间的关系,以及松井平志得到福井造船后,会对福华造船产生什么影响。
蓝湛江曾说过,松井平志手里持有MTK船务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看来,至少在三个月前,他就着手准备离开井池财团。几周前在上海的谈判纯粹是在演戏,那份费心费力费钱的协议,已经毫无意义了。
小骗子按照松井平志的立场思索着,得出的结论是,松井平志正在谋求控股福华造船;他把自己和史密斯都算计进去了。
并且……
一个可怕的推测同时浮现出来,松井平志很可能与田旭洋之间有什么秘密协定。
还有,野村花海为什么会留下那么奇怪的笑呢?
他的眼光慢慢移到棋盘上,顺着棋局的进行揣测着对方的心意,终于注意到野村花海拍下的最后一手棋。
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下子呢?那个角部本是活棋,让祝童杀也不会死,但野村花海补上这一手就成打劫活了;虽然与大局无碍,祝童的黑棋劫材有限,即使打劫也毫无胜算,但是……
纸灯笼内的蜡烛燃到尽头,点燃灯笼爆出团灿烂的火球,慢慢熄灭了。
萧萧正在整理文件,看到祝童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问:“主任,外面很冷吧?”
“还可以吧;”祝童搓搓脸;“有什么消息吗?”
萧萧与上海的筹备一直保持着联系,她把手里的文件过来,说:“是啊,吴主任和向墨今天忙坏了,现在还没休息。”
祝童接过来,看着看着脸上又显出皮笑肉不笑。
这世界真是太奇怪了,小骗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临走前在上海放出的震撼弹竟然会引起如此的反应?
从今天下午开始,不断有奇怪的电话打进福华造船筹备处。一些曰本、韩国、台湾的造船公司询问与MTK船务公司的谈判是否真的进入了僵局,李想先生说有意向寻找新的合作伙伴,是不是真的有那样的考虑?
事实上,自从福华造船筹备处成立后,就不断有类似的造船公司与筹备处联系,寻求合作或转让的可能。那时,祝童的心思全在MTK船务公司和史密斯身上,向墨在筹备处最清闲,这些事就交由她应付。
到了晚上,特别是十点之后,在筹备值班的吴瞻铭陆续接到了五份传真。他看不懂外文,又怕耽误事把向墨叫去翻译出来,发现这些从欧洲来的传真表达的意思也大致相同,希望与筹备处展开非正式接触,讨论双方是否有合作的可能性。
“真是个信息社会啊。”祝童数了数,总共有十二家造船企业,曰本有三家,韩国三家,台湾两家。笑着说:“萧萧,你告诉吴主任,明天开始收集与他们有关的资料,做好开始非正式接触的准备。”
“主任,只怕我们的人手不够,这些公司……。”萧萧犹豫着,筹备处即使全力开动,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做好如此大量的案头准备工作。
“不必太认真吧,况且人家要求的非正式接触,大约是交换资料的意思,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找他们要。接触接触总没坏处,又不是结婚。告诉家里,他们要什么资料,也要尽量满足。”
“尽量满足?”萧萧笑道;“是不是所有资料都要经过台助理处理?”
祝童笑笑没说话,萧萧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这种距离遥远的非正式接触,交换资料只有两种途径,国际邮政系统和互联网。
因为时间因素和节省资源的需要,互联网成为大多数公司交换文件的选择。
经过台海言处理过的文件中,都会植入一些小零碎。
祝童曾经规定过,所有筹备处人员对外发送邮件或资料必须经过台海言控制下的两台电脑。萧萧作为祝童的秘书的对外联络比较多。
目前,筹备处内只有萧萧一个人知道台海言的秘密.
第二十卷、山外云青 二、介错(上)
第二天上午祝童相对清闲。他与台海言和吴瞻铭分别通过电话,思量着找个什么借口与叶儿聊几句,王向帧的秘书小于的电话先来了。
祝童出来前与他有过约定,每天汇报考察情况。正好借这个时机把史密斯和松井平志成立合联船舶的消息,通过小于传递给王向帧;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王向帧很快接过电话,鼓励祝童不要灰心,一切还没有定局,他尽量在政府层面上为福华造船提供便利。
有了这个承诺,小骗子的心情好了很多。
萧萧进来通报:松井式和松井平志来拜访。
祝童连忙下楼,松井式爷孙俩已在客厅坐着了。
他们都穿着整齐规整的和服,头发整理的一丝不乱,胡须仔细修剪过。
因为是正式拜访,松井式的礼节繁杂而琐碎,祝童知道这个老人已下了赴死的决心,两天后就要切腹自杀。心下佩服又感慨,就尽力陪着他走完这些程序,包括赞美天夜牧场的雪景和感慨人生的不可预料。
十分钟后,松井式才把话题导入正轨。
“李先生,我今天来是向您告别的。首先,谢谢您妙手神医,将我的生命多延续了半年,使我又能体验人生的美丽,有机会对过去犯下的错误尽量做出弥补。”说完,松井式再次站起来深深的鞠躬。
祝童只好又一次搀扶着他落座,客气道:“应该做的当不起感谢,我是医生啊,份内的事。松井先生要远行吗?”
“其次,我正式邀请先生出席元月十五号于濑清寺举办的大祭奠,并恳请先生担任我的介错人?拜托了!”
松井式再次起立鞠躬,祝童连忙再次搀扶着他,小心的说:“介错人是……。”
松井平志这次也在一边搀扶着松井式,等他坐好后对祝童说:“爷爷将在元月十五日大祭奠后,在濑清寺静室切腹成仁,以补偿过去做下的错误。爷爷年老体弱,可能没有力气完成全部仪式,所以,请先生在适当的时候,送爷爷安静的离开。介错人就是这个意思。”
在日本,切腹自杀有一套很严格隆重的仪式。由于切腹的过程太过痛苦,故很多时切腹者也会找来助手帮忙,也就是介错人把切腹者的头斩下来以减轻切腹所带来的长久痛苦。
后来,很多时只是象征性把刀碰到腹部而不需要造成致命伤口就被介错人斩首。也有一些切腹者会以扇子或木刀来代替切腹用的小刀,作为形式上的切腹,实际上是由介错人下刀杀死切腹者。
小骗子搞清楚了介错人的意思,心里不禁痛骂松井式;死就死吧,还要拉自己去垫背!如果担任这个介错人,恐怕这辈子都回不到中国了。萧萧正好过来添茶,吓得手都哆嗦了。
松井式失望的叹息一声:“李先生,我并不是要求您亲手杀掉我,而是请先生事前为我实施针灸,封闭住除手臂之外身体各部位的感官。那样,我就能走得从容一些。我知道,先生能做到,只有先生神奇的针灸术,才能达成那样神奇的效果。”
祝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松井式表情如常语调沉稳,似乎在说一桩生意而不是自己的死亡。有一瞬间,祝童想答应这个老人的要求,鬼门十三针确实也有类似的针法。
但是,他极度讨厌与任何一个人的生死扯上关系。白家树昨天晚上来和祝童讨论过这个问题,
“请先生帮爷爷达成这个心愿,平志必有厚报。”松井平志鞠躬,恳求道。
“平志君,松井式老先生是您的爷爷啊。”祝童努力劝解松井平志,眼前说的是一条人命。
“正式因为是的爷爷,平志只能选择尊重。松井家从此可以抛开过去的包袱,挺起胸膛做人。这是爷爷的自豪,也是松井家族的骄傲。”
奇怪的民族奇怪的心理,在日本,没有什么死有余辜的说法,一个人即使犯下天大的罪恶,如果选择切腹自杀,就能洗刷掉所有的污点,甚至还能得到大多数人的敬佩。
松井式为松井平志,已经用自己和儿子松井正贺的死把一切作了了结。井池雪美听到松井式要切腹谢罪的消息后,会变得恍然失措,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为父亲和哥哥报仇。可以说,支撑她顽强拼搏的一根支柱被抽去了。
“先生答应了吗?”松井式有满怀希冀的问。
“我的做人准则和良知不允许我做介错人,也不会眼看着一条生命由于自己的介入而归于虚无。很抱歉,这次我帮不了您。”
松井式和松井平志很失望的离开了,祝童呆呆的坐在那里,直到白家树来访才清醒过来;眼里闪出一丝亮光,握住白家树的手说:“我需要见回禾吉大师一面。”
“现在吗?要吃午饭了。濑清寺在牧场外,即使马上通知他,也要一个小时才能赶来。你知道,牧场里不允许汽车行驶。”
“请尽快通知他,我有要紧事。”
祝童坚持,白家树只好匆匆赶去安排。
好吧,就让回禾吉担任这个介错人吧。祝童决定把那种针法教给回禾吉,人家是职业和尚,更适合担任这种角色。
回禾吉没来,井池雪美先悄然走进来,说:“你要帮他?”
一夜没见,祝童感觉井池雪美变得陌生了,她眼睛射出幽幽的暗光,就像夜猫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狂热与愤怒。
祝童知道瞒不了,把井池雪美按坐在沙发上,抽出龙星毫刺入她头顶百会穴,让冷冽使这颗正在发热的脑袋清醒一点。
“雪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祝童对萧萧使个眼色,让她到外面看着点。
“我要看着他在我眼前呻吟!看着他流血!看着他被疼痛折磨!有什么不对吗?他和他儿子杀死了我的父亲,我的哥哥。我难道没有权利报仇吗?”
“你有权利报复,但没有权利让他临终前还要承受那么大的痛苦。雪美,你已经做得很好,松井老先生已经以这种方式承认失败。你应该对他表示敬意,如果有别的想法,会你手下的人心寒的。”
井池雪美冷静了,忽然伏在他怀里失声痛苦。小骗子只能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背,缓解激动的情绪。
好久,井池雪美才安静下来,抬起头看着他:“李先生,我感觉你……。”
“什么?”祝童问;井池雪美眼睛里的狂热消失了,只是,她又太冷静了。
“没什么,松井平志把史密斯先生也带到牧场了。我想,如果先生真的如此善良的话,也许应该真的回到医院做医生。”
“也许吧。”祝童不在意的笑笑;看来,井池雪美有受虐狂的资质,她似乎不喜欢正人君子李想,更倾心于喜怒无常稍显邪恶的李想。
但是,自己是否表现的太君子了?这个状态可不怎么对头,他的对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回禾吉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他知道祝童来到牧场的消息,却不敢在这个可恶的中国医生面前露面。白家树说祝童要见他时,回禾吉好一阵心惊肉跳。
祝童与回禾吉交谈了半小时,关上门连午餐时间也错过了,松井平志和井池雪美分别遣人来催促都被萧萧挡驾。
谁也不清楚两人在半小时内都说了些什么,反正临走时,回禾吉大师顾不得身份,对李先生连连鞠躬感谢得一塌糊涂。唯一陪在他们身边的白家树,却是一派真糊涂的样子。
下午,祝童关上别墅的门不见客,直到夕阳落山时才走出来,正看到史密斯先生。
“亲爱的李,看来,我拿到了一手好牌。”他倒是满面春风,一派志得意满的样子。
祝童很欣赏史密斯的直接,哈哈笑着招呼他坐下,说:“牌局既然没有结束,就永远不要说输赢。那样毫无意义。”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松井平志先生将要得到福井船厂,他已经答应与我合作。”
“恭喜了,你们一定会合作的很愉快。”祝童懒懒的摆摆手。
“您难道不觉得失望吗?”史密斯眨着蔚蓝色的眼珠;“我要是您,一定会感到失望。您最大的靠山井池雪美小姐已经没有发言权,我的MTK船务公司和松井平志先生的福井造船厂联合起来,既有技术设备优势,又有资本优势,您只能选择妥协。我们已经决定成立一家联合公司,以同一个身份进行谈判。”
“这样很好啊,大家都省心。”祝童心里震惊,脸上还是那幅表情。
“我们会要求得到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在福华造船的董事局会中有至少有我们八个席位。”
“史密斯先生,您在做梦吧?我们之间的谈判已经无限期搁置,这些话,您应该对江川造船的董事会说。”
史密斯这才有些紧张了,他仔细的看着祝童:“李先生,您不是认真的。”
"我很认真,这里是日本,明天我将去考察日川造船公司,他们已经向我发出正式接触的邀请。”祝童抛出一张牌,很认真的说:“史密斯先生,中 国不止只有旭阳集团一家渴望合资的造船企业,日本也不只有福井造船一家面临困境的造船公司,在这个角度上,我们双方都是平等的。你们可以选择别的合作伙伴,我们也可以 ,这就是自由竞争,是吧!”
“你……你这是在浪费时间。”史密斯不认为祝童真的想去和日川造船公司谈合作;“他们的要价只会更高,并且,日本政府已经开始警惕了。”
二、介错人(下)
“那就不是史密斯先生担心的事了。自由竞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们最喜欢的那句话,对,一切皆有可能。瞧,雪美小姐来了。史密斯先生,我认为与利益比起来,时间真的不算什么了,您应该同意这句话。”
轮到史密斯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他很沮丧,心里虽然不相信小骗子的话,认为那是在虚张声势。但史密斯先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口才实在不错,好像两人每次交锋, 至少在口舌上史密斯都要落在下风。
这次晚宴,是松井式的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明天一早他将进入濑清寺静室斋戒沐浴,接受回禾吉大师与另一位德行深厚的佛家大师的念经祈福,以期能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一个较好的归宿。
大家都聚在天野牧场的餐厅里,为勇敢坚强的松井式先生送行。很快,他就喝醉了。
史密斯也喝醉了,他现在对酒的抵抗力几乎为零,几乎逢酒必喝,十次九醉。
松井平志却滴酒未沾,他明天要陪在爷爷身边,很仔细的。
祝童也多喝了几杯。本来他没准备喝那么多,但是在宴会上看到了一个熟人:传素大师。回禾吉为松井式邀请的祈福大师竟然是他!所谓他乡遇故知,不得不多碰几杯。
热闹的宴会上少不了艺妓献舞,松井式忽然号啕大哭,哭着哭着就跳出座位,一把搂住位身材丰满的艺妓托进内室。
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有几位武士装扮得人站起来高唱类似安魂曲的颂歌,大家干杯,宴席也就结束了。
“先生真的要走吗?干妈要来看雪美,她对你很有兴趣呢。”井池雪美挽着祝童的胳膊在牧场散步,也许是天黑得缘故,也许是都多喝了几杯,两人走着走着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竟回到出发的地方:星奕湖。
祝童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野村老师昨晚在这里为我泡了一次天露梅茶,雪美泡出来的一定更高明。”井池雪美的干妈是威尔逊夫人,小骗子是闻名已久,如今却没兴趣应酬。
“真的阿,我马上准备茶具。”井池雪美拍拍手,暗处就闪出一位侍者。
准备茶具也要用些时间,祝童与井池雪美先坐进小亭,他这才想起来,今天没有见到野村花海。
“野村老师哪里去了?”
“他啊。”井池雪美顽皮的笑笑,说;“不知道。”她犹豫着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人家应该是有自己的秘密。祝童惬意的看着井池雪美操茶,喝着佳人细心泡出的香汁,也是心神俱醉。
“先生啊,你没考虑过退出吗?”井池雪美捧着价值连城的茶碗,担忧地说;“福井造船很快就是松井家的资产,先生要承受的压力会十分巨大,我恐怕帮不了先生了。”
“是啊,那又如何?该来得早晚要来。雪美小姐,至少现在为止,我还没考虑过退出。没有我就不会有福华造船;既然这一切由我而起,我就退无可退。”祝童三口喝完茶汤,说:“再来一碗。”酒喝多了难免口渴,品起茶来就有些不雅。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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