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桑卓姆恼得紧咬牙关,低声说:“小师傅,掌门同意了吗?”
“掌门没说话,就是默许了啊。”祝童不敢回头,脖子根已经汗毛倒竖。
从迈开第一步起,他就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只靠本身修为他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重压,支撑他的,一是顽强的意志和从小练就的韧性,二是从印堂穴内蔓延出的神力,这股清流正充斥着近乎干枯的经脉;运转三周后,他方能能转身面对索翁达。
“咦!”活佛轻诧一声,他看到,祝童眼眸中闪耀着妖异的绿光;这是一种他所不熟悉的东西。莫非,祝门还有更大的秘术?
蓝湛江适时出场,走到周半翁身边低声说几句,笑着回到场地中间拿出一本线装书,道:“这是半翁老人一生心血积累而成的散手十八打,并有形意门密练心法。经半翁同意,奖与今天胜出的江湖俊彦。”
周半翁的传奇已然深入人心,几十年前,他曾是江湖第一高手,与今天的索翁达活佛并无两样。他留些的心法与武功一定非同小可。已经有人跃跃欲试了,很快就有两个人跳出来。
但是,他们都是四品红火的弟子,走到中间挑战的是祝门两位高手:祝童和女活佛曲桑卓姆。
带头的那个抱拳施礼后,对周半翁说:“半翁爷爷,我叫王天,他是我的师弟王地,我们今天来挑战祝门两位师兄师姐;如果输的话就无话可说,如果侥幸胜了,请半翁爷爷为我们做主,让祝门放回我们的师傅。”
周半翁哦了一声,问道:“你们的师傅是?”
“我们的师傅是神钩王老!我们都是孤儿,是师傅从街头把我们救出来,这些年一直教导,养育我们。昨天晚上,师傅被祝门抓走了。我们弟兄两个不会说话,但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管我们有没有本事,师傅不在了,我们不敢苟活。如果祝门今天不放回师傅,我们兄弟就撞死在这里。”
“王天师兄好口才,还说不会说话。”祝童忍不住打断他;“神钩王寒今日凌晨于古城巷子里当街袭击晚辈,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小骗子的口才比王天为好,说起来也是天花乱坠,很是传神。最后,他指着王天的鼻子问:“你当时就躲在我身后十米处的屋檐下,是不是?如果我被王寒前辈逼得后退,今天失踪的就应该是我了吧?此处是凤凰城,祝门的所在,时间又是新年。四品红火在这个时候欺负到我们家门口了,难道我就给伸着脖子给你们砍?混江湖,道义为先,你要能说出和理由来,我就求掌门放你你们师傅。但是,神钩王寒还欠江湖同道个交代,前年,正是他带着你们这些人在上海当街行凶,伤了我祝门弟子,还有一个不会武功不知江湖的普通人。”
王天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按照传统,就是有再大的仇怨,新年期间也不允许动武,更别说在别人家门口暗算袭击了;失手被擒,祝门就是废掉神钩王寒的一身武功也不算过分。
十、王天王地(下)
王地红着眼睛,说:“我不管那些,师傅的命不能不救,要不然我们就对不起他老人家的养育教导之恩。我们说不过你们,拳头上见。”
说着,挥舞拳头当胸击来。
王天也同时出手,一拳打向女活佛面门。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两招过后,谁都明白王天王地兄弟两的武功,比起两位祝门中人来说差得太远了;他们唯一的凭仗是修炼尚浅的袖里乾坤,也就是两只时隐时现的钩刀。
这种暗器本该作为关键时刻反败为胜的绝招,但是在祝童和女活佛的逼迫下,他们只能连连以此招救命。如果不是顾及这两只钩刀,怕刀上有毒,他们根本就支撑不过三招。
尽管这样,王天还是在第四招上被女活佛踹中小腹,跌出五、六米远。紧接着,王地也挨了祝童一指,飞出圈外。
祝童正要说话,王天王地就高喊着又扑上来;“我们还没认输,接着来。”
不过两招,他们两又被打出去;这一次,王天挨了女活佛一掌,正中胸前。一股鲜血从他嘴角渗出。
祝童不忍心,用龙星毫刺中王地两肩学位,封住了他双臂的活动。
但是,他们挣扎着站起来,又一次扑上来,说:“我们不认输,接着来。”
王天几乎是拼命了,嘴角不断涌出鲜血,对这女活佛挥舞着无力的拳头。
王地双肩僵直,双臂不能动弹,竟然一个头槌撞过来。小骗子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想也不忍再为难他,纵身跃起。
王地撞了个空,身体失力一头摔在青砖扑就的地上,当即血流满面。
那边,王天已经又一次被女活佛踢出去。
他们都站不起来了,翻滚着继续冲过来,低低的吼叫着:“我们不认输,接着来。”
难道真能把他们打死?祝童受不了这种打法,龙星毫连连点刺,把两个人周身的穴位都封住了。
此刻,他们口不能言,身体动弹不得,只两双眼睛还直直的盯视着作为裁判的周半翁。
一群江湖顶尖高手中,总会有几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汉子,第一个是雪狂僧。他挽着袖子大声念佛,很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我认输。”祝童首先举手。
女活佛轻蔑的看一眼地上的两兄弟,一言不发走出向后院。
和谐喜庆的茶会就此变成尴尬地,虽然大家都没说话,但王天王地兄弟两为救师傅拼命的行动本身,让江湖道众位高人多有感概。很少能见到这样的泼皮人物了,江湖道已经不是过去的江湖道。这种不求善恶只求义气痛快,为了一点恩情就能拼上性命的血性莽撞汉子,早已成为过去的传奇。
羽玄真人走出来,掏出两枚丹药喂到王天王地兄弟俩嘴里,呵呵笑道:“这两位少年郎颇有古风,羽玄佩服却不敢赞扬他们,都这样做的,八品江湖早就分崩离析了。”
柳伊兰也站起来,对这汽笛啐道:“你还摇扇子,自己的兄弟都管不好,干脆也隐退好了。”说着,就摇曳到周半翁身边,拿起那本秘籍:“半翁,反正现在能拼命学本事的人也不多,这本书就便宜他们好了。”
周半翁捻着白须,点点头;“让他们要记好了,武术向来以德为先,如果今后仗技欺侮弱小,随便出手伤人,败坏江湖道传统和声誉,人人得而诛之。”
曲桑卓姆从后院转出来,提着神钩王寒一把丢到两兄弟身边。
索翁达缓声道:“你们三个,今后不得接近走近湘西。”
也没见他有任何行动,神钩王寒并王天王地两个都翻身站起来,很迷茫的看着周围;似乎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止是祝童大骇,在场的诸位高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神钩王寒不知道,王天王地两兄弟可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倒下,并且还被有“神医”之称的祝童,用神针封住了全身穴脉。
索翁达竟然已经到如此高明的境界,意念所至就能控一个人的身体、意识乃至生死?
汽笛也连忙走出来,亲自把王天王地两兄弟领出圈外。
周半翁看着索翁达,说出一段大有含义的话:“祝门在你的主持下必能大有作为,布天寺一向固步自封,这是传统。江湖道正在逐步适应如今的社会环境,金佛寺和道宗已经付诸行动,并且有了不错的开始。祝门也在求变,江湖道不可能回到打打杀杀的时代,这个趋势不是那个人能阻挡的了的,望掌门三思。”
索翁达点点头,面部肌肉沉稳如山:“半翁的教诲当铭记于心,世界确实不同了。就在一年前,曾经有一些人闯进这所小庙,祝门当时人丁稀少连自保都是问题。如果不是有祝门前辈出手,今天各位能不能在此饮茶尚是两可。我记得,红火的大火轮也在场。祝门不希望有打打杀杀的局面出现,我们也不擅长打打杀杀。但是,如果别人找上门来打打杀杀,我们就该伸出脖子任人欺侮?”
大火轮畏缩到汽笛身后,索翁达刀子般的眼光正盯视着他。雪狂僧挺挺胸,被空寂大师拽住了。
梅叶站出来:“那时,大家都在帮祝门啊。祝掌门应该知道,竹道士挺身而出,在梵净山红云金顶阻拦索翁达活佛来为人助拳。”
索翁达提起的又是一场混乱异常的江湖公案,最没发言权的是一品金佛,说话最有分量的当属梅叶老先生。那个时候,索翁达活佛还不是祝门掌门,而是金佛寺请来的帮手。
周半翁与秦桐山连诀而出,与索翁达对峙而立:“莫非,祝掌门要一统江湖,成为江湖盟主?”
祝童与老骗子最尴尬,此时此刻不知说什么好。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索翁达确实显示出统一江湖道的野心;问题是,他不只是有野心,还有实力那样做。
空寂大师合十而出:“江湖道本是江湖人的世界,阿 弥 陀 佛,我们不能同意祝掌门的意见。八品江湖就如池塘里的片片水莲,八派不过是适时开放的莲花,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传统。花开花败,风起云涌,八品之下,尚有数不尽的江湖中人,他们才是我们存在的基础。希祝掌门三思,如果江湖一统,他们会有何想法?”
羽玄真人也站出来:“空寂大师所言极是,我们能坐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们这些门派占一时风光。风水轮流转,都逃不脱满招损谦受益的天道循环至理。江湖道自古就没有固定的席位,哪一派门丁凋落了,自会潜心磨练的后来者兴起。这是江湖道生生不息的根本。江湖道曾有两次大劫难,皆始于有野心家一统江湖。说来惭愧,道宗前辈中正出了如此一位有大志向者。但是,接下来就是江湖道的凋零期。每次一统江湖,对江湖道带来的都是深重的伤害,而不是荣耀和发展。”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世界与古代不一样了。”索翁达铁石般硬朗的面部,显出坚毅的表情;“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我以为,正是江湖道内部的矛盾在制约江湖道的发展。”
老骗子急的吹胡子瞪眼,却不知该怎么说;他与索翁达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为的是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没料到会闹出如此一出好戏。
江小鱼笑吟吟与祝童对视着,说:“我倒是支持祝掌门的建议,江湖道需要团结。现在这样,发展的成本太高。我还想请教一下祝掌门,以前早有传言,说七叶莲在江南宝藏内。现在突然现身,其中的故事希望……。”
“有个屁故事。”老骗子耐不住了,跳出来大骂;“回去为你老子,江家的过去现在的故事都精彩的紧,有几笔帐还没算清爽呢。”
“我也不同意。”祝童只好站出来,团团一恭,道:“按说,此处没有晚辈说话的地方,但掌门的话也许会引起大家的误会,小子不能不说几句。祝飞曾是我的弟子,他进入祝门的时间尚短,有些事想的太简单了。有人说,只想着昨天的人,心里想的是残羹剩饭;注重今天的人,脑子里只有钱。关注明天的人,一脑子的风花雪月。祝飞只是让大家抽出点时间,思考一下风花雪月和钱的关系。”
蓝湛江出来打圆场,“我以为,这是祝门的内部的事,大家都多虑了。我们都要向前走,江湖要发展就不能不去适应现实社会。跟不上的必然要被淘汰。半翁累了,如今正是新春佳节,各位都要赶回去与家人团聚。不如就此清茶一杯,把过去的恩怨揭过去。”没说是非只谈和谐发展,劝索翁达与空寂大师并梅叶对饮一杯清茶。
祝门天王庙茶会只能草草收场。索翁达就如一把锋利的刀,划开了刚刚平静下来的江湖水面,并激出滔天巨浪,让每个人心里都有千般滋味。
该走的都走了,祝童与老骗子也没在天王庙停留;但是,大家对他们的态度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客气了许多,说话也不那么随意了。
几乎忽然之间,祝门就成了江湖各派避之唯恐不及恶人。
十一、不系之舟(上)
老骗子与小骗子两个坐在沱江边发愁,梅叶临走前说得话在两人耳边回响。
“福祸两难啊,最近两天,祝门突然派人占据了梵净山周围一处属于金佛寺的道场。羽玄真人说,张家界附近的两处道场也被人强占了。空寂大师让我转告你们,他相信你们会处理好祝门内部的事。”
“师傅,这件事由我而起,明天晚上的事,让我处理吧。”小骗子左思右想,他已经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两位祝门前辈把羊皮卷交给他,已经有安排后世的意思了。
“不行,我们都老了,就是不死也活不了几天。你还年轻,祝门的未来在你的手上。如果我们失手了,祝门还有你能撑场面。你要是出什么意外,祝门经受不起这个损失。”
“还有二师兄,还有祝风祝虎他们。我没对祝门做过什么,却惹来如此大的祸端。师傅,这次如果再让你们为我出头,我这个人就算完了。”
如今的祝门之中根本没人是索翁达的对手,无论谁出头挑战索翁达,能凭借的只有凤骨鬼鞭;那是个不死不休的死局。
祝童把羊皮卷塞到老骗子怀里,中间夹着凤卓青羽:“师傅,别犹豫了。祝门的所有秘术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只有我与他交过手,有一点是你们都比不了的,我有蝶神护体,至少能全身而退。”
小骗子忽然跃起,风一般冲向沱江对岸;他的脚尖在水面上轻点两下,人已经站那边了。
很快,他又闪身飘过来,这次,动作更慢,整个人虚幻成个影子,每一个起落都是那么洒脱轻松。将到岸边时,挥手射出三枚金针。
老骗子让过两枚,右手划出个“心”字,已然把金针圈进掌心。
但是,他并没有完全消去金针急速的旋转,下一刻,老骗子闷哼一声,左手急速弹动把右臂的大穴尽数封闭。金针携带的古怪劲力,已经透入他的经脉。
小骗子落到老骗子身后,把龙星毫刺进他肩井穴,阻止劲力的上行线路;老骗子才缓过来,自嘲的摇摇头。
说来简单,小骗子这招最高明的地方还在最后一针。龙星毫恰好快一线拦在肩井穴,这证明,祝童很了解老骗子体内的攻防情势。我 看&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老骗子不在多说什么,而是把掌心的金针刺进祝童胸前。
十分钟后,两人同时睁开眼。
祝童满怀希望的看着老骗子,问:“如何?”
“你确实比我和祝黄都高明,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了它,你就不可能有孩子。”
“哦。”祝童按按印堂穴,没有伤感,隐隐还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明晚要面对索翁达活佛,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叶儿了。没有孩子,就少了份牵挂。
蝶神,需要的是寄主生命中最精华的部分,他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判断,只是不敢面对这个结果罢了。
到上海后,小骗子曾经与梅兰亭、秦渺和叶儿都有过鱼水之欢,且没有任何避孕措施,从这点来说,他就觉得愧对叶儿。两人间的关系已经达到水深火热的程度。潜意识,他里一直希望叶儿能怀上自己的孩子,正好结婚,也就有理由让叶儿离职。
“但是它有很多孩子;”祝童按按印堂穴;“我可以把它的孩子放到凤凰面具内;只要索翁达使用凤凰面具,我就能唤醒它。师傅,别再犹豫,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老骗子长长的叹息一声,无奈的答应了。祝童确实是最好的选择,祝黄虽然修为精深,但蓬麻功保守的特性决定了,他面对索翁达那样的高手没多少胜算。
“师傅,我以前太自私了,让您老人家跟着我受了不少拖累。”
老骗子捂住他的嘴:“别说这些丧气话,你一生下来就有人给你看过相,批句是:不系之舟任流行,三峡七道关,关关难过关关过。三峡是说你生命中有三个年头难过,七道关是七次劫难,你已经度过两峡六次劫难,这次也定能过关。”
小骗子以前根本不信算命看相那一套,现在却希望能借助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给自己点信心,问:“前几次危险吗?我怎么不知道。”
“第一次你一岁的时候,那年也是你命里的第一峡。那是你只是个婴儿,当然不知道。第二峡是在七年前,老子差点陪着你一道进大牢。前两次都是一峡一道关,第三峡是大峡,从前年一直到今年。先是这个奇怪的玩意儿找上你,接着就是出车祸,到日本又挨了一枪,最后一关是三个月前。那样的劫难都搞不死你,这次也一定能过关。”
祝童很配合的连连点头,心里却有点发冷。按说,出血才算一劫;第一次他不确实不知道,但七年前那次,他根本就没流血啊。老骗子不是装糊涂就是在骗自己要有信心,他应该说这次不算什么,后面还有更难过的大关。
“你不想知道你的母亲是谁吗?”老骗子主动开口了。
“我现在不想知道。师傅。”祝童已能很冷静的面对这个问题,如今有更大的难题需要面对,他需要尽量减轻心里的牵挂。
“你也不是全无胜算,祝门有风骨鬼鞭,还有聚神术。你精神着点,多想想书上的东西。”
老骗子长长的叹息一声,拍拍小骗子的肩膀,起身离开沱江。他完全能理解小骗子的心情。
这一段沱江在凤凰城外听涛山下,晚上鲜有游客。
聚神术是什么?羊皮卷上根本就提也没提。小骗子又坐了一会儿,也站起来向凤凰城方向走去。
凤凰城的灯火越来越近,沱江两岸吊脚楼上的红灯笼勾起柔肠百转;小骗子忍不住拨通叶儿的手机。
“没呢,刚和陈小姐分开,正想给你打电话。”叶儿似乎在车上,能听到那边传来的抖动声,和车载音响里朵花的歌声。
祝童有点不安,直觉告诉他,开车的应该是黄海。想了想,也就释然;也许,明天之后,世界上再没有自己这个人。无论黄海与朵花或叶儿会怎么样,自己都不该太在意。本来,他们就不属于一个世界。
“你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吗?萧萧说,你和金小姐谈得很热乎,当心点啊。”叶儿很关心这边的情况,还打电话找萧萧查岗。祝童心里好受一些,幸亏有萧萧,叶儿不太明白,自己的这个闺中密友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丫头了。
“还好,雪美小姐走了吗?你们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雪美小姐中午就走了,下午,我一直和陈小姐在一起。她很热心啊,紧急召集来十几个人让我们挑选。确定人选后马上召开准备会,忙到现在才有个眉目……。”
叶儿仔细汇报着上海那边的情况,祝童虽然不想听却不能不听,到后来,他的想法已经变了。福华造船的命运已经和太多人联系在一起,该让叶儿知道的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叶儿,下一步的工作的重点应该在松井平志那里,他的工作如果做好了,史密斯他们就没有多少选择的空间。我这次去日本……。”祝童很仔细的把松井平志现在的状态和自己的判断说给叶儿,最后说:“我已经委托井池雪美小姐给松井平志传递个口信,支持他担任作为福华造船的总裁。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一周内会给我答复。史密斯最近在和大巷商贸联系,你们应该注意一下大巷商贸的万家生佛和江川造船之间有没有联系。除了万家生佛,下一阶段的不确定因素还有两个,一是田旭洋的,他肯定是在装疯。
“另一点就是,史密斯的MTK船务公司毕竟持有福井造船的主体设备和技术使用权,他能耍的花招很多,也许表面上用MTK船务公司和福华造船合作,但把技术使用权和设备分拆。一部分给福华,用另一部分技术和设备和大巷商贸及江川造船合作,建立另一家造船公司。我看过资料,旭阳集团的造船设备有一部分与福井造船的重合,主要是船坞部分……。”
“李想,你怎么了?”叶儿已经开始不安,她能感觉到这些话的分量。
“没什么啊,你是我的助理,这些事应该心里有数。”祝童尽量保持语调轻松,心里却在滴血。
“你现在哪里?”
“我啊,在回客栈的路上。你听,我身边只有沱江,没有金小姐啊。”
叶儿那边沉默片刻,祝童听到停车的声音,接着,就是开车门的声音。
上海街道独有的喧嚣,通过耳机传到遥远的凤凰城,叶儿离开汽车封闭的空间,她也选择了步行。
“我明天就回凤凰。”叶儿说,嗓音沙哑,她似乎在流泪。
小骗子心头一热,连忙说:“你怎么了,我很快就要回上海了,听话,不要来。”
“不行,一定要去,我马上就订机票。”
叶儿说着要挂电话,祝童只好使出绝招:“叶儿,别耍小孩子脾气,你是警官啊。好了,我答应你,最迟后天一定结束这里的工作回上海,我明天就订机票。”
两人就怎么一来一回说着傻话,直到把叶儿劝得放心了,小骗子才收起电话;他这才发现,自己也不知沿着虹桥走了多少个来回。
十一、不系之舟(下)
蝶姨收到祝童的召唤,在虹桥下等了好久。
祝童与她站在一处:“我需要一只蝶儿。”
“就为了这?”蝶姨有点惊讶。
她如今气色不错,养尊处优久了,对以前的生活有些淡忘。
神传琥珀出现在两人手心,两只蝶神受到吸引,快速移动到里面。
良久,祝童攥着神传琥珀倒退三步。他已是呼吸急促,蝶姨满脸潮红,软软的靠在墙上。
陈老伯坐在陈家客栈的堂屋里侍弄火盆,看到祝童进来招呼他坐下。
晚上,为了安全要把火盆熄灭,黑色的炭灰中围着一只搪瓷茶缸,透出浓浓的酒香。
“外面冷吧?喝一口暖暖身子。”陈老伯把茶缸吹吹灰,递过来。
祝童接过来,大饮一口,说:“好酒。”
陈老伯乐得眉开眼笑,也喝了一口,说:“叶儿能遇到你这样的后生,有福了。”
“她先回上海了,明天,我也要走了。”祝童有点感动,两位老人对叶儿就像亲生女儿一般的关爱。
“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就是那个‘神医’,朵花就是凤凰仙子。”陈老伯拿出一份报纸,得意的炫耀着;“你们都是好人,我们湘西的孩子办了大好事,大家都会记住你们。”
这不是一份报纸,而是一份地方政府特别刊出的号外,上面全是凤凰仙子朵花在凤凰城举办演唱会的新闻和照片,凤凰基金会的成立是宣传重点,捐款人名单被套红大字公布在第一版。
小骗子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又喝了口酒,说:“今年没下雪啊。”
“是啊是啊,预报有雪,想来该下了。”
祝童说着废话,忽然觉察到酒味有异,再喝一小口细细品味:“陈老伯,您有风湿?” 茶缸是药酒,里面有全蛇和治疗风湿的草药。
“果然是神医啊。我这条腿疼了两天,这雪早就该下来了。唉,老了,腿疼,不喝点酒就睡不安稳。”陈老伯扳着左腿,想必是风湿痛处。
湘西潮湿多雨,冬季阴寒又没有暖气,患风湿的老人不在少数。喝点暖酒虽然能缓解风湿痛,对身体却没好处。
“老伯,您怎么不早些说?到屋里,我给你看看。”祝童伸手去搀扶,陈老伯也不推辞,乐呵呵的说:“他们都说你是能治百病的神医,我也有福气了。”
但是,陈老伯坚决不肯躺在雕花大床上,说那是他和叶儿的床。
祝童无奈,只好随老人又开一间客房。还好,今天已经有客人开始离开,陈家客栈已经空出不少房间。
祝童先打开空调,等室内的温度上来了,才帮着陈老伯退下裤子,仔细的检查着这条风湿腿。
陈老伯的风湿点在膝关节,祝童取出凤星毫,引一丝绿雾在晶体内炼化,刺进膝下穴位。
绿雾本是中性偏寒,被凤星毫的晶体炼化后,就变成炽热的暖流。祝童用暖流熏烤着风湿点,一点点沁消核心处的病灶。
陈老伯舒服得连连叹息,慢慢的竟然睡着了。
凤星毫虽然神奇,蝶神的绿雾也够珍贵;但是要消除顽固的风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到的。
祝童整整忙活了一个小时,病灶处的骨骼才与周围一致。他翻翻身上的狗皮膏药,还有三帖,就取出一副细细揉搓着。
等膏药变软,他刺破右手指尖,在病灶外的皮肤上用血划出个‘医’字,才把狗皮膏药帖上去。
这是他才悟出的道理,狗皮膏药炼制起来复杂,运用时也不简单,不同的病症要对应不同的引子;这引子,就是施术者以本身修为引导出的药性。以往,老骗子没教,祝童也没用心去学。看过羊皮卷后,很多原本不懂的东西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不能不说,这完全得益与老骗子为他打下的坚实基础。在小骗子想来,老骗子之所以传授治病之术,完全是因为用这种方法治病,会消耗祝童的修为。对于一个行走江湖的浪子来说,一时的心软很可能会耽误了性命。
回到房间,祝童毫无睡意,打开电脑给台海言和成虎各发出一封邮件。
接下来的时间,小骗子开始写信,两封长长的信件。
第二天清晨,飘飘洒洒的雪花果然降临凤凰城。
上午,祝童一早就来到别墅,把一枚封在信封里的蓝色优盘递给萧萧。
“如果我明天晚上还没回来,你就结束这里的谈判尽快返回上海,把这个给叶儿。密码她知道。”
萧萧接过信封,很小心的捏捏,装进LV手包夹层。祝童转身要去见金智珠小姐,萧萧忽然从背后抱住他,抽泣着说:“主任,你一定要回来。”
“你哭什么?”祝童挣脱开,笑着刮两下萧萧的鼻子;“萧萧,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好女孩。别太苦着自己,青春得意需尽欢,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今天晚上早点结束,给自己放个假,到凤凰城找个帅哥潇洒潇洒。”
萧萧被逗笑了,留着泪说:“如果主任不回来,我就…我就…把宋公子放开。”
“这是什么道理?”祝童故作奇怪的问;“莫非,萧萧和宋公子……。”
“主任还在装糊涂逗人家,宋公子这两天就像恶狼一般,我要不拦着,昨天晚上就和金小姐……。”
“萧萧,你不该干涉别人的自由。”祝童板起脸;“无论我回来与否,你都不能这么做。”
“可是,叶儿临走时特意交代过。”
“无论是谁,都没权利干涉人家的选择。金小姐和宋公子都是成年人,他们如果发展出一段美丽的感情,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萧萧目瞪口呆,这不是赤裸裸的美男计吗?
整个上午,祝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静修,老骗子让他精神点。
叶儿几乎一小时一个电话,祝童每次都耐心的解释,自己在谈判,她这样做是很不对的。无奈,祝童最后把手机交给萧萧。可没一会儿就萧萧上来说,叶儿要和他通话。
祝童只好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叶儿听到了韩国客人的抗议声,才打消了疑心,轻声说声“对不起”。
祝童心里颤痛,做出不耐烦的语气回答:“没什么,今后注意就好了,我现在关机了。”说着,就关闭了手机。
萧萧看出祝童要走了,追出来问:“她再来电话怎么办?”
“我忘了。”祝童把三星手机丢给萧萧;“这只手机有变音功能,里面软件内有我的声线系统。如果叶儿来电话,你就用它接,注意语速。只说简单的对话,时间控制在三十秒内。”
萧萧呆呆的看着这只普通的黑色三星,想不到,里面的心脏已经被改装成一只多功能山寨机。
午后两点,宝马X5停在别墅门前,祝童匆匆走出来,上车说:“走,去到梵净山。”
宝马飞快的驶上公路,祝童回头,开车的是秦可强。
“秦兄怎么来了?”他很奇怪,从昨天开始,只有柳伊兰来过一个电话,别的门派似乎都在与祝门切割。
“我陪你去。”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我要去和一个人决斗。”
“梵净山下,已经有我们石旗门十二旗手,家父和柳大姐也在那里。”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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