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还从头看到了尾,我真是太无聊了
“小钟,回家?你爸咋样?”跑车的老翟家小子迎面打招呼。这都快一年没见了,打眼有些不敢认人。
“还医院住着。”钟义举举手里的东西,“哥,到了镇长那儿记得把我放下,我灶叔给司徒镇长带了些东西。”
“成,坐前头窗户旁吧。后面颠,道上捡人也挤过道里,不舒服。”知道钟家啥情况,觉得那姓灶的忒仁义了,给朋友掏了二十万救命钱,不枉当初钟父结交他一场。听说也是镇长他朋友,不然估计给镇长送礼,镇长也不会要。各村镇的情况不同,有的小领导爱收礼,有的一个子儿不拿。司徒老头就是后者,除了政府工资,全自家菜园子里种点吃的,屋里头再养点禽畜。说来也怪,司徒家的东西长得就是好,比别家的都好。有人猜是司徒占了风水的利,不然咋又会当镇长,又会种菜养猪咧?
胡猜的,不猜了。瞧钟家小子紧紧抱住东西的样子,得嘱咐自家连襟把车开慢点。快到镇上那头的路况不好,别把人家的礼物给颠了。老翟家的小子接过钟义的车票钱,也没说不收费或打折的话。知道钟家人要强,搞那些名目坏了规矩不说,还让人抬不起头。听到钟义肚子里头咕咕叫唤,跳下去买了一笼屉包子上来,给自家连襟和钟义都塞手里,大家一起垫巴垫巴肚子。
“我妈今中午熬大碴子粥,你过家里一道吃吧?”招呼了一声,听到了意料中的拒绝。也没强求,估摸是有事忙。租钟家地的人也会在钟家那儿留点新鲜粮食,小子回家,屋檐下也有存货,直接送点菜过去也成。
“给叔和婶子带好,今儿先跑些地方,下次一定。”钟义擦擦手,屁股在座位上颠起来又落下。开车了,省城的街道在身旁跑着,跑向身后。前面是过江的公路桥,上了桥,过了收费站,就能在进入国道前拐到通往自家镇上的路。风从窗户外往里灌,道路两旁那些绿色的杂草在视线里伏倒。
尾气的刺鼻味道比省城少很多,越往前开,越能闻到类似镇上的那种泥土香。平日里想的瓦罐汤、包子铺在这一刻被抛在了脑后,满心满眼都是镇上的那条街。想家里院子里的小菜地,后院的秸秆堆,想那条几乎占据半个屋子的大炕,想自家厨房里的水缸和水舀子。想着一到家,就从地下压上点水,蒙头盖脸洗个凉快,再打开窗户,闻着田里的味道,躺在炕上枕着凉席美美睡上他一觉。兴许能发梦,梦里能有镇头上那条小河。河水起起伏伏,反射着粼粼波光……
“小钟,到了。”被推了一记,人醒了。睁开眼看看,车上的人下去了大半。镇子上那些熟悉的小房一排排立在眼前。司徒土地家的院子在后街,从这儿下去,穿过几排房子就是。跟翟家小子道了声谢,钟义抱着灶晓强让捎的礼物下了车。
没有省城那些高楼大厦,镇里街上充满了马粪、鸡屎和猪猡的味道,怪怪的掺和在风里头,刮得人浑身舒畅。日头也好,没有遮挡,直接晒在脸上。没碰到熟人,算算时候,许是下田去了。幸亏司徒镇长不种地,应该在家休周末。拎着东西走到他院子口,还不等推门,他家那条狼狗就一脸灿烂地扑过来,露出了满口帅气的牙齿。
听到狗叫唤,屋里头赶紧喊了嗓子。狼狗收了爪子,悻悻然走回去,蹲猪圈门口看猪啃西瓜皮。吭哧吭哧声音蛮好听,钟义总觉得猪啃瓜皮的动静儿很像是人在嚼巧克力,上次范珍珍捧着一板巧克力猛吃,发出的也是那声响,眯眯个眼睛,很享受的表情。
踩过满院子的鸡鸭粪便,钟义推开了司徒镇长家的门。跟普通人家一样,司徒镇长家白天也不锁门。进门就是没窗户的阴凉房,墙上挂着干巴巴的熏肉,自行车、畚箕、米面都摆在这儿。
“小钟,你回来啦?”司徒土地听到狗叫就打屋里出来,没想到是钟义。把孩子给领屋里头炕上坐下,又打外屋地的水缸里给舀了瓢水喝。天热,火炕早就不烧了,屁股底下隔层地板革就是凉炕,挺舒服。
“镇长,这灶叔让我给您带的。”钟义很久没坐在炕上了。想到省城宿舍的床铺,觉得大炕挺亲切的。普普通通的炕上,铺了层那种旧式的地板革,瞧着整整齐齐,擦起来也干净方便。
咋瞅都跟省城不一样。钟义再扫了眼司徒镇长的家,对比了下屋里的大木箱子和灶晓强屋里的衣柜。翻盖的老木箱子看着没衣柜时髦,上头的红漆也掉了许多,可就是招人喜欢。锁头不如自家那个好看,自家那个铜锁头打小就磨着玩儿,比这亮堂得多。钟义喝光了瓢里的水,自己跑外屋地给瓢刷干净放回原地。
既然是灶晓强送来的,也不用客气。镇上有镇上的特产,省城也有省城的好吃的。焦家烧鸡不错,味道美,肉联厂的香肠据说是波兰口味的,都近百年前的外国人留在省城的手艺。听说当时省城里有很多欧洲的侨民,以俄罗斯的居多,至今还有人留在省城居住。
面包也是外国口味,不过不爱吃那些。就爱吃个肉食,无肉不欢,香肠这都算是素的,烧鸡翅勉强能归为有油水一类吧。司徒土地把香肠和烧鸡切了,外屋地里给熬一把米粥,昨儿蒸的苞米面窝头还在,正好等会儿一块儿吃了。
“快中午了,吃了再走。”司徒土地可不让钟义跟自己客气。家里那么久没人照顾了,回家能有啥热汤水吃?折腾半天也没好东西,不如在自己这儿吃完走。吃得饱饱,好回家收拾收拾,下午等乡亲邻里都收了工,该拜望的再拜望,都不迟。
能在翟家小哥面前客气,对方代表父母顺口一邀,推了就推了,可以不去翟家喝大碴子粥。但司徒镇长发话,就没拒绝的余地。这是镇长,推辞的话,会显得自己个屁大小孩不懂事,跟一方父母官面前摆架子。
“您别忙,有啥活儿我来。”钟义阻了司徒土地忙活,跑灶前生火烧水。许久没弄,塞秸秆的动作都有些生疏。蹲灶坑前忙活半天才把火弄好,瞧水像是少了,就往里又舀了一瓢。手里忙着,嘴上也没空,给司徒土地讲灶晓强的近况。没啥不能说的,估计不能说的也都不知道。瓦罐汤店的情况,灶晓强透了口风可以讲,便把那营生做不下去的原委讲了遍,告诉司徒土地,自己现在和个叫窦荣的同事一起给灶晓强打理包子铺。
钟义讲得详尽,司徒土地从中听出武曲星君那摇曳在暗处的身影。看问题,还真得属星君上仙们瞧得远。经过的社会阶层不同,眼光果然就不同。“听你说得不错,以后多跟人家学学。你还年轻,见的毕竟少。”司徒嘱咐了钟义两句后,又问起了包子铺一天消耗的蔬菜数量。
猪肉那东西要定点屠宰,保证是检疫过的才能上市。虽然镇上有专业养猪的,但没法送到包子铺去。而且听钟义的说法,对肉的要求还不太多。
菜的需求多点,荤素里都要,但目前数量也有限,在批发市场晚上卖剩下的那堆里面弄点就够了,一时半会儿用不到大批量。
看来镇上种大批菜的没法往包子铺销售,种得少的那些都自家吃,也没必要卖。司徒土地本来考虑着能少走一层批发,让钟义和镇上人都得些实惠,但就现在的情况看,暂时还没法达到那目标。
“回去跟晓强说,好好干。等将来把餐饮做大了,咱镇上这些禽蛋肉菜都是后盾。”司徒土地接过钟义熬好的粥、热好的苞米面窝头,拿筷子夹了几片香肠吃了起来。因为距离省城不太远,所以镇上附近发展点啥都能有销路,可想赚多些钱,还是要想办法的。良种啊,大棚啊,高级菜的销售渠道啊,能想到啥就先尝试啥。“咋不吃?等会儿先回家?”给钟义碗里扒拉俩鸡翅膀进去,瞧孩子有些腼腆,怕不好意思吃。
“谢谢您。等会儿想到地里瞅瞅。”钟义回答。他想瞧瞧自家地被人种成啥样子了,都长了啥,有没有长齐全,反正从司徒镇长家穿过去也方便。
“嗯嗯。”司徒土地点点头,没告诉钟义他家的地自己一直给留意呢。其实也不用留意啥,都租出去了,收成归人家,人家种起来肯定尽心。估摸孩子不是想看地里种啥,是想着啥时候能把自家的东西都收回来。
来钱道多,人在外头历练历练,兴许思路会更开阔,将来还钱啥的都不是难事,只要人踏实、肯干就成。司徒土地在这个问题上也比较乐观。和钟义俩人坐炕上把饭吃完,也不再留,等孩子把碗筷刷完,就目送着他朝后头的地里去了。
肚里吃得饱饱,走路力气也足。踏在田耕上,鼻子里都是庄稼的气味,香得很,比在省城闻汽车尾气要好。远远地,能望见地头休息吃饭的乡亲,瞅不清眉眼,不知道是哪家的,也没敢贸然打招呼。人就在日头下走着,穿过一拢拢泥土,走到了那片熟悉的地方。
嘿,这家也种稻子。钟义瞧见地头的大树荫下靠着个人,脚赶脚地走过去,想和这种自家地的人搭个话。可走近了才发现那人不是租种自家地的,那人是很久没见的同学孙家秀!
俩人打了照面,都有些楞。尤其是钟义,他瞧见孙家秀眼皮发肿,衣襟上有点湿漉漉的痕迹,猜是丫头刚哭过了。
“这还没到假期,咋回来了?”钟义知道孙家秀是在省里另外个城市读大学,离镇上也有好几个小时的车程。
“家里有点事。你咋又黑了?都一样大,瞅着却好像比我们老。”孙家秀没好意思说感觉钟义外表成熟了些,嘴里玩笑般损了他一句。
“老?咋能,忙活的。”钟义见孙家秀没有起来的趋势,干脆也一屁股坐到树荫底下,跟孙家秀肩并肩打量眼前的田地和天空。“倒是你,”扭头瞅瞅身边的丫头,“穿戴更像个城里姑娘了。是不是人都这样,在啥地方待得久了,就容易变成那地方的人?我那在饭馆帮忙的同事后来去给人当家教了,前些日子见了,也觉得和从前有些不一样,时髦了些。”
“我可不赶时髦。同学穿啥样式,我跟着穿而已。不显山不露水,那样就挺好。”孙家秀拽了根草叶搁嘴里,抻着两头把叶片夹到唇间。古里古怪的腔调吹出来,让钟义感觉一下子就回到了可小可小的时候,和大家一起拽草根吹哨子的时光。那是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每天疯跑就成了,家里忙的时候被逮去干点活儿,不忙了就和小伙伴们四处闹。
人长大了,许多事就不成了。钟义昂头看着树叶在头顶上晃动,光线从它们的缝隙间射进来,打在自己和孙家秀身上变成了一个个光点。不想说话,怕开口就把久违的气氛给破坏了。享受这种心平气和乃至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光,但再放松自己,也得回过头去面对现实。
“也对,你们小时候谁要撅屁股拉啥屎我都清楚。”孙家秀比记忆里的更强悍些,有点恢复了年少期女领袖的气概,“也没啥,就是我老婶说的话太气人,我爸想动手抽她,又不好下手。我也不明白,为啥人会那样。”
“咋回事,详细说。”钟义知道孙家秀的父母都实在人,家里头亲戚也还成,咋忽然成这样了,挺奇怪的。
话头引开了,孙家秀也不隐瞒。她告诉钟义,自己父亲跟叔叔合伙种了点东西,结果没找到好销路,钱都压了进去,想回笼也不行,搞得家里头钱紧。紧张点也不怕,挺挺就过去了,但要命的是叔家也缺钱开销,逼着她爸给挪出点儿来。自己兄弟,她爸就忙着给四处筹措,这时候,叔家的婶子就上门说要给她说门好亲事,还让她爸特意将她从学校叫回来,说正好周末,能相上一相。
“你就回来了?”钟义很不理解这个事情。如果说对方是赵丽,他没觉得有啥奇怪。可对方是孙家秀啊,满镇的小子,甭管对方是谁,惹到她了,就敢一巴掌招呼过去的人物。说孙家秀跟赵丽一样乖乖地跑回来相亲,他根本不信,而且孙家秀的父母跟赵丽爹妈不同,压根就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很疼孙家秀的。
“不回来怕婶子面子不好看,而且爸也挺想我的,回来看看家里,顺便应付下婶子就行。我爸妈才不可能没等我大学毕业就搞那些事,他们早说过,我自个儿的事情自个儿做主。”孙家秀笑了起来。
“那是因为啥?”钟义糊涂起来,“你家婶子到底讲啥了?”
“呵呵,她啊。”孙家秀冷笑几声,“给我介绍的倒真是‘好人家’,地多、好几间房子,摩托车、拖拉机啥都有,说要能定下来,彩礼给掏八万八,新房也都给盖好好的,猪舍、鸡舍要啥有啥。”
“咋,他家缺饲养员了?”钟义听出点儿不对味来。记得孙家秀是在农大读书,不知道将来出来是要走啥路线。对方给的都硬性条件,听到父母辈的耳朵里兴许还成,对于还没踏上工作旅程的孙家秀而言,那些东西大概和笑话差不多。丫头从来都是看人,东西啥的不放在心里。
“你猜我婶子说的是谁?”孙家秀听钟义取笑自己,笑着把一土坷垃踢了过去,不等钟义猜,就趴钟义耳根子旁讲了出来,听得钟义一激灵。
“胡来,那不是那村里有名的混子吗?”钟义心说孙家秀的老婶儿真不着调,咋能啥人都给往一块儿扯?孙家秀是大学生先不提,家里头人品都是镇上公认的。那家都啥人,爹妈是有些积蓄,但儿子读到中专就辍学了,跟人外头打架斗殴还被拘留过一阵子。介绍那种人给孙家秀,难道她老婶的脑袋被驴踢了?
“说嫁过去,我家里头的钱就不缺了,爸妈也不用犯难。”孙家秀哼了声。不管咋,说是人家带着好意来的,总感觉别别楞楞,说人家起了坏心思也不对,好歹是亲戚,也是怕家里头日子过不下去。
“你爸咋说?”钟义不好说孙家秀她老婶眼睛里就剩钱了,这牵针引线的都冲着对方的钱,脑袋里那根筋和直的一样。
“他就说不成。”当着老婶和叔的面儿,孙家秀知道父亲不好把话说重了。叔也知道自己媳妇这事儿办得很不妥当,兴许是事前也没跟了了解,听到对方是谁家后脸色也不太好看。实在亲戚,计较那么多没意思。
“你爸跟你叔种的是啥?”钟义想到事情的重点,认为还是钱闹的。
“木耳和蘑菇。”孙家秀叹了口气。刚听钟义说起那句饲养员,也挺迷惘的。学农的人,听着总不如学医、学法和学计算机的时髦,土气很。人家都指望毕业后去大城市,自己要想学以致用,还是要在泥土里打混。这没啥不好,报考的时候就想过一些,偶尔意识到和身边大家走的路都不同,会产生点动摇罢了。
木耳和蘑菇?钟义当即想到隔壁开山货店的岳大叔。灶晓强把四百平米的店面分了三百平米给那大叔,整个铺子卖的都山货,木耳和蘑菇也有,不过人家都是搞绿色纯天然的,好像对人工养殖的需求不多。不晓得孙家秀他爸弄的是啥样,干脆要个联系方式,回去问问岳大叔那头,愿意联系的话,俩长辈联系下,都是个业务,万一能搭上就算两全其美了。
“傻笑啥?”孙家秀给了钟义一巴掌,瞧他小子出神半天后又自个在那里笑。
“没啥,你别郁闷了,家里去吧,我陪你,省得叔和婶着急。”钟义站起来,扑打扑打屁股下的泥土,伸手把孙家秀也给拉起来。俩人沿着田垄往家走,瞧见午后下田的人又都出来了。远远的,在田间庄稼里跟一堆小虫子似的动着,点缀着脚下黑色的画面。
许久没见,孙家秀的爸妈还一样热情,看不出家里过得有啥不如意,都是乐观的人。见和闺女一道进院子,就招呼往屋里头坐。小时候被人家看着长大的,钟义也不用太客气,没提孙家秀跟自己说的那些,只顺着孙家秀她妈的问话,把自己帮灶晓强打理瓦罐汤店到弄包子铺的事情讲了讲。
孙家秀她妈连连说难为了,钟义倒不觉得有啥,现在一切都还好,反正接着努力往下干就是。
“钟义,你说你们包子铺旁边那店面是做山货生意的?”孙家秀他爸听到了重点,正发愁这事情。自己也跑省城联系联系过,但总是不得要领。
“是啊。听灶叔说,那位岳大叔一直在山里头搞货物,手里拿出来的东西都有保证,许多人抢着要。”钟义给孙家秀使了个眼色,让丫头装作一切不知情。
“那都卖野生的?”孙家秀他爸继续问。
野生不野生的,先得知道叔你卖的啥吧?钟义见话题既然拐了进来,就顺杆往上爬,装好奇,问孙家秀他爸咋对这有兴趣。孙家秀他爸也不晓得女儿都跟钟义说透了,囫囵着说起字和弟弟合伙儿种了些东西,都有啥有啥,没提销路不好、兄弟俩产生了些矛盾的家庭琐事。
听完了,心里有了点谱。钟义开口道:“叔,我对山货店那头也不很清楚,光瞅岳大叔忙进忙出。您看这样行不?我回去问问都经营啥?然后再给叔你说。如果你们有啥货物能交易上,也是个好事儿。”钟义考虑先帮了打听,真有了机会,回头让俩长辈自己详细谈也不迟。
“那就赶紧回去问吧。”孙家秀翻了白眼,怪钟义在做好人前也不知会自己一声。钟义笑笑也不吱声,没办成的事儿,给人家说太多也没用不是?谢绝了孙家父母吃晚饭的邀请,钟义回家收拾了换洗衣服,到几个老关系的邻居家瞅了两眼。青壮都下地呢,家里长辈在,汇报了几句父亲的病情,得了几句安慰后,带着衣服往镇上的汽车站赶。
乡里乡亲,当初父亲刚病倒的时候欠下了满镇子的人情。都知道自家困难,钱还没还利索,临出门话跟话地叮嘱,说再有啥需要帮忙的,只管言语,甭客气。那话听了心里暖,感觉人要是有了根,不管在外头咋漂泊,都知道有个回去就能埋着的地方,情绪马上安稳了。
人赶到车站,见老翟家的车还没发。翟家小子瞧到钟义,顺手又塞过来一海碗大碴子粥和几根咸菜,都家里头做的。他和连襟儿正蹲车旁边吃呢。既然赶上了,钟义就没客气,也蹲旁边往嘴里哗啦,吃差不多了,顾客该上的也上了,车子发动,天黑前就回到了省城。
省城依旧是满大街的汽车味,没了庄稼地里的那种香甜。走在高楼广厦之间,瞧不见宽敞的地平线,总觉得人别憋屈屈的。下车先到医院把换洗的衣服留给爸妈,告诉王采芝家里都收拾过了,让别担心。出了医院门,直奔包子铺,正赶到山货店关门前,截住了表情憨厚的岳大叔。
“哎,钟义,你不过来,跟老岳聊啥呢?”窦荣蹲门口可都瞧见了。钟义这次来去如风,跑得真利索,汗都来不急擦,就钻山神那儿说话。
“窦哥,帮乡亲打听点事。”钟义不敢挡了人家办事,先问明白了老岳有闲聊的时间,这才把孙家秀他爸的事情说了说,讲了都种啥种啥,问山货店里有没有要的。
“你家镇上那里?”山神老岳记得是司徒土地住的地界,那应该啥东西都不错。走两步到了包子铺门口,递过张钞票,“旁边有包子铺就是方便,来两笼肉馅的,我吃着,咱慢聊。其实我看你们搞个三鲜的也可以嘛,正好还能把蘑菇批发给你们。”
“得,您那野生的蘑菇太贵。”窦荣可劲儿乐,山神这家伙外表憨实,做起买卖来倒贼得很。无奸不商嘛。不过也不敢那么说人家,毕竟卖的东西货真价实,不是啥假冒伪劣,搁一般人,跑山里头也找不到那些好货。山神爷就是山神爷,一草一木都知根知底。
窦荣瞎琢磨的时候,老岳和钟义在那儿已经把事情谈得七七八八了。老岳光听钟义说,也没瞧见具体都啥模样,钟义不太懂那些玩意儿的品种,干脆跟钟义要了孙家秀她爸的电话,得空打电话过去聊聊,真有兴趣可以过去瞅两眼。野生的好东西太少,遇到种植的好手,把野生的好品种培育起来,也是笔不小的收入,那东西比纯粹野生采摘的要长远。
老岳吹着口哨,跟窦荣又要了两笼屉包子,拎着走人了。望着老岳的身影,窦荣问钟义咋那么勤快,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事去上心。
“乡亲的事嘛,和自家的也没多区别。我和孙叔的女儿多年老同学了。”钟义想了想,觉得不管卖啥,好像这渠道是挺重要的。东西好坏不论,总得给人看到,好让人来买。包子铺生意很稳定,要想再增加点收入,是不是能打销售上想点法子。
“老同学?”窦荣搥了搥钟义,笑得有点内容。
“窦哥你可别瞎想,这要让我们镇上的同学知道了,得被打死。咱说说包子,今儿出了医院直接奔这里来,等晚上再回小饭馆跟灶叔销假。”钟义赶紧把话题撂过去,孙家秀脾气硬,普通男同学没那勇气。现在也不是想那些杂七杂八的时候,得考虑包子铺的经营。
这就是一开饭馆的故事嘛
唉,我还从头看到了尾,我真是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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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过日子”的小说。
一本世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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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人和诸神如何在尘世咸鱼翻身,上演属于他们的喜怒哀乐。
神仙老虎狗,凡人遍地走。妖魔不常在,看我来出手!"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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