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问。”秦可强摆出一副少见的表情,似乎在看一出难得的喜剧;“苏小姐需要时间适应,你更需要时间调整。还是先分开吧,我们的人手并不多,如果出了什么事后悔就晚了。等你把上海的事做完,你们之间自然会有个结果。”
接下来,任凭祝童死说活说,直到离开,秦可强嘴里再没吐出半个字。
叶儿的画像被一方白纱掩着,祝童撩起白纱,在画像前的地上坐着。
梅叶的工笔画已达举重若轻的境界,叶儿含羞带笑身着汉服,梳起古典发髻,灵透自然、纯真无邪,正凝视手中的栀子花。那时没有什么事情干扰,他们多么幸福啊。
可是现在,秦可强隐晦的建议他离开叶儿。上海那么大,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手是谁,更不知道对手会选择什么地方下手。进攻永远比防御简单,正如破坏比建设更容易一样。
夜逾极致,祝童周身疲惫却没有丝毫睡意。看着画像中的爱人,心神激荡;秦可强的留下的话在他心头来回盘横。是啊,自己最近太消沉了,不管这段感情会如何,他根本没权利消沉。福华造船牵扯到太多的人太多的利益,时间对于他和他的对手都是那么宝贵。
暗杀、刺杀、绑架、敲诈;一连串词汇出现在一张白纸上。小骗子呆呆的看着这张纸发楞,直到朝阳攀上窗帘。
第二天上午,福华造船联络处和韩国重宇造船的前期谈判正式启动。
祝童又一次进入嘉雪花园;彭湖被从谈判桌前叫下来,跟在李主任身边。
下午,程震疆也接到电话赶到嘉雪花园;他在客厅等了十多分钟才见到李主任。
“程先生,你的退役战友中有想来上海工作的吗?”祝童好象很忙,顾不上客套直接进入正题。
“李主任的意思是,要给他们一份工作?”
“我需要十个人。月薪五千,包吃住。他们必须在三天内就位;主要负责福华造船筹备处的安全保卫工作。具体一点说,就是要重点保护联络处主任吴瞻铭,财务主管苏叶,技术顾问钱鼎老先生,和网络信息安全主管台海言四个人的安全。外面有四辆车;”祝童指着嘉雪花园主楼前,那里停放着四台崭新的大马力切诺基;“今后,他们四个人上下班就乘坐这四辆车。”
程震疆吃惊的看看外面的车,又看看面前的李主任,一时愣住了。
“有问题吗?”
“没问题。”程震疆兴奋起来。
他最近难得见到祝童,由于身份与背景已经专业的因素,他的工作谁都不好安排;谈判插不上手,整天在高级写字间里玩游戏,郁闷是一定的。
“我有问题,人员由你选,今后由你领导。我会建议董事会,未来给他们在福华造船内做出适当的安排。但是。这些人的背景一定要清白,不能出现无间道那样的事,我们承受不起。还有一点,身手一定要利索。”
“请领导放心,我选来的兄弟都是好样的。”祝童布置的任务,正是他的喜欢并且拿手的。
程震疆高兴的开着一辆切诺基走了。这种车底盘沉稳,框架结识,即使发生车辆发生撞击事故,也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车内乘员的安全。
祝童限定的时间不足以让程震疆召集起一只保卫队伍,很可能,第一批就位的十个人里有一半以上是现役陆战队员。程震疆清楚,祝童也清楚,两人都没说透。有些事还是模糊些比较好。
秦可强的话,让祝童的考虑了很多很多;未雨绸缪,不能等出了事才去亡羊补牢。随着局势的发展,不只是自己,也许福华造船的关键干部都可能处于危险之中。
三天后,申宗玄与吴瞻铭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双方已达成框架性协议,将尽快在此基础上展开下一步谈判。申宗玄带领韩国重宇造船的谈判人员由浦东机场离开上海。李主任没有到机场送行。
一周后,旭阳集团也传出一条爆炸性新闻:经集团董事会研究,旭阳集团将卖出帝海房产、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之外的所有子公司,筹集的款项将全部用于福华造船项目。并且,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两只股票将进行资产重组,报请相关部门审核批准后,统一以中田船务公司的名义复市。
对于持有两只股票的股民和股东来说,这是一桩大利好消息。虽然中田船务公司的股票还没有复盘,财经类媒体已经对此展开的热烈讨论。因为福华造船筹备处近期接连发布利好消息,很多人预计,一旦中田船务公司的股票复盘,有可能从停盘前的每股二十多块冲高的五十以上,甚至更高。
消息发布的第二天,李主任又一次接受了两家媒体的专访。他对两位**透露了两条内幕消息;一是旭阳集团已经完成内部整合,将在四月底之前筹集到至少三十亿的资金投入福华造船项目上。
第二条消息更具新闻效应;李主任意有所指的说:旭阳集团的全体股东将与近日开会,选出新的董事会组成和新的董事长,完成变更登记后,中田船务公司的股票将复盘。
这条消息很快就被解读成,陈依颐小姐已经完成了对旭阳集团的改造,一旦她正式成为新的董事长,田旭洋时代将正式结束。不管田公子是否恢复健康,都不可能再拥有对旭阳集团的控制权。
事实上,情况与大家猜测的差不多;祝童这一段呆在嘉雪花园确实在做这件事。百里宵和陈依颐前期已经进行了大量工作,祝童在那几天里,多次将蓝湛江、无聊大师和Della邀请到嘉雪花园,终于与三位大股东达成了共识。
说来简单,完成此次整合要克服的困难十分巨大。最难的是,说服蓝湛江和Della把他们持有的股份转让给陈依颐和华商银行。作为回报,陈依颐把旭阳集团帝海房地产公司之外的所有产业转让给蓝湛江。
祝童这样做,等于是把蓝湛江赶出了福华造船,也就等于彻底得罪了三品蓝石。没办法,谁让蓝湛江的龙邦国际在新加坡注册呢?按照王向帧划下的红线,龙邦国际属于外资。
Della得到的是旭阳集团旗下的另两家上市公司,虽然那只是两个空壳,可股市就是这么奇怪,空壳上市公司也能卖出好价钱。
谢晶的事,祝童到现在也没找到好的解决办法。海岸共荣投资基金虽然是在上海注册,但资金来源的问题一直是悬在谢家头上的一柄利剑。谢晶曾提出个建议,把海岸共荣投资基金持有的股份无偿转让给东海投资;东海投资把一笔资金投入望海集团,谢家从望海集团那里得到相应股份的补偿。
如果这个建议可行的话,当然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只是,如此操作有洗钱的嫌疑;祝童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对王向帧提出这个方案,目前,还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在此之前,柳伊兰已经同意了这个方案。
有个前提不能不说明一下,王向帧在上海行动的间接受益方,竟然是陈依颐。旭阳集团的公示期结束了,还有接近百分之十的股份无人前来登记。也就是说,这些股份的持有人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权益。
接下来,祝童的行程变得分外忙碌。他与陈依颐一起集中拜会了各个相关部门和造船厂当地zf,并在嘉雪花园举办了一场颇为盛大的嘉年华会。把方方面面的客人都邀请来,畅叙友谊,为未来的合作和管道的通畅做必要的铺垫。
第二十一卷、路几千· 五、传奇(下)
史密斯终于坐不住了,之前他数次要求与李主任见面,但出面的都是吴瞻铭吴主任。
嘉雪花园嘉年华会后,祝童总算答应了史密斯的要求。
地点还是在金茂大厦,福华造船筹备处李主任办公室;时间被确定为下午四点左右。
上午的时间祝童要在海洋医院为一位神秘的老人治病,午后返回金茂大厦。李主任首先召开全体会 议,对前一段的工作做个总结。该表扬的表扬,该奖励的奖励,该点名批评的就批评,这也需要不少时 间。
史密斯在一直等到四点四十分才走进李主任的办公室,抱怨道:“李主任,您的时间概念有问题,浪 费了我很多时间。”
“哈,我最近太忙了,对不住了,请坐。”祝童看看房间里新买的红木座钟,说;“您还有四十分 钟,我六点钟还有个约会。”
史密斯不再抱怨,温格先生说,李主任可算是位具有中国特色的“泼皮无赖”;如果他感觉不爽,谁 的面子都没用。国际通用的商业准则甚至法律,在他眼里都可用四个字来描述:仅供参考。
也就是说,如果感觉对他有利,规则和法律都是好东西;如果那些东西对他构成障碍或约束,李主任 会想尽一切办法绕开那些框框。在这一点上,史密斯也有同样的习惯。可是,这里是中国上海,人家有主 场之利。
“我认为,福华造船联络处和韩国人的谈判浪费了大家太多的时间,我们应该尽快回到谈判桌前。MT K船务公司拥有福华需要的所有东西,韩国人的技术、设备和经验都是垃圾。”
“史密斯先生,首先要确定,浪费时间的不是我们,而是MTK船务公司。是你们首先至双方的利益于 不顾,去和别的人勾三搭四。中国有句古话,做得初一就别怪人家做出十五。对不起,可能如此深奥的东
西对您的理解能力是个考验。不过没什么, MTK船务公司当然是我们的选择之一。但是,如果史密斯先生把韩国TWB造船企业和重宇造船称为垃圾的话,我认为对我们的谈判没什么好处。我的任务是筹建一个
具有发展潜力和一定技术先进性的福华造船;从技术上说,MTK船务公司也许有些许的优势,但还没达到 你认为的那个高度。韩国人没有你们那样的胃口,他们要求的股份比例只有你们的一半。
“从投资上考虑,我更倾向与他们。福华造船能因此节省下至少一半建设资金。有了这笔钱,福华造船董事会可以去收购别的船厂,可以去购买技术。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如果按照您的意愿,与MTK船务公司合作,我们能得到什么呢?控股权在你们手里,旭阳集团倾注全部资金不说,还必须背上沉重的债务。
我看不出这样的一步到位对旭阳集团有多少好处。如果与韩国人合作,福华造船固然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是那正是今后进步的起点。”
“算啦吧,福华即使与MTK船务公司合作,在世界造船业来说充其量也不过是二流偏上货色;它从什么地方起跳都不可能超越那些被各国政府重重保护的大船厂。我想,史密斯先生今天不是要和我讲道理的吧?”
“在什么情况下,我们的谈判才可能重新开始。”史密斯压下火气,进入真正的沟通阶段。
“史密斯先生,我身上的压力也很大啊。”祝童抽出堡狮龙金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几行字;“只有在这个框架下,我们的谈判才有可能继续进行。您应该理解,如果福华造船启动与MTK船务公司的谈判,韩国人那边势必会有所考虑。所以,这张纸您只能在这里看,不能带出房间。在外界,您无论说什么,我都将不会承认。”
史密斯接过纸仔细看着,祝童如今的表现已经是一位深谙谈判技巧的老手了。为了不落口实,他甚至不把提出的条件用语言陈述,而选择了古老却有效的笔谈。
祝童的要求是,MTK船务公司在与旭阳集团成立合资公司的股份,不能超过百分之三十。并且,是全方位合作,不能有诸如技术使用费或转让费之类的附加条款。关于资金投入方面,双方的出资比例为四比六;如果按照预计的十五亿美金一期建设资金的话,MTK船务公司必须准备九亿美金,而旭阳集团需要投入六亿。
“这是讹诈!”史密斯拍打着纸张;“如果按照这个条件,我们将无利可图。”
“不会,你们只是少赚一点而已。”祝童当然不承认自己是讹诈,虽然近似;“我知道,史密斯先生下一步的计划是,将福华造船在新加坡或美国上市。你们擅长做的事情我们不会有太多的干涉。可是,我最后一个条件是,福华造船必须在上海上市。”
史密斯两眼冒火,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很想一把掐死眼前这个讨厌的“李主任”的。按照田公子与他们达成的协议,福华造船的上市工作将有史密斯他们全权操作,这也是一桩收益丰厚的买卖,可是现在……
“还有一件事,陈依颐小姐让我转告史密斯先生,您所持有的旭阳集团的股份和股票,将在本月有所变化。如果您留意新闻的话,旭阳集团为了迎接福华造船项目,正在进行内部整合。董事会将提出一项建议案,支持陈依颐小姐和华商银行共同出资增持两成的股份。”
“这是**裸的掠夺,你们没权利侵害股东的利益;是违法行为。”史密斯在旭阳集团有一定的股份,在股市上持有大量的股票。
祝童宣布的这项建议案,陈依颐和华商银行等于不出一分钱就得到旭阳集团各百分之十的股份,确是明目张胆的稀释股东股份的行为,前提是那批百分之十的无主股份。只不过,陈依颐背后有华商银行支持,这些股份将抵押给华商银行,释放一大笔资金出来。
祝童出面已经和董事会成员达成补偿协议,这项提议案一定会在下一个董事会上通过。受损失的是非董事会成员股东,打击的主要目标,正是史密斯和江小鱼。这才是小骗子近期操作的最得意的一桩生意,
彭湖在其中起了很不好的作用。福华造船筹备处也从中得到了一点点好处,百分之一的股份。按照市值,大概也就一亿左右。
“史密斯先生,我看,这次谈话到此结束吧。条件吗就是这些,你们可以回去仔细考虑一下。只是,千万别勉强。心情愉快才能合作愉快,我希望,如果能合作的话,钱一起赚,大家都有个好心情。”
史密斯眼看着白纸在眼前化为灰烬,无奈的告辞了。如果接受这个条件,虽然损失不少,但多少还有得赚。在内部,他已经感受到来自松井平志和蓝湛江的强大压力。松井平志甚至威胁他说,如果不在两个月内完成与旭阳集团的谈判,他将退出MTK船务公司;或者,收购史密斯拥有的股份。
祝童给出的条件至少让大家有个讨价还价的基础,史密斯首先要听取温格的建议,衡量对方的底线在哪里;还要征询松井平志和蓝湛江的意见。
至于旭阳集团的股份损失,目前看来只能暂时承认失败;谁让史密斯假手别人持有旭阳集团的股份呢?
送走史密斯,祝童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因为这表面的胜利而有所好转。
更艰苦的谈判在后面呢,史密斯早晚会识破韩国人的真正用意,那时,真正的交锋才会开始。他马上要去见另两个大玩家:万家生佛。
叶儿走进来,捧着一条长长的羊绒围巾。
“李想,外面天冷,带着它。你最近气色不好,要注意身体啊。”
祝童任凭叶儿把深灰色围巾绕在脖子上,呼吸急促,不知说些什么好。
“好看吗?”叶儿歪着头打量着。
“只要叶儿喜欢,就好。”祝童摸摸围巾,手感丰厚体贴柔软;心里暖出一片柔情。叶儿憔悴了,脸色白的不见血丝。
“别喝酒,我等你电话。晚上,我们好好谈谈好吗?”叶儿睁大眼睛,期盼着祝童的回答。
“我……尽量吧。叶儿,今天的客人很特别,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祝童犹豫一下,婉转的拒绝了。他不敢直面这样的谈话。
“无论多晚我都等你,我一会儿去公寓。”叶儿低下头,低沉而坚决的说;说完,就逃跑似的离开了。
祝童已经决定暂时冷却叶儿的关系。他呆呆的看着叶儿刚离开的房门发愣,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出口。他宁愿自己从未与她相爱过也不愿看到她伤心,只希望她还能像以前那样美丽快乐,还能如那个站在十月阳光下的女警官般,自信幸福又光彩照人。
维系这段感情,对他们双方来说已经不只是内心的折磨,危险随时可能出现在叶儿和苏娟一家身边。
祝童不知道,如果那种情况出现自己该如何选择;如果对方以叶儿或者苏娟乃至宝宝的性命做要挟,他会不会屈服?
最近一段时间,他把自己的行程排的满满的,甚至很少到金茂的办公室来,正有逃避的意思。可是,叶儿等不了,她承受不住了。
萧萧推门进来:“主任,时间不早了,您该走了。”
“我们走。”祝童拉拉围巾走出办公室。
叶儿的财务室就在隔壁,祝童没有向里面看,他能感觉到叶儿忧郁的目光。
彭湖从财务室走出来,跟在祝童身后。
最近一段时间,萧萧和彭湖几乎成为祝童身边必不可少的两个助手;只要有祝童出现的场合,他们也一定站在他身后。当然,海洋医院例外。范老的病房禁止任何人进入,除了祝童和郑书榕两位医生,护士和范西邻夫妇都在被禁止之列。
程震疆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脸拦住路说:“李主任,需要我带两个兄弟一起去吗?”门前还有两位精神抖擞的年轻人。
周前,福华造船联络处门前除了漂亮温柔的前台小姐,还多了两位保镖。
祝童拍着程震疆的肩膀,说:“用不着,改天,我请兄弟们吃喝玩乐。”
程震疆的十个人组最后名单今天上午才最后确定,祝童给出的薪水虽然不算高,比起他们在别处能找到的工作强太多了。
小伙子们都比较满意,他们来自乡下,经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退役后没有门路进入公检法部门,能进入福华造船,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第二十一卷、路几千· 六、鸿门宴(上)
约会的时间不是六点,而是八点。
因为人物敏感,饭局的地点比较远,在旭阳集团的水乡人家。这个时段,上海的交通一向很繁忙,所 以要提前两个多小时出发。
祝童的安全当然用不着程震疆操心,他的座驾周围,随时有两辆石旗门的的士戒护。
水乡人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彩,自,自从群蛇事件后,水乡人家已经处于停业状态。一个闹蛇的所在, 至少女士们会敬而远之。
陈依颐提前半小时到达,更早来的服务生收拾出一所小楼,作为今天约会的集合地。
宝马X5停稳,祝童看到陈依颐正在湖边亭亭玉立,走过去。
“依颐,还感到可惜吗?”
“是啊,哥哥最喜欢这片园林。他曾说过,等老了,就搬到这里享清闲。”
天已经黑透了,站在这里看不到远处那片田公子静心布置的园林,只是湖畔的景致已经很能表达主人 对这里的喜爱了。、
田旭洋拥有的只是那片不到二十亩的园林,水乡人家的大部分土地都只是租用性质。
远远的,传来几声犬吠。风,呼呼吹动树梢,发出尖利的啸叫。
陈依颐挽住祝童的手臂,低声说:“主任,我有点害怕。”
女孩子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软弱,很能激发起男人的雄心。彭湖正好走到近前,笑道:“有什么可怕 的?这里的蛇不是已经清除了吗?”
“我不怕蛇,怕你这样的人。”陈依颐白了彭湖疆一眼,以她的身份不必在意这个年轻的白领。
彭湖更不在意,能近距离接触到身家亿万的**继承人已经让他很满意了;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敢于在陈依颐面前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更是种享受啊。
林间闪过车灯,一辆普通的商务车驶进来。
今天的主宾,万家生佛到了。
万家海似乎任何时候都乐呵呵的,胖胖的圆脸上堆满谦虚的笑。
瘦子盛福的眼睛好象永远睁不开,永远看着你的下半身,永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了解的人,只从表面看不出这个组合就是手眼通天财大气粗的江浙大玩家万家生佛。寻常人也请不动这么一尊佛。
可是,今天请客的主人是曲老亿。
祝童、陈依颐、万家生佛都只是曲老亿的客人而已。
看到主宾就感觉情况有点反常:客人已经到齐,主人却还没露面。
“你就是李想?” 万家海四周打望一圈,来到祝童面前,伸出手;“曲老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久仰久仰。”
祝童正要说话,盛福嘴里冒出一句:“曲老亿呢,他不该迟到。”
“我一直都在。”树影下传来一阴测测的声音,曲老亿长衫步履缓步而出。
万家生佛吓了一跳,连祝童都感到意外。曲老亿竟然是走着来的。
寻声望去,人工湖湖面上亮起串串宫灯;一只朱红画船缓缓靠岸;甲板上,五个眉目如画的女官装扮的乐女,正演绎江南小曲。
彭湖何曾见过如此阵仗,从看到万家生佛那刻他就开始退缩,迟疑在祝童身后不肯登船。
“你和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骗子低声笑问;“没关系,人家是大玩家,可能你以为天大的事人家早忘了呢。”
陈依颐也不适应,昨天曲老亿借场地时心里就惴惴的,今天被祝童硬拉来见两个土财神,她还有点放不下身架。
画船徐徐离岸,曲老亿放下垂帘,指着桌上的几碟小菜说:“请随便,不必客气。”
碟子里是一碟干果,有核桃有花生,一碟水果是葡萄。这些东西如果算得上好菜?
祝童首先把葡萄端到陈依颐身边,说:“曲先生好大的收笔,我替陈小姐先挑了。”
盛福手疾眼快,抓起那对核桃,枯瘦的脸上难得挤出点笑容;也不说话,只在手里摩挲着。
“唉!就两样好东西,曲老亿越来越小气了。”轮到万家海,他抓起一把绿油油的莲子,乐呵呵的套在手腕上;正是一串翡翠佛珠。
彭湖这才晓得,桌上的东西都不能吃,是主人为客人精心准备的见面礼。留给他的选择只剩下几颗黄玉花生和黑玉瓜子,他踌躇片刻,抓了几颗黑玉瓜子。
祝童露出满意的笑,把黄玉花生给了萧萧。
“好象少了点什么?” 万家海诧异道,祝童还空着手呢。
“我啊,要这几只盘子。”祝童把四只碟子归拢到自己面前。
“啧啧!走眼了啊。我们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没一只官窑碟子值钱。” 盛福旋转着手里的玉核桃,故作惋惜状。
曲老亿哼一声:“得啦吧,我知道二位加着小心呢,看不上老区的破烂玩意儿。怎么着?害怕老区给你们下套,摆一出鸿门宴?就凭二位的身家,些许人工湖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大上海二位也是横趟着过。”
万家海笑眯眯的伸出胖手,比划着:“老区手里哪样都是宝贝,大家都知道。我是拣顺眼的挑,老盛身子骨弱,弄一对玉髓核桃补元气。话说回来,有老区出面,上海滩谁能不给面子?李主任,您说是吧?”
“各位前辈的机锋,晚辈听不懂。”祝童谦逊的笑笑,此时此刻还不是他说话的时候。
盛福眯着眼瞧瞧祝童,又瞧瞧陈依颐,用招牌式的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好一双璧人啊,我如果能有你们这般年轻,就不会如此小气了。唉,老区莫怪,我们呢,看不清这潭水的深浅。随便应承简单,怕沾上水腥啊。”
祝童不吃这套,嘿嘿笑道:“我个陈小姐之间只有纯洁的友谊,二位看起来更般配。”
彭湖这才看明白到大玩家的心计,万家生佛不是不识货,而是不想粘便宜。
他忽然感到有人拽自己的衣袖,扭头看到萧萧正在使眼色。就很识趣的站起来,与萧萧一道退出船舱。这样的场合,不是他们久呆的地方;见识一下即可。有些话,也不是他们能听的。
萧萧和彭湖刚退出,柳伊兰就捧着一套茶具走进船舱;挨着陈依颐坐下,娇笑道:“万老板,上次您到漫江花雨捧场,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怕招待不周慢待了贵客,又怕打扰了您的兴致,好为难啊。今天就给您泡杯茶,算是赔礼了。”
万家海连忙站起来,呵呵笑道:“使得识得,我为柳老板扫炉。”说着,真个拿过茶炉,用一把毛刷轻扫炉底。
“老万看到柳大姐就没骨头了。” 盛福阴阳怪气的又冒出一句。
柳伊兰冷着脸:“姓盛的,老娘用不着恭维哪个。万老板算是我的半个朋友,你那些酸气,别在我眼前冒。老娘听不着。”
“嘿嘿,被柳大姐骂两句,浑身上下都舒坦。” 盛福没恼,还很受用的样子;还取出一只折扇,击节吟哦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柳大姐,我听说你最近手头吃紧,只要一句话,多少钱都使得。”
“多谢了,只怕这样好事老娘消费不起。”柳伊兰横他一眼,盛福身上的肉又痒了三分。
祝童和陈依颐很意外,面面相觑;不知人家还有如此嗜好。
曲老亿脸上的严霜也化去:“你这身贱骨头。”
火炉燃起,船舱里的气氛也和谐了。
盛福喝下柳伊兰递来的茶,顺便摸了下她的玉手,很受用的又享受了一顿臭骂,才打开话匣子。
“曲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知道您今天为什么请客。最近一段时间,老万在北京,我在上海。人见了不少,话听了不少。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拿定主张。如果您有什么建议的话,不妨明说。钱吗,咱们不缺,还是那句话,怕引火烧身啊。”
曲老亿抿着茶没说话,祝童知道,该自己出马了。他轻轻喉咙:“两位,今天算是第二次见面了。月
前在凤凰城,曾有人对我说,两位正与基普森经济研究中心的卡尔,也就是卡姆莱尔.施瓦茨先生接触。我当然不信了。万家生佛的名号在那里摆着呢,你们不会做撬墙角敲边鼓的事。便宜谁都想占,但二位不是那样的人,不会让晚辈为难。”
“是金菊花给你的消息?” 万家海搓着手摇起脑袋;“我最看不得那小子,躲在娘们背后,算计来算计去。等他老爹不在了,有的他好看。”
“范老的身体很好。”祝童盯着万家海,很明显,这个人比瘦子盛福更实际。
万家海和盛福对视一眼,随即都把目光转到祝童身上。
“我是范老的主治医生,今天晚上……”祝童抬手看看手表;“半小时前,王先生亲自到海洋医院,邀请范老出席一个小范围的茶话会,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锦江了。”
范老能出席茶话会,并且他的主治医生不在身边;这表明,老人的身体已经恢复到相当程度了。万家生佛能玩到现在的场面肯定不是傻瓜,他们默不作声的在考虑范老出面为王向帧撑场面,局势会如何变
化。
盛福打了个电话,低声说了句什么就一直在听,其间只嗯啊几声。
他在确认消息的真假。
六、鸿门宴(下)
柳伊兰和曲老亿说起茶经,祝童与陈依颐说山水道观周围的风景,都是闲话也都不是闲话。
他们都在等,等万家生佛拿定主意。
盛福与卡尔的接触已经到了一定深度,至少已经接近形成框架性共识。
下午,祝童和史密斯的接触双方都有演戏的成份,只不过,祝童摆出的是韩国俊男美女申宗玄和金智珠,史密斯貌似委曲求全的背后,是以万家生佛为代表的神通广大的江浙大玩家。
盛福甚至已经选好了合作船厂,宁波附近的一家大型船舶修造厂,永吉船务公司。万家海在北京试探各方面的态度,也有了相当收获。
除非外界的不确定性因素和祝童展示出的实力足以动摇逐渐坚实的基础,他们不会轻易放手。
王向帧近期接连被叫回北京汇报工作,有消息说,他很可能在将要举行的两会后出任新职。可能是到西部某省也可能到某部,所以,很多人对他能在上海呆多久都表示怀疑。但是,如果范老出面了,局势就变得复杂了。
" 对不住,我想问问李主任,那两个韩国人……” 万家海的脸上没有笑容,称呼也变了。
"他们主动找上门要求合作,我们之间的谈判很顺利。”祝童开始收敛,话只能说三分;理解得了就理解,理解错了谁也没办法。
“陈小姐,令兄的身体……” 万家海有转向陈依颐。
“我哥哥的身体很好啊。吃得下,睡得着。”陈依颐比祝童直接,看着窗外有点伤感的说:“如果哥哥还能主事,这里也不会让给别人了。”
"可是,我听说田公子是隐忍不发,等着出来吃现成大餐呢?” 盛福倒是变成满脸笑容,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他请不动李主任这样的高人,所以暂时隐退,假手依颐小姐请出李主任为他操持福华造船。”
“是啊,大家都认为,田公子需要一个生面孔整理旭阳系。有些事,他出面会有很多顾及。现在看来,陈小姐在李主任帮助下做了很多田公子做不到的事。如今的旭阳集团已经甩下了大部分包袱,更有活力。” 万家海也开始帮腔。
祝童想要提醒陈依颐,言多必失,人家在试探你。
陈依颐已经开口了;“这样不好吗?我想,两位应该很清楚,现在的旭阳集团和以前的旭阳集团,已经完全不同了。李主任是帮了我不少忙,但他的主要工作是为福华造船挑选合适的合作伙伴。”
曲老亿用他招牌式的冷笑道来:“哼哼,田公子还欠我不少钱。他要夺回旭阳集团,很多人都不会答应,除非……”他的眼睛在陈依颐身上停住了;“除非,陈小姐在某个时间出意外,而田公子却忽然好了。”
祝童涑然一惊,姜就是老的辣!这个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与陈依颐把旭阳集团改造成自己的一样,田公子也有可能再次控制旭阳集团;前提是,有一个微妙的意外降临到陈依颐身上。
"曲老板,您多虑了。我很健康,李主任是最好的医生。”陈依颐勉强笑着,从柳伊兰面前端起茶壶给大家斟上一圈。
于是,万家生佛的注意力又集中到祝童身上。
"旭阳集团是福华造船的基础,陈依颐小姐有足够多的朋友。我想,两位更关心的应该是如何进来,而不是如何挖墙脚。”
祝童点睛,盛福画龙:“我们为什么要进福华?发财的机会到处都是。”
“因为,在这件事上,你们如果不是我的朋友,就将是我的对手。MTK船务公司在中国只能有一个合作伙伴你,那就是福华造船。”盖子掀开了,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呵呵呵呵,喝茶,喝茶。” 万家海眨着眼睛,满腹狐疑。
年轻人火气大,可是这个年轻人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一个应对不好,万家生佛将树立起一个对手。他,年轻的李想,有什么凭仗挑战万家生佛?
盛福的注意力集中在另一方面,曲老亿和柳伊兰都变得表情凝重,他们甚至没有出面打圆场。
“钱能通神,可是,我有个朋友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有钱大家赚。我们都是中国人,福华造船代表的不只是钱,还有国家利益。我们这样争来争去的,得到便宜的只会是外人。如果二位暂退一步,我必有回报。”
“要做就做大的,咱们对韩国人的东西不感兴趣。” 万家海以为祝童的回报是指与韩国公司签署的协议,摇头道。
祝童不再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盛福。
“李主任说的回报是……我不明白。旭阳集团已经筹集到了大部分启动资金,老盛和我,都不喜欢做小股东。”
“回报不会太丰厚,还有一定的风险,但足够刺激;需要二位做出最终决定后,我才能说。”祝童回答万家海的话,眼睛依旧与盛福对视着。
柳伊兰拍一把盛福的瘦肩;“看什么看?别把孩子吓着。”
“只怕,我要被吓得睡不着觉了。” 盛福缩缩脑袋,阴沉的说;“李主任,如果你认为我们档你的财路,只能说对不住了。老万和我都是泥腿子出身,倒过假表修过大,苏州周围的寺庙里,都有我们预留的长生牌位。我们这两条命能活到现在,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该玩的也玩腻了。只有一样事不肯做:找刺激。那太无聊了。我们和老外合作凭的是本事,从我们手里造出大船,本身就是一件很刺激的大成就。你们可以和韩国人合作,该让路的是你。”
“老万,你怎么说?”曲老亿看向万家海。
“这个,老盛有个外号,大家都叫他盛气凌人。我想,这件事大家回去都仔细想想。找个良辰吉日,请大师们抽签打卦。毕竟关系重大,不能凭你们一句话就让我们让路。好商量,回头想周全了,大家再商量。下次,我老万请客,你们都到苏州来。听说普贤寺最近来了个很有德行的大师……” 万家海表现出适度的犹豫,废话一串串。
“靠岸!靠岸!”曲老亿拍着船板叫道;“万家生佛,从今往后,我不认识你们!”
“曲老板,酒菜还没上呢。不能让人家说我们没气度,生意不成情意在,是不是?”柳伊兰出面打圆场,对被曲老亿招呼进来伙计说;“开席吧。”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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