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区,你准备的什么好酒?” 万家海讪讪的找曲老亿搭话.
“马尿!对不讲道义的家伙,老子想起来就恶心。”曲老亿拂拂袖子;“老万,我觉得你还有点人气,早点分家吧,你啊,早晚要被他拖累。”
祝童感觉可笑,如果不是在船上的话,万家生佛可能早就拂袖而去了。按照一般规矩,既然这桩生意是祝童先接手,万家生佛就不该与卡尔暗通曲款。可是,规矩都有适应范围,福华造船这种量级的生意,不适用寻常规则。
陈依颐有点担忧的碰碰祝童,祝童回给她个微笑,眼睛与盛福时常互相打量。
四碟凉菜、四碟热菜都上齐了,万家生佛尴尬的坐着;柳伊兰到后面拿酒,十几分钟了还没回来。曲老亿冷着张臭脸,嘴里低低念着:“……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声音渐低至微不可闻,但嗡嗡的震感却越来越强,冲击着船舱里各人的耳膜,桌子上的盘碗都微微颤动。配合着甲板上乐女的丝竹声,船行水面的击水声,构成一副诡异的画面。
万家生佛开始没注意,等感觉到时,都目瞪口呆;接着就随之节奏摇头晃脑。
柳伊兰从船后取出坛酒,曲老亿才停下来,轻蔑的啐一口:“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你……”;盛福气得忽的站起,又马上摇晃着坐下。他两耳嗡响,胸中血气翻腾,一时半会是动弹不得了。
万家海苦着脸:“老区,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有没把话说死,有事好商量嘛。”
曲老亿没理会他,伸出左手食指戳向酒坛。
陈依颐“啊”一声,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她眼前。
坚固的细陶酒坛就如纸扎的般,曲老亿的食指似乎毫无阻隔的穿透坛壁;手指拔出,一股酒箭随之而出。
柳伊兰递过去酒碗,很快就接满了四个;曲老亿拿过祝童身前的两只价值不菲的碟子,也接了两碟。顺手一抹,酒坛就被他的手指堵住了。
“浅薄之徒上不得台面,这两碟酒是你们的。”万家生佛战战兢兢结过碟子。
曲老亿左手堵在酒坛上,右手端起酒碗:“喝下这酒,你们就滚蛋,从此之后,咱们明刀明枪斗一回。大巷商贸?有几个钱就敢称佛。我倒要看看,万家生佛到底是真佛还是假佛。老子做事从不藏头露尾,三天后,老子开始收购永吉船务公司、原田发电、青大股份。你们最好把股份卖给我,不然的话,哼哼!别怪我、砸你们大巷商贸的招牌。”
万家生佛脸色铁青,喝下碟中酒已然恢复正常,万家海站起来:“那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钱多了高兴,不行吗?”曲老亿劈手夺过他们手里的碟子,手臂一挥甩出去。
两只薄薄的细瓷碟子“噗!”的穿透船舱厚厚的木板,跌落到人工湖内;“被卖国小人用过的东西,一文不值!滚!”
万家海和盛福彻底呆住了。
原来,今天真是一场鸿门宴。
第二十一卷、路几千 七、江湖贴(上)
萧萧和彭湖坐在后船舱,听到外面的响动,彭湖站起来。
“你最好坐下,老板们做事,让咱们知道的才能知道。”萧萧摆弄手里的黄玉花生,漫不经心的说。
“是啊,我是想关上窗户。”彭湖果然乖巧,把窗户拉紧,插上。
这一来,外面传来的声音就变得微不可闻。他其实很想走出去近距离观察,无奈,萧萧说的太有道理了。
萧萧满意的送出个甜甜的笑:“彭先生,你知道老板今天带你来是什么意思吗?”
“萧小姐,你就别买关子了。老板想知道什么,你尽管问。”
“老板让我告诉你,他很欣赏你的能力,只是不喜欢脚踩两只船的人。你不妨现在做出选择,是跟万家生佛走呢,还是留下来跟着老板。”萧萧的眼睛忽然变得冰冷而锐利,把彭湖吓得从椅子上滑下去。
“别变成没骨头的懒猫啊。”萧萧把他拎起来,固定到椅子上;“老板早就知道你的来历,你演戏的本事实在不怎么样。”
“老板什么时候知道的。”彭湖虚弱的问,头发乱了,心也乱了。
“你的资历很完美,老板曾对你抱有很大希望。可是,你对老板隐瞒了曾在万家生佛的大巷商贸工作过;你后来镀金的私募基金和他们也有扯不清的关系。老板选择你,是因为欣赏你在网络上表现出的聪明,还有一点正义感。”
“萧小姐,我最近没和他们见面。相信我,老万约过我两次都被我推掉了。”彭湖急切地替自己辩白。
萧萧取出一只黑色手机,摇头道:“最近……你最近根本就没时间;老板让你参与旭阳集团改造,你的手机能接到什么信息,我这只也能接到什么信息;你和谁通过电话、说过什么,我都能听到。旭阳集团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信息也就无所谓了。现在,你可以选择留下来,还是跟着他们走。老板说,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都要感谢你提出的三条建议。”
“让我想想。”彭湖低下头,萧萧倒上杯水推到他面前,静静的看着他,不再说话。
彭湖是万家生佛的人,最先发现疑点的是萧萧;因为他进入福华筹备处没几天就对萧萧展开隐晦的追求。萧萧已经不是以前的萧萧,她很欢迎这样的游戏。
澎湖还算是个聪明人,跟祝童一段时间后看出这个老板的厉害,对万家生佛的召唤逐渐开始推脱和回避。所以,祝童才会让萧萧找他摊牌,算是给他个机会。
万家生佛为人低调,向来自视甚高。
画船距离湖岸尚有十几米距离,他们走上甲板候着。
柳伊兰跟出来:“抱歉,让两位受委屈了。曲老板一向喜怒无常,也许明天就忘了呢。”
“柳大姐,我们也是在商言商,不是面子问题。李主任……” 盛福看到祝童也跟出来了,正招呼着要说点什么挽回些面子。
柳伊兰肩膀轻轻摇摆,盛福身子趔趄,“扑嗵”一下掉进冰冷的人工湖内。
柳伊兰轻笑着:“我以前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如今,怎么看都是只上不得台面的癞蛤蟆。你不是喜欢这道道吗?今个就让你过足瘾。”
祝童想说什么被柳伊兰一个眼色制止了,他不禁怀疑,曲老亿和柳伊兰今天想把万家生佛玩死在水乡人家。怪不得会选如此清冷的所在请客。
万家海也有同样的感觉,吓得瞬间瘦了一圈,他哆嗦着坐在甲板上:“柳大姐,动不得手啊。生意上的事好商量,好商量。”
陈依颐没见过如此霸道的生意人,也没见过如此谈生意的,脸色煞白。
“陈小姐,干杯。”曲老亿走出船舱举起酒坛,与陈依颐的酒碗碰一下把酒坛举高过顶,用口就着喷涌出的酒箭狂饮。
盛福已经被船娘用竹篙从水里救起,画船也靠岸了。
万家海勉强站起来,拱拱手干笑两声挪下船,撒腿就向他们的商务车跑去;边跑还不断回头看。
曲老亿、柳伊兰、祝童三人一字排开,站在画船甲板上目视着他们,谁也没有下船拦截的意思;配合着背后宫灯高悬的画船与悠扬的江南丝竹,很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潇洒。
他终于跑到商务车前,坐进车内心里才安定几分。
“开车……嗯……快开车!。” 盛福在后座哆嗦着,气急败坏的大叫。
“为什么不开车。” 万家海从后车窗监视着画船上的人,也在催促。
“老板,前面有人啊。”司机慌乱的声音,让万家生佛把注意集中到车前。
雪亮的灯柱中,三位身披袈裟的僧人立在车前三米处。
“阿弥陀佛,贫僧无处给两位大施主见礼了。”
“贫僧空雪,见过两位大施主。”雪狂僧如果不喊打喊杀的话,白衣如雪、须发皆白的卖相,笔挺的腰板健壮的气色,是金佛寺内外最好的一个。特别是他的声音,浑厚有力气息悠长动听,能给人以特别的安全感。
只有无聊大师默不作声,脸上带着奇异的笑,看着万家生佛;说来,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普贤寺可算是上海乃至长三角地区的颇具影响的大道场了,无处大师虽然到任不久,却连着做了几场法事;很是显露出他深厚的佛法修养,已经博取了大批信徒的欢心。
万家生佛属于比较有思想的成功人士,举目四望,很有点一览众山小、高处不胜寒的感觉。特别是盛福,他比较喜欢独立思考,见识多了发现自己感觉到的生存哲学有极大的缺憾,对命运的无聊与敬畏使他和多数同道一样,开始研究必然与偶然、生命与使命、死亡与来世之类的玄妙问题。研究多了,也就和别人一样,开始对宗教信仰产生兴趣。
盛福喜欢看书,研究起佛经来也大有心得;他和万家海不同的是,不会去拜那些王母娘娘、黄大仙、山神爷与土地爷之类的泥胎。就是遇到正宗的佛教寺院也必须先与主持和尚论道一番,不辩出个佛光普照紫气东来,没有搞出六根清净身心具醉的神圣感,他是不会轻易施舍的。
普贤寺上一任主持空木大师不善言辞,却有一副枯瘦如柴的大德形象。万家海去拜,盛福只跟着凑热闹;心里是不大看得起的。无处到任后,盛福去了两次就被大师的风采折服,当即拜在无处身前为记名弟子,法号真由;初一十五的,少不了要去孝敬讨饶一番。
如今看到师父来了,盛福眼眶湿润,想着不枉与无处大师相交一场;关键时刻,师父感应到弟子的召唤,来为弟子解围了。
“师父救我,他们是土匪,是强盗。” 盛福拉开车门扑到无处面前。
无处袍袖一展把盛福全身罩住,一股沛然之气笼着他周围。湿透的衣服不再寒冷,他从内到外都暖洋洋的。
“贫僧受邀来此,就是为了度化你心底的怨念。真由,你是聪明人;商人赚钱本分,天经地义毫无问题。只是,赚钱要赚干净的钱。话说,我佛曾对一商者言:‘钱财乃身外之物,你劳心一生所得终究为五家所共有:一为火烧;二为水漂;三为国王官吏所巧取豪夺;四为强盗土匪所劫夺;五为不孝子孙挥霍殆尽。所以,对于钱财的处理要有智慧,要欢喜布施,不但对父母、妻儿、奴婢,乃至亲友如此,对于贫困众生也要尽心尽力接济,同时恭敬供养三宝,努力积聚出世间的福德。商人要会赚外在的财富,更要学会会赚内心的财富;会赚一时的财富,更会赚永久的财富;会赚物质上的财富,更会赚精神上的财富。这才是祈福天下富泽苍生的正道。”
盛福诺诺不敢言;心里对曲老亿又恨又怕。无处大师也是人家一伙儿的,他这个脸算是丢大了。
无处大师对曲老亿合十道:“阿弥陀佛。曲施主,能否看贫僧薄面,让他们回去仔细考虑斟酌一番?”
“齐老弟……”万家海哆嗦着看向另一个大师。
无聊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无聊,以前的事休要再提。”
万家海真得怕了,无聊大师以前的作为他很清楚,近期突然以另一副面孔出现在上海滩,对以前的那些朋友似乎很少理会。可是谁都知道没有深厚的背景,以前的股市鳄鱼不是轻易出山。
第十八卷、厚薄冰 七、江湖贴(下)
陈依颐被柳伊兰请到小楼里说话,画船离开湖岸,船舱里又一次摆开酒席,这次上的都是素菜。
祝童起身斟酒,仰头先干一杯,才说:“晚辈的事,劳累诸位前辈大动周折,惭愧啊。这杯酒算我赔罪,以往有得罪之处,请两位大师多多海涵。这一杯,谢谢区先生的厚爱。”
曲老亿凝视祝童片刻,探出一指点在祝童双眼之间,很快又移到鼻下人中穴。
祝童猛然鼻头发痒,止不住打个大大的喷嚏。印堂与人中之间阻塞的经脉豁然开朗,一股绿色细流来回往复绵绵不绝。
“可惜了,你本有机会留下活佛。”曲老亿收回手指,惋惜道。
逍遥谷的修为实在是太奇怪了。
祝童默默感受片刻,曲老亿为他打通的是一条奇脉,以往,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段短短的气脉间有如此大的玄机。因为这条脉络的通顺,印堂穴与人中之间再无丝毫挂碍,蝶神蓄积在印堂穴内的绿色气息渗透到他的口腔里,带着些苦涩,顺着气管一丝丝向下蔓延。
肺部的病灶已经开始受益,他还能感受到盘旋在丹田与膻中之间的清流活泼了一些;有了这条不是通道的通道,祝童可以用蝶神为自己疗伤了。
此刻不是说谢谢的时候,祝童感激的看曲老亿一眼,有点不明白;曲老亿为什么说他有机会战胜索翁达?
“祝大夫客气了,我们要在上海立足,早晚会与万家生佛起冲突。这次不过是提前引发而已。”无聊大师最了解对手,也喝下一杯酒;瞧着曲老亿说:“没想到啊,曲老板也是江湖中人。祝大夫有如此助力,万家生佛早晚要来请罪。”
“如今该合计合计他们会有什么动作,脸皮已经撕破了,万家海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曲老亿冷着脸喝了一杯,他一向如此。
无处捻着佛珠,沉吟道:“曲老板已经划下道,等于发出一份江湖贴。万家生佛自诩为江南隐士,应该不会惊动场面上人。他们为了找回面子,只怕会花大价钱遍请高人出来撑场面。这一来二去的,没有一段时间消停不下来。祝大夫,无论怎么样,万家生佛在没有结果之前不会接触福华造船。我们大概能拖他们一两个月,他们有钱,钱能通神。希望万家生佛多带来些惊喜啊,江湖道好久没有这样的盛会了。阿弥陀佛,可喜可贺。”
雪狂僧幸福的笑着,他最喜欢热闹了,一想起可能会面对一些绝世高手,白胡须就瑟瑟乱颤。
祝童恍然大悟,这场鸿门宴原来早有预谋,不只是对自己这个挑战索翁达的大英雄的回报。
无聊大师在资本市场上早就与万家生佛结下罅隙,江湖道经过此次整合已经达成初步共识:摒弃争端合力进取。他们挑选的第一个试刀对手,就是看似威风的万家生佛。
画船在人工湖上飘荡了一小时二十分,大家喝的心满意足,决定三天后在苏州霞光寺召集一次江湖道联合会议,商议应对事宜。鸿门宴也就圆满结束了。
萧萧和彭湖乘陈依颐的车走了,祝童就邀请她坐上杨辉开的宝马X5.
返回的路上,陈依颐倚着祝童,低声问:“他们都是你的朋友?”
“算是吧,我也不很熟。”小骗子脑子里思绪繁杂;一张纸已薄的透亮,但就是看不清后面是什么。
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包括柳伊兰,今天的举动似乎都显得莫测高深。
“主任,看来,他们对王先生的前途很不乐观啊。”陈依颐又说。
祝童把注意力转回现实世界,从万家生佛的表现看,他们明显没有把宝压在王向帧身上。谁都知道王向帧对福华造船的重视,万家生佛敢于在如此敏感的时期暗中与MTK船务公司接触,就有一定的依仗。只是,他能做的只是治好范老的病,尽量保护范老能健康的活着,别的事都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汽车驶入市区,陈依颐又问:“你还要去医院吗?”
祝童想说是,可是叶儿现在医院的单身公寓等着呢。
他硬下心,说:“不去了,今天我去金茂酒店。小杨,先送陈小姐回去。”
陈依颐低下头想着什么,好久也没说话。
宝马X5驶近嘉雪花园门前,铁门滑开,宝马开进去。
“主任,陪我说说话好吗?我怕。”陈依颐拉着祝童的手臂不肯下车。
“怕什么,百里先生布置的很周全。”
“可是,他是我哥哥啊。主任,你说,他会不会为了公司,对我……”
正是早春二月时,上海的气温并不太冷。
陈依颐双手抱在胸前,缩着身子,似乎受不得风寒。
祝童看看楼下,三楼,田公子的窗前依旧亮着灯,将一个长长的影子投射到地面;陈依颐就是看到哥哥身影才感到恐惧吧。
祝童移动几步踩住地面上的影子的头部,抚着她的纤柔的肩膀说:
“无处大师刚才说了一堆废话,我赞成其中的一点。钱财乃身外之物。依颐,我们的快乐来自对未来生活的美好预期,而不是对恐惧的预期。”
“可是……我还是害怕。”陈依颐软弱的靠在祝童肩头,低低的说:“主任,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
“走?能走到哪里去?嘉雪花园是你的家。”祝童劝道。
“我不要在这里!这里不是我的家!”陈依颐几乎瘫在祝童怀里,近乎失控的呼喊着。
祝童怕她也和田公子一样疯掉,只好把陈依颐塞进车里:“依颐,你必须冷静,在这里呆着,我上去看看。”
“你别走。”陈依颐紧紧抓住祝童的手,可怜巴巴的哀求道。
“我去看看你哥哥,放心,这里的人都信得过;阿辉,好好照顾陈小姐。”祝童嘱咐杨辉一句,抽出手,走进洋楼。
百里宵早在楼门口站着,等祝童走近了才说:“小姐怎么了?”
“没事,田公子还好吧?”
“下午医生来检查过,说一切正常。”百里宵担心说;“明天上午要召开董事会预备会,好多事要陈总出面才行;你不该这个时候刺激她。”
“喔……”祝童停下脚步,看一眼楼下又看一眼宝马车方向;这个时候确实不能出任何差错,特别是陈依颐和旭阳集团。
“为田公子看病的还是那个老外?”所谓老外,是陈依颐的依丽思医院从国外聘请的的精神科专家;田公子的病一直由他负责。
“是啊,还能有谁?你放心,戴维斯先生的底细很清楚,他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马上叫人去医院,把田公子的病历拿来。”祝童嘴角浮出笑纹,指尖捻着龙星毫看着百里宵;“戴维斯已经替他治疗几个月了,效果似乎不太好啊。我看,应该请几个专家来会诊,田公子需要用点特效药了。”
百里宵没接口,静静的与祝童对视片刻。
所谓特效药的意思很明白,祝童要用治疗精神疾病镇定剂和神经干扰剂,使田公子处于一种准白痴状态。请专家来会诊只是个噱头,祝童出面请的专家,一定会尊重“红包”的意见。
做这样的事有点……往轻了说,是不择手段;重了说,有图财害命的嫌疑。作为江湖道的一份子,百里宵或祝童这样做很不合适。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百里宵还在迟疑;“这里都是我的人,他跑不了,也不可能捣乱。”
“如果陈小姐忽然出什么意外……比如说,车祸。百里先生,我越来越担心一个人。”
“你是说,夏……”
祝童重重的点点头,百里宵脸色一暗。
最近几个月,特别是绑架事件后,夏护士长就住进嘉雪花园负责照顾田旭洋。百里宵也知道,夏护士长曾经与江小鱼有过一段,可是最近没发现她和外面有什么联系。夏护士长很少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在田旭洋的房间里。
“我们不能不考虑到另一个可能,如果陈依颐出什么意外,即使田旭洋还是疯子,旭阳集团的势必要落到夏女士手里。我不能冒险,陈依颐的安全保护要加强,田旭洋这边,也不能太舒服了。”
百里宵嘿嘿笑两声,半信半疑却也表示认同。田旭洋的房间装有监控设备,由两位千门弟子二十四小时值班;门外还有专人把守。如果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下田旭洋还能有什么动作,甚至威胁到陈依颐的安全,多少有点耸人听闻。
祝童看出百里宵的心里的勉强,说:“江湖上有不少于十种秘术能在无声无息间置人于死地,江家至少知道其中的三种。百里先生,你和陈小姐都在明处。如果江小鱼那样的高手铁了心要除掉你们的话,你的防备措施必然出问题。特别是夏……我在医院呆过一年,医生要想杀人的话,办法只会更多。别忘了,赵永兵是怎么死的。”
百里宵的表情变得慎重了,赵永兵的死虽然有权威的医疗认定,但他当时是田旭洋的谋士,多少知道点内幕。夏护士长在医院工作多年,她如果出问题的话,真是一个致命的漏洞。
他斟酌片刻,说:“从明天开始,陈小姐和我都离开嘉雪花园住到旭阳大厦。这里……我再加派一组人手。哎!我老了,等福华造船签约后,再不管这里的麻烦事。”
“不行,旭阳大厦那边更乱,你和陈小姐应该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比如说,船上。”祝童不同意,旭阳大厦来往的人太多,一旦出事的话,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船上……”百里宵迟疑着;“你是说赌船。”
“那是千门讨生活的地方,更不合适了。陈依颐小姐何等身份,怎能住到那种地方?”祝童摸出手机调出个号码,那是“东海骑士”号游艇船东的电话;“我在这艘船上开过新闻发布会,还记得吗?你最好把它租下来。记得给我留几个房间,金茂那边也有点挤,我准备把筹备处的一部分也搬到船上。”
租下那搜船不便宜啊,费用怎么算?”百里宵认可了这个方案;在那样一艘船上,自己和陈依颐的安全能得到最好的保护。特别是祝童也要去,大家在一起把握性就更大了。
“当然是旭阳集团拿大头,我们经费紧张,稍微意思意思算了。百里先生,你是做大生意的人,不会在纠缠这样的枝节问题吧。”祝童打着哈哈走上楼梯;“我去看看田公子,很多人在关心他的健康问题。你去和陈小姐商量一下,没问题的话,让人马上去联系船东。”
百里宵去看陈依颐,祝童哼着小曲走上三楼。
嘉雪花园已有近百年历史,虽然经过历届主人的多次装修,但随处可见老式建筑的痕迹。
走廊里铺着厚重的地毯,壁灯在米色灯罩里散出柔和的昏黄。
夏护士长幽灵般从走廊的另一头飘过来,把小骗子吓了一跳。
她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第二十一卷、路几千· 八、冰雪佳人(上)
祝童在书房门口停下脚步,等夏护士长走近。
“进去吧,他还没休息。”夏护士长冷着脸推开门,侧着身做个请的手势。
“夏姐的皮肤越来越好了。”祝童恭维一句,心里奇怪。
夏护士长的身上隐约飘荡着股特别的味道,鬓发松散,似乎……这个女人不久前经历过一次激烈的交 欢,她身上的味道就是在那种情况下汗水与体液混合而来。
怪不得她走路轻飘飘的,从侧后方向能看到她的脖颈处还有一片新鲜的瘀红。
难道江小鱼也在这里?祝童心生警觉,据他所知,夏护士长这样的女人一般不会太随便;可是也不能 确定,越是这样的女人,随便起来就会不一般。
祝童开始怀疑,嘉雪花园内有通向外界的密道?这样的老式建筑,很难说有没有那样的设置。一会儿 问问陈依颐,还要提醒百里宵注意。
两位千门弟子在书房外间沙发上坐着,祝童随夏护士长走进书房。
房间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田旭洋穿着睡衣坐在圆椅上,脖子上夹着小提琴,嘴里无声的吟唱着一段 旋律。
“大哥,李主任来看你了。”夏护士长拿下田旭洋的提琴,在他耳边说。
“来了,请坐。”田旭洋抬头看看,哆嗦着抓起桌上的烟斗,装上烟丝递过来;“请抽烟。”
祝童接过烟斗,在手里把玩着;至少在表面上,田旭洋还是一位标准的精神病患者。
“夏姐,我想请教田先生两个问题;可以吗?”
“他的病最近有反复,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我不认为你问的东西他能听明白。”夏护士长为难的 说,她的手一直放在田旭洋肩膀上。
“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祝童放下烟斗,坐在田旭洋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
“田先生,福华造船已进入关键阶段;我感觉到有人可能要对依颐下手。那样的话,福华造船将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故,你认为,谁会对她下手?”
田旭洋的脑袋不断摇摆着,眼光飘忽不定,好象真的没听懂祝童在说什么。
“最近我认识了位很有意思的朋友,他很关心你的健康。范西邻,你记得这个人吗?”
“范……范……?”田旭洋的眼神专注了,定定的看着祝童。
“不错,就是范西邻。他的夫人Della,你能想起来吗?”
“Della……哈哈,Della,哈哈哈哈……Della……米米……”田旭洋突然狂笑起来,仰着头,笑容狰狞可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你记得Della?米米是谁?”祝童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现在的田旭洋真真好象个疯子;这样的疯狂不是说装就能装出来的。
“Della……哈哈哈哈……米米……”田旭洋继续狂笑,身体大幅度摆动,以至于夏护士长要付出很大气力才能让他不至于倒在地板上。
“李主任,他不能回答问题,请你离开,我要给他打针。”夏护士长温怒的说,她正吃力的把田旭洋拖到床上。
“米米……哈哈……Della。我要米米……”田旭洋忽然说出句完整的话。
祝童略显尴尬的走出书房,他看到,田旭洋的手正探进夏护士长的胸前。
田公子也觉察到他的处境危险,人不要脸则无敌,如果他装白痴能装到如此程度,祝童只好选择退避三舍。
好吧,如果夏护士长的交欢伙伴是田旭洋的话,至少祝童心里的担忧会减少一多半。房间里的药味冲淡了祝童的嗅觉,田旭洋漫不经心的呆滞表情掩盖了大部分迹象;至于他们这种变态的关系是否有悖道德,就变得不重要了。好象陈依颐的话里也流露出过类似的信息;年轻时,田旭洋和夏护士长的之间的关系颇有点暧昧。
宝马X5开出嘉雪花园,陈依颐死活不下车,坚决不在这里住。祝童只好把她带走,也许到金茂再开个房间。
“主任,我想喝酒。陪我喝杯酒好吗?”陈依颐几乎倚在祝童怀里,低低的请求着。
“好吧。”祝童也有喝酒的欲望,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特别是想到叶儿正在海洋医院的公寓里,而自己却不能去享受那美好的爱情,心里就如针扎般刺痛。
杨辉随着陈依颐的指点,把车停在锦江附近的一家酒吧门前。祝童认出了这里,他曾和陈依颐来过一次。
酒吧里的客人并不多,一位脸色苍白的少年从吧台走来,引着两人到一处角落;点燃一只红蜡烛。
陈依颐噼噼啪啪点好一组洋酒,祝童要了瓶白酒。
侍者很快把两人要的酒水送上来,陈依颐打开三个瓶塞,为自己调出一杯五彩斑斓的鸡尾酒。
侍者乖巧取出只火机,按开在杯口凑了一下。
“嘭!”一下轻响,陈依颐指尖的酒杯爆出蓝色的火苗,似有似无的飘摇片刻,很快就熄灭了。
“冰火佳人。”陈依颐脸上荡漾起兴奋的笑,轻抿一口,接着又是一大口;杯中的液体就下去了一大半。
“你去吧。”陈依颐塞给侍者张纸币,苍白的侍者低声说声谢谢,很快退进黑暗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祝童和陈依颐真的在喝酒;他们几乎没有交谈,各自喝着自己的酒。陈依颐一连调出四杯“冰火佳人”,祝童也喝下了半瓶白酒。
“主任,我们干一杯。”陈依颐举着第五杯“冰雪佳人”,绕过台子坐到祝童身边。
“干杯!可是,为什么?”祝童与她碰一下,杯里的白酒溅出一些,洒进陈依颐的杯中。
“为了福华的未来,干杯。”陈依颐嬉笑着一口喝下,闭上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诱人的红唇细细喘息,享受着“冰雪佳人”带给她的刺激。
祝童也饮下半杯白酒,把酒杯扣到台子上,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
“我还要……”陈依颐从迷醉中醒来,伸手去抓桌上的瓶子,要调出另一杯“冰雪佳人”。
“依颐,别喝了。”祝童攥住她的手。
“我要喝,你……凭什么管我?”陈依颐甩开祝童的手,已经抓住只黑色的瓶子。
走到门口,他心头不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陈依颐已经调好另一杯“冰雪佳人”,呆呆的看着酒杯;没有喝,两串泪珠儿正无声的滑过脸庞。
“不喝了?”祝童走回去,居高临下看着她。
“别丢下我,我只喝一杯就走。”陈依颐拉住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侧。
祝童想要抽回手,低头看去,却看到了一副诱人的风情。
因为位置高,陈依颐散开的衣领内挺拔丰润的双峰,有大半展示在祝童眼中。雪滑的粉颈,粉样肌肤隐透晕红,从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一点樱红的影子。
祝童心里一荡,把眼睛移开。如今的陈依颐,正处于女人最美好的季节,饱满坚挺的胸部、纤细的腰肢,秀润的大腿从一步裙下露出半截,发散着某种不可名状的诱惑,任何一个男人面对这样的境况都会热血沸腾。
陈依颐也感受到了什么,敏感如她,怎会不晓得自己的魅力。她静静的喝完最后一杯“冰雪佳人”,起身挽住祝童的手臂:“走吧。”
祝童感受着手臂传来的阵阵销魂触感,勉强要抽出来,说:“我去结账。”
“傻瓜,我在这里喝酒从不付钱。”陈依颐凑近一些;“这是我的酒吧。现在,我们去哪?”
是有点傻,陈依颐这样的人,有一家自己的酒吧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自己,刚和叶儿分开就和陈依颐如此接触。并且,他竟然能感到兴奋和刺激。
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从酒吧到街上,短短的几十米距离,小骗子把自己的抽离出来。发现,自从遇到叶儿后他就变成个君子了。以往的岁月里,他刻意享受过一个个类似的场景。无一例外,下一步目标是酒店内一间舒适的客房。
上海是如此的多姿多彩,在如今的情况下,做君子基本上就等于自掘坟墓。祝童也需要个机会,让叶儿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人;也许那样对结束这段注定是悲剧的感情最好。
只是,陈依颐的身份有点特别,她是旭阳集团董事长,是自己的合作伙伴,与这样的女人上床也许是一桩麻烦事。两情相悦基本上与这样的关系无缘,一旦处理不好,很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
冬日的风萧瑟且轻佻,冒犯着每一个夜游人,陈依颐衣着单薄,倚在祝童身边微微颤抖着。
祝童拉紧风衣,他也感到冷,却还不习惯穿厚重的棉衣。看看手表,已是午夜时分;他扬手招来宝马,把陈依颐塞进后座,自己也坐在前座。
“回金茂,阿辉,辛苦你了。”
进酒吧之前,祝童已经吩咐杨辉回去休息;但这辆宝马一直在不远处的停车场候着。
杨辉驱动宝马,忽然说:“老板,您的电话一直在响。”
祝童的哦了一声,他刚才没拿自己的手包,电话大概是叶儿打来的。想到这里,祝童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激情,说:“把我送去医院。快!”
杨辉高兴的应一声,加了把油门;宝马X5爆发出澎湃动力,快速超越几辆车慢车。
叶儿正在画画,模特是小狗阴阳。
小狗在客厅里撒欢,它已经很久没到过这里了。为它准备的狗窝还在桌边角落里,它把祝童的每一只鞋子都叼到狗窝内,叶儿又一次次拿出来。这样的争夺,已进行了好多个回合。
单身公寓已被收拾的窗明几净,床上新换一套红色床罩被罩;她十点多就洗浴完,换上新买的白色睡衣。简约质朴的设计很适合她,把女性的柔美以温暖的方式流泻出来。
叶儿如今的心情就如一个初婚的新娘,盼望着丈夫归来。
李想或祝童,在她的心里逐渐融合为一体,那是他的爱人。她知道自己的美丽,也知道祝童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繁华的上海不缺少虚荣,无论如何,他们之间的爱是真挚的。
她想,今天就把一切说开。就如将要归来的激情,需要两具热情的身体坦诚赤露。只要彼此之间没有隔阂,祝童不再顶着李想的面具演戏,她愿意付出代价。
叶儿知道,那或许是一段难熬的等待。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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