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需要一个答案,他是不是和井池雪美小姐在一起。”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萧萧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叶儿,井池雪美小姐能给他很大的帮助,她已经高价从我以前的老板汉密尔顿勋爵手里收购了一部分合联船舶的股份。你应该知道,井池雪美小姐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老板即使与她在一起,也有足够的理由。除了爱情和现实的压力,你能给他什么呢?他现在没权利享受爱情。”
“萧萧,谁让你对我说这些话?”
叶儿忽然的转变,让萧萧猝不及防。不过,她马上调整好状态:“叶儿,我如果是你话,现在会安心的等待。等福华造船有个结果,他才会做出最后的选择。”
“很好,不管这是不是他的意思,我都会等。萧萧,我饿了,你现在是小富婆,请我吃大餐好不?”
“不好,我的钞票不会花在女人身上。”
“难道你还想去倒贴小白脸?”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轻松惬意,刚才的隔阂似乎已完全消融。可是,彼此都知道,再想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可能性很小。
三月九日一早,叶儿来到苏州碎雪园。
梅叶已经有段时间没看到叶儿了,高兴的在系云轩摆下茶具,邀叶儿喝茶。
“师傅,梅小姐呢?好久没看到她了。”
“那丫头,翅膀硬了,跑到北京开画廊。从十五到现在,连个电话也没一个。老头子要识趣些,对后辈不敢求全责备。”
“您还不老啊,梅小姐一定是太忙了。”叶儿笑吟吟的操持着茶具,为梅叶泡茶。
“还是叶儿好,只要你能常来看看我,她这辈子不回来也无所谓。”
“您在说气话。”这副茶具,正是曾出现在祝童公寓里的那副。茶果也是一样的,叶儿早认出来却没问什么。她已经想到那样的茶果一定异常珍贵,没去动茶果。
茶罐里装着一两大红袍,她取出两勺放进冰壶,把滚烫的沸水在壶体外浇去水头,然后小心的注入壶内。
叶儿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去是那么自然、舒展。
一会儿,三杯香气馥郁的茶汤斟好了。叶儿端起第一杯双手奉给梅叶:“老师,请用一杯敬师茶。我最近比较清闲,会常来打搅您,得到您的教导。”
梅叶接过来啜一口,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连连说:“好茶,好茶,还是叶儿泡得好。叶儿能来看我,是巴不得的好事啊,多来,多来。”
系云轩下,梅园里的梅花已残,水边一树桃花开得正艳。
三月天,江南的气候阴晴不定,忽然就飘起了雨丝。
二、茶三杯(下)
叶儿想到去年,也是这个季节,祝童摘下一束桃花向自己求婚,心头涌起一阵悲切。
她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感伤,为梅老奉上第二杯茶。
“这一杯,感谢您一直一来对弟子的照顾。苏叶本蒲柳之姿,却得到了太多的关爱。”
梅叶乐呵呵接过来:“这是哪里话?你们能有自己的事业,日子能过得开心,我们看着也高兴。”
“第三杯,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您请来神医给我治病,也许……”叶儿把第三杯茶高举过顶,屈膝跪在梅叶面前。
“不可不可,这杯茶我和喝不下去。”梅叶站起来,连拉带拽把叶儿弄起来;“叶儿,不可这样,能遇到她,是你的缘分啊。”
“老师,我想再见神医一面,当面表示感谢。请您务必成全。”
“再说吧,如果有缘分的话,你一定会见到她。”梅老含糊的说。
叶儿又捧起茶杯:“就算您答应了,喝了这杯茶,才算数。”
“算数,我说话一向算数。”梅叶勉强喝下第三杯茶,他能看出,叶儿的状态不太对头,好象已临近崩溃的边缘。心疼的劝道:“叶儿,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他都不肯见我。”叶儿终于忍不住,伏在梅叶怀里哭起来。
“唉,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珍惜。多好的时光啊!叶儿别哭,你坐下来听我说。”梅叶手忙脚乱的安抚着叶儿,斟出一杯热茶让她喝下,才渐渐平静下来。
“叶儿,你知道这‘系云轩’三个字的由来吗?”
“老师,外面不是挂着对联: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
“是啊,前面还有两句是:飞花两岸照船红,百里榆堤半日风。老夫看到过太多的人情冷暖,人老了 ,心就淡了,只选先贤的后半阙为名,多为自省半为自恋。云飞千里唯风是之,谁能真正的超脱呢?”
“叶儿,你知道这‘系云轩’三个字的由来吗?”
“老师,外面不是挂着对联: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
“是啊,前面还有两句是:飞花两岸照船红,百里榆堤半日风。老夫看到过太多的人情冷暖,人老了 ,心就淡了,只选先贤的后半阙为名,多为自省半为自恋。云飞千里唯风是之,谁能真正的超脱呢?”
“因为你正处于青春年华。”梅叶不无感慨,走下系云轩折来一支残梅,置于茶盘中间;“叶儿来晚了,没看到今年的梅花。它经过一年的坚贞,才有几日时光展露自己的清丽风韵。世间千百花,只有梅花才能凌雪傲寒。有了这几日,一年的寂寞又算得了什么?我这碎雪园里,最多的就是梅花。江南几年才得一场雪?梅花到了时节,该开花时自然就会开花。有没有雪,又没人人欣赏,它才不在意呢。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你看它寂寞,也许在它看来,我们都很无聊。”
“我晓得了,谢谢老师。”
叶儿来的时候满腹心事,离开时神情轻松了许多。
蓝夫人缓步走上系云轩,坐在叶儿刚才的位置。
“梅大哥,我做错了吗?”
“多好的姑娘啊!你如何做自然有所考虑,可是,对他们来说是不是太残酷了。”
“刚才在说梅花,苏姑娘冰雪聪明,自然会想清楚。”
“夫人,我觉得祝童喜欢上她不是偶然,苏姑娘身上有你的影子。她和你更有缘。”
“我也喜欢苏姑娘,所以他们现在才必须分开。梅大哥,我也希望他们有更好的结果。如今的阶段,童儿不能走错半步。有些代价必须承受。苏姑娘对童儿的干扰太大了,不分开,也许会毁掉他们的未来。”
“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怕苏姑娘走上和你一样的道路?多余了,时代不同了,他们能处理好自己的事。”
“大哥,时代虽然不同,事情的本质却没多少差别。童儿浪荡惯了,苏小姐又是这样的秉性。错误的时间发展出的感情,早晚会伤到两个人。”
“可是,他现在越来越像君子了。”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蓝夫人蹙起娥眉;“童儿在刻意压制自己,他如今的状况,需要抛开所有顾及放手施为。有苏小姐在他身边,童儿等于被束缚住手脚,如何能不吃亏?君子,总是被人欺负的。苏姑娘也是女中君子,暂时分开;童儿不必迁就她,她也不用为了童儿勉强改变自己。”
“夫人,你就不担心他身上的伤?”梅叶又问。
“祝门术字,字由心生,功从乱中来,蓬麻功有自愈的神功。他需要有个安静的心境,才能找到恢复的机缘。这也是我要拆开他们的原因之一。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说来说去,你都是在偏向宝贝儿子。”
“我是母亲啊。”蓝夫人赫然一笑,系云轩外一树桃花,也变得暗淡了。
“我很担心,如果祝童做得太过分,他们未来还有和好的可能吗?”
“大哥,你不是女人,不了解女人的心。只要童儿真心爱她,未来总有办法。”
“你的办法,还是你儿子的办法?”梅叶嗔道;“苏小姐是我徒弟,被你们母子联起手来欺负,我很生气。”
“你可以帮她,刚才苏小姐已经说了,想正式拜你为师。大哥,苏小姐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她刚才献上的三杯茶,很有讲究啊。”
“哦,这个问题,需要好生斟酌。”
梅叶苦着脸,叶儿身份敏感,如果把她收入六品梅苑,确是要好生思量。
叶儿回到上海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黄海打来电话,说刚得到消息,祝童与井池雪美乘坐国航班机回到上海,一小时前从机场返回“东海骑士”。机场收到申请,井池雪美小姐的私人飞机“樱花号”将于一小时后降落在浦东机场。
叶儿说没有,她放下电话心里涌起苦涩,还没等到这苦涩蔓延,井池雪美的电话就打来了。
“苏姐姐,我是雪美啊。对不起,打扰您了。”
“雪美小姐……”叶儿怔怔的举着手机,不明白她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苏姐姐,您晚上有空吗?我明天就要离开上海了,今天晚上想邀请几位朋友见见面,请务必赏光。”
“好的,我会去。”
“谢谢苏姐姐,请您务必打扮的漂漂亮亮,我会请司机去接您。”叶儿的还没从吃惊中完全恢复,井池雪美那边已经连声感谢,挂断了电话。
这个时候,叶儿才想到自己还有另一个选择,婉言谢绝。
晚上八点,“东海骑士”号游艇缓缓离开码头,在浦江两岸绚丽辉煌的灯火画廊中穿行。
甲板上,七位年轻的俊男靓女围坐一桌。
凤凰仙子朵花和黄海是一对,井池雪美的男伴是松井平志,叶儿和祝童坐在一起。陈依颐小姐的位置在祝童和松井平志之间,也不算尴尬。
井池雪美是当然的中心,她眉飞色舞的描述着古都开封的风光,对龙庭更是赞不绝口。井池雪美甚至说,回去就会派一个考察组去和当地政府接洽,如果有合适的项目,井池财团将在开封投资。
除了祝童,在座的数人基本上都不知道井池雪美为什么会突然对那个地方表示出如此强烈的兴趣。祝童想,如果他们知道井池雪美的终极目的是把龙庭买下来,变成另一个天夜牧场,恐怕会闭不上嘴。如果他们知道得更多一些,知道井池雪美也许应该叫赵雪美,身上可能流淌着北宋皇家的血脉,可能会有人从这艘游艇上跳进黄浦江。这个人只能是松井平志先生,他如果知道自己家族奉为家主的是个汉人,一定会有很超常的反应。
叶儿很注意的祝童和井池雪美的一举一动,希望找出些迹象。这是天性使然,并不能责怪她心胸狭隘。任何女人遇到类似的事都会有这样的心态。
可是,她失望了。祝童与井池雪美之间表现的很正常,似乎,他只是作为朋友,陪着远方的客人到开封进行了一此短期旅行。
朵花被井池雪美的讲述迷住了,拉着黄海要求也去开封,到那座六朝古都看看。
祝童表现的有点低调,他把主人的角色交给了陈依颐小姐,随着井池雪美的话时而笑笑,大部分时间没怎么插话;事实上,也插不上几句话。对于开封,井池雪美小姐似乎比他知道的要多。
叶儿曾经试图打破两人之间的隔阂,只是,祝童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礼貌倒是礼貌,总是不回应她的暗示。
以叶儿的自尊,不会允许她过分迁就一个男人,即使他是自己的最爱。
朵花看出叶儿的心思,低声在她耳边说:“男人都是一身贱骨头,别理他,过几天就好了。”
叶儿笑笑,朵花现在幸福的就像一朵凤凰花,哪里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酒过三巡,井池雪美站起来敬酒,特意对松井平志说:“平志君,李先生和陈依颐小姐已经达成一致意见,支持你做福华造船的总裁,让我们提前为平志君祝贺吧。”
松井平志昨天去了金茂大厦,与史密斯和卡尔先生进行了四小时交流,双方也就这件事达成了共识。如果没太大的意外的话,无论福华造船的股份结构如何,松井平志的位置已经没什么悬念。
他站起来喝下一杯酒,从侍者手里接过酒瓶为大家斟满,说:“我很感激雪美小姐、陈依颐小姐和李先生对我的支持,现在唯一的希望是,福华造船能早一天启航。拜托二位了,为我们共同的事业,干杯,”
黄海与福华各方面的牵扯不大,相应的最热烈:“我们都希望早一天看到福华造船启航,为了这个目标,希望各位能给予李先生最大的支持。”
祝童与黄海碰一杯,福华造船最大的压力都在他身上,对松井平志说:“重要的是,平志君在上海玩得开心。”
美酒入腹,宾主皆欢。
雾里行船(上)
“东海骑士”曾经是海轮,为了适应上海的观光市场甲板被精心改造过,空间感良好视野开阔,浦江两岸风光尽入眼中。
宴会进行到后期,酒过三巡,气氛变得轻松惬意。
祝童手执酒杯倚在船头栏杆上,任江风将潮湿的水汽扑洒在脸上。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跳进黄浦江,就此从上海消失,从福华造船这个是非圈里抽身。
也许,过上一年半载等这一切成为过去,他还能回到上海。
如果叶儿心里有他,两人还有机会续接这段感情;如果这一切本就是个错误,这样结束对大家都好。
想着想着,祝童嘴角浮起一道笑纹。如果他真从这里跳下去,明天的报纸会如何评论?
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年轻的亿万富豪、神医李想,与昨夜陪井池财团年轻的女继承人井池雪美小姐夜游浦江时,不慎失足落水,至今下落不明……
黄海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左手不远处:“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祝童这才发现自己的上半身已经探出船外太多,他一口喝干杯中酒,将酒杯抛进浦江,自嘲的笑笑:“真掉下去,也许就简单了。黄警官,你认为呢?”
“李主任是说笑话吧?能坐在这里喝酒是多少人毕生的奋斗目标,你是大家眼里的幸运儿,不该有如此的想法?”
“看到这江滔滔浑水,偶有所感啊!”祝童伸展着手臂,扫一眼甲板另一边。
井池雪美拉着朵花和叶儿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完全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陈依颐在靠着另一处栏杆向松井平志介绍两岸的风景。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安适。
“李想,我一直向问你个问题,如果你没有坐上那次列车,没有遇到叶儿,你会不会来上海?如果我没有遇到朵花,叶儿会离开我吗?”黄海正面看着祝童,问。
“这是两个问题。”祝童没有躲闪黄海眼底的锐光,收起刚才的闲散;说:“首先,你应该知道这样的假设毫无意义。不过你既然提起来,我想……左右现在有点时间,讨论一下也很有意思。”
黄海右手攥着只酒瓶,左手端着酒杯,看样子,刚才是想和祝童喝一杯。既然祝童的酒杯被抛进黄浦江,他就给自己的酒杯沾满,将酒瓶递给祝童。
“先干一杯。”
“干杯。”
祝童接过酒瓶,仰头灌下一大口,哈哈笑道:“痛快!这才是喝酒。”
黄海也喝完了自己的酒,拿过祝童手里的酒杯又倒满,说:“是啊,好久没这样喝了。”
刚才在餐桌上,两人都没好好喝酒,此时没人在一边看着,黄海一连喝下三杯,祝童也把酒瓶里的酒喝光了。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扬手将酒杯酒瓶抛进黄浦江。
祝童收起刚才的豪情,放低声音说:
“黄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和你都会做的更好。可是,那样有意思吗?时间的魅力正在于它的残酷,在它面前,所有的生命都没有特权,过去了就不可挽回。你和叶儿之间,即使没有朵花和我,也有很多问题。我的出现,也许让你失去了一个选择的机会。原因不在我,而在你。”
“我不怀疑你对叶儿的感情,李想,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你救过我的命,两次;也是因为你,我被迫**裸的出现在叶儿面前。你说的对,我做错了那么多事,根本配不上叶儿。朵花也不错,我在北京遇到一个高人,他劝我说,人世间的一切都是因果。一生中常常会遇到类似的境遇,失之东隅,得之桑榆。珍惜拥有的,才是……”
“等等,黄少,你在北京遇到谁了?”祝童感觉不对劲,打断他的话问。
“无畏大师,北京朝阳寺主持;我一位同事是他的记名弟子。怎么了?你认识?”
“无畏大师……不认识。有点耳熟。”祝童无奈的笑笑,至少在这件事上,佛法表现了出有益的一面。
早听说无畏大师在北京混得不错,现在看来,何止不错。人家的随便一个记名弟子都是公安部直属机构的主力职员,无畏大师简直就是手眼通天。
如此说来,近期一品金佛的表现有了更好的解释,空寂大师是聪明人啊。
“起雾了。”朵花跑过来拉住黄海的手,对祝童说:“大哥,你是不是惹叶儿姐了?”
几乎一瞬间,黄浦江上涌其浓密的水汽,很快弥漫开来,两岸的灯火阑珊就被浓雾笼罩。这好雾,当真是蔽日遮天,仿佛整个上海都消失了。
“真的起雾了。”祝童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朵花的世界很单纯,她理解不了祝童身处的环境。
“东海骑士”号开启雾灯放慢速度,船长在驾驶舱大声叫着,大概意思是外面危险,让甲板上的客人回船舱。
祝童带着黄海朵花走向舷梯处,先安排他们下去,陈依颐陪着井池雪美和松井平志过来,也走进船舱。她在这艘船上已经呆了一段时间,对地形比较了解。
叶儿没有过来,借助蝶神,祝童感觉到她正顺着栏杆走向船头,自己和黄海刚才呆的地方;他连忙走过去。
雾里行船,随时可能发生碰撞之类的意外,船头位置很危险。
“你不进去吗?”终于,祝童拉住了叶儿的手。
两人都一颤,如此接触,在以前当然是家常便饭;可是现在……
“我想在这里呆一会儿。”
“下去吧,船长很固执。”祝童牵着叶儿的手,走向舷梯。
叶儿略微挣扎一下,挣不脱,就乖乖的随着他在浓雾中行走。
忽然,祝童站住了。
“怎么了?”叶儿几乎撞进他怀里。
“你……别动,千万别说话。”
祝童几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在团耳边说,可是他接下来的动作让叶儿大感意外,她感觉自己被紧紧抱住,还矮下身子,一点点倒向冰冷的甲板。
叶儿有瞬间的失神,以为祝童要趁机做些过分的动作。可是,她马上就想到这不符合祝童一向的作风,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更感觉到,祝童的呼吸没有如以前般变得浓重,而是忽然变得轻缓悠长;这是……他身上的肌肉正变得紧绷,似乎在积蓄力量。
叶儿很快判断出,祝童一定感觉到什么危险了。
她虽然不明白谁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出现在这艘船上,但是能让祝童如此紧张的,一定不是简单的人。
叶儿微微挣开一点空隙,探头向外看。除了浓雾,看不到任何东西;她的视线只能看出不到五米。
她心里着急,又怕自己乱动或乱说话给祝童带来麻烦,心里还后悔,不该把手机放到皮包里。她知道,自己现在最佳选择是尽量保持安静,最好和祝童一样,连呼吸都变得细微。在浓雾中,也许一点点声音就能带来致命的一击。
叶儿按照祝童的节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心情缓缓放松,身心逐渐变得空灵,不知不觉间融入蓬麻境界。甲板在她的心里忽然变得清晰了,叶儿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就在十米外的舷梯口,站着一个蒙面黑衣人。叶儿甚至能感觉到他手中那只细长锐刺刃部的寒芒。
黑衣人在轻轻移动着,没有任何声音,就像一个幽灵。叶儿抑制住内心的恐惧,她知道害怕不会有任何帮助,如今要做的是与祝童一起度过这个关口。
而祝童,他虽然第一时间感觉到有人在悄悄接近,此刻的注意力有点偏移,没有跟上黑衣人的移动。
叶儿不敢说话,伸出手指在祝童背上轻轻划动,写出一个个“灵”字,每个字的最后一瞥,都点向黑衣人移动的方向。
祝童内心大呀,没想到叶儿竟然如此聪慧。他很快调整自己跟随叶儿的状态。
两人用一样的节奏呼吸,祝童随着叶儿写下的一个个“灵”字,思维渐渐与叶儿融合,沉浸入叶儿营造的蓬麻境界。
祝童几乎要舒服的大叫了,久违的蓬麻初境,没想到在这样的状态下再次体验。有了这个基础,祝童得以突破这个最关键的关口,蓬麻功至少恢复了一半修为。
对面的黑衣人变得迟疑了,他忽然感觉不到对面的两个人,这在他来说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
祝童还好说,那是个成名高手,而苏叶,完全是个普通人,如何能做到在自己敏锐的触感面前隐形?他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正是因为看似柔弱的苏叶。
“叮!”船头处传来一声轻响,是金属相撞的声音。
黑衣人手里的锐刺剑芒样射出去,而他的身体却轻飘飘的倒下,几乎是贴在甲板上。
祝童抛出龙星毫,虽然引发了对方蓄积已久的杀招,心里却越发沉重了。从这一招,他看出对手的身份,大火轮。
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还有五品清洋的人潜伏在周围,也许就是江小鱼,没有他们的帮助,大火轮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五品清洋是水上世家,能出现在这艘船上毫不稀奇。
三、雾里行船(下)
如果是一个月前,祝童还不至于如此狼狈,连出招都不能。
现在,他可算是半个废人,身边还有叶儿……
祝童算算手上的筹码,发现自己几乎毫无胜算。
叶儿没有什么技击经验,一旦引发争斗不添乱就不错了;要命的是,不知隐藏在什么地方的江小鱼随时可能控制住她,那样的话,自己只能屈服。
唯一的变数是,对方的反应证明,大火轮或江小鱼不知道自己因为与索翁达活佛那场争斗,如今几乎是个废人。
想到废人,祝童脑子里灵光一闪,冒出个十分危险的主意。
大火轮不是傻瓜,很快就能看出祝童的深浅,并且随时可能出手。
祝童反手搂住叶儿,在她背上写出一行字:坐下,勿言。
叶儿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还是听话的坐下。
祝童站起来,左手摸出神传琥珀攥在手心,右手捻着凤星毫,一步步朝大火轮发出最后声响的位置走去。
大火轮也正在无声的向祝童移动,他的动作很小,几乎微不可察。
祝童毫不掩饰的动作让他有了片刻的狐疑,很快,大火轮就放开一切,豹子般从地面窜起;左手轮刀,右手挥拳,同时击向祝童。
这两招都可虚可实,大火轮最顾及的是祝童风一般快捷的身法以及神秘莫测的祝门玄功,在发出攻击的同时留有后招,打着一击不中即马上逃跑的念头。
可是,祝童根本就没有躲闪,只是侧了侧身体,甚至还向他的右拳移动了一些。
“嘭!”一声闷响,大火轮的右拳实实在在的击中了祝童的肩膀,左手利刺变成虚招,从祝童肋下划过。初春天气,祝童因为体虚穿得比较厚,水刺的锋芒只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大火轮乎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如此好的运气,他的拳峰能感觉到对方骨骼的颤动。几乎同时,他感觉到拳峰被刺了一下,一股寒流顺着手臂传递到体内,很快就消失在膻中穴周围。
大火轮以为这是祝童护体真气被击散产生的自然反应,退后一步重新挥起利刺,直插祝童的咽喉。
祝童忽然倒下了,重重的摔在地上。
叶儿不知道刚过去的瞬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祝童沉重的身躯砸在自己怀里,忍不住低声呻吟了一声。
大火轮是老江湖了,他毫不迟疑,马上抬起脚扫向祝童跌倒的地方。
这一下,正踢在祝童腰部,连带着,叶儿抱着祝童连翻几个跟头,如果不是被船舷拦着,他们很可能会直接掉进黄浦江。
“祝大夫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这点波折都承受不起?”又一个怪异的声音甲板的另一侧传来,隐在暗处的人不是江小鱼,他百般掩饰,口音里的川味是藏不住的。祝童已经感觉到他的位置,没有丝毫迟疑,挥手抛出一道黄芒。
那边快速移动的声音,隐在暗处的人微微摇头就躲过了这毫无劲力的暗器。祝门的东西,他还不敢轻易接触。
"人家过的什么日子。锦衣玉食,美人游艇。你可曾想过,有多少江湖人为了讨生活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因为你千面独狼,现在,堂堂的江湖八派之一已可算名存实亡了。”
浓雾依旧笼罩着黄浦江,大火轮看不到叶儿手里有没有枪.只是,他对祝童的仇恨已经积蓄了很久,被隐身人如此一说,大火轮骨子里的凶悍之气爆发,狞笑着说:“值了,能拉着千面独狼一道下地狱,黄泉路上有个伴。到阎王爷面前也有得交代了。”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震动“东海骑士”号的甲板,原来,叶儿真的有枪。
叶儿站起来,拦在祝童面前:“我是警官,刚才是警告,再过来我真开枪了。”
“她不敢开枪,师兄,干掉千面独狼。这里是黄浦江,警察就是听到枪声,也不可能马上赶来。”
隐身人还在暗处鼓动大火轮,祝童哈哈笑道:“时间到,大火轮,你的胳膊是不是抬不起来了?实话告诉你,即使你明天就逃到国外,这辈子也只能在床上躺着了。不敢露面的朋友,你以为我刚才扔给你是什么?不妨感觉一下,是不是胸口发闷?很快,你就会舒服的要飞起来。”
"干掉他,别让他再捣鬼!”隐身人气急败坏的吼道。
叶儿手里举着一把精致的****,她虽然能感觉到有人在快速接近,却始终扣不下扳机;她还没有开枪伤人的经验。
大火轮也冲过来,祝童同样感觉到危险,在叶儿耳边苦笑一声:“不要勉强自己。”
说着,使出最后的力气,转到叶儿身前。
浓雾深处一片沉寂,祝童自小养成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正在迫近。
“把枪给我。”他伸出手。
叶儿犹豫着,枪代表着什么她很清楚,祝童根本就没有持枪的资格,如果由这只枪射出的子弹弄出人命来……
她咬咬牙,没有把枪给祝童,而是举起来冲天空连开三枪。
枪声震动了“东海骑士”号,黄海率先冲上来。
两只大功率聚光灯穿透浓雾,光明重新占领了甲板。
黄海看到,叶儿抱着祝童坐在船舷旁,甲板上空荡荡的。
“怎么了?为什么开枪?”黄海焦急的问。
“有人要杀他。”叶儿浑身颤抖,强自镇定着说:“快,打电话叫急救车,他受伤了。”
祝童虚弱的说:“没事,我死不了。我的东西,两根针,一块黄石头。帮帮忙,仔细找回来。小心!”说着,他忽然用出最大的气力,伸出左脚把踹在黄海膝盖处。
这次是蝶神感应到有人在快速接近。
到底身上有伤,使不出好大气力。黄海被踢的一趔趄,好在他足够机敏,顺势旋转着倒下身体。
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有完全躲过蓄谋已久的刺杀,一枚尖利水刺**他的肩膀。如果他不做反应的话,让枚水刺将刺进他背心,黄海这条命就算交代一半了。
"把枪给我。”祝童又一次伸出手,碰碰叶儿。
叶儿还在犹豫,祝童心里发冷,原来叶儿还是信不过自己!
黄海默默的掏出配枪,问:“他藏在哪里?你不能用枪。”
祝童指指船尾,隐身人藏身在船舷后,蝶神只能感觉到他的位置。
叶儿也感觉到祝童的失望,一时满腹委屈无从诉说,她的枪里只剩两发子弹,甩手对着祝童手指的方向扣动扳机。
船尾处传来一声呻吟,一片乱响后,传来两声落水的声音。
“他走了。”祝童软下来,肩部的剧痛使他深吸口气;“让船尽快靠岸,我和你都在流血,坚持不了多久。”
“你就别说话了。”叶儿拿出手机,想要去搀扶祝童,却被轻轻躲开了。
“东海骑士”上有四位程震疆找来的保卫,他们跑上来快速搜查完甲板,没有发现任何人。
“黄海,你……不要动,慢点呼吸。你们!去把我的针找来,要快!”祝童凝视着黄海,他的脸色有点不正常的潮红,水刺上有毒。凤星毫被他抛出去引诱大火轮出招,龙星毫刺中大火轮拳峰,应该就在身边。
时间实在太短了,仓促间一位保安只找到了凤星毫。
祝童撕下黄海伤处的衣服,露出伤口。果然,水刺周围的肌肤泛出黑色。祝童肋下也被这枚水刺划开一道伤口,他自我感觉一下,也许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蝶神已经催动绿雾解去伤处的毒素。看来,这种毒药不算厉害,应该出自古老的江湖秘方。他身上比较重的伤处在肩膀,那里已经脱臼了,伤没伤到骨头还不好说。
“把它放到伤口里。”祝童对保安说。他没有再为难叶儿,她根本下不去手。
井池雪美和朵花跑出来,正要上甲板,却被一个保安拦下了。
陈依颐走过来,说:“让我们上去吧,雪美小姐需要看到李主任。”
保安还是不放行,叶儿出现在舷梯口,脸色苍白,勉强笑笑说:“陈总,李主任没什么事,你陪雪美小姐先回房间。如果不放心的话,一会船靠岸,你们可以去医院看望他。”
“所有人的人马上回房间,船上可能有罪犯。对不起,雪美小姐,平质先生,你们也要回去。我们马上要对全船进行搜查。”
黄海扶着祝童走过来,他们也是一身狼狈,脸色都不好看。
“雪美小姐,平支先生,对不起,让你们看笑话了。”祝童微笑着看着井池雪美:“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回去吧,明天上午……我不能去送你了。”
“先生,你一定要送我。雪美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上海。”井池雪美激动的要跑上来。
祝童伸出左手,摆了摆:“不要上来,这里很危险。朵花,陪雪美小姐回房间。”
井池雪美只好和朵花一起回房间,松井平志想要帮忙,也被婉言谢绝了。
“东海骑士”号缓缓驶出黄浦江,海风吹散了浓雾。
空中传来轰鸣声,一架警用直升飞机悬停在甲板上空。
祝童与黄海分别坐进吊篮,很快,直升机盘旋一周,向市区方向飞去。
黄海临走前已经指挥保安把甲板封闭起来,等待大队人马来做进一步现场勘测。
毕竟,在闹市区开枪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件,即使有合理的解释。
黄海要做出解释,叶儿也要承担很严格的审查。
黄海毫不怀疑叶儿说的是事实,祝童身上的伤和甲板上留下的一滩血迹也证明,这里曾经有一场激烈的较量。他自己也被人在肩膀上扎上只水刺,可是,他一个人相信代表不了什么,一切都要靠证据说话。
不好解释的是,中枪者是谁,他到哪里去了?
那时,“东海骑士”号正在黄浦江的浓雾中行驶,也没发现周围有别的船只。
杀手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离开的?
开枪了,一切,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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