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瞪了王宠一眼，没言语。祝枝山笑嘻嘻地说：“怎么了？这事儿还弄成真的了？”
王宠道：“当然是真的。我王宠什么时候开过玩笑，更何况是这等大事。”
唐伯虎直摇头：“不成不成，我好不容易生下个女儿，自己还没捂热，看还没看够呢，怎么又变成你家的了？”
王宠嘿嘿笑道：“那没办法。你看他们搞成同年同月同日生了，天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啊？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缘分，是由不得你的。”
唐伯虎道：“还是不成。一则，这事情我得问问小沈姐姐，她说可能，才可能，记住，是……可能啊。二则，你少拿缘分来吓唬我，这个得看他们两个，以后能不能看上眼。”
王宠道：“我都同意啊。这一么，有劳唐哥哥回家，跟嫂子那里美言几句。二么，唐哥哥尽管放心，我会教我儿子的，等他会走路了，我就让他去你家住，保证几天之内，就让小桃笙对他放不下了。”
祝枝山是最喜欢热闹的，立刻在旁边煽风点火：“看来，再过几天，胡子就有喜酒喝了。呃……好戏连台啊，这也太快了点吧。”
唐伯虎只管一个劲儿地摇头：“怎么让你们说着说着，就板上钉钉了呢？刚才的话全作废啊，这事从长计议。”
王宠道：“唐哥哥，还计议什么啊？我看就这么办了。”
唐伯虎一梗脖子：“不，计议是必须的。”
两个人在那里较劲，祝枝山道：“哎哎，你们也别争了。我看这样吧，今天胡子请吃饭，你们好好商量商量。不过依我看，确实……这两个孩子，啊，比较难得。其实呢，胡子也有一句话，桃笙若是不嫁王家，祝家也是可以考虑的。”
有竞争了，唐伯虎登时牛气起来，翻了一眼胡子道：“更不成了。你儿子也太老了，再说，就看胡子你这副尊容，你儿子也漂亮不起来啊。我家小沈姐姐能答应吗？”
三个人哈哈大笑，就收拾一下，和祝枝山出去喝酒。一路上，唐伯虎和王宠都在讨论怎么换尿布，怎么喂奶，怎么教孩子读书。祝枝山在旁边想，这两个家伙，怎么变得这么鸡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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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伯虎又看着小沈姐姐，说：“你看，别人都说是漂亮的。”
小沈姐姐笑笑，说：“我现在是又累，又睡不着。刚才确是很疼。”
唐伯虎说：“那你喝了汤就睡觉，我一点点喂你。”
小沈姐姐说：“哪能就睡，还要给孩子喂奶，我的事情没完呢。”
小姚在旁边推他，说：“你快别在这里逗她说话了。生孩子伤元气，叫她慢慢恢复吧，这里有我们伺候着，你去忙别的。”
唐伯虎想想也对，便站起来，道：“喂完奶就睡，我一会儿再进来看你。”这才走出来，喜气洋洋的，对外面的唐庆说：“你准备准备，出门跑腿。”
说着就回书房，写帖子。这洗三比不得满月或白日，用不着请太多人，只是最好的亲戚朋友就行。唐申一家都在这儿，不用写帖子了，唐伯虎就再请祝枝山和王宠两个。人多了热闹么。
唐庆揣了帖子，乐呵呵地走了。唐伯虎心下得意，坐在椅子上痴痴地想，自己总算是当上爹了。这个女儿，一定是要捧着惯着，往精细里养的，等缓上个一年两 年，小沈姐姐恢复了，那就和她再生个儿子。一双儿女，人丁兴旺，等自己老了，他们的孩子也能环绕膝前，含饴弄孙，天伦之乐啊，那唐家也就算枝繁叶茂了。
越想越美，独自笑出声来。就那么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打了个瞌睡。
迷糊了一觉，揉着眼睛醒来，却看到唐庆在旁边站着。唐伯虎道：“你怎么这么磨蹭，还没走啊？”
唐庆说：“哪里啊，我已经回来了。”
唐伯虎一愣：“怎么这么快？王宠家那么远，你回来怎么也得天黑啊。”
唐庆笑道：“可不是巧么？在祝大叔家，正好就碰到了王叔家的人，你看。”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来。唐伯虎一瞧，嘿，也是张请柬。
小沈姐姐笑笑，说：“我现在是又累，又睡不着。刚才确是很疼。”
唐伯虎说：“那你喝了汤就睡觉，我一点点喂你。”
小沈姐姐说：“哪能就睡，还要给孩子喂奶，我的事情没完呢。”
小姚在旁边推他，说：“你快别在这里逗她说话了。生孩子伤元气，叫她慢慢恢复吧，这里有我们伺候着，你去忙别的。”
唐伯虎想想也对，便站起来，道：“喂完奶就睡，我一会儿再进来看你。”这才走出来，喜气洋洋的，对外面的唐庆说：“你准备准备，出门跑腿。”
说着就回书房，写帖子。这洗三比不得满月或白日，用不着请太多人，只是最好的亲戚朋友就行。唐申一家都在这儿，不用写帖子了，唐伯虎就再请祝枝山和王宠两个。人多了热闹么。
唐庆揣了帖子，乐呵呵地走了。唐伯虎心下得意，坐在椅子上痴痴地想，自己总算是当上爹了。这个女儿，一定是要捧着惯着，往精细里养的，等缓上个一年两 年，小沈姐姐恢复了，那就和她再生个儿子。一双儿女，人丁兴旺，等自己老了，他们的孩子也能环绕膝前，含饴弄孙，天伦之乐啊，那唐家也就算枝繁叶茂了。
越想越美，独自笑出声来。就那么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打了个瞌睡。
迷糊了一觉，揉着眼睛醒来，却看到唐庆在旁边站着。唐伯虎道：“你怎么这么磨蹭，还没走啊？”
唐庆说：“哪里啊，我已经回来了。”
唐伯虎一愣：“怎么这么快？王宠家那么远，你回来怎么也得天黑啊。”
唐庆笑道：“可不是巧么？在祝大叔家，正好就碰到了王叔家的人，你看。”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来。唐伯虎一瞧，嘿，也是张请柬。
三百零五
唐伯虎接过请柬，打开一看，乐了。这竟然是王宠要他去过洗三日的帖子。原来王宠不甘人后，回家勤奋努力，竟然也赶在这天生了个儿子，起名叫王国士了。唐伯虎暗笑，这王宠真是说干就干，要结亲家，先生儿子，落在同一天了，可不也是巧么？
王宠也派人到处送帖子呢，结果两家送帖子的人，在祝枝山家碰了面，这倒也好，省得再跑路了。
唐伯虎心里欢喜，回去再看小沈姐姐，已经抱着婴儿睡了。小姚和唐申忙活完了，又对阿桂叮嘱了一番，这才告辞回家。唐伯虎呢，蹑手蹑脚在床边转悠着，昨看 不够，右看也不够，从各个角度都看了一遍，觉得床上睡的哪里是母女啊，分明是两个天上派下来的神仙。浑身上下就像长了茅草一般，又痒又毛，就那么在屋子里 端详着，足足有大半个时辰。
看完了，出来，便叫唐庆到一边，两个又把家里的帐算了一遍。洗三、满月以及白日，要花多少钱，加上请乳母要多少 钱，前前后后计较了，觉得家里的钱还够支撑一阵。待到几个月后，自己卖新画的钱也该到了。唐伯虎心里叹，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想小沈姐姐，前些日子在 家里左右安排，让这个家能过得下去，也是很不容易的。算完了帐，阿桂就出去请人去了。唐伯虎这才感觉饿了，转到厨房里去，看见唐抱儿正守着锅灶在打盹，这 才想起这一天忙乱，还没给他弄饭呢。便到柜子里找了剩饭剩菜，坐在小桌边，和唐抱儿你一口我一口吃了起来。正吃得高兴，阿桂跑了进来，道：“唐先生，怎么 吃冷的？我给你做些饭吧？”
唐伯虎摇摇手道：“冷的又如何？只要心中高兴，吃什么都是香的。”
阿桂却不理会他，兀自烧火做饭，一边忙活着一边说：“唐先生，你可得记住啊，你是有家的人了，有家的人，都吃热饭菜。”
唐伯虎接过请柬，打开一看，乐了。这竟然是王宠要他去过洗三日的帖子。原来王宠不甘人后，回家勤奋努力，竟然也赶在这天生了个儿子，起名叫王国士了。唐伯虎暗笑，这王宠真是说干就干，要结亲家，先生儿子，落在同一天了，可不也是巧么？
王宠也派人到处送帖子呢，结果两家送帖子的人，在祝枝山家碰了面，这倒也好，省得再跑路了。
唐伯虎心里欢喜，回去再看小沈姐姐，已经抱着婴儿睡了。小姚和唐申忙活完了，又对阿桂叮嘱了一番，这才告辞回家。唐伯虎呢，蹑手蹑脚在床边转悠着，昨看 不够，右看也不够，从各个角度都看了一遍，觉得床上睡的哪里是母女啊，分明是两个天上派下来的神仙。浑身上下就像长了茅草一般，又痒又毛，就那么在屋子里 端详着，足足有大半个时辰。
看完了，出来，便叫唐庆到一边，两个又把家里的帐算了一遍。洗三、满月以及白日，要花多少钱，加上请乳母要多少 钱，前前后后计较了，觉得家里的钱还够支撑一阵。待到几个月后，自己卖新画的钱也该到了。唐伯虎心里叹，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想小沈姐姐，前些日子在 家里左右安排，让这个家能过得下去，也是很不容易的。算完了帐，阿桂就出去请人去了。唐伯虎这才感觉饿了，转到厨房里去，看见唐抱儿正守着锅灶在打盹，这 才想起这一天忙乱，还没给他弄饭呢。便到柜子里找了剩饭剩菜，坐在小桌边，和唐抱儿你一口我一口吃了起来。正吃得高兴，阿桂跑了进来，道：“唐先生，怎么 吃冷的？我给你做些饭吧？”
唐伯虎摇摇手道：“冷的又如何？只要心中高兴，吃什么都是香的。”
阿桂却不理会他，兀自烧火做饭，一边忙活着一边说：“唐先生，你可得记住啊，你是有家的人了，有家的人，都吃热饭菜。”
到了第三天午后，唐伯虎早早拿了个崭新的大盆，放在小沈姐姐的房门外。那稳婆也早来了，带的是挑脐簪子、围盆布和一包小米。先要了香炉，把小米放进
去，又拿香插在上面，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套神仙画儿来，一一贴在墙上，分别是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诸位，
反正都和婴儿有关。最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男女二人的合像，跟现在的结婚照似的，那是床公床母，为的是夫妻两个，床头床尾的，处事和谐。
小沈姐姐抱着桃笙，和唐伯虎一起，先拜过床公床母，便来到外间，把墙上的诸位神仙阿姨又依次拜了一遍，直拜得头晕眼花，心里却是紧张，生怕漏了哪位，以 后不能给孩子避灾去病。等都拜完了，便取了那新盆来，唐庆拎了木桶，里面是事先用艾叶煮好的水。唐伯虎头一位，舀了一勺水倒进盆里，接着是小沈姐姐、唐 申、小姚、唐兆民、祝胡子、王宠、唐庆、阿桂等人。舀水的时候，还要把带来的礼物放下，诸如桂圆、红枣、萱草等等，加上一串串小钱，都放进澡盆。那稳婆倒 也伶俐，见放什么，就吆喝什么，放桂圆就喊：“一家团圆。”放红枣就喊：“早续兄弟。”放萱草就喊：“母子平安。”最后水加完了，那稳婆拿小棍一搅和， 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姐姐领着弟弟跑。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六毛七毛八毛九毛小歪毛，手拉着手，稀里哗啦，一个一个全来了。”
小沈姐姐看了唐伯虎一眼，轻声笑道：“你真打算生这么多啊？要累死我了。”
唐伯虎笑道：“小沈姐姐，你能耐最大，刳通一个，刳通又一个……”
沈九娘那手，就找到唐伯虎的胳膊，狠狠地掐了一把，把个唐伯虎疼得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喊出声。
小沈姐姐抱着桃笙，和唐伯虎一起，先拜过床公床母，便来到外间，把墙上的诸位神仙阿姨又依次拜了一遍，直拜得头晕眼花，心里却是紧张，生怕漏了哪位，以 后不能给孩子避灾去病。等都拜完了，便取了那新盆来，唐庆拎了木桶，里面是事先用艾叶煮好的水。唐伯虎头一位，舀了一勺水倒进盆里，接着是小沈姐姐、唐 申、小姚、唐兆民、祝胡子、王宠、唐庆、阿桂等人。舀水的时候，还要把带来的礼物放下，诸如桂圆、红枣、萱草等等，加上一串串小钱，都放进澡盆。那稳婆倒 也伶俐，见放什么，就吆喝什么，放桂圆就喊：“一家团圆。”放红枣就喊：“早续兄弟。”放萱草就喊：“母子平安。”最后水加完了，那稳婆拿小棍一搅和， 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姐姐领着弟弟跑。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六毛七毛八毛九毛小歪毛，手拉着手，稀里哗啦，一个一个全来了。”
小沈姐姐看了唐伯虎一眼，轻声笑道：“你真打算生这么多啊？要累死我了。”
唐伯虎笑道：“小沈姐姐，你能耐最大，刳通一个，刳通又一个……”
沈九娘那手，就找到唐伯虎的胳膊，狠狠地掐了一把，把个唐伯虎疼得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喊出声。
待到把桃笙放进水盆，那桃笙哪里见过这市面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桃笙一哭，众人反而笑了。因为这个唤作“响盆”，是最吉利的。如是不响，反而不
美。接着稳婆取了姜片放在桃笙脑门上，拿着点着的艾香往上一比划，喊了句：“去病去灾。”然后就开始洗起来，边洗边喊：“先洗头，簪金挂银；再洗腰，杨柳
妖娆；后洗脚，平步青云。”
洗完澡，又取了盐水来，往小桃笙嘴上点了点，道：“刷牙漱口，长大说话不丢丑。”又拿了秤砣一枚，让桃笙右手摸摸，喊：“秤砣稳重压千斤。”那意思是小 姑娘以后性格稳当。再拿了把小锁，让桃笙左手摸摸，道：“锁严手紧不漏财。”最后取了根大葱，在桃笙的身上轻抽了三下，又让唐庆把这根大葱扔到房顶上去， 这一出叫“聪明绝顶”。
之后就把桃笙擦干净，包好。小沈姐姐递上些金银首饰，稳婆把它们全掖到襁褓中，说：“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
这之后，阿桂递上已经拿香油泡了的绣花针来，针上已经串了红线。稳婆接了，给小桃笙扎了耳朵眼儿，一套程序，总算走完了。
最后，把诸位神仙从墙上请下来，重新揣了。那床公床婆，却不拿走了，而是压在被褥之下，用来保佑一家平安。至于洗澡的新盆，以及盆中的果品钱串，则都归了稳婆，笑眯眯地打包了。
拿唐伯虎又另取了钱，赏了稳婆。然后安顿好小沈姐姐母子，接着就和祝枝山出门了，因为王宠家还有这么一出呢。
只是王宠家远，到了那里，王国士都已经洗完了。唐伯虎和祝枝山和王守王宠兄弟见了礼，一个劲儿地道歉，说：“来晚了，王兄弟切莫见怪啊。”
王宠笑道：“唐哥哥，怎么这么客气起来。你来晚了抱歉，那我都没来得及去你家，又该怎么办啊？其实呢，咱们真的不用客气，咱们是一家人么，什么你的我的，你家桃笙，就是我家的，咱们就是快乐的一家。”
洗完澡，又取了盐水来，往小桃笙嘴上点了点，道：“刷牙漱口，长大说话不丢丑。”又拿了秤砣一枚，让桃笙右手摸摸，喊：“秤砣稳重压千斤。”那意思是小 姑娘以后性格稳当。再拿了把小锁，让桃笙左手摸摸，道：“锁严手紧不漏财。”最后取了根大葱，在桃笙的身上轻抽了三下，又让唐庆把这根大葱扔到房顶上去， 这一出叫“聪明绝顶”。
之后就把桃笙擦干净，包好。小沈姐姐递上些金银首饰，稳婆把它们全掖到襁褓中，说：“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
这之后，阿桂递上已经拿香油泡了的绣花针来，针上已经串了红线。稳婆接了，给小桃笙扎了耳朵眼儿，一套程序，总算走完了。
最后，把诸位神仙从墙上请下来，重新揣了。那床公床婆，却不拿走了，而是压在被褥之下，用来保佑一家平安。至于洗澡的新盆，以及盆中的果品钱串，则都归了稳婆，笑眯眯地打包了。
拿唐伯虎又另取了钱，赏了稳婆。然后安顿好小沈姐姐母子，接着就和祝枝山出门了，因为王宠家还有这么一出呢。
只是王宠家远，到了那里，王国士都已经洗完了。唐伯虎和祝枝山和王守王宠兄弟见了礼，一个劲儿地道歉，说：“来晚了，王兄弟切莫见怪啊。”
王宠笑道：“唐哥哥，怎么这么客气起来。你来晚了抱歉，那我都没来得及去你家，又该怎么办啊？其实呢，咱们真的不用客气，咱们是一家人么，什么你的我的，你家桃笙，就是我家的，咱们就是快乐的一家。”
三百零六
桃花在开，桃笙也在长。几个月后会叫爹娘，半岁多就能跑，唐伯虎就准备给她启蒙开讲，沈九娘道：“孩子还小呢，你着什么急啊？”
唐伯虎嘿嘿笑道：“不知道小沈姐姐当年启蒙，是几岁呢？”
沈九娘说：“我怎么记得？但我们那时是苦的，除了读书，还得顶书呢。”
唐伯虎奇怪了，问：“顶书做什么呢？”
沈九娘说：“练站姿走路啊。你以为姑娘家，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天生的么？那是练的。不管数九寒冬，也不管烈日暴晒，只管顶着书，在院子里站着，还得笔管条直，若是略有晃动，就挨藤条打了。”
唐伯虎吐吐舌头：“那这个就算了吧。桃笙只读书，就不要顶书了。”
正说话间，唐伯虎新雇的奶娘，唤作周阿姨的，抱着桃笙过来了，一路说：“这孩子吃了奶，还是哭，不肯睡觉，想是想娘了。你们抱抱她吧？”
沈九娘接过孩子，对周阿姨道：“我来哄她，你去歇一会儿。”
周阿姨答应一声去了。唐伯虎过去看这孩子，只见她在小沈姐姐怀里，便不哭了，只是瞪着大眼睛，滴溜溜看着。
唐伯虎奇怪道：“往常这个时辰，就是睡了，今天怎么这么精神呢？”
沈九娘说：“不睡就不睡吧，总是白天睡，夜里醒着，和唐抱儿一个样，那也不好。”
唐伯虎点头说：“我去取拨浪鼓，逗她玩。”正要起身呢，唐庆来报告：“王宠王大哥来了。”
唐伯虎“哦”了一声，心想这小子跑来做什么？只见唐庆笑眯眯地在他耳边说：“还带着王小哥。”
桃花在开，桃笙也在长。几个月后会叫爹娘，半岁多就能跑，唐伯虎就准备给她启蒙开讲，沈九娘道：“孩子还小呢，你着什么急啊？”
唐伯虎嘿嘿笑道：“不知道小沈姐姐当年启蒙，是几岁呢？”
沈九娘说：“我怎么记得？但我们那时是苦的，除了读书，还得顶书呢。”
唐伯虎奇怪了，问：“顶书做什么呢？”
沈九娘说：“练站姿走路啊。你以为姑娘家，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天生的么？那是练的。不管数九寒冬，也不管烈日暴晒，只管顶着书，在院子里站着，还得笔管条直，若是略有晃动，就挨藤条打了。”
唐伯虎吐吐舌头：“那这个就算了吧。桃笙只读书，就不要顶书了。”
正说话间，唐伯虎新雇的奶娘，唤作周阿姨的，抱着桃笙过来了，一路说：“这孩子吃了奶，还是哭，不肯睡觉，想是想娘了。你们抱抱她吧？”
沈九娘接过孩子，对周阿姨道：“我来哄她，你去歇一会儿。”
周阿姨答应一声去了。唐伯虎过去看这孩子，只见她在小沈姐姐怀里，便不哭了，只是瞪着大眼睛，滴溜溜看着。
唐伯虎奇怪道：“往常这个时辰，就是睡了，今天怎么这么精神呢？”
沈九娘说：“不睡就不睡吧，总是白天睡，夜里醒着，和唐抱儿一个样，那也不好。”
唐伯虎点头说：“我去取拨浪鼓，逗她玩。”正要起身呢，唐庆来报告：“王宠王大哥来了。”
唐伯虎“哦”了一声，心想这小子跑来做什么？只见唐庆笑眯眯地在他耳边说：“还带着王小哥。”
唐伯虎又“哦”了一声，看了眼桃笙，难怪这孩子不睡觉，难道这么灵？知道王国士要来啊？
嘴里应着，就来到梦墨堂，只见王宠正摇头晃脑地在堂上看那张桃花庵的大画，乳母则抱着小孩，在椅子上坐着。见唐伯虎过来，王宠赶紧说：“唐哥哥，近来可安好？”
唐伯虎道：“安好安好，今天怎么突然想起到我这里来了啊？”
王宠嘻嘻笑：“想你了么，到你这里讨酒喝。而且啊，你看孩子们岁数都大了，也该见见面了。”
唐伯虎差点下巴掉到地上，说：“才半岁，就岁数不小了？”
王宠道：“那是那是。这不过些日子，我又得去考试么，就想在我走之前，让他们见见面，看看对不对脾气，这样我就放心了，也就专心了。咱们麻利点，一件事一件事地都办了才好。”
唐伯虎那叫一个乐，心说这当爹的性子还真急，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帮儿子泡妞来了。便让唐庆去叫九娘，把桃笙抱过来看。九娘抱了桃笙过来，两个小孩儿一见面，竟然咿咿呀呀地说起话来。唐伯虎看了，说：“还真是的啊，一见如故，挺能聊的。”
王宠都乐成一朵花了，说：“那就这么定了。”
沈九娘却说：“什么就定了呀？我家桃笙，那是随便就答应嫁的么？怎么也得费些周折啊。再说了，也得等到她大了，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天下又不是只有你一家有儿子。”
王宠道：“的确不是只有我一家，那你们再多生几个嘛。反正这个，我是排队了，第一号。现在全苏州都知道了，没人和我争。”
嘴里应着，就来到梦墨堂，只见王宠正摇头晃脑地在堂上看那张桃花庵的大画，乳母则抱着小孩，在椅子上坐着。见唐伯虎过来，王宠赶紧说：“唐哥哥，近来可安好？”
唐伯虎道：“安好安好，今天怎么突然想起到我这里来了啊？”
王宠嘻嘻笑：“想你了么，到你这里讨酒喝。而且啊，你看孩子们岁数都大了，也该见见面了。”
唐伯虎差点下巴掉到地上，说：“才半岁，就岁数不小了？”
王宠道：“那是那是。这不过些日子，我又得去考试么，就想在我走之前，让他们见见面，看看对不对脾气，这样我就放心了，也就专心了。咱们麻利点，一件事一件事地都办了才好。”
唐伯虎那叫一个乐，心说这当爹的性子还真急，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帮儿子泡妞来了。便让唐庆去叫九娘，把桃笙抱过来看。九娘抱了桃笙过来，两个小孩儿一见面，竟然咿咿呀呀地说起话来。唐伯虎看了，说：“还真是的啊，一见如故，挺能聊的。”
王宠都乐成一朵花了，说：“那就这么定了。”
沈九娘却说：“什么就定了呀？我家桃笙，那是随便就答应嫁的么？怎么也得费些周折啊。再说了，也得等到她大了，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天下又不是只有你一家有儿子。”
王宠道：“的确不是只有我一家，那你们再多生几个嘛。反正这个，我是排队了，第一号。现在全苏州都知道了，没人和我争。”
沈九娘“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去逗桃笙和王国士去了。唐伯虎叹口气，对王宠说：“要说再生，也得过些时候。我和小沈姐姐，现在身体都不太好，都吃着药呢，怎么也得等恢复恢复再说。而且市面上萧条，字画什么的卖得慢，价钱也不高，生多了，又拿什么养呢？”
王宠就问：“又是什么病呢？”
唐伯虎道：“小沈姐姐本身身体就弱，现在产后，气血总恢复不过来。我呢？却是胸痛。上次长民死的时候吐了血，到现在也没见缓。这些病，都是要慢慢将养的。”
这时候唐庆与阿桂，已经把酒菜摆到竹溪亭上。唐伯虎和王宠过去坐了，边吃边说。王宠想了半天，说：“唐哥哥，要我说，你这病根就两个字：‘钱紧’。你想想，若是手头宽裕，那能有这么大压力么？”
唐伯虎点头：“确是如此。”
王宠道：“我有个办法，包你药到病除。”
唐伯虎看了他一眼：“说来听听么。”
王宠道：“很简单。你这个园子太大了，不如把它卖掉，然后去郊外寻个地方，买块便宜的地，盖个房子住。这样不仅没有债了，而且手头还有闲钱。至少十年八载，你是不愁吃喝了。”
唐伯虎嘿了一声，道：“我就猜着你要说这个。跟你这么说吧，这件事情，是万万不行的。其一，我家自来苏州开始，就在城里住，要是把我轰城外去，我能答应 么？其二，这园子是小徐姐姐住过的地方，我和小沈姐姐所有的生活和记忆，也在这个园子里，我又怎么肯把它交给别人？那不把园子给弄脏了吗？其三啊，日子总 归要越来越好的，怎么能越来越糟呢？难道让我再从大园子搬回小屋子里？那不成。我就不信了，我守不住这个园子。所以，这园子我是不卖的，我喜欢这里，就算 死了，我也得死在这里面。”
王宠就问：“又是什么病呢？”
唐伯虎道：“小沈姐姐本身身体就弱，现在产后，气血总恢复不过来。我呢？却是胸痛。上次长民死的时候吐了血，到现在也没见缓。这些病，都是要慢慢将养的。”
这时候唐庆与阿桂，已经把酒菜摆到竹溪亭上。唐伯虎和王宠过去坐了，边吃边说。王宠想了半天，说：“唐哥哥，要我说，你这病根就两个字：‘钱紧’。你想想，若是手头宽裕，那能有这么大压力么？”
唐伯虎点头：“确是如此。”
王宠道：“我有个办法，包你药到病除。”
唐伯虎看了他一眼：“说来听听么。”
王宠道：“很简单。你这个园子太大了，不如把它卖掉，然后去郊外寻个地方，买块便宜的地，盖个房子住。这样不仅没有债了，而且手头还有闲钱。至少十年八载，你是不愁吃喝了。”
唐伯虎嘿了一声，道：“我就猜着你要说这个。跟你这么说吧，这件事情，是万万不行的。其一，我家自来苏州开始，就在城里住，要是把我轰城外去，我能答应 么？其二，这园子是小徐姐姐住过的地方，我和小沈姐姐所有的生活和记忆，也在这个园子里，我又怎么肯把它交给别人？那不把园子给弄脏了吗？其三啊，日子总 归要越来越好的，怎么能越来越糟呢？难道让我再从大园子搬回小屋子里？那不成。我就不信了，我守不住这个园子。所以，这园子我是不卖的，我喜欢这里，就算 死了，我也得死在这里面。”
话说到这里，王宠便不再多说，就开始向唐伯虎讨教应对考试的办法。唐伯虎道：“要我说啊，这书你都背了，前几次去考，那卷子答得也还不错，就是取不中，那也不是你的原因，只是命。”
王宠恨恨道：“要我说，这纯粹是耽误工夫。你想啊，大好时光，干点什么不好？和你唐哥哥喝酒聊天，或者回家读书写字，要么出去泡个姑娘，样样都比这考试有趣。我又不想裂土封侯，考这试纯粹是为了家里。我也奇怪了，家里有我哥考上了，不就完了，干嘛还来逼我？”
唐伯虎笑道：“总得磨难你么，要不你成纨绔了。”
王宠道：“还磨难呢，自己找罪受。为转运说了媳妇儿，又为这个生了儿子，然后还得去考。唐哥哥，不瞒你说，我是完全没有信心，这一次去考，你信么？结局还是不中。去呢，走个过场而已。”
唐伯虎劝他道：“你凡事要往好处想啊。你想我，要考还不让考呢。再说了，就是考不上，不还能顺带逛逛秦淮河，就当出去散心了嘛。其实呢，你说了，为了考试转运你还得了媳妇儿子呢，总是有好处的。”
王宠嘿嘿笑道：“还是你有福气，你得的是女儿。女孩儿好啊，读书纯粹为了兴趣，不用考试。你看我儿子，长大了，依旧得出去考啊。我受什么罪，他也就受什么罪。”
唐伯虎说：“那你就更得去考了。你把背运都走完了，你儿子还不一考就中？”
王宠感叹道：“唐哥哥，知道我为什么佩服你么？因为你想得开。以后我儿子考试考不中，你女儿也不会逼他，还会宽慰他。”
唐伯虎一愣，说：“怎么绕了半天，又说回去了？”
王宠嘿嘿笑：“那说点别的。唐哥哥，你知道么？流贼打到镇江了。”
王宠恨恨道：“要我说，这纯粹是耽误工夫。你想啊，大好时光，干点什么不好？和你唐哥哥喝酒聊天，或者回家读书写字，要么出去泡个姑娘，样样都比这考试有趣。我又不想裂土封侯，考这试纯粹是为了家里。我也奇怪了，家里有我哥考上了，不就完了，干嘛还来逼我？”
唐伯虎笑道：“总得磨难你么，要不你成纨绔了。”
王宠道：“还磨难呢，自己找罪受。为转运说了媳妇儿，又为这个生了儿子，然后还得去考。唐哥哥，不瞒你说，我是完全没有信心，这一次去考，你信么？结局还是不中。去呢，走个过场而已。”
唐伯虎劝他道：“你凡事要往好处想啊。你想我，要考还不让考呢。再说了，就是考不上，不还能顺带逛逛秦淮河，就当出去散心了嘛。其实呢，你说了，为了考试转运你还得了媳妇儿子呢，总是有好处的。”
王宠嘿嘿笑道：“还是你有福气，你得的是女儿。女孩儿好啊，读书纯粹为了兴趣，不用考试。你看我儿子，长大了，依旧得出去考啊。我受什么罪，他也就受什么罪。”
唐伯虎说：“那你就更得去考了。你把背运都走完了，你儿子还不一考就中？”
王宠感叹道：“唐哥哥，知道我为什么佩服你么？因为你想得开。以后我儿子考试考不中，你女儿也不会逼他，还会宽慰他。”
唐伯虎一愣，说：“怎么绕了半天，又说回去了？”
王宠嘿嘿笑：“那说点别的。唐哥哥，你知道么？流贼打到镇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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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七
唐伯虎吓了一跳，道：“江南一直富庶啊，哪里来的流贼？”
王宠说：“这流贼也不是江南的，是北边的，唤作刘六刘七，一直在山东河北一带流窜，几次打到北京附近，闹得京师戒严。据说刚开始这刘六刘七也不是贼，偏 是刘瑾刘公公的手下，看中了刘六的妹子。你想啊，他一个太监，要娶民女，那刘六能肯么？死活不干，这梁子就算结下了。当时，河北文安的知县捉贼，听说刘六 刘七哥俩彪悍，还找他们帮忙呢。谁承想，刘瑾知道了这个事情，就咬定这哥俩是流贼的卧底，要抓他们。这二位没辙了，投了大盗张茂，这才作乱了。结果，刘六 刘七全家被捕杀，这兄弟俩就死心塌地地当贼了。”
唐伯虎道：“原来也是逼上梁山的。”
王宠点头道：“没错。文安在哪儿啊？就在河北廊坊边上，廊坊在哪儿啊？就在北京城边上。那京师能不戒严吗？这兄弟俩忽而合兵，忽而分兵，杀了无数知县知州，朝廷的将帅也死伤无数，最大的官，惠安伯张伟和右都御史马中锡，都因为打了败仗，让朝廷杀了头了。”
唐伯虎说：“我怎么听说是我们苏州去的陆完陆大人在剿贼呢？”
王宠说：“没错，这几年陆大人管这事儿，每次接仗，都能杀个三五千人，可也奇怪了，杀人如麻，贼却不见少，现在人家有十三万人，分二十八营，自己有了大 元帅，连东厂西厂都有了。据说陆完也很奇怪，这贼怎么越杀越多呢？后来才搞明白，每次打仗，这流贼都抓好些老百姓打头阵，结果官兵大杀大砍，杀的全是百 姓，真正的贼，一个都杀不着。”
唐伯虎道：“这招果然阴毒啊。”
王宠道：“还有呢，这陆完陆大人立功心切，把重兵都放在北边，把 流贼往南赶。结果这帮流贼，从河北被赶到山东，又被赶到苏北，再被赶到湖北。后来贼也想开了，干脆下江南吧，江南富得流油啊，姑娘也漂亮。所以从黄州顺长 江而下，现在围了镇江。要是镇江被攻破了，那南京和苏州都悬了。你想想，南京是帝都啊，太祖皇帝陵寝所在，朝廷必派重兵把守，那贼打不进去，十有八九转头 来打苏州。”
唐伯虎吓了一跳，道：“江南一直富庶啊，哪里来的流贼？”
王宠说：“这流贼也不是江南的，是北边的，唤作刘六刘七，一直在山东河北一带流窜，几次打到北京附近，闹得京师戒严。据说刚开始这刘六刘七也不是贼，偏 是刘瑾刘公公的手下，看中了刘六的妹子。你想啊，他一个太监，要娶民女，那刘六能肯么？死活不干，这梁子就算结下了。当时，河北文安的知县捉贼，听说刘六 刘七哥俩彪悍，还找他们帮忙呢。谁承想，刘瑾知道了这个事情，就咬定这哥俩是流贼的卧底，要抓他们。这二位没辙了，投了大盗张茂，这才作乱了。结果，刘六 刘七全家被捕杀，这兄弟俩就死心塌地地当贼了。”
唐伯虎道：“原来也是逼上梁山的。”
王宠点头道：“没错。文安在哪儿啊？就在河北廊坊边上，廊坊在哪儿啊？就在北京城边上。那京师能不戒严吗？这兄弟俩忽而合兵，忽而分兵，杀了无数知县知州，朝廷的将帅也死伤无数，最大的官，惠安伯张伟和右都御史马中锡，都因为打了败仗，让朝廷杀了头了。”
唐伯虎说：“我怎么听说是我们苏州去的陆完陆大人在剿贼呢？”
王宠说：“没错，这几年陆大人管这事儿，每次接仗，都能杀个三五千人，可也奇怪了，杀人如麻，贼却不见少，现在人家有十三万人，分二十八营，自己有了大 元帅，连东厂西厂都有了。据说陆完也很奇怪，这贼怎么越杀越多呢？后来才搞明白，每次打仗，这流贼都抓好些老百姓打头阵，结果官兵大杀大砍，杀的全是百 姓，真正的贼，一个都杀不着。”
唐伯虎道：“这招果然阴毒啊。”
王宠道：“还有呢，这陆完陆大人立功心切，把重兵都放在北边，把 流贼往南赶。结果这帮流贼，从河北被赶到山东，又被赶到苏北，再被赶到湖北。后来贼也想开了，干脆下江南吧，江南富得流油啊，姑娘也漂亮。所以从黄州顺长 江而下，现在围了镇江。要是镇江被攻破了，那南京和苏州都悬了。你想想，南京是帝都啊，太祖皇帝陵寝所在，朝廷必派重兵把守，那贼打不进去，十有八九转头 来打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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