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近仁举着酒瓶给祝童倒上,殷切的说:“请用,请用。”
不用春子翻译祝童也大致明白什么意思,可是他没有喝,只在唇边闻闻,充满期待的说:“我希望能和松井近仁先生分享这瓶酒。”
“吆西。”松井近仁给自己也倒满一杯;“乐意奉陪,希望李先生在京都过得愉快,就向在自己家里一样。”
一瓶高度茅台酒,在短短的十分钟内被祝童和松井近仁喝光了。
祝童还好,他喝下去的酒半数都被蝶神享用了;松井近仁已微微显出醉态,笑容可掬的搂着身边的艺妓上下其手。
时候差不多了,祝童又给松井近仁倒上一杯清酒,说:
“京都真是日本最好的地方,古朴清雅民风淳朴。去年,我第一次来到京都,就深深的被它的美丽吸引。松井近仁先生是此间主人,对京都应该有很深的了解。我希望得到您的指点,在京都生活,什么地方是需要特别注意的?”
松井平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野村花海双眼死死的盯在松井近仁脸上,干笑几声。
他们都听出祝童话里有话,可是,春子没有翻译,松井近仁不知道祝童了些什么,狐疑的看一眼松井平志。
“李先生说,叔叔您是京都的地主,他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并成为您的朋友……”松井平志无奈的把祝童的大致意思转述过去。紧接着对祝童说:“李先生,我今天邀请先生来只是为了感谢您在上海对我款待。近仁叔叔是我的长辈,我不希望您对他有什么误会。”
“当然了,京都曾带给我一些终生难忘的回忆,就是在这里,我认识了井池雪美小姐。”祝童想到自己的责任,也判断出松井平志大概没有介入一年前的事。只好如此说。
“吆西。……”松井近仁的话祝童听懂了开头,接下来的一串还是需要春子翻译。
“李先生是贵客,我们只是小生意人;谈不上指点。我只能以一个京都人的身份建议,这座城市比较传统,不喜欢被外来的东西改变。如果您决定在京都生活就要尊重京都的传统。”
“如果我不尊重呢?”祝童笑眯眯的问。
“那么的话,你会受到教训的。”松井近仁已经醉了。
松井平志连忙站起来,拉着他向外走。还不忘向祝童道歉:“实在对不起,叔叔他是个好人,从来也没有这样过。”
“你,滚出我的渡花琴,滚会中国去,京都不欢迎你。”松井近仁挣扎着,瞪圆双眼嚎叫着。
“我是平志君的客人。”祝童放低姿态,很不好意思的说。
春子又开始担任翻译了,松井平志很愤怒,可他用尽全身气力也不能把叔叔拉出房间;根本无暇说什么。
“都是因为你这个讨厌的支那猪,正贺哥哥和老松井才被迫离开他们最喜欢的京都。他们才是真正的京都人,你……”松井近仁咆哮着,指着祝童的鼻子大骂。
松井平志忍无可忍,捂住松井近仁的嘴,强行把他拖出房间。
“滚出去,滚出我的渡花琴。马上!立刻!支那猪不配来这里……”松井近仁在门外叫嚣得更厉害。
“我们走。”野村花海冷着脸站起来。
艺妓们都跪伏在地上,春子偷偷看一眼祝童,一副弱不禁风惊慌失措的样子。虽然事实并非如此,这一片狼藉与尴尬可说是她而起。
“我们走吧。”野村花海站起来,刚才那么混乱的时候他一直保持正襟危坐,冷眼观察着、思索着。
祝童看看手表,九点半钟,距离十点还有段时间;这个时候走,十点之前肯定会离开京都。
松井平志把叔叔安顿好急忙赶过来,尴尬的说:“近仁叔叔很失利,他醉了,请务必别往心里去;改天我让他登门谢罪。李先生,实在对不起,让您……”
“松井家族的族长不好当吧。”野村花海拍拍松井平志的肩膀;“平志君,我一直很欣赏你。小姐让我转告你,如果在外面过的不开心,井池家族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尽管松井平志一直劝他们坐一坐,他们可以换一家酒屋继续喝酒;祝童和野村花海还是坐上车离开了渡花琴酒屋。
“看来,我确实不适合来京都。”祝童微微叹息道。
“只要过了今晚,先生就是一个人来京都喝酒,小姐也不会太担心了。”
“这么说,平志君身上的压力很大啊。”
“所以说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一会儿如果有事发生,先生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希望不要出事啊。”哦!原来如此。祝童有点明白了。
话到三分好,野村花海已经说了五分,再问就真是个傻瓜了。
松井式在井池家族之外经营着另一股势力,如今,随着松井式的离开,松井家族族长的担子落到了年轻的松井平志身上。他似乎还不足以扛起这幅重担,或者说准备不足。以祝童对松井平志的了解,因为受西方教育多年,他是个比较现代的年轻人,对传统文化的没有很大兴趣。他的更适合作为一个高级职业经理人在商场上呼风唤雨,而不是做一个大家族的族长。
井池雪美一直没有放弃对松井家族的报复,即使松井式已经选择剖腹谢罪,即使松井家已经付出了两条生命,她心中的怨气还没有发泄出来。
此次行动,可算是借花献佛。
松井平志应该也知道自己的叔叔要做什么,所以他才一直劝祝童不要走。可祝童另有打算,他想的事情更多。
车队在京都市区穿行,祝童抛开脑子里的杂念,暗自调息,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状况。
外面还在下雨,路面在昏黄的街灯下闪着水光。
打头的房车闪起紧急灯,缓缓停下来。
“三条桥,真会选地方啊。”野村花海;“先生,你似乎没感到太意外?为什么?”
祝童呵呵笑笑,望着车外没说话。
鸭川江横穿整个京都市区,三条桥就是一座联通东西的大桥;从市区的渡花琴酒屋到京都远郊的九津,必须经过这座大桥。
野村花海扭扭手腕,惋惜的说:“可惜不能亲自动手了,这辆轿车有世界上最安全的防弹措施,我们俩都不能下车。喂!你们还等什么?”
最后一句是对座位旁的一个通话器说得。
车队前后忽然有两辆房车加入车队。前面一辆是能坐七人的商务车,后面跟上来的是一辆急救车。
从商务车上下来八个黑衣人,迅速散开去,隐没在周围的街道暗处。
商务车加足马力冲上三条大桥,祝童这才看到,大桥的正中停着一辆重型水泥运输车。
他乐于作壁上观,当然不会介入这样的事,野村花海不会不清楚松井家的底细,京都本来就是井池家族的势力范围。
重型水泥运输车隆隆启动,向着车队冲过来。
比起个头,商务车在那个庞然大物面前就像一页轻舟。
可是,商务车根本就不加躲闪,反而越开越快,冲着重型水泥车撞去。
撞击的瞬间,一条黑影从商务车上跳出,轻巧的在桥栏上一点,落进桥下的鸭川江。
伴着“轰!”的一声巨响,三条桥上爆出一团火焰。商务车消失了,撞击引起油箱爆炸。升腾的火焰把整个重型水泥车包裹起来,它又借助惯性滑行了一段距离,最后撞在桥栏上才勉强停下;好险也掉进鸭川江。
远远看去,好像半个大条大桥都在燃烧。
夜间十点的京都,马路上间或还有车辆驶过。很多人的都看到这里发生了车祸,要不了十分钟消防车和警察就会赶来。
“美丽的火焰。”野村花海赞道,这一刻,他眼睛里冒出狂热的光芒。
祝童把注意力放在车辆两侧,如果对方真想干掉自己或野村花海的话,重型水泥车应该只是个前奏,那是路障,作用是逼迫车队停下。当然了,它如果能撞进车队,甚至撞到自己乘坐的做这辆车。任何完美的防弹措施都将成为摆设。
前后两辆车上的人已经下来,十个人布下两道人墙把祝童和野村花海这辆车紧紧的保护起来。他们手里或是一把坚韧的木刀、或是一根黑幽幽的铁棒,如果算上隐在暗处的八个人,这样的防护可算是固若金汤。
一旦等到警察赶来,对方的行动就算失败了。
野村花海满意的摇摇头:“松井太郎就这点本事?太让我失望了。”
松井太郎是谁?祝童不知道也没时间问。直觉告诉他,有更大的危险正在临近。并且,危险不是来自被严密防守的陆地,而是幽深黑暗的鸭川江和周围的高楼。
“那里。”祝童指指江边,对野村花海说:“我要下去看风景。”
马路上排起长龙,十几辆要过桥的车被堵在车队后面。
同时,也截断了车队离开的通道。
“你和我都不能下车。”野村花海很坚持,对通话器说;“川中,带两个人去江边看看。”
“野村老师,您认为没有特别的原因,松井家敢对井池家族下手吗?”祝童不在坚持。川中宏就是开着商务车装向重型水泥车的人,刚在救护车上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带两个人下到江边警戒。
祝童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已经过去三分钟了,只有两个骑摩托的交通警赶到现场,正在三条桥旁设立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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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下车。”祝童坚决的说:“野村老师,我不想死在这辆车上。”
“这辆车是附近最安全的地方,先生如果不放心。我们可以绕路。”
车锁是第一道防护措施,控制器在野村花海那边,他不同意的话车门根本就打不开。
祝童没时间客套:“不只是松井家的人,也许是江湖上的朋友,也许是更有钱的人想要我或您的命。我们俩都必须离开这辆车。野村老师,您应该知道世界上有狙击手。我们周围有许多高楼大厦,每一座高楼上都可能隐藏着狙击手。这辆车不是坦克,一颗穿甲弹就能撕开它的防护。现在之所以没有受到袭击,可能是因为我们提前停车,杀手也许正在寻找合适的位置。”
“咔哒”一声微响,电子锁打开了。
祝童迅速打开车门,野村花海也从另一边下来。
祝童的目光扫向周围的高楼,他没有狙击经验,只能靠直觉判断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地方。
可三条桥附近属于京都市区,两岸高高低低的大楼至少有十几座,能威胁到此处的地方太多。
野村花海是此处地头蛇,很快派出六个人,分成三组赶去三处大厦顶部搜索。
鸭川江边传来几声闷哼,川中宏从几米外石岸上露出半个脑袋,嘘嘘的说:“告诉师傅,快走……”说完,又沉下去了。
祝童踏上石阶,抽出龙凤星毫。
鸭川江边,站着一个带面具的黑影。
川中宏被他踩在脚下。
“江小鱼。”祝童喝一声,马上矮下腰。一枚尖利的鱼刺带着轻啸从他头顶飞过。
野村花海一挥手,两个侍者冲下河堤。
黑衣人没有开口,而是把一枚鱼刺点在脚下人的咽喉上。
川中宏是野村花海指定的接班人,如今是井池雪美小姐的私人助理,也就是这些侍者的头。黑衣人原本以为拿住他就等于有了个护身符,没想到侍者根本就和没看到一样,一把木刀一根铁棒毫不留情的向他砸来。
“你应该用枪。”祝童退后一步,有人替自己玩命的感觉真好。
又有两位侍者下去了,黑衣人被逼得步步后退,他乐得作壁上观。
鸭川江边,黑衣人已经放到了两个侍者,都是用鱼刺刺中关节;他好像不想闹出人命来。这使祝童怀疑刚才的判断,江小鱼好像不会如此心慈手软。
“原来是无情大师。\\\\”
黑衣人一个闪身露出了破绽,祝童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那是正宗的金佛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罗汉腿。
无情依旧不言不语,可是招式之间略显涩滞;显示他的内心的有点慌乱。
“堂堂普贤寺知客僧,金佛寺无字辈第一人,竟然沦落到替人当杀手。可怜可叹。”祝童嘲讽道。
无情大师似乎怒急,捡起一只铁棒抡出层层叠叠的虚影,赫然是金佛寺另一绝技疯魔杖法。
两个夹击纠缠的侍者抵挡不住,一个被击飞,一个被迫后退自保。
又一条黑影冒出来,几乎在无情大师觉察到危险的同时,一根软鞭距离他的肩后不到半尺。
无情铁棒后轮,堪堪挥中软鞭。但是,铁棒丝毫没感觉到应有的阻碍,无情暗叫糟糕,却已无力回天。
“咔嗒!”一声,无情一个鹞子翻身,落下时痛苦的扶住右肩。铁棒顺着无情挥舞的方向飞出,落进鸭川江。
“好厉害,四两波千斤。”野村花海是识货的,捂掌大赞。
无情也不说话,一拍一合按上脱臼处,抬手扔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转身跳进鸭川江。
“炸弹。”野村花海一把扑到祝童,周围的侍者也都纷纷卧倒。
十秒钟过去了,没有动静。黑乎乎的东西在距离祝童十几米处,一点动静也没有。
二十秒钟过去了,还是没有爆炸发生。
祝童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过去,弯腰捡起那东西。
果然是一颗手雷,但是无情没有拉下引信就扔出来,当然不会爆炸了。
说到底,无情还是不敢杀人啊。他毕竟在金佛寺好多年,经文念得多了,总要受些影响。特别是被祝童叫破身份后,更不好意思当街杀人了。
如此一乱,突兀出现的黑影也不见了。
“那位……是李先生的朋友?”野村花海问。
“我不认识。”祝童望着不远处的高楼,答道。
那是曲奇,来自豫西逍遥谷的年轻高手。只不过,祝童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且一身修为高明至此。看来,曲奇在擂台上只拿出了五成的本领。这份柔劲已达刚柔并济的大成境界,如果不算玄功的话,索翁达也比他高明不了多少。
一辆轿车急速冲过来,发出一串尖叫声停在车队外侧。
侍者们刚从地上爬起来,又紧张的把祝童和野村花海围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房车。
车门打开,松井平志从车内钻出来。
“野村老师,李先生,你们还好吧。”松井平志焦急的在人群里寻找着,看到祝童和野村花海都安全,显出如释重负的样子。“我刚得到消息就赶来了,很对不起,因为我,让你们受惊了。”
距离三条大桥一千三米远的京东大厦高七十三米,顶层平台上,意大利盾牌保罗喘着粗气,举着一架红外激光定位仪搜索着三条桥周围。
他身边趴着个身材瘦小的黑人,正在调整组装一枝大口径狙击步枪。
保罗恶狠狠的咒骂着京都的鬼天气:“曼德拉,准备好了没有?”
如果不是右手用不上力,保罗根本不需要曼德拉的协助,自己就能完成这个狙击任务。
曼德拉是保罗任国际雇佣兵训练营教官时训练出来的职业雇佣兵,他是一个天才的猎手,是个干狙击手的最佳材料。
这个时候,保罗庆幸自己把曼德拉叫来帮忙。保罗的老板卡尔为此次行动提供了充足的资金支持,曼德拉手中的狙击枪配备有最先进的瞄准和修正系统。但雨中狙击有更多变数,曼德拉在热带丛林中养成的直觉,正适合这样的环境。
“报告长官,一切准备完毕。”
这具狙击步枪产自南非,经过特别的改装能后射出能破甲弹和燃烧弹,有防弹轿车克星之称。第一颗子弹突破外层装甲,第二颗燃烧弹将让目标变成一具燃烧的棺材。
可恶的是,目标车辆并没有停在预定范围内,一株大树挡住了视线;以至于保罗和曼德拉用了三分钟的时间才完成这次换位。
“可恶,他们不在车里了。”保罗观察到井池家族侍者们已经离开了防弹车,证明那个小骗子和老野村已经离开了预定目标。
他立即开始寻找祝童的身影,如果是白天,这件事会十分简单。可现在是深夜,加上三条大桥上燃烧着的车祸现场对他手里的红外激光定位仪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干扰,以至于保罗用了整整一分钟才锁定了一个目标:野村花海。
保罗不甘心,再次搜索现场。
“一号目标在河边。”还是曼德拉从瞄准镜中发现了一号目标的身影,可是,一个身影一直有意无意挡在目标身前。
“把他们一起干掉。”保罗计算着时间,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分钟,他必须在十分钟之内完成射击,并安全撤离。
郊外,一架轻型直升飞机将在十点半钟起飞。日本外海有一艘远洋考察船,直升飞机会把他们投放到海面上,同时,远洋考察船会派出一艘快艇把他们接上船。
如果赶不上那架飞机,他和曼德拉将面临被井池家族追杀的危险。
这里是京都,井池家族在此处有深厚的根基;他们两个都是外国人,结果如何不想可知。
保罗开始锁定目标,曼德拉的狙击需要他提供的数据。
“等一下。”保罗没有提供数据,他看到了一个人。
挡在祝童身前的那个人保罗认识,他是老板的朋友和重要合作伙伴,松井平志先生。
“曼德拉,你有没有把握?只击中一号目标不伤及别的人。”
虽然明知是废话,保罗还是问了一句。
暗杀是为了生意,而不是对生意造成破坏。保罗跟随老板有段日子了,他虽然貌似粗鲁,却比丹尼.罗尔森更懂得察言观色。所以,老板才会在他右手残废后没有选择辞退他,还把如此重要任务交给他来做。
保罗已打算拿着这笔丰厚的酬金退休,从此离开危机重重的职业保镖生涯。他如今必须衡量,如果松井平志和一号目标同时被干掉,老板的收益和损失那个更大。
“教官,有两个人正在接近这里,他们速度很快,距离大楼还有一百米。”曼德拉催促道。
在他的视野里,附近的三座高楼都是对方的搜索目标。
楼下黑影里有一辆大功率摩托车,那是他们撤离的唯一途径。
保罗狠狠心,说:“干掉二号目标。”
他现在不可能再请示老板,当机立断也是一个优秀的职业保镖应该具备的素质。
正在此时,一条黑影从他们身后十几米出冒出。
黑影刚要行动,忽然停了下来,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指示。
与此同时,祝童正在自言自语着:
“死人好啊,不死人不热闹。哈哈!”
太阳出来了,在京都上空盘旋了十多天的雨云被季风吹向岛外。
九津从泥泞中挣脱出来,满园樱花也彻底盛开了。
今年的樱花灿烂得有点不合时宜,因为最爱它们那个人,老花匠野村花海走了。
说它们没良心当然有失公允,樱花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展示自己的美丽以供人们欣赏,花匠精心培育它们,也是为了这短暂的灿美。如果不开花,那片土地上完全可以栽种更有价值的树木。
汉密尔顿勋爵又来拜访福华造船筹备处的李主任,可是他在枫卢外整整等了一个小时,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李主任在照顾病人,今天没时间接待任何客人。
汉密尔顿勋爵失望的对威尔逊夫人说:“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我是调解人,他不应该也没权利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觉得,勋爵应该建议史密斯和卡尔先生也来一趟。这位病人的身份很特殊,他是松井平志先生。”
“啊哈!”汉密尔顿勋爵惊叹一声。
“您没看报纸吗?昨天晚上京都发上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有人死了,有人受伤了。”
“可是今天天气很好,日本的报纸我根本看不懂。”勋爵嘟囔一句。心里却在咒骂史密斯.沃森伯格。
昨天晚上到午夜,正是那个酒鬼缠着勋爵,让他喝下了太多的威士忌,到现在,汉密尔顿勋爵的脑袋还有点晕。
“那就是您的损失了。我如今有点怀疑勋爵的能力,对如此敏感而重要的消息,您竟然一无所知。”威尔逊夫人讥讽道。这样的机会可不多,汉密尔顿勋爵能在金融市场上呼风唤雨,不是因为他的钱最多,也不是因为他是那个世界最聪明的人。
通畅的信息管道和交游广阔,才是汉密尔顿勋爵能成为调解人的原因。
勋爵很快就从尴尬中解脱出来,并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留下来的理由;“我希望能尽快探视松井平志先生,他是此次谈判的参与者,也是我的重点客户之一。”
“我和李先生一直在等你提出这个要求,请。”威尔逊夫人露出开心的笑容,能让汉密尔顿勋爵尴尬的机会并不多。
“威尔逊夫人,我欠您个人情。”嘴上如此说,跟着威尔逊夫人走过九津的回廊,勋爵在心里早把她的祖宗八代都翻出来意淫了一番。
一个小时啊,发生了如此令人震惊的大事,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决定很多东西。但是,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他一直在威尔逊夫人引导下,欣赏的樱花。
在一般情况下,九津的樱花确实值得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欣赏。可是,如果没有威尔逊夫人的耽搁,他至少可以要通过朋友和手下,知道到事情的大致经过。
汉密尔顿勋爵摸摸口袋里的手机,奇怪,今天这个小东西分外安静,那怕一条信息都没收到。
九津周围被人用大功率干扰器屏蔽了。
汉密尔顿勋爵马上得出结论。
如此看来,此次调解将分外艰难。
之前祝童确实不懂松井平志为什么会跟自己回来,现在有点明白了。松井平志现在是自由的,他随时可以离开九津,留在这里,就等于在对松井家的长老们施加压力。
要么付出代价,承认松井平志的族长权威,要么大家一拍两散。如果他们选择后者的话,松井平志将回归井池家族,而松井家族就要做好应付野村花海弟子们残酷报复的准备了。
野村花海昨天晚上离开渡花琴时对松井平志说的那番话已经是代表井池雪美表态了。祝童知道,野村花海更看好松井平志而不是自己,他一直希望井池雪美能嫁给松井平志,而不是一个来自中国的“神医李想”。
就算死,他都选择倒在松井平志怀里。
一颗大口径子弹穿过野村花海的胸口,造成一个茶杯大小的贯穿伤,他随即倒在松井平志怀里。
祝童跑过去时,野村花海已经闭上了眼睛。松井平志和他们身边的人都听到了他最后的一句话:“拜托了,一定要照顾好小姐。”
野村花海的死,对井池家族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好在川中宏还活着,他只受了点轻伤,身上三处**道被封。
如今,川中宏正带人追杀杀害野村花海的凶手,九津内外处于半封闭状态。
“你不用自责,野村老师一直在压迫松井家,他们真正想杀的是我啊。幸亏你来了。”井池雪美善解人意的宽慰道。
“幸亏我来了?”祝童默念着,嘴角浮起笑纹。如果可能的话,松井家族最希望干掉的不是自己也不是野村花海,而是井池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井池雪美小姐。
可是,刺客最想杀死的一定是自己。祝童想:如果自己不来日本,如果他不坚持去京都赴约……所有的如果都不发生的话,他来日本做什么?
回到枫卢,祝童换换脑子,说:“我在想,福华造船不能再拖了。拖下去,类似的事还会发生。”
“干妈说,一周内就会有个结果。他们也拖不起了。”井池雪美准备给父母上香,她正在选择香线。
“我在想我们的调解人,他似乎太得意了。”祝童走到壁橱前帮着井池雪美选择香线。无论走到那里,井池雪美都会随身携带父母的牌位,每天下午上香几乎成为她必做的功课了。
“你是说勋爵?”井池雪美看向祝童,笑道:“先生想做什么?”
“汉密尔顿勋爵是有点问题,也许是我多心了。雪美,事情不能全由他安排。那样,我们太被动了。我需要一个宴会,派人把请帖直接送到史密斯手里。”
“今天吗?”
“就是今天,雪美可以先和威尔逊夫人商量一下。”
“干妈总说这两天太安静了,她一定很高兴能热闹热闹。”井池雪美脸上刚出现点笑摸样,又苦着脸说;“还是不好啊,野村老师刚去世呢。我怕会影响他们的心情。”
“你是家主,野村花海说到底只是家族附庸;他的地位还在池田家之下。雪美,时代在变,有些传统也必须有所变通。野村花海只能有一个,今后再也不能出现另一个野村花海了。”祝童郑重的说。
井池雪美缓缓的点点头:“明白了,就按先生说的做。”
野村花海以一个保镖的身份被对手列为刺杀目标,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在井池家族内已经具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他有野心的话,可以轻易架空井池雪美成为井池家族的幕后主人。
祝童在提醒井池雪美,经过她这番折腾,维系井池家族的传统正在面临考验。
虽然川中宏现在看起来还可以,但人的内心是最不好把握的,井池家族不能再出现一个类似野村花海那样的人。
第二十一卷、路几千 一、落霞(下)
京都城东山区,距离九津不过十几公里有一处幽静的峡谷,水边空地生长着茂盛的枫树林。
一个小时前,意大利盾牌保罗把自己埋在一株枫树下。
为了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塞进树洞,保罗已经用去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曼德拉差点落到对方手上,他们没有赶上直升飞机。
说差点是有原因的,保罗指挥曼德拉完成对二号目标的狙击后,两人抛弃所有装备飞跑下楼,赶向隐藏机车的地方。
他们刚刚冲出京都大厦就遇到拦截,曼德拉就被一只铁棒击中肩膀,随即被按住了。
保罗根本就没有任何停顿,他以与身材不相称的敏捷躲开扑向自己的黑影,反手抛出一把飞刀。
这把刀没有伤到两个黑影中的任何一个,却了曼德拉的咽喉,并切断了他脖子上主动血管。杀人灭口这样的事,保起来一向很干脆,特别是在同伴落到对方手里的时候
他本来已经跳上机车,并用最短的时间,启动机器冲上大路。
就在他转过第一个路口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保罗的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一只折扇不知从那里飞过来,扇骨击中了他的眉心。
严格的训练和长期的冒险生涯救了他。
保罗没有失去对机车的控制,凭着刚才的一点印象,他开着机车冲上人行道,并准确的穿过栏杆之间一条不过一米宽的空挡,连车带人扎进鸭川江。
保罗已经逃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他没有选择直线逃离京都,而是带着追杀者在山区打转。他知道,落到对方手里一定是死路一条。日本的黑社会世界有名,他杀了侍者们的教师和最高领导,井池家族的侍者,也许比黑社会更可怕。
保罗深知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他不可能无休无止的逃亡,重要的是尽快摆脱对手。他曾经三次经过这株枫树,吸引他的就是枫树下松软的泥土。没想到,他的运气出奇的好,试探性挖掘不过三十秒,就发现了藏在泥土下的树洞。
他不知道的是,能追踪他如此久的不是一般人,而是一群受过忍术训练的侍者。京都周围山区的所有地方,几乎都曾经是他们的训练场。这个树洞原本就是侍者们为了训练隐身术而特别布置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5-4 10:33:09编辑过]
近了,搜索的脚步一点点接近保罗藏身的树洞,刚才,他甚至能听到对手的呼吸声。可是那家伙只是在他头顶的泥土上撒了泡尿就走了。
这样的行为一次就属反常,可是保罗发现,竟然有六个人在他头顶撒尿。莫非,这棵大枫树上刻着WC的标志?
最后一次是六个人一块出现,他们围在大枫树旁嘀咕着什么。
日本话是那么难懂,保罗不明白他们在商量什么,却知道自己这次八成要玩完了。他已经意识到,人家这是在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远处跑来个人,急匆匆的叫喊着。意大利盾牌从绝望中泛起一点点希望。
两分钟过去,没有人了,那些人全都走了。
保罗不相信自己有如此好的运气,他怕对方又耍什么圈套,在潮湿的泥土下蜷缩着身子,继续等。
下午四点,松井家族屈服了,松井近仁与松井太郎身着丧服走进九津,井池雪美可以任意选择他们其中的一个为野村花海陪葬,也就说,只要井池雪美指着谁,谁就必须在野村花海墓前切腹自杀。
下午五点,落日透过夕阳将晚霞夫人披上了一层绚烂的光晕,井池雪美作为家族主人主持对家族忠诚的守护神野村花海老人举行的祭奠。
祝童尚未正式与井池雪美完婚,甚至连订婚也没有,也就没资格出席在这样的场合出现。
回禾吉大师从牧场赶来,带着一整套祭奠用具,他和松井平志都可以参加对野村花海的祭奠。
举办这个仪式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川中宏将在祭奠结束后正式接替野村花海,成为井池家族的新一代守护神。
祝童在四点十分乘车离开了九津,他有两件事要做。一是送黄杰和无聊大师离开,二是代替井池雪美小姐去京都迎接凤凰仙子朵花。这也是为了避免尴尬。
无聊大师来到九津一天多才见到祝童,没想到却是要送他和黄杰离开。
黄杰一见面就对祝童道歉,说自己年少无知,差点耽误李主任的大事。
祝童笑笑没说话,把他们让上一辆商务车。
车开了,才说:“不是我着急,时间实在太紧了。下次吧,福华造船需要大量资金,一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5-4 10:37:34编辑过]
“希望李先生能再考虑考虑,我们就这么回去,恐怕不好对掌门交代。”无聊不甘心,他知道现在能进入福华造船虽然有一定的风险,却是获利最丰厚的阶段,与后期进入不可同日而语。
“你们也看到了,威尔逊夫人的股份已经转让给东海投资和谢家,法律程序已经走完。只能等下次了。”商务车穿行在山间公路上,看到蓝蓝的天和满眼的翠绿,祝童心情舒展,笑道:“无聊大师,你是资本市场的老前辈了,福华造船马上就会进入正式谈判阶段。我需要一些建议。”
“我只有国内的资本市场经验,不是藏拙,这个时候说多了,反而对你不好。”
“基本原则都是一样的吧?。”
“如果说有数目基本原则的话,大概一句话能概括: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无聊笑笑:“在股票市场上炒作需要制造概念和联想,但在资本市场上炒作的是钱本身。一家公司哪怕只有一块牌子,但是在这个市场上可以值一百万,也可以值一千万甚至上亿;天有多高,价钱就能喊多高。”
“我能给你的建议只有一点:不要相信他们手里的任何财务报表,会计方法只是工具。工具用好了,负数能变成正数。他们是创造会计规则的人,知道在什么时候使用什么工具对自己有利。如果进入他们设计的谈判轨道,无轮怎么谈你都占不到便宜。所以你应该利用现在的优势,开出任何价钱都是合理的。如果颠倒一下,他们也会同样对你开出天价。这个世界里没有仁慈和友谊,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凶狠的鳄鱼。”
“很好,谢谢了。”祝童打开车窗,让外面清新的空气吹去车内的郁闷:“无聊大师,你为什么认为我有优势?”
“因为你昨天晚上受到刺杀,而且死的不是你。”无聊瞟一眼坐在前座的两个侍者,狡猾的笑笑,凑到祝童耳边低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在逼着他们刺杀你。野村先生的死,对你来说……”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5-4 10:55:1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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