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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出于本能说谎吧。
郁华清点了一下头,又踱步到厨房里看到小锅里鸡翅在吱吱啦啦地响,“嗯,香!男孩子就该这样子,不打仗了,不出苦力了,一天到晚和女人一样出去上上班,回家做做饭也累不着。”
“嗯,那是,嗯。”
“何琳从小到大在娘家也没干过活,她妈和我都疼她,不舍得,不让她动刀动火的,小姑娘在厨房里呆长了,就不好看了。”
“嗯,一般我做饭。”
“何琳算不上多聪明,就是心眼好,你对她好她就会对你好。”
“嗯,嗯,我知道。”
郁华清走出厨房,环顾四周,“这现成的房子只住你们俩多清静啊,人少事就少,矛盾也少,还有什么值得吵得争的?这家啊,就怕外人瞎掺合,七大姑八大姨鸡一嘴鸭一嘴,想没有矛盾,难!”
“是,那是。”
这铁娘子开始给何琳打电话,“臭丫,还没到?明儿周末去你妈家吃饭,多长时间没聚了?忘了?你怎没忘吃饭?明儿我也去,烧牛尾骨,好长时间没吃了。”然后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何琳回来了。传志半耍乖半开玩笑地向老婆汇报:“小猪呀,你小姨可真象孤煞星啊,怪不得老翟一大早就逃之夭夭了,寒啊!在她老人家面前我做到了大气也不敢出,她果然是你家镇宅宝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怕什么?”
“我怕她忽然发神经。”
“嗯?”
“我觉得她一不如意就能随时发作,大声咆哮!”
“哈哈,”何琳好不得意,“对比起你妈妈来,半斤对八两吧?”
王传志立即抗议:“我妈本质上就是一劳苦功高的大众妇女,在伟大的主流母亲那部分里,你小姨可是——极品,绝对大无畏的人间极品!”
周末回何琳父母家吃饭时又发生了一件好玩的事。何家现在吃饭,家人凑齐已不容易了,闺女出嫁,儿子不回家,教授忙,公司的副总经常出差,偏偏这个周末人员很整齐,能来的都到了。郁华清提了三斤牛尾,掌控了整个厨房。其他人都在客厅里坐着,老何夫妇管理家庭的理念是开明和民主,大家都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无非是鼓励传志加把劲,好好干,争取把工作转正了,然后批评何冲游手好闲,回到学校也不好好学,建议减他一半零用钱等等。
突然厨房传出一句:“拿蒜来!”
谈话嘎然而止,传志本能地转身去找柜子上的菜袋子,岳父已撒开腿直奔厨房里的小阳台,那里有蒜!何冲则哐地从他房间里跑出来,抓着三瓣蒜呼啸而过——三个男人在10秒钟内都自觉地挤进了厨房,找蒜,给蒜。哈哈,郁华明母女在沙发上笑翻了。
传志乐滋滋地先出来,很兴奋,原来岳父和小舅子也怕这个女人啊!自己怕,不丢人了。
你可以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因为他对工作永远那么尽心尽责;你可以说有志者事竟成,因为他勤劳坦然的态度;你也可以说水到渠成,虽然也就是个国家公务员,绝对薪水不高,但稳定,福利好,有铁饭碗之称,对贫穷出身的王传志来说,这份转正文件和当年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一样,都是改变命运契机的证明。当然,转了证,薪水上浮了几十块钱,不明等额的奖金也多了起来。他显然不是个很聪明的人,除了高考分数瞬间惊艳外,在社会上混很快沦为智力平庸的一员,唯一的不同是他比别人更用心,更认真,踏踏实实地累积自己。
在得到转正那个一块石头放在地上的上午,传志想得最多的是:啊,这下铁饭碗到手了,下一步就是买书,考研,念个在职研究生。反正工作相对轻闲,三四年后说不定又是一个质变。
当他告诉何琳时,何琳只是乐了一下,也只是乐了一下,没那么high。在她有限的概念里,只要考上了国家公务员,一年后绝大部分人都能转正的,所谓一年考察期,不过是筛掉米粒中的极少极少石子的工具。
传志打电话告诉母亲时,王老太太表现截然相反,兴奋得跳大脚,不知是她误解了儿子的意思觉得儿子一年后又升官了,还是儿子这边无论发生什么芝麻粒大的喜事,她都当作西瓜看待,大嗓门一下子又喊得半村人都听见了:“儿啊,你又升官啦!好!好!好好干,好好工作,咱王家祖坟上冒出的青蒿越来越粗了!给你娘长长脸,争取明年再升一级!”
传志手心冒汗,又不好意思了,但心里美滋滋的。
娘俩东拉西扯了一会儿,老太太突然沉下声音,“儿啊,你嫂子又怀上了,我去算了一卦,说这次是男孩……”
传志没说话。
“何琳还没动静?”
“没。”
“你们等啥呢?快点生,有了孩子完事了,总是拖着算咋回事啊?”
“何琳说还年轻,过两年再说……”
“儿啊,怎么能听她的让她说?她懂个啥呀?趁年轻快点生个孙子,俺还有力气帮你们看。”
“好了娘,我劝劝她……”
“劝个屁,母鸡总要下蛋,不想下蛋还娶媳妇揍麻呀?儿啊,你是男人,是一家之主,好歹也当上官了!”
“娘,是国家公务员,不是官!”
“俺不懂啥国家公务员,给公家做事,不都是官啊!现在官小,当着当着就大了——儿啊,你是一家之主,怎么能让媳妇牵着鼻子走?”
“娘,你不懂,这边和农村不一样,没有谁被谁牵着走一说。”
“乖乖,别说瞎话了,城里也讲究门第和后代一说,你家后面住的姓胡的老妈子,也是媳妇生不出孙子急得满脸疙瘩。这人啊,无论到哪里,还是觉得男孩子好啊,一家有一家的香火。这次你嫂子能生个孙子,来年何琳再添个大胖小子,咱家就人丁兴旺,没心烦啦!”
晚上,传志把老娘的话当作笑话转给老婆听,何琳惊得满身鸡皮疙瘩,“你家人这么重男轻女啊!怪不得你三兄弟中两个上大学,两姐妹中一个也没有。”
“那也没办法,农村人老思想多。”
“万一你嫂子这次生不了儿子呢?”
传志在被窝里,翻着眼睛有点无动于衷,“生不了又怎样,你接着生呗。”
“万一我生的也是女儿呢?”
“不是还有传林嘛。”
“万一传林也是闺女命呢?”
“不是吧?念咒啊,想让我家绝种啊!”随即笑起来,“老婆,你肚子争气就行啦。”
何琳打掉他的手,“严肃点,别嘻皮笑脸!你说万一我生了女儿,你怎么办?”
传志拥着老婆温香软玉笑,“跟着老婆疼闺女呗。闺女儿子无所谓,只要是老婆小猪生的我都喜欢!”
“这还差不多,我就是生个骡子你也得喜欢,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谁叫你下那样的种!”
在得到转正那个一块石头放在地上的上午,传志想得最多的是:啊,这下铁饭碗到手了,下一步就是买书,考研,念个在职研究生。反正工作相对轻闲,三四年后说不定又是一个质变。
当他告诉何琳时,何琳只是乐了一下,也只是乐了一下,没那么high。在她有限的概念里,只要考上了国家公务员,一年后绝大部分人都能转正的,所谓一年考察期,不过是筛掉米粒中的极少极少石子的工具。
传志打电话告诉母亲时,王老太太表现截然相反,兴奋得跳大脚,不知是她误解了儿子的意思觉得儿子一年后又升官了,还是儿子这边无论发生什么芝麻粒大的喜事,她都当作西瓜看待,大嗓门一下子又喊得半村人都听见了:“儿啊,你又升官啦!好!好!好好干,好好工作,咱王家祖坟上冒出的青蒿越来越粗了!给你娘长长脸,争取明年再升一级!”
传志手心冒汗,又不好意思了,但心里美滋滋的。
娘俩东拉西扯了一会儿,老太太突然沉下声音,“儿啊,你嫂子又怀上了,我去算了一卦,说这次是男孩……”
传志没说话。
“何琳还没动静?”
“没。”
“你们等啥呢?快点生,有了孩子完事了,总是拖着算咋回事啊?”
“何琳说还年轻,过两年再说……”
“儿啊,怎么能听她的让她说?她懂个啥呀?趁年轻快点生个孙子,俺还有力气帮你们看。”
“好了娘,我劝劝她……”
“劝个屁,母鸡总要下蛋,不想下蛋还娶媳妇揍麻呀?儿啊,你是男人,是一家之主,好歹也当上官了!”
“娘,是国家公务员,不是官!”
“俺不懂啥国家公务员,给公家做事,不都是官啊!现在官小,当着当着就大了——儿啊,你是一家之主,怎么能让媳妇牵着鼻子走?”
“娘,你不懂,这边和农村不一样,没有谁被谁牵着走一说。”
“乖乖,别说瞎话了,城里也讲究门第和后代一说,你家后面住的姓胡的老妈子,也是媳妇生不出孙子急得满脸疙瘩。这人啊,无论到哪里,还是觉得男孩子好啊,一家有一家的香火。这次你嫂子能生个孙子,来年何琳再添个大胖小子,咱家就人丁兴旺,没心烦啦!”
晚上,传志把老娘的话当作笑话转给老婆听,何琳惊得满身鸡皮疙瘩,“你家人这么重男轻女啊!怪不得你三兄弟中两个上大学,两姐妹中一个也没有。”
“那也没办法,农村人老思想多。”
“万一你嫂子这次生不了儿子呢?”
传志在被窝里,翻着眼睛有点无动于衷,“生不了又怎样,你接着生呗。”
“万一我生的也是女儿呢?”
“不是还有传林嘛。”
“万一传林也是闺女命呢?”
“不是吧?念咒啊,想让我家绝种啊!”随即笑起来,“老婆,你肚子争气就行啦。”
何琳打掉他的手,“严肃点,别嘻皮笑脸!你说万一我生了女儿,你怎么办?”
传志拥着老婆温香软玉笑,“跟着老婆疼闺女呗。闺女儿子无所谓,只要是老婆小猪生的我都喜欢!”
“这还差不多,我就是生个骡子你也得喜欢,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谁叫你下那样的种!”
传志哈哈笑,腿都把被子挑起来了,“宝贝猪婆,咱们什么时候需要老公下种?”
“等着吧,我说行才行!”
“好,我就知道肚子是你的,我没有当家权……哎哟小猪,你的咪咪怎么变小了?象案板上的两粒金丝小枣了……”
然后床上一通打闹,一个气呼呼的声音回应:“你妈妈的象枣核,你姐姐的象绿豆粒呢……”
何琳出差了,出差一星期。走时有想法,回来可以小别胜新婚了。唉,都结了一年多了,快过出白开水的味道了。
公司在青岛接了个楼盘项目,她是主创人员,需要看现场。了解一下开发商的意图,回来做平面设计。那几天马不停蹄,还挺紧张的,只有晚上可以暂时放松一下,欣赏这座中国北方最著名的海滨城市的德式老建筑。那天晚上,吹着黄海海风,传志电话到了。他们有个习惯,只有睡前才打电话,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先嘘寒问暖,说天气,之后那边说:“小猪,跟你商量个事……”
“你弟弟又要钱了?”
“没有。”踌躇了一下,“你婆婆想来住几天……”
滴溜溜,神经那根弦断了般,何琳大脑就一片空白了,半天才气急败坏地吼:“又来!你什么意思啊?担心我们死得慢不是!”
对方唯唯,“宝贝,我怕你生气果然又生气了,我也没办法不是,那是我妈,她非来,我能拒绝她来吗?”
“为什么不能拒绝?你上次是怎么保证的!说话算不算数?”
“好了好了,小事一桩反应这么大,不来就不来呗。好了,我先挂了。”
何琳气死了,这个没脑子的男人,夹板气还没受够,婆媳住在一起,他能得到多大好处似的。
同事是个未婚男孩,见她激动成那样,问明了缘由,竟然用吃惊的眼神望着她,半夸张半开玩笑地说:“琳姐,哈,我一直以为你很贤惠呢!没有你婆婆能有你老公的今天吗?爱屋及乌哟,这年头,不想让你老公有外遇就对你婆婆好点吧,只有婆媳关系处好了,这男人才跑不了!”
何琳已不是一年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了,当下冷笑一声,“你这辈子估计得多结几次婚吧,没几个人愿意与老公的妈打成一片,想想你妈与你奶奶的关系再说话!”
三天后回去的路上,何琳想到最坏情况了,就是婆婆非哭着闹着来,对应:1。让她儿子给她到外面租房子,用她儿子工资租,工资卡宁愿还他了。婆媳还是不能住在一起,矛盾忒多,她能头疼死。2。哄老公,让他妈最好不要来,儿子闺女又多,干嘛一年内非得在一个儿子家折腾两次啊!不是再过个把月又放五一假了嘛,让她儿子回家看她去嘛,谁又没拦着。
那晚回到家,一推门,看到传志满脸堆笑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笑成这样,又闹鬼了?果然一转脸,婆婆那干瘪满是皱纹的菊花脸梦魇般出现在面前。先斩后奏,她当场傻掉了。
老太太谦卑和善地笑着,仰视着媳妇的脸,“累了吧,乖乖,我揍饭给你吃。快去歇歇,喝杯热茶。”
何琳都呆了,当婆婆张着手要接她的包时,她潜意识地,或心中的嫌恶作怪——竟把小包抱在怀里逃避了她的手。
婆婆的手讪讪地缩回去了。传志在一旁把一切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转身把何琳身后的拉杆箱提在自己手里,上楼了。
何琳心里也生出一丝罪恶感,为什么婆婆要接小包包,她没有顺手给她?明知道她在演戏,当着儿子的面演戏看,我对你媳妇笑脸相迎,对她那么好,她都不领情。为什么就能不配合这场大戏演一场和婆婆和睦的大局?
假,她厌恶这种做给别人看的假!厌恶这种刻意受冷落受伤害!
果然一到楼上,老公就把门关上了,用一种无法言表的眼神看着她,“何琳,反正人都来了,又不能把她们赶出去,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忍一忍吧。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求你别那么对我妈……”
何心中漫过带着焦灼和邪火的刺痛,赶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颠簸了一整天,回家来还要忍耐别人,还得戴面具,压抑本真的自我——天啊,要爆炸了!喘了一口气,忍住了,毫无表情的声音:“她们?你姐姐又追来了?”
“不是,是我大嫂,她怀孕了,违反了生育政策,我妈说这一胎是男孩,说什么也要保住,到我们这里暂时躲一躲。”
何琳欲哭无泪,又倍觉新鲜,既想大哭又想大笑,终于堆一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苦瓜脸,“躲到什么时候?”
传志有点不安,“风声紧的时候过去吧。”
“孩子生下来?”
“不会吧?”连他自己都迷惘,躲到什么时候,这是问题么?
她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扒掉,不想与他罗嗦,自己又累又饿,先洗个热水澡再说。
“要不,我下去看看饭做好了没,一会儿叫你吃饭。”
她回过头,看着他的脸,一片小心和防御之色。这个男人竟想不起来应该关心她,抱一下她或体贴地问问饥否,一心都保护他家人去了。她不无怨恨地跑进卫生间,砰一声将门狠狠地关上!
传志心里掠过一丝寒意,他觉得何琳变了,结婚前那个小鸟依人、心地善良小姑娘不见了,她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缺乏容忍和温情。
王老太太正在厨房里卖力地干活,手指上粘着菜沫和从老家带来的面粉糊,小小的个子在厨房各个关口转来转去。传志看着母亲劳碌的身影,心里难过,为什么从小养大他的母亲在儿子身边享受天伦竟这么难?何琳为什么就不能容忍她不能容忍一个操劳多半辈子的老人?那是她老公的亲娘啊!
老太太看到儿子,“何琳爱吃炒黄瓜,今天放得盐少,一会你叫她,热气腾腾一家人吃一顿。刚才俺看她小脸都瘦了。”
传志不知该说什么。老太太随即又叹口气,“刚才看她那样不象是欢迎俺来啊。儿啊,你娘不是非要到你家吃你们的喝你们的,你娘不是想儿嘛!再说你嫂子这次能生个孙子,咱家过下去也有奔头了,你娘这把年纪图个啥呀?不就图个王家有后,香火延续,舍了这张老脸,豁出去了!你娘就是死了也有脸面去见你那个老不死的爹啊!”
“娘,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也理解——”儿子看到母亲一脸伤感,忙不迭地说。
“儿啊,你能理解,好说,何琳能理解不?”
“娘,你别管她,你尽管住着,好歹还有你儿子!”
“俺怕你俩有矛盾……”
“你别管了,他能理解也得理解,不能理解也得理解!”说完后觉得身后有异动,转身出厨房看了看。
何琳光着脚一溜烟跑到卧室去了。哼,就知道这老太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什么时候爱吃过炒黄瓜?连黄瓜都不爱!话净捡好听的说,一点成本没有,拉拢起她儿子来还真是一绝,什么叫“你能理解,何琳能理解不?”分明是挑拨离间!凭什么你儿子能理解的我一定也要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与她看齐?还“俺怕你们俩有矛盾”,明知道有矛盾你还来!老公这个没脑的猪更可气了,什么都替她做主了,理解也得理解,不能理解也得理解,你把我当什么了?那个孕妇没老公么?什么都你顶上!呸!就知道你母亲一来你会变得又蠢又烂又没智商!
厨房里。“儿啊,让你媳妇生,你媳妇又不生,嫌这嫌那,耽误工作啥的。行,俺先不催你们,但你嫂子这个事你要负起责任来,怀孕了要吃好的喝好的,休息好,值到俺大孙子出来!这样生出的孩子才聪明,有个聪明脑袋将来考大学!你要出点生活费,这次出门没带多少钱,家里也没钱,罚款都罚走了,偷砍人家树卖了几个,让招弟拿去交学费了——一个丫头花这些冤枉钱中啥用!这些天你嫂子东藏西躲也花了不少,管饱你娘和你嫂子的肚子没问题吧?”
传志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老太太接着说:“这以后几个月很关键,你管住你老婆,俺给你做饭收拾家务洗洗涮涮的照顾你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儿啊,你得给你娘撑住!”
传志略显沉重地点点头,“娘,你就住下去吧,没钱给我说。”
吃饭时,传志去楼上,见何琳已躺下了,立在床前,“怎么不下去吃饭?”
“不用管我!”何琳冷冷地扔到背后一句。
“不饿?”
“你吃饱就行了。”
楼下传来婆婆甜美和善的声音:“何琳,传志,快下楼吃饭,都端上桌了,晚了就凉了!”
何琳没动。传志有点急,“吃不吃啊?这么多人巴结你!”
何琳心道:那是巴结你!
见何琳躺着不肯“赏脸”,传志气呼呼地下去了。
在缭绕的饭香的楼下吧唧吧唧的嘴巴声中,何琳肠子都抽抽了,泪如雨下啊。激愤之余把卧室里的饼干、面包、巧克力、山楂片、大白兔,凡能吃的都吃了。塞了一肚子杂物后,更不平衡了,他妈的女主人出差回来在楼上捡破烂充饥,楼下一帮外人倒吃香的喝辣的,还有王道没?由于太累了,没精力搞出奇特声响出来就胸闷无比地睡着了。
好在传志上来休息时醒了,大腿一撩,被子卷了过来,意思:到楼下找你妈去吧。
传志这次没气呼呼地走开,而是跳上床强行把一半被子拽到自己身上,翻个身紧紧压住。何琳不干了,干脆全部被子给他,自己又去橱里拿了一床,不能分床,分被睡,行不?
第二天,何琳气色好多了,虽然肚子还在咕咕叫,不过没打算进厨房,有他一家子在,她就不去。那地方碰着他家人尤其是婆婆的机率太高,她供她们吃喝住穿(传志每次都给他妈买衣服,虽然都不贵,那也是衣服!),不能再惯着给她们做饭。快速从冰箱里拿出牛奶,边喝边把出差时的脏衣服拿到洗衣机洗。在洗衣房,碰到了还算陌生的嫂子,三十多岁,一个字,瘦,满脸腊黄,眼窝深陷,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鲁讯笔下细脚伶仃的圆规。她结婚时,嫂子没来;她第一次去婆家时,也只见了嫂子一面,挺生份淡漠,倒是对她闺女招弟熟识。眼前这个女人的存在,只是一个影像,突然就这么站在面前了。何琳虽然超级郁闷,但还是打量了对方几眼,尤其是她微凸的小肚子。
“何琳,饿了吧?没多睡会儿?”嫂子有些谦卑,忍不住与她套近乎,又怕被拒般,说起话总是讪讪地。“今天还上班吗?俺去揍饭,吃点儿再走……啊。”
何琳随便应付了几句,忙自己的。
没料衣服还没洗完,这嫂子就端来半盘面饼似的东西让妯娌尝。
何琳不客气地拒绝了,端着洗好的衣服出来,晾在阳台上,拿着包包和一厅露露上班去了。今天的迟到是允许的,刚出差回来,累嘛。
王老太太对儿子家很熟识了,对这一带也熟门熟路,一大早就出门到早市上买菜去了。嫌超市里菜贵,贵的没谱,喜欢讨价还价一块钱撮一堆萝卜白菜的菜市声。说也巧,左手白菜右手胡卜没走多远就撞上了老邻居胡老太太了,就是租人家地下室住儿子的那个胡老太太。
“这不是传志的娘吗?又来儿家享福啦!”
两人一阵寒暄后,王老太太叹气,“享啥福啊,俺这庄稼人的命,有啥福享啊?”
“还不享福,跟着你儿子住别墅啊!北京的房这么贵,你那套房值了钱了!”
“值钱又不能卖,不能当钱花啊!值多少钱?”
胡老太太挺神秘,“听我儿子随口一说,少也二百万吧。”
王老太太傻了一下,内心的喜悦汩汩的瞬间漫过眉梢,“俺儿子也有一百万了?!”
“你儿子二百万啊,老有钱了!你老太太就等着享福吧。”
王老太太想了一下,摇头,“这房子上写着俺儿子媳妇两人的名字,俺儿也就有一百万,媳妇的一百万能让俺享福?人家也有父母呢。”
“你儿媳的娘家也有钱啊,人家还在乎这一点半点?”
“哼,咋不在乎?俺那媳妇口袋捂那个紧,抠着呢,连俺儿子的工资——那个片片都在她手里攥着呢!见钱眼开,不分人。不大气,死抠俺儿子!俺儿怎么说也是国家正式干部了,成天到晚口袋里没超过20块钱,幸亏俺儿节俭知道过日子。”
胡老太太很吃惊,“那你媳妇攥着干嘛使啊?你这婆婆来给她做饭收拾家也不表示点?现在保姆也得800块了。”
“表示个屁!只要俺来,一天三顿换着花样做给他们吃!那么大的房子,一天三遍地扫、拖,累得俺腰疼,这还动不动给俺脸看呐!第一天就给俺脸看!”
胡老太太叹气,“媳妇跟婆婆,还不就是无所谓的事,不及儿子一个脚趾头!想让她疼你,太阳从西边出来,没有的事!老姐姐,你命好摊了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儿子,只要儿子能镇着,这媳妇再妖娥子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何琳在办公室忙了半天,有点累了,端着茶水拿着手机到走廊外面的大厅里,一边喝茶一边给小雅打电话:“忙吗?猜猜我家又发生了什么?”
“养狗了?”
“哼,太后驾到!”
“你婆婆怎么又来了?又与人打架躲祸?”
“躲计划生育,带着四个月身孕的大媳妇到我家给她王家生孙子来了,你说我气不气!”
“在你家生啊?”小雅那个惊讶,“孕妇可不是好侍候的呀,事儿可多了。”
“我不管,让太后侍候去,她王家的孙子么!”
“这么早确定是孙子?”
“估计在老家照过B超了吧,不然也不会跑过来,生个孩子也跟做贼似的。要是我,宁愿不生!”
“医生不是不能告诉孕妇家用性别吗?”
“老家里乱,没这么规范,有点关系或塞点钱,医生就实话实说了呗。”
“哎,也没办法,别说农村老太太,连我家老妖也在念叨男孩子好呢。前几天还说,要我生就生个孙子,不然就不要。”
“呸!女人双x染色体随便拿,他儿子贡献不出y染色体还怪媳妇?她自己不是女人呀?就烦这样背叛自己的傻瓜!”
“所以,从积极角度看,你嫂子万一真生了男孩,你的压力不就小了嘛。生个女孩,她不待见,自己爱就行呗。不象我,压力这么大。”
“你老公什么态度,不象他妈重男轻女吧?”
“我老公倒没特别表现出来,估计生个女孩他也不会嫌弃,架不住婆婆在他耳根上叨叨啊!男人嘛,再说都喜欢,只有一个选择,心里还是希望选择男孩。”
“我们女人真他妈惨,连自己都背叛!”
“有什么办法,大环境影响小环境,小环境影响我们。不过你家一下子又变成四口人了,有人可以帮你打扫楼下房子了。”
“我可真烦家里住着外人啊,宁愿楼下脏着不打扫,也不愿让多余人打扰我们夫妻平静的生活。人多那个乱,事多,你可不知道,去年夏天太后和长公主及长公主家的恶少爷,把我烦得跳楼的心都有!为什么我要攒钱买房子?就买小的,小二居,或大一居,我们搬过去住,这幢楼租出去,房子小住不开了,老妖不会再来了吧?跟你说,我就是与他家人合不来,各方面都不适应,太痛苦了!”
“那是,我也不太明白现在的老人,有手有脚没傻没残没痴呆,为什么非要挤到儿子媳妇家凑热闹?看着儿子媳妇因为她们打架就那么高兴?没钱,孝顺她钱,缺什么给她买什么,为什么还要扎堆在一起呢?搞不清她们什么心理,不会越老越变态没事找事吧?”
“估计我家老妖倒没变态,她是觉得传志能有今天都是她半辈子教育和牺牲的结果,现在桃子熟了,她要摘下吃,绝不能让媳妇沾了这便宜。媳妇嘛,在老妖的观念里,应该是任劳任怨、当牛做马侍候她和她儿子的。而且她本身就是这样过来的。所以不是变态,是变财迷了,什么都想依靠这个儿子,好象我们开银行似的,反正有点屁事就让我们出钱出力。你看看传志弟弟上大学,我们每月要出生活费;太后生孙子,我们也要负责生活费吧,都在这儿住了,费用肯定跑不了。这样下去,我家迟早也变成王家驻京办事处,恶心不恶心?!”
小雅笑翻了,“那你不成了办事处的处长了?不过,他家人在你家住也就罢了,怎么还用你们花费?这孕妇体检费一路下来也花不少钱呢。”
“体检个屁,她这样的还敢去医院留名?那老抠当然要想方设法花我们的钱,她能带钱来才怪呢,反正她儿子有求必应,也不会让她破费——说起来我就气啊,我家的猪恐怕我欺负太后,要护着太后,恐怕他妈受哪怕半点委屈!你想我怎么欺负她?倒是她阴话阳话哄的她儿子团团转。在他心中,我的重要性要排在他家人所有成员之后,真让人齿冷!这样的局面,这样的婚姻,太痛心了!”
“唉,何琳,天下婆婆一般黑,好歹你家太后比我家太后还仁慈点。又不能为了太后不和这个男人过了,还是你小姨有句话说的对:这样的男人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也只能承受这样的后果了。谁让当作眼睛瞎了呢。我就苦中作乐,当鸵鸟,能逃避一会儿是一会儿。我劝你看开点,愁眉苦脸气得胃疼也是过,气病了也是自己受着;眼不见心不烦大大咧咧也是过,装着看不见呗!那孩子一出生,立码送走!然后告诉你老公:下不为例!说的狠一点。你老公比我老公理性,我老公那可怜的臭男人算是给他妈治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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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小雅谈话唯一的好处便是宽慰,五十步笑百步,在自我麻木中得到心理平衡:有的太后更过分哦,我家好歹不算最坏的。
何琳学聪明了,气愤时不再外面吃饭了,而是回到家包一扔就坐在饭桌旁等吃的。你不说到儿子家揍饭给儿子媳妇吃嘛,不能冤枉你,你做啊!
偏偏那天晚上传志去同事家有点事,回来晚了。王老太太做的面条,手擀面,切好了均匀地放在案板上,人到卧室去了。只要与二儿媳妇单独面对面,老太太就闭出不出,儿子回来时再出来。大儿媳绣花更是一整天呆在房间里不露面。
何琳饿啊,闻着厨房里的味道就更饥肠漉漉了。王老太太炒了菜,这是老家吃法,吃面条不拌酱,吃炒菜。肚子咕咕叫的媳妇就循着菜香进厨房了,一看有青椒炒鸡蛋,抓了筷子就吃上了,虽还有点咸,但饿啊,于是把盘子吃了一个不小的缺口。肚子有底了,去楼上换衣服了。
一会儿传志风尘仆仆回来了,首先到厨房一探头,看见老娘正眉头皱成一疙瘩,“咋了?”
老太太指指楼上,“懒!好吃!一盘炒鸡蛋,一眼没看见给偷吃了大半!还没吃饭呢,不顾人!”
传度很大度,笑着,“可能饿了。还不是觉得你老人家炒得香!”
“吃,没有偷着吃的,你哥几个谁敢偷着吃?俺撕不拦他的嘴!欠管教!”
一会儿面条出锅了。传志在楼下喊:“开饭啦,都出来赏光吧!”
老太太把盘子碗端到桌上,筷子一双双摆上去,大儿媳和二儿媳才分别人楼下楼上走出来。
何琳很不客气,抓起筷子猛吃,是第一个大筷子一挥夹菜的人。张绣花是孕妇的缘故吧,也是显得饿,猛扒了两筷子面条,但没好意思夹菜。菜有点少。传志和他母亲是最后拿起筷子的人,而且儿子看出母亲伤心了,这么辛苦地做了晚饭,在饭桌上竟没得到应有的礼让和尊重,都那么理直气壮、不吃白不吃的态度。
儿子心有点凉,忍不住用另一种方式提醒那两位只顾嘴巴的媳妇,“哎,这是手擀面啊,干嘛不买成品的挂面?和面和擀面也太累人了,还擀这么多!”
何琳没听见般,不管不顾继续吃,心里却冷笑:活该!到儿子家一日三餐做给儿子媳妇吃可是你妈喊出去的,嫌她累你替啊!手擀面是她愿做的,你们一家子不都是爱吃面食吗?也是迎合你们自己的口胃,地球人都知道我爱吃米饭,吃面条是迫不得已。
传志很失望,老婆装傻连个回应也没有,哪怕“是”、“是”这么简单的寒暄一下也好,老人嘛,付出了不就图个认同么!你只应付一下而已,就这么难?!看了一眼大嫂子,孕妇,情绪不移,情有可原,可自己的老婆呢?
何琳感觉到了老公的责备目光,不理,心里却无比欢畅,哈,这不是你喜欢的生活么?就慢慢喜欢吧。而且吃饭,筷子一放,碗一推,嘴一抹,转身蹬蹬上楼了。
孕妇尿频,绣花也放下筷子去卫生间了。老太太低喟:“养了两个活祖宗啊!”
这顿饭张绣花是最后吃完的。老太太和传志吃完就收拾碗筷了,婆婆把盘子里的剩汤倒进大儿媳妇的面条里,到厨房洗去了。传志不忍心母亲这么累,抢过来自己洗了。洗完出来时,看到大嫂还在吃,而母亲正躬着老腰在旁边拖地板……
他回到楼上,何琳洗完澡,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往身上涂乳液,到底忍不住了,“吃过饭你就不能帮我妈干点活?!”
“嫌累你请保姆啊!”
“我妈和保姆有什么区别?”
“保姆能让她大儿媳妇住在雇主家生孙子吗?”
“可那是我妈!你别太过分!”
“对啊,是你妈,你去帮她呀!你不是一直在帮她吗?又不是我妈!”
传志气得哆嗦,手指也指不准了,“何琳,我告诉你,不要过分,你也是爹妈生的!”
何琳一点也不害怕,看了他一眼,“我爹妈生我,所以我才不让我爹妈到我家以做饭之名伺候我。我怕他们累,他们也担心我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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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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