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醉亦难 七、无赖(下)
“我不是好好的吗。”祝童自豪的挺起胸膛。
“温格先生现在……”
“他住院了,大概是失忆症。”祝童不想让叶儿心里有负担;“叶儿,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说来听听。”
“如果福华造船顺利成局,我应该得到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两双眼睛对视着,谁也不舍得眨半下。
“嫁给我。”祝童轻轻说。
“把你井池雪美小姐之间的事处理好,你才有资格对说这样的话。”叶儿扭脸,避开探过来唇。
“是啊,是啊。”祝童尴尬的搓着手;“相信我,那不是我的本意。”
“谁知道呢。”在这件事,没有哪个女人能保持理智。
祝童迅速调整心态,说:“我们讨论正事。首先要确定雷曼什么时候下决心要毁掉福华造船?时间……应该在年初。那个时候,松井式刚刚剖腹成仁,井池雪美还年轻,井池家族在政界积累的人脉也随之变得可有可无,雷曼先生这才有机会展开行动。应该不错了……他先把手里的股份高价转让给威尔逊夫人,接着,汉密尔顿勋爵就与井池雪美达成几乎同样的协议。他们已经赚了一大笔钱,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如此恰到好处的巧合。更奇妙的是,紧接着,汉密尔顿勋爵很快就借萧萧生日的机会发给我一份资料,揭穿了韩国人的骗局。现在想来那是个铺垫,在对我示好呢。这次谈判,他本来可以安心做个局外人,可是他参与得太深了。以至于我不得不限制他的调解人权利。”
“你抛出的附加条款,原来是个为了试探汉密尔顿勋爵。”叶儿想到祝童面对的局面如此错综复杂,不在耍小性子。
现在的情况是,大家都在和时间赛跑,一步错就可能断送福华造船的命运。
“福华造船需要一个严苛的附加条款约束双方的诚意。”祝童没有承认,他不想在叶儿心里留下一个老奸巨猾的印象。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那样做是多么的愚蠢,怪不得汉密尔顿勋爵会做出理解的姿态,人家巴不得这场谈判多拖几个月呢。
“明天上午,史密斯先生还要来谈判。我想约他晚上出来幽会?”
“你……”叶儿没想到,祝童要和史密斯幽会,两个大男人……
“不是我,是陈依颐小姐。”祝童撩拨着叶儿的发梢,思想早飘出好远好远。
“他会来吗?”
“史密斯又不是傻瓜。”祝童低低的说一声;“明天晚上和史密斯谈完……也许,我要连夜赶去牧场见井池雪美小姐。叶儿,别熬了,早些休息。”
祝童需要一个单独与史密斯交谈的机会,且一定要瞒住汉密尔顿勋爵。史密斯是个色狼,一直对陈依颐垂涎欲滴;但是这个时候,以他智商一定会三思。
“你认为威尔逊夫人也有问题?”叶儿很敏感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已经远超他的想象。
“不是也许,而是一定有问题。收购雷曼先生的股份在当时看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可是叶儿小姐,她根本就是和汉密尔顿勋爵和雷曼一伙儿的,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协定。”祝童的脸色变得十分严峻;“东海投资与两岸共同发展基金刚出重金从威尔逊夫人手里购买了合联船舶百分之八的股份,她赚了一大笔钱。杀头生意有人做,赔钱生意无人做。威尔逊夫人首先是个生意人,其次才是井池雪美小姐的干妈。前两天我就有点奇怪,我何德何能?威尔逊夫人不惜损失到手的巨额利益,以这些股份的转让条件要挟我和井池雪美小姐订婚。现在才明白,她需要一个出手的借口而已。如果福华造船被迫破局,不但史密斯要承受巨大损失,我该如何面对于总和谢小姐?”
叶儿握住祝童作乱的手,那只手正在一处很敏感的地方作怪;“来之前,我看过一份资料。威尔逊夫人与雷曼先生之间有很深的渊源,还有汉密尔顿勋爵。”
“说来听听。”
“他们已经认识了超过二十年,雷曼先生发迹前,曾经是一名职业骑师……”叶儿娓娓道来,祝童仔细倾听着。
半小时后,叶儿把那段历史的大致轮廓说完,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把井池雪美小姐请回来,分解合联船舶的股份,尽快办妥奥顿公司的转让手续,并且在一个月之内把奥顿的设备搬迁到上海。四月十四号雷曼先生要来曰本,技术转让部分,必须在一周内完成。威尔逊夫人这时把井池雪美拉到牧场,是怕我看出什么。她的好心,一定会得到丰厚的回报。”祝童想了一会儿,嘴角再次浮起笑纹。
“你不能做傻事啊;应该尽快让雪美小姐知道这些。”叶儿连忙说。经过一年的亲密接触,她隐约意识到,祝童嘴角的笑纹,往往预示着一个骗局的开始。
“我自有分寸。好叶儿,你是不是准备用它们救我出火坑?”他的手又想使坏。
“说来听听。”
“他们已经认识了超过二十年,雷曼先生发迹前,曾经是一名职业骑师……”叶儿娓娓道来,祝童仔细倾听着。
半小时后,叶儿把那段历史的大致轮廓说完,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把井池雪美小姐请回来,分解合联船舶的股份,尽快办妥奥顿公司的转让手续,并且在一个月之内把奥顿的设备搬迁到上海。四月十四号雷曼先生要来曰本,技术转让部分,必须在一周内完成。威尔逊夫人这时把井池雪美拉到牧场,是怕我看出什么。她的好心,一定会得到丰厚的回报。”祝童想了一会儿,嘴角再次浮起笑纹。
“你不能做傻事啊;应该尽快让雪美小姐知道这些。”叶儿连忙说。经过一年的亲密接触,她隐约意识到,祝童嘴角的笑纹,往往预示着一个骗局的开始。
“我自有分寸。好叶儿,你是不是准备用它们救我出火坑?”他的手又想使坏。
“谁要救你了!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我……”叶儿用力推一把。
祝童倒在一边,故作可怜的叹息一会儿才站起身伸着懒腰站起来,说;“我睡一会儿,半小时,陈小姐和萧萧该洗漱完毕了,把钱老和于总也叫来。天亮之前,我们有很多问题要讨论。”
第二天的谈判充满了戏剧性。
专家小组开始交换意见,陈依颐小姐与松井平志先生职责所在,到隔壁的房间倾听专家们的谈判。
史密斯身边没有了温格,西蕾娅小姐人虽然漂亮,在上海期间也拼命学习汉语,无奈时间有限没办法担负起翻译的职责。
祝童依旧坚持说汉语,他身边除了萧萧,还多了个叶儿。
史密斯的每次抗议都被无视,上午到下午的大多数时间里,史密斯都在欣赏坐在他正对面的苏小姐。实在是太有魅力了,比看着她身边的李主任舒心多了。
所以,今天的谈判可以说毫无进展。
汉密尔顿勋爵依旧坐在调解人的位置上,外表虽然轻松,一个小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真正想法。每过几分钟,汉密尔顿勋爵都会看看腕上的手表。似乎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一副度日如年的样子。
午饭后,松井平志突然要求召开合联船舶临时董事会,讨论谈判中遇到的问题。
这个要求是如此的突兀,史密斯和汉密尔顿勋爵被搞得措手不及。
与松井平志同时要求召开临时董事会的,还有井池雪美小姐的代表“神医李想”与合联船舶的两位新股东的代表,东海投资的总裁于蓝小姐和两岸共荣基金的谢晶小姐。他们共同持有合联船舶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刚好超过三分之一提议召开临时董事会的最低限额。
汉密尔顿勋爵已经不是合联船舶的股东,理所当然的被拒绝在枫卢门外。
史密斯先生虽然握有绝对优势的股份,可是松井平志的要求是,史密斯必须对股东们说明谈判的进展情况,遇到的困难,以及将要采取的对策。
正常情况下,松井平志的提出这样的的要求很正常,史密斯作为合联船舶的董事长必须对董事会成员阐述这些资料。
可滑稽的是,祝童上午是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是史密斯在谈判桌上的对手;两人彼此堤防勾心斗角,斗得难解难分不亦悦乎。下午,祝童摇身一变,竟然作为井池雪美小姐的全权代表,出现在合联船舶的临时董事会上。
史密斯当然拒绝回应任何与谈判有关的细节问题,并且要求祝童离开,说他属于利益关联方,不能参加合联船舶的临时董事会。
祝童巍然不动,出示了一张有井池雪美小姐签名的授权书:“我现在代表合联船舶副董事长井池雪美小姐,史密斯先生是律师,除非你能证给出合法的理由和解释,否则,我一定会参加这次董事会。”
史密斯是律师出身,引经据典阐述了半天,可都被祝童一句话给挡住了:“我是股东。”
整个下午,史密斯的时间都被消耗在与祝童的争执上。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谈判的对手以一个股东的名义,要求他公布底牌以及对策。
卡尔不在,史密斯一个人要面对四张嘴,如何不急的满头冒火?
晚上回到京都,两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不到九点,史密斯早早的就把自己灌醉了。
汉密尔顿勋爵看着酒吧侍者把史密斯搀扶着送回客房,微笑着念叨一句:“酒鬼先生,你应该再喝几杯。”
他快速走出酒吧,乘电梯下楼。
酒店外,一辆黑色房车早等在那里,接上勋爵就扬长而去。
五分钟不到,史密斯也走出酒店。
他左右看看,很快坐上一辆门童招来的的士,迅速消失在京都的灯火阑珊之中。
渡花琴酒屋最近比较冷清,多数客人都被侍者礼貌的挡在门外。
附近的人多知道这家酒屋是松井家的私人酒屋,京都的酒屋多如凡星,也不在乎多走几步。
史密斯进门前犹豫了片刻,但是美丽迷人的陈依颐忽然对他发出邀请,史密斯曾意乱情迷的想过一些香艳的镜头。
从坐上的士开始,他已经意识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究竟去不去,确实要三思而后决。
卡尔的事对他触动很大。一直以来,卡尔就如他的父亲一般欣赏并提携着史密斯。可是就在今天早上,京都的报纸登出一条消息,说昨晚早田医院发生了一些异乎寻常的事,那位著名的“山下医生”再次出现,并且光顾了一位外籍病人的病房。
史密斯一早就去医院探视卡尔,可是护士小姐说卡尔已经出院了。去哪里了,她也不知道。
史密斯透过私人渠道得知,卡尔今天上午从大阪乘飞机离开曰本,目的地是上海。有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在照顾他。
从卡尔住院开始,史密斯就隐约觉得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以两人的关系,卡尔即使离开曰本,也应该提前给他打个招呼。
现在是非常时期,与讨厌的李主任的谈判进入关键阶段;卡尔是史密斯的搭档,也是合联船舶的大股东,没有特别的事情,他不可能这个时候抛开一起离开曰本。
渡花琴的侍者早看到史密斯乘坐的的士,他跑过来拉开车门,热情的邀请客人进去尝尝渡花琴的花酒。
史密斯做出决定,进去看看,无论是谁要见他,总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外面街道上十分热闹,渡花琴酒屋内却很安静。
侍者也不问史密斯,直接把他引到一扇格子门前。先轻轻敲两下,等了片刻才把门拉开。
史密斯没见到陈依颐小姐,第一眼看到是叶儿,同时也看到了叶儿身边的男人:讨厌的“神医李想。
第二十三卷、花雨飞鸿 八、涛谷夜会(上)
叶儿今天打扮得分外迷人,一套含蓄得汉服尽显中国女性的柔美,乌黑的眼眸里注满真诚与善意,让史密斯从紧张的戒备状态中松弛出来。
“史密斯先生,谢谢您的信任。”陈依颐微笑着从叶儿身边起身,邀请史密斯进来。
她是一袭含蓄的半装晚礼服,湖蓝色的丝绸配上米色披肩,与叶儿恰如一双并蒂莲。
“美丽的苏小姐有约,即使整个京都在燃烧也挡不住我的脚步。”史密斯握住陈依颐的手,想要印上一个吻。
“请坐;”陈依颐的手腕轻轻一转,史密斯知趣的松开。
祝童等他坐好,指着桌上的一排世界名酒,说:“今天只是一个私人性质的谈话,史密斯先生完全不必太紧张,想用点什么?请随便。”
“谢谢,我喝过了。”史密斯咬着嘴唇说。
说什么,他也不敢喝“神医李想”准备的酒,虽然他十分想喝一杯,或几杯。
“也好,我们喝茶。”祝童客气着。
渡花琴酒屋内没有准备茶具,简单冲泡的茶叶在他看来根本不是喝茶。可是叶儿准备了一套茶具,斟出一杯捧给史密斯。
“美丽的苏小姐,即使是一杯毒酒,经过您的手也会变成美妙的圣水。”史密斯恭维着饮下一点,说;“李先生,您请我来,不会是为了喝点什么吧?”
“当然。”祝童点点头;“我想和您探讨一下福华造船的前景。”
“福华造船将成为一个伟大的公司,我们正在缔造一座造船城,上海需要它,您也需要它。”史密斯做作的比划着;“您不这么认为吗?我们之间虽然有分歧,但无碍福华造船的远大前景。”
“您真这么认为?”祝童莫测高深的笑笑;“史密斯先生,一个小时后我要赶往天夜牧场。您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邀您见面吗?”
“有什么事生了吗?”史密斯吃惊的问。
没有特别的事,祝童不会连夜赶往天夜牧场。史密斯知道,从这里到牧场要最快也要三个小时,进入牧场也需要时间。稍一耽搁,至少在明天清晨之前,祝童不可能回到九津。
“卡尔先生现在上海,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走吗?”祝童反问。
“不知道,他没给我告别的机会。”
“卡尔先生昨天晚上差点被暗杀,他不敢留在京都了,这就是真相。如果不相信我,你可以和他通话。”祝童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递给史密斯。
“暂时不需要,您有什么话请直说。”史密斯在白天多次试图联系上卡尔,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祝童的举动表明,卡尔如今在他的保护之下,这样的电话还是不接为好。
“史密斯先生,无论你我之间的分歧有多大,我们都希望福华造船能尽快签署正式合约;对吗?”
“很正确,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史密斯很小心的回答。心里开始犯嘀咕:他究竟要说什么?
“可是,我刚得到消息,雷曼先生正在游说一些朋友对曰本zf施压,要求冻结这项合作。同时,雷曼先生还在谋求美国国会通过一项法案,限制类似的合作。”
祝童还没说完,史密斯已经忍不住站起来:“你一定是造谣,雷曼先生不会那样做。”
陈依颐一字一顿的说:“史密斯先生,您一定有不少朋友,从现在开始,您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求证事实的真相。明天晚上我们还在这里,何去何从,那时候必须做出最后决断。要说明的是,无论您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合联船舶在福华造船占有的股份不会超过百分之四十三,这是我们的底线。”
“我马上就会知道。”史密斯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求证。
十分钟,史密斯放下手机;他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答案。
“如果您说的事实的话,我们都有很大的麻烦。我想知道,您消息的来源可靠吗?”
“昨天晚上,去早田医院试图暗杀卡尔的凶手,是您的特别助理温格先生。他还想杀掉我。”祝童把从温格身上缴获的注射器拿出来;“这里面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它的名字叫:茶花。史密斯先生,请您冷静的想一想:您为什么会突然失去支援?汉密尔顿勋爵和雷曼先生为什么那么早就从合联船舶中抽身?还有这次谈判,除了你和我,还有别人的心思在谈判桌上吗?如果我说的是事实,谁的损失更大?”
史密斯很清楚“茶花”是什么,他注视着那枚小小的注射器。 祝童端起茶杯,啜一口,对陈依颐点点头。这样的话还是由她来说比较好。
祝童的话提醒了史密斯,最近的情况确实不怎么对头。雷曼先生和汉密尔顿勋爵比他高出一个层次,他们不会看不到福华造船的前景,以及签约后所能得到的巨额回报。没有特别的原因,他们不可能放弃那唾手可得的利益。
“我能和卡尔谈谈吗?一直以来,我都把他当成父亲。”史密斯看着桌上的手机。
十分钟之前,他还拒绝接触这只手机,拒绝和卡尔通话。现在,他需要听听老前辈的意见。
祝童再次拨通号码,递给史密斯前叮嘱道:“通话要注意,这只电话没有加密。温格先生的背景,您比我清楚。”
史密斯点点头,接过手机开始与卡尔对话。
两人之间有深厚的默契,聊的都是看似不相关的话题,三分钟后,史密斯挂断了电话。
“您认为,我应该怎么做?”看到卡尔的遭遇,史密斯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论地位,卡尔属于委员会核心成员,他就更不用说了。论投入,史密斯因为贪婪,几乎把所有的身家都投入到福华造船项目上,卡尔作为起人之一,也投入了相当的份额。如果福华造船失败,史密斯也许要被迫宣布破产。
“尽快完成谈判,签署正式文件。”
“可是,如果情况真那么糟,我们即使签约也毫无意义。”史密斯很沮丧。
“今天晚上不讨论具体问题”祝童看看手表,站起来;“史密斯先生,您想必也看出来了,汉密尔顿勋爵在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他不是调解人,而是一个阻挠。我估计,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共同面对困难。我必须提醒您,请务必注意自己的安全!”
史密斯张张嘴,几个词汇在喉咙中转一圈,变成几声低沉的惊愕。
“李先生,您也要保重啊。”他很快就理解了祝童的善意。
八、涛谷夜会(下)
“也许,我们两个都是傻瓜。”两双眼睛缠绕半刻,祝童没有看出破绽,心里的重石放下一半。
“比较而言,我比你更傻。被人耍了、卖了,乐滋滋的送上一大笔钱,还生怕人家不收。哈!天底下有比我更傻的傻瓜吗?”
“先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谈判出问题了?”井池雪美敏感的意识到祝童说的是谁,可是她根本不敢相信。
“谈判早晚要出问题,不是现在,而是早就出问题了。有人挖了一个大大的坑,然后对我说,坑里有荣华富贵锦绣前程。我啊,傻乎乎就跳下去了。不只是自己跳,还拉着好几个朋友同时跳。现在,人家准备填土活埋我们,可是,挖土的工钱,还要我来出。瞧,我就是这样的傻瓜。雪美小姐,您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上一个天字号傻瓜。”祝童充满自嘲的语气,使井池雪美感受到强大的挤压感。这些话,如一块巨石砸进她的心海,溅起巨浪滔滔。
“您是说,雪美的干妈在骗你?”
“我更想知道,雪美是否知道?对于合联船舶或福华造船,威尔逊夫人有过什么暗示吗?”
“在她的坚持下,我花大价钱为这个项目卖了一份商业保险。如果先生认有暗示的话,这应该算是吧。我当时并不同意,因为我相信先生。干妈说,任何投资都会有风险,她是那家保险公司的股东。”井池雪美诚实的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我从上海回来后,干妈就来了。”
祝童点点头,与来之前的判断差不多,威尔逊夫人果然与雷曼先生是一伙的。
“还有个问题,雪美小姐,在你的印象中,威尔逊夫人做过类似的事吗?我指的是,放弃一大笔唾手可得的收益,换取一份婚约?”
“我……不知道。”井池脸色微红,可是她知道现在不是躲闪的时候;“十岁那年,父亲带我和哥哥去欧洲旅行,我在巴黎的一个聚会上第一次见到威尔逊夫人。父亲和她以前就认识,可是我知道他们之间没多少交情。也就是那次,威尔逊夫人说我是漂亮的小天使,坚持要认我为干女儿。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她一直很照顾我。父亲出事后,如果没有干妈,我可能撑不过那段悲惨的日子。”
祝童站起来在室内缓缓的踱步,仔细揣摩着井池雪美如今的心境,思索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
井池雪美安静的坐着,似乎也在等待一个重要时刻的到来。
“雪美小姐,我必须向你道歉。”祝童重新坐下,这次,他是半跪着,第一次在井池雪美面前低下骄傲的头。
“我接受先生的道歉。”井池雪美颤抖着,她已经意识到祝童接下来要说什么。
“请让我把话说完。”祝童抬起来,眼里第一次出现真诚的歉意;“雪美小姐,对不起,我爱的不是你,而是苏叶。”
“我知道。”井池雪美握住祝童的手,艰难的说:“可是……只要先生能留在曰本,你可以每月去一次上海。希望先生在爱苏姐姐的同时,也爱雪美。”
“那份婚约有瑕疵,我根本就没打算和雪美结婚。”祝童不管不顾,按照自己的心思继续道;“所以我要对雪美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件事上让雪美难堪。”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先生,您真的骗我了吗?”井池雪美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不想相信那份代表幸福的婚约,竟然是个骗局。
“对不起。”祝童再次低下头;“瑕疵在于,我不该欺骗雪美小姐,因为一个特别的原因,我不可能让雪美小姐有孩子。当时的我想,等到福华造船签约,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到上海和曰本最好的两家医院做生理鉴定。医院的鉴定结果会显示,我这辈子不可能有后代。因此,与雪美签下的婚约等于自动废止。三个月前我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千不该万不该,用它来欺骗雪美小姐。”
“这样啊……”井池雪美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她的表情里有绝望,也有怜惜,还夹杂着一些怨恨和不甘。
祝童曾给了她一个美丽的梦。只是,醒来的也太快一些了。
“雪美小姐,我完全可以等,等到拿到医院的证明就用不到我说道歉了。可是,如果我还是自作聪明的傻瓜的话,福华造船根本就不可能成局,我们之间的婚约也就自动作废了。”祝童语气一转,把话题引到正事上。
“你有什么证据怀疑干妈?”井池雪美冷静了,对祝童的称呼也变了。之前,她一直叫先生。
“证据?”祝童苦笑着;“利益的世界从来就充满了尔虞我诈,何曾有过温情?小姐难道没有想过,松井式老先生在在曰本商政两届耕耘多年,有难以替代的影响力。没有了他,井池财团在政界的人脉几乎全断了。我猜,以复仇的名义把松井家族逼到如今的地步,一定不会是小姐一个人的杰作。威尔逊夫人为什么非要至松井式老先生与死地?”
“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有道理。如果小姐想听的话我就说。”祝童小心选择着词汇,尽量不刺激井池雪美已然脆弱不堪的神经:“福华造船就如一个天生营养不良的孤儿,从它降临的那天起就多灾多难。有太多的人在它身上做文章,可真正想要希望它能健康成长的寥寥无几。前面的事小姐都知道,用不着我再重复。现在的情况最危险,雷曼参议员将在四月十四日来曰本,他和他的朋友会在此期间对曰本zf施压,促成一项针对井池财团的限制性文件。小姐将面临艰难的选择。如果失去了井池财团的支持,等于抽去了福华造船最主要的支撑。”
“你在造谣!造谣!不许你这样说干妈!”井池雪美忽然变得歇斯底里,愤怒的叫喊着,两眼充满敌意。
“并如果小姐觉得没必要听一个外人的废话,我马上就走。小姐有五分钟的时间考虑,我在外面等您的最后决定。”
说完,祝童站起来走向门外,走出偏殿。
夜露刚袭上殿外的两树樱花,风摇曳,落英缤纷。
祝童伸出手,接住两片花瓣送进口中细细咀嚼,耳边,能听到无尽的涛声。
川中宏从暗处走来,与祝童面对面站着。
“你是野村老师最信任的弟子。”祝童感受到浓重的杀气,川中宏听到了刚才的争执。
“野村老师的死,也与你有关。”川中宏还在蓄力,眼里的杀机更甚。
“错了,野村老师错了。你不适合当花匠。”祝童伸出双手;“你如果想要报仇,只有两条路,一是征得主人的同意并得到指令;二是退出家族,把复仇当成你自己的事。花匠,只能爱惜保护主人,不能给主人招惹麻烦。野村老师一生听过太多的秘密,可曾见过他有任何私人好恶的表示吗?”
“我错了。”川中宏低低一声,就如他出现的一样悄然,轻轻隐在夜幕深处。
祝童看看手表,五分钟已过,偏殿内没有任何声音,并且,原本开着的殿门被关上了。
他微微一叹,看来,这次赌错了,井池雪美没有被他的坦诚感动。以她现在的年龄、阅历和心胸,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外。
走出濑清寺,回禾吉大师迎上来,笑道:“先生,您这就要走吗?”
“是啊。”祝童点点头。
回禾吉大师的笑略带嘲弄,他也听到偏殿内的交谈了。唉!濑清寺的夜是如此的静谧,谁让人家是位修为深厚的大德高僧呢。
“我有个问题要请教先生。”回禾吉拦在祝童面前,没有让路的意思;“先生曾说过自己是医生不是杀手,请问先生,与骗子比起来,杀手是不是更高贵?”
“自取其辱吗?”祝童冷哼一声;“大师,我骗人是不对,可是我知道错了,并且承认了。请问大师,您一生精研佛法,请问本心,可真相信有那个活人能说明白前生后世的那些事?极乐世界内,到底是黑还是白?”
“我当然相信。”回禾吉含笑道;“古往今来,佛法世界内,不可思议的感应事例层出不穷。障深业重,习气顽劣,不依佛法而行,将来往生无望,三恶道有份,岂可掉以轻心!”
“你是恐吓!”祝童指尖忽然闪动两点寒芒;“我自小漂泊江湖,不可思议的事见得太多了,背后的勾当也见得太多了。大师,您如果真有一颗虔诚宽容的佛心,还跟我这个骗子翻什么陈年老账?”
龙凤星毫,回禾吉眼露贪婪之色,他对这双宝针垂涎已久:“来去无牵挂,既然要走,最好别把主人的东西带走。”
“你敢要,我就给你好了。”祝童洒然一笑,龙凤星毫急速旋转着弹起,在半空撞在一处,奇妙的拐出两道曲线射向回禾吉。
回禾吉连忙矮身躲闪,却终于晚了半步。
龙凤星毫分别刺进他两肩肩井穴,回禾吉浑身发麻,颤巍巍依靠在山门廊柱上。
祝童两手空空,心也空空,认准回去的方向就走。
黑色房车轻轻滑过来。
祝童挥挥手,对司机说:“我已经没资格享受你的服务,谢谢,我认得路。”
他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能眼看着小姐未婚夫的身影一点点融入漆黑的夜色,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井池雪美踉跄着跑出濑清寺,只看到空荡荡的道路。
川中宏从回禾吉肩膀上龙凤星毫,擦拭好恭敬地送到井池雪美眼前。
“回禾吉大师,您很想想得到它们?”井池雪美把龙凤星毫紧紧攥在手心,平静的问。
回禾吉知道不该对这对宝针起贪婪之心,可是针体上佛眼舍利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诺诺着:“小姐,有了它们,我可以救助更多的病人。”
“你也配!”井池雪美忽然翻脸,银牙紧咬柳眉倒竖;“川中,濑清寺不需要大师了。从现在开始,濑清寺更名为涛谷医馆。白先生一直希望能学以致用,就请他住过来吧。”
回禾吉呀一声,彻底瘫倒在山门下。
论医术,白家树比他高明不知多少。从现在开始,他不仅又变回孤魂野鬼,也彻底失去了井池家族的眷顾。
涛谷镇需要一家为镇民提供医疗服务的医馆,白家树也需要一个实践的窗口。
井池雪美看着祝童消失的方向出神,川中宏默默陪在一旁。
他不知道年轻的家主将做出何种选择,井池雪美的沉默比刚才的爆发更令人担心。
“把大师送到山谷营地,六月底之前,任何人不许接触他,更不能让他离开。”井池雪美终于开口了,川中宏拉起回禾吉,在他耳后重重一击。
大师哼一声,世界离他越来越远。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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