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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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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k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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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28 12:07:00

    “不是,这是真的,摔破了呢。”他说。他气愤地说。

  “所以更有欺骗性。”那人说。

  “你这里明明有哩。”细满指着一个三叶虫化石说。

  “你那叫星形三叶虫……越没有的越造假。”

  “是真的值多少钱?

  “这个不好说,”那人抽着烟,鹰眼从烟雾里挣出来,“一百?两百?一千?两千?不好说……你若卖,放我这里,卖多少是多少,三七分成,你七我三;卖一百你七十……要碰到瞎买的,比如老外——外国佬。哄上船了就瞎卖……”

  “我知道你卖了多少?我又不在这里。”细满说。

  “人要有诚信嘛,互相猜忌还搞什么合作。那就现在你卖我,二十块钱走人!”那人干脆地说。

  “二十块钱?……”

  “就二十块钱。”

  二十块钱一条人命?可这是一条人命……这去了一条人命。不可能,一条命只有二十块钱?!你他娘的,这是人话啊!

  “你长得漂亮些!”他讽刺那人。

  他走了。他记住了什么“星形三叶虫”,那口气,是稀有的,因为他说了越没有的越……高山上长大的娃子,机灵着哩。他听进去了。他在高山长大,在白莲垭还从没有见过这种石头的,有一天,他在山上瞎玩,寻药材,他就捡到了这块石头。山上有各种各样的石头,山上净是石头,可没见过这号石头。……这是真的,是稀罕物,我要换回个人回来!就只当是从天坑爬出来了,摔昏了,醒了,几天之后醒了,就爬出来了……天坑如一口蒸锅,云雾腾腾,是能把人托起来的,像水……天坑口如一个巨大的井口,天空是灰蓝的,汹涌的气流托着鹞鹰飞腾,像托一片树叶,那人就坐着鹰的翅膀一起飞升起来了……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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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k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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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28 12:07:00

  十二  

  胎皮,这家伙,人还挺好的。给他买雪糕吃,五角钱一个的,不是雪糕,是冰棍。吃得凉丝丝的,甜得腻歪歪的。他知道细满有一块怪石头。细满说,你对我这么好,等我把这石头卖了,我请你吃肉丝面。可有一天这石头让老板的小妮子看见了,非要玩儿。这是断然不能玩儿的。小妮子哭了,并凶狠地要用尿滋他。细满心里恨得想长出几百颗牙齿要咬人。这也就让老板知道了。老板强行要细满把那“宝贝”拿出来看看。老板看了,“哼哼”地说,这玩意儿,我以为是什么宝贝呢,一块破石头。

  是块破石头,可一条人命啊!值不值钱无所谓的,这是一条命,我不会换钱的,除非换一条命来,把那个人,从那深深的天坑里换回来——那个人回来了,说,我爬上来了,只是睡了一觉,摔了一跤,风一吹,雨一淋,就醒了。

  天气太热,老板给他们“狗窝”装了个改装电扇,声音之大,举世无双。睡不着,睡不沉,就到下面的大门口摆门板睡去。胎皮巴不得他走。可是有一天晚上细满要上去拿衣服,发现胎皮在翻他的包。

 

  “你翻我东西干什么?

  胎皮不紧张,还嘻嘻笑着说:

  “嘿嘿,你有好多新钱还有手机。”

  “你怎么能动我的包呢?

  “嘿嘿,你的钱是假的。”

  “是别人放我这儿的。”细满说。

  几天胎皮都没问什么。几天后老板一家人要回乡下有事把店子交给了胎皮和细满。没了生意,就是守店。晚上,胎皮要细满与他一起去看三级录像。细满说不想看,胎皮就神秘地说:“我给你把假钱花出去。”胎皮敢想敢干,细满就跟他去了。胎皮去买票,被人抓起来了,细满就跑。回到店子很久胎皮还没回来,细满坐卧不宁,感到凶多吉少,就收拾好东西连夜跑了。

  有一个热闹的打电子游戏的地方,可他不敢待。他进去了又出来,感到有许多鬼鬼祟祟的人都是来抓他的,要收缴他的假钱并问出处——还有九百元的假钱,这是一条命。他走在街头灯光昏暗的地方,天气燥热,没有下雨,身上黏黏的,像爬满了蛞蝓,令人恶心。

  他走着走着来到了江边。江边是个公园,有许多树和长凳,有一些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女在那儿成双成对地抱在一起,有并肩的,有靠着的,有躺在男人怀里的,有躺在女人怀里的,有哼哼唧唧的,有做着淫秽动作的,有散步的。

  那是别人的事,细满到了水边,还有人夜泳哩。他就涉到水里,拿出毛巾来洗脸洗身子。看别人也脱了裤子,自己也脱了裤子洗了,换好衣服。江面上是一些眨眼的灯光,那叫航标灯,也有船的灯光。有大轮船,拉起呜呜的航笛,向他来的方向溯水而上——那儿是他的故乡,很远,很远的山里,很高的山上,白莲垭,杉木坪,有狗,有猫;狗有黄狗黑狗。有数只鸡,有自己的床。有火塘——这会儿,在咱们高山上,有西瓜吃的时候,还得生起火塘,山上寒。一阵风一吹,雾就漫上来了,也就是云。云漫上来了,冷飕飕的,围着火塘吃西瓜,也吃腊肉火锅,吃烤的红薯与板栗。板栗煨在火里,会爆响,爆响后就开口了。开口的熟板栗。还有茶,新茶泡出来,也是一股子熟板栗味……

  他想奶奶。奶奶的腿不知好了没有。狗想跟他走,后来被撵回去了。他一个人,走着世界,在宜昌。

  江水滔滔,拍岸汹汹,夜凉如水,心如迷途。他找到了一张条椅,枕着爹用过的帆布包,拢上肚子上的衣襟,竟很快进入了梦乡。醒来天已经亮了,有清扫公园的大嫂在那儿刷刷地扫着地,只当没看见他似的。

  肚子咕咕叫,去江里洗了一把脸,漱了口又喝了一肚子含沙的江水,看见世界平静,就到小巷里去买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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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28 12:08:00

    有个大排档街上有的店打开了卖早点,有一家细满与老板给安装过铁窗和烟道的,有个女孩跟他讲着相同的话,他吃着面,就看到她提着一大提篮菜来了。他朝她看着,故意跟她打招呼。在这里,找个老乡不容易,他太孤单了。可他上次没承认,说自己是秭归的。

  他说:“你是阳日湾的吗?

  那女孩说:“你咋知道?

  他就说了,他说了真话:“我是白莲垭的。”

  那女孩也很高兴,说:“给我讲假话啊,上次,”又问,“你这是回去?”因为她见他提着包。

  他说:“我没事做了,想找个事做。”

  那女孩就说:“我给老板说,他们缺个择菜的。”

  细满就在那儿等。过了一会儿,女孩就要他去见他们的老板。老板大黑牙,像个流氓,说:

  “一个月三百。”

  三百就三百,比那儿的还多呀。细满喜,惊喜,暗喜,就捋起袖子择起菜来。

  女孩大他一岁。女孩叫王红霞。女孩长得怪机灵的,一看就不是山里人,跟谁都亲热,这样的妮子成人家媳妇是人家家里的福气。

  “你们那里种水稻。”

  “是啊是啊。”她说。

  “咱们吃苞谷,”细满说,“没吃过米。”

  “你现在吃米。”

  “我现在吃米不习惯,想苞谷糁子,想酱包馍,想火烧粑粑,还有荞麦粑。”

  “荞麦粑苦死。”王红霞飒辣地说。

  她的声音很有主见。

  大排档闹哄哄的,晚上全是喝酒的人,一直到转钟两三点。都是火锅,流着汗赤着膊吃着火锅,摆在大街上,辛辣的气味甚是好闻。细满也就吃上了。很辛苦,也就吃上了。有点白莲垭的味儿,放花椒和尖辣椒,一把把的大蒜,咕噜咕噜冒辣泡的锅,开啤酒瓶和碰杯和嚼鳝鱼牛蛙香辣虾的声音,和摔破瓶子的声音,和斗酒声。细满累着,吃着,一双鞋水淋淋的。他与老乡王红霞说话。王红霞照顾他,给他买雪糕吃;是真雪糕,不是冰棍,一块钱一个的,还给他买洗头发的小瓶的飘柔二合一。她说他的头发像牛屎坨,取笑他的。她还长得很丰满,洗菜洗碗的时候,给客人上菜的时候,都可以欣赏她时隐时现的胸脯。可以放肆的欣赏,不像在家里,害怕看到姐翠满的稍微暴露,就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丑事似的。店里的很多女孩都很丰满。这可能是吃了重油火锅的缘故。手泡在油里,鼻孔沉浸在油烟里,加上吃,就这么吃得油胖了。

  他把白莲垭都忘记了。

  他爱上了王红霞。

  他总是想她,仿佛所有的活都是为她做的,干什么都不累,择全宜昌的菜也不累,杀全宜昌的鳝鱼,也不累,宰全湖北的鸡,也不累。干二十四小时,也不累。

  人真是个怪东西,人真是个贱东西。

  下了班还可以到王红霞租住的地方去聊天,坐,给她修床,给她换锁,给她逮老鼠,逮老鼠下夹子,就像在白莲垭下“铁猫子”逮羊逮猴逮九节狸一样。一共逮了十只老鼠,吓得王红霞浑身打颤,细满把老鼠用铁丝串起挂在树桠上。还陪王红霞去看了一场电影。

  当然是他买的票。看电影时他肩挨着她,拿着她的手。王红霞说看电影看电影。

  究竟看了什么电影细满记不清了,一出了电影院就忘记了,却记得了王红霞的气味,软绵绵肥嘟嘟的手。王红霞说,我比你大一岁。细满说这有什么要不得的。细满说你十八?王红霞说:你这么小,哈哈哈。

  细满给王红霞买了一把牛角梳子,还有个小镜子,在地摊上买的。王红霞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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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28 12:08:00

    有一天晚上细满突然遗精,梦中的对象就是王红霞。他要把王红霞娶到家里,娶到白莲垭的杉木坪上去,把她从宜昌娶回去,从一个吃稻米的平原娶到吃苞谷的高山上去,从不长雾气只冒柴烟的地方娶到白云飘飘的地方去。他就说白莲垭的好话。春天,杜鹃花盛开,杜鹃是长在大树上的,不是山下的小杜鹃,有什么秀雅杜鹃、毛肋杜鹃、粉红杜鹃、红晕杜鹃,一场雨一下,一场太阳一来,野苦桃花也开了,杏花也开了,蔷薇也开了,山楂花、野樱桃、珙桐花也开了,夏天咱那儿没夜蚊子,凉爽宜人,青草遍地,茶叶飘香,接着又开了马桑花、旋覆花、沙参花、龙爪花、杓兰、芍药、火棘、桔梗、党参……蓝的、白的、红的、紫的;秋天百果成熟,吃不尽的甜味,打不尽的果实,山楂果、五味子、石枣、火漆果、红枝子、四棱果、八龄麻果、你们山下少有的八月炸、猫儿屎、猕猴桃,漫山遍野都是。五味子一嘟噜一嘟噜,蜂蜜一缸一缸,接着就是核桃熟了,板栗熟了,野柿子熟了,榛子熟了,松子、锥栗、蔷薇果遍地都是……咱山上你听说过那活血化淤的江边一碗水,消肿止痛的头顶一颗珠,止血生津的文王一支笔,清热解毒的七叶一枝花?花叶吃虫子你见过吗?花像一个笼子;鸟只有蜜蜂大你见过吗?——叫蓝喉太阳鸟。还有山凤、松鸦、苦荞鸟、苦恶鸟,算命鸟你见过吗?还有九头鸟,九个头,都能叫,还有红腹锦鸡、白雉鸡、角雉、灰雉——就是娃娃鸡,叫声跟小娃子哭一样,挺好玩儿的。还有会唱十几种歌的乌鸫、黄莺,还有鬼瞪哥——就是猫头鹰,在林子里晚上瞪着眼,像鬼一样;还有山和尚,就是戴胜鸟,头上一撮毛像古代的官帽,还有旋木雀,用嘴钻树洞像电钻那么旋转,咱山上的洞有冷热洞,夏天冷冬天热,冬天打赤膊在里面也不冷;还有潮水洞,洞里涨潮像长江哩;还有一层一层的白云,一片一片的森林,山上有麂子,有獐子,有野猪、熊、麻羊子、娃娃鱼。冬天下套子,想套什么套什么。现在不许套了,所以野生动物多了,在云彩上面,到处是蹦蹦跳跳的野羊,抵角呼唤,一道道瀑布从山上挂下来,到了冬天,瀑布就冻住了,像满山满山的玉石。接着就到了春天,从泉水洞里涌出成群成群的鱼来,不知道这鱼从哪儿来的,在哪儿长的,一色的白鳞,一色的筷子长的鱼,煮火锅放几把南风盐菜,那个香呀!……

  细满说这些时仰着头,就像望着高山上的云彩。他第一次向一个外人说自己的家乡,他发现他叙说的家乡是如此之美,像一个童话世界——他也第一次从自己的叙说中,从别人的聆听中,发现了自己家乡的美丽,高山上与众不同的美丽。真是美呀,奶奶,我想你,爹,妈,姐姐,黄狗黑狗,鸡和猫,羊,山坡上唱的山歌子、野樱桃树,我想你们……他给王红霞唱了一个高山的歌,他唱道:

  “高高山上一扇岩,岩啷古抬起望郎台,姐在台上望到在,哪晓得你从半路来……”

  他又唱“高高山上一窝汤,一窝汤里出蚂蟥,蚂蟥叮到鹭鸶的脚,要得脱来不得脱”。

  山上有许多山蚂蟥,专往人的裤腿里钻,还有一种竹虱,往人的毛孔里钻,你若用手拍打,尾巴断了,头还在里面,要痒死你三天。你只有用烟头烧,一烧,那竹虱就退出来。他没给她讲这个。山上会把人的鼻子冻掉,一年有五个月下雪,人不得出来,就像进了棺材一样。他把这些都忘了,只有蓝天白云,青草山坡,只有猪牛羊,桑麻茶。只有把酒话桑麻,结庐在仙境……

 王红霞就听着,看着看着快感动了,可王红霞咯咯地笑着说:“人家说山上的人像野人。”

  “谁说的?

  “凭什么人家说一个人蛮不讲理说是‘山上赶下来的野东西’呢?

  “那是指野兽不是人。”细满说。

  细满就要吻她,王红霞让他吻了,让他摸了,又推开他说:“我比你大哩,你要叫我姐姐,不行的,不行的。”

  细满没洗手,也没吃,没喝,品味着口中的滋味,拿手在鼻子下拼命嗅着,闻那手上留下的王红霞乳房上的味道,身体的味道。细满发着抖热着身子说:

  “管他哩,她嘻嘻哈哈的,我还是要把她娶到手。”
 

  十三  

  大排档每天十几个小时,累死,王红霞还烫伤过一次,可老板狠心不给钱治。有一天去老板家讨钱,那老板要强行对王红霞非礼,王红霞就跑了。王红霞跑了,细满寻她不着,气得要死,就把菜不择干净,让顾客在白菜里吃出泥巴来,在空心菜里吃出蚯蚓来。老板就扣了细满半个月工钱。

  有一天王红霞就通过别人传话,要他与她到江边去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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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28 12:09:00

  见了面,细满发现王红霞满手的洗发水味,一双手也让洗发水给泡烂了,还肿。王红霞说,在洗头房给人洗头。细满就给她说为报复老板扣掉了一百五十块钱。王红霞就哈哈地笑,很开心的样子,就摸细满的头,说,好弟弟。王红霞说,我学会了理发和染发,我就回去开一个小发廊,自己做老板,让人剥削划不来。细满说还不如到咱们山下的君山镇去。要不,我也去学美发。王红霞摇头说别学,说你去学,到美发学校要一两千块,你哪儿有钱?王红霞就说,来,细满,我给你干洗。就用双手刨细满的头。细满靠在她怀里了,后来她靠在细满怀里了。细满说,我会弄到学费的。

  细满就去奇石一条街,去卖那块化石。对化石他已经慢慢淡薄了,见着它不会想别的——想那遥远的事情。化石就是化石,卖个好价钱学一门技艺,既然出来了,就得学点东西。

  到了奇石街,找了一家出价最贵的,卖了七百块钱。细满觉得这是很多钱,够了。以后回去再捡,能捡到第一块,就有第二块,还有第三块第四块。

  还有个手机,摔坏的手机,去了二手手机市场,别人只肯出一百元买,还要备用电池和充电器。细满就没卖成。他回到宿舍,就拿出那些假钱来,心想是真钱就好了,就能交学费了。可惜那是假钱,有九张,九百元。

  细满在街上左看右看,看到女人的花花绿绿的东西,就动了想给王红霞买点什么的念头。他选择了半天,买了一条围巾,一条很洋气的围巾,金黄色的,很长,砍价只要二十八元,又不贵,又拿得出手。就找了一个公用电话给王红霞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王红霞来了,见到围巾,很高兴说谢谢你呀细满。细满握着王红霞那一双被劣质洗发剂泡烂的手,心疼地说,洗烂了。王红霞说,洗一个头提成三块钱,脚都站肿了。脱开鞋给细满看,果然是肿的,两只脚,肿得像熊掌。

  细满不能帮她,王红霞也没想细满帮她。王红霞只是说,我日他*!——王红霞野了。

  又过了一个月,王红霞再见到细满时,染了指甲,染了头发——成金黄色了,涂了口红,还上了假睫毛,那睫毛长得怪难受的,就像是猫的睫毛,很恶心。王红霞说,好困。——王红霞打着哈欠,说,给我买块烧饼来吃。细满给王红霞买了块“掉渣儿烧饼”,王红霞还要喝牛奶。喝了牛奶,吃饱了,王红霞打着嗝,说,有烟没,给支我抽。王红霞做着要抽烟的样子,两只手指夹动着。细满内心惊骇,问,你这一段在做什么?王红霞说,你千万不要给任何人说啊,说我在发廊里做保健。

  细满就完全知道了。细满是个明白人。洗头房是洗头,很正规的,而发廊,发廊是个脏地方,做坏事的地儿。发廊里的女人叫小姐,小姐就是做坏事的,跟男人睡觉的。王红霞坚称:我告诉你了我肯定没做那种事,我是绝对不做的,只是正规按摩保健,不信你可以去看。但王红霞不告诉细满她做事的地方。分手时她让细满先走,先上车,她再上车,然后不知去向。细满试图跟踪她,却是一无所获。

  细满相信她,又不相信她,心里惴惴不安,老想着王红霞跟男人按摩时,与男人脱光了睡在一起。细满忍受不了这种幻觉和想象,他想要制止她,又想要睡她,以检验她是不是黄花闺女——这个他懂。

  见面很难,总算有一次答应见面。见面后看着王红霞穿得低低的上衣,恨不得把乳房端出来给世界看,就抱住她要跟她发生关系。可王红霞说,细满,我那手机太老了,拿不出手,能不能借点钱我买个彩屏能照相的手机?

  细满就想到他手上有个手机,胎皮说过这手机很好,但能不能照相他不知道。细满就去了手机店修理,师傅要五十元,手机包修好,还说是可以照相的,像素还不低,一百三十万的。细满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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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28 12:10:00

    手机很快就修好了,很快很快。手机是彩屏还是什么和弦。细满就打电话给王红霞。王红霞就来了,见了手机,就像见到了亲娘。细满就说是他姐姐给他的,至今未用,给她,要她去配电池。细满拉着王红霞睡觉,没见红。细满就说,我不会让你干那种事了,我们回去吧,回神农架去!王红霞不干,说,跟你到高山上喝西北风去啊?我可不想回去了,就是死也要死在城里。细满睡了漂亮的王红霞,可没有快感。只有回忆起来才有一丝快感。但没出几天,他就发现下身红肿了,撒尿难受,还从尿道口里流出些脓样的东西。细满不知道怎么了,在这方面他还没有太多的经验,他只有惶恐,并且不敢找人问。不过他隐约感到这是很羞耻的事,难以启齿的事,与坑蒙拐骗,偷盗抢掠是一类的事,甚至是比它们更丑恶的事。在白莲垭,好多事情不问也可以过去,凭他自己的琢磨。比如有一年他开始遗精,姐姐帮他洗短裤,也没有说什么,似乎眨眼间都知道了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都长大了;比如处理包皮过长——过去他并不知道包皮还是个问题,但看到每天报纸上割包皮、割包皮、割包皮的铺天盖地的广告,才知道城里人都包皮过长,从小就要挨一刀的,仔细研究了他人的包皮(在上厕所时),发现自己的包皮正好,与王红霞做那个事时,十分懂这个的王红霞也没说他包皮过长,那就包皮正在尺寸上。现在,下身出现了问题,倘若在家里,他就会给爹说,爹就会带他去找医生。可他想,在家里,是不会得这些怪病的,撒的尿清长清长,鸡巴就像没有一样,能把它忘掉了。可现在鸡巴成了一个负担,他就想——按报纸广告上说的——是不是霉菌?他就跑到一个没人的屋顶,将裤子脱下一点,对着太阳晒那个东西,想把“霉菌”(或者细菌)晒死。

  可脓依然在流,他就去找王红霞。王红霞在发廊里自称是秭归的王红霞。王红霞不在,包在,一翻,翻出身份证,王红霞也不是神农架的王红霞,是保康的王红霞。王红霞说了假话,保康与神农架阳日湾很近,怪不得王红霞对阳日湾那么熟。

  王红霞来了,细满怒气就来了,细满拉着王红霞到一个角落说:“我下身出事了。”就退下裤子给王红霞看,短裤上全是那种脓水,龟头又红又肿。王红霞没有说话,王红霞很紧张,说:“你找我干什么?”细满说:“这是你过(传染)给我的。”王红霞否认说:“我过给你?这是什么呀?我又没病。”细满说:“你为什么骗我?”王红霞说:“我骗了你什么?”细满说:“你是保康的。”王红霞不急不慌,倒笑嘻嘻地说:“那又怕什么。细满,我把什么都给你了,我警告你,你不要到处乱说呀!我都给你睡了,我又没要你什么东西。”细满说:“手机就不是东西?”王红霞说:“还说手机哩,来路不明。有人打电话给我问我这手机是怎么来的。”细满一听头就轰地一炸:“哪个打电话给你?”王红霞说:“哪个晓得!是个女的。”细满心乱成一锅粥,像有大难临头的不舒服,叮咬着王红霞说:“我这样子你说我怎么办?”王红霞见摆不脱他,说:“我给你睡了我还犯了法啊?”王红霞就跺脚走了。细满求助无门,欲哭无泪,心想只睡了一次就这样子了,这女人究竟有多大的毒?城里究竟有多大的毒?   

    又拖了两天,拖不下去了,就按图索骥,找到一家什么专科门诊,鬼鬼祟祟进去,见过一个鬼鬼祟祟的老医生,老医生鬼鬼祟祟地看着他,要他到后面一个屏风去。这里还有几个人在鬼鬼祟祟地求医。轮到细满细满就去了,脱下裤子,老医生拨弄了他的下体两下,甩手说:“这是淋病,要打针哩。你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小姐?”细满知道“小姐”的意思,只好点点头,也就默认了王红霞是“小姐”。“那就对了,”老医生说,“如果是女朋友,那就要一起来检查治疗,光治疗一边是不行的,要双方同治。”问了问,打一针要两百多块。细满只有两百多块,只开了一天的,就去打针。

  细满从来没有打过针,有了病就是弄点草药煎水喝,要不就是让妈刮痧,什么猪毛痧,牛毛痧。爹常说山下的药太贵,没想到城里的药更贵,按医生的说法,不花去两三千块钱这病治不好。

  细满希望一针就把人治好,就恨王红霞。想到城里的病就是多了。

  他回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他“齐细满”,他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一声。两条黑影就突然向他扑来,把他压倒在地上,就给他戴上了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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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28 12:11:00

十四
  

  细满被人压下的时候脸给狠狠地锉在水泥地上,脸就擦走了一块皮,流血,手臂也给人扭得像折断了一样,头发被人抓掉了不少。他记得他被推进一辆车里时两个警察左右喘着气,像跑了许多路的样子。他看了看车窗外,嘈杂的声音,乱成一锅粥的马路,人与车子慌张而有序,都自由自在,手都没被铐住。

  在派出所,他惶恐地看着他们,那些警察。他看到了那个手机,送给王红霞的手机,还有那些假钞。他一急,就感到裆里哗哗地流着脓水。一切都是因为王红霞。当问到手机是怎么来的时,他大声喊着:

  “我没有杀人!

  他说,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在细满的这十七岁里,他只与警察打过一次交道。有一次他下山去买农药,看见一个姓王的乡警,他跟那乡警说过一句话。乡警谈不上和蔼,问他是哪儿的,就这一句话。但眼前的警察不停地问,将他按在地上,让他住在许多魔鬼一样的人住的屋子里。那些人像山上的野兽,林中的鬼魅,一个个长得怪头怪脑,细满觉得他迟早有一天会与这些鬼怪关在一起,被他们打,被他们抢去饭碗的。在抢过几次饭和挨了两顿打之后,细满就说:老子杀过人的!

  ——这里的人只有说出你干过最坏的事,别人才会怕你。有一个还碎过尸将尸体煮了给左邻右舍喝汤呢——他成了狱霸。细满说他是杀人犯,那些人包括碎尸的狱霸才对他住了手。——老子是神农架的土匪!他说。他横了一条心。

  不承认杀人也不要紧,警察让他站在亮爽爽的灯光下,站着,不许睡觉。还不让他抓裆里;他裆里痒,他们让他举着双手。有一天细满就承认了。恍恍惚惚的。承认了就让他睡觉,还让他去医务室打针。

  去指认犯罪现场的那天他是在路上翻供的。看到了熟悉的青山绿水,他才记起来车是往白莲垭开去的。心里一阵轻松,又一阵恐惧。杀人是要抵命的!而且他将回去看到亲人和乡亲——他要押到山下的村里——他是一个杀人犯,一个裆里流着臭水长着奇怪疮疙瘩的龌龊人……后来他头脑一阵一阵发热,快发疯了,想喊叫,身体像要爆炸,神经要错乱了!他手上戴着铐子坐在车窗旁,看着这囚笼般的车、警察和同样是警察的司机。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他终于疯了!他要用声音冲破车顶,要让自己的身体和思绪冲出去,冲向山野,砸掉手铐,获得自由。

  他疯了,那些警察就来把他按住。他被按在座位上,身子一阵一阵狂抖,被堵住的嘴巴还在喊,喉咙和胸腔里全是喊叫,喊叫不得出来,在胸腔里、肚子里、肠子里、五脏六腑里乱窜。后来他像一只被擒的野羊,四肢软了,可肚皮和胸膛仍在大起大落,同时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喘息声。

  但是他并没有屈服,正待押解的警察庆幸制服了他并喘一口气时,他们看见了细满的嘴里流出血来,而且血越来越多,越涌越多。有经验的警察扳起他的头来,知道了他是在自戕,这是犯罪分子逃脱打击的一种伎俩;他们看到,随着血呼地涌出了一个东西——那是半截舌头。细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了。他还是疯的,并没有清醒。警察在椅子下找到那截舌头,捡起来包进一个手帕里,就要司机调转头,朝宜昌开去,开回去,到医院去。

  舌头算是接不上了,离开身体时间太长。原因是他们在途中遇上暴雨,暴雨冲毁了道路。在暴雨的山道上行走的那种感觉本来是十分安静的,人可以在车上睡一个好觉。车碾压着雨水的声音和两边阴郁的森林都有让人进入深度睡眠的欲望,并使人觉得特别疲倦,特别需要一把靠椅在摇摇晃晃中投入梦乡。车却翻了。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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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k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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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28 12:13:00

  一个警察身负重伤,一个警察身负轻伤,把那截舌头也给弄丢了。第二天又一拨人来寻找舌头。在深沟的烂泥里终于找到了那个用手帕包着的舌头,爬满了蚂蚁,已经被蚂蚁啃噬得千疮百孔。

  细满连起诉都没有,就糊里糊涂地释放了。有人告诉他,那个死去的人是个盗卖过国家一级文物又用假钞骗人的惯犯,公安机关已接到好几起报案,都是关于这个人的。加上细满已不能说话,且不满十八岁,就这么放了。

  细满回家先是在山下打尖,山下的人说他的奶奶早就死了,埋在白莲垭上,是爹用背篓背上去的。他奶奶留下遗嘱要埋在垭子上,可以看见菩萨。山下的人见细满不说话,怎么追问也不说。细满就是不说。细满说不了。细满在向索子的小店买了火纸和香,还有一对蜡烛。他往山上走的时候,鸟语花香,天蓝得像假的。他想起奶奶要去山上见观音菩萨的举动,心里想笑。心里一笑,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奶奶,我来看你来了!”那话只有他自己能听清楚。“啊!!!……”他叫起来,他发现他自己终于变成了一只不会说话的鸟。可鸟的叫声悦耳动听。他一路跑一路叫着,仰着头擦汗时,他看到了一朵巨大的白莲在山上飘浮着,盛开着,莲花上站着一个人,像他的慈祥的奶奶…… (完)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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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k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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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28 12:14:00

俄罗斯套娃

杨少衡

  1 

  涂森林说,这一次机会难得,肩负重任。俄罗斯有没有老鼠?有没有蛀虫?俄罗斯老鼠对档案的危害大,还是蛀虫危害大?人家怎样灭鼠杀虫,还有防火除蟑螂?都需要调研,加以辩证分析,作为本省、本市搞好档案工作的借鉴。所以不要以为这是公款旅游,别眼红。
    

  柯德海笑,说算了吧老涂,别说酸话。
    

  涂森林也笑,说你老兄一大秘,机会多,成天跟领导在大洋上空飞来飞去,欧美南非澳大利亚,说起来跟咱们到对门中山公园遛弯差不多。不像我们档案馆里天天看的不是飞机,是蟑螂展翅飞翔。这一次亏得省里重视,体谅档案工作者清苦,组了这么个团,给了这么个机会,要不阳光哪里照得到涂森林?

  柯德海说你老弟这片林子太茂密,不是阳光照不到,是无隙可钻,一点不剩,全给挡在林子外头了。
    

  涂森林说所以格外渴望阳光对不对?现在赶紧敞开心扉,供柯大主任照耀关心。
    

  柯德海说哪里还需要,你老涂笑容满面,特别阳光特别灿烂。
    

  他们俩开玩笑,彼此老朋友,不必太斟酌言辞。涂森林一边给柯德海沏茶,一边询问来意。他告诉柯德海,按照省里的安排,昨天他就该启程了。这一次到俄罗斯是省档案局组的团,开天辟地第一回,全省各市档案局长无不感激涕零,提前一天汇集省城,学习培训,强化外事纪律教育。他是单位里有事,实在走不开,经向省局领导请假获准,才多留一天处理工作,搞点小动作。明天他直飞北京,在北京与团组会合,后天全体人员喜气洋洋,一起出国。
    

  “大主任有什么交代?”他笑问,“带个俄罗斯姑娘回来给你?
    

  柯德海说恐怕不行,俄罗斯姑娘块头大,咱们黄种南方人个小,对付不了。
    

  “那么就发表重要讲话吧,”涂森林道,“我知道大主任无事不登三宝殿。”
    

  柯德海说不急,先喝茶。
    

  他们在市档案局二楼涂森林的局长办公室喝茶聊天。柯德海是市政府的副秘书长兼市府办主任,到访之前他曾从自己办公室来过电话,当时语气很急。听说涂森林因故推迟一天,今天之内都在市里坚守工作岗位,他才松了口气。
    

  “你要是走了就走了,是你自己留下来的,怪不了谁。”他对涂森林说,“老天爷就这么安排的。”
    

  涂森林心里有数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件容易办的事情。柯德海号称市府大管家,一向沉稳,城府很深,尽管彼此关系久远,他如此突然前来还是非同寻常。
    

  “最近跟小于聚过吗?”柯德海问涂森林。
    

  涂森林摇头,“小于怎么啦?
    

  “他有点麻烦。”
    

  说得吃力一点:有,有点麻烦。柯大主任就这样,你永远都得特别留意他的用语,他嘴上说的跟他话音后边说的,通常有相当大的区别。
    

  柯德海提到的小于叫于肇其,是他们俩共同的朋友,眼下在市交通局当副局长。他那个局很了得,家大业大,掌握着大量资金、资源和权力,有“政府第一局”之称。此刻于肇其碰上麻烦了,事发于一位姓肖的私营运输公司老板。肖老板近年全力结交于肇其,俩人曾多次一起吃饭,混得相当熟。半年多前,冬至前后,肖老板听说于副局长有好事,急等钱用,于一个晚间趁周边无人之际,带着一个黑提包独自去了于肇其的办公室,包里装有十万元。于肇其略事推拒,最终笑纳。这位肖老板听说的所谓“好事”是什么呢?时交通局局长快到点了,想接班的有好几个,于肇其在副局长里排名第一,最有希望。但是这位子争的人多,还得到省里去跑。所谓“不跑不送,原地不动”,眼下是关键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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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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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k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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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28 12:15:00

  现在这件事被知情者举报,于肇其涉嫌受贿。

  柯德海找涂森林,讲的就是这个。涂森林听罢嘴里一“啧!”说小于怎么搞的!柯德海赶紧说明,目前只是有人举报,尚未确定。

  “小于怎么说?”涂森林问,“有还是没有?

  柯德海说需要知道的就是这个。到底什么情况?真的假的?

  原来还没轮到于肇其来回答问题,该小于暂时无事。被举报的行贿者肖老板此刻远在山西运煤,做他的运输生意,是另外的知情者举报了他和于肇其。柯德海获知了这件事,具体怎么知道的,是收到匿名信、接到匿名电话,或者通过其他途径,柯德海没有提及,显然不便说。

  “找你商量。”柯德海说,“咱们是不是该了解一下,听听小于怎么说?

  涂森林看着柯德海,好一会儿,忽然举起右手食指朝天上一指。

  “老柯,那边怎么样?

  柯德海抬头往天上看。他是装的,涂森林的意思他一清二楚。他故意往天上看,还发表意见,说今天是阴天,没看到太阳。

  涂森林笑,“是天上没太阳,还是柯大主任不阳光?

  柯德海也笑,有点尴尬,“老涂,我那椅子你清楚。”

  他说椅子,实际上是说位子。市府大主任的椅子确实比较特殊,不免会碰上一些不好做的事,不好说的话。涂森林是过来人,当然清楚。

  “开个玩笑,”涂森林说,“不问了,免得大主任为难。”

  柯德海说知道涂森林最想念阳光,他何尝不是。有的情况眼下不便多说,涂森林多听也未必好。今后他会解释,希望那时候一切都过去了。

  这时他的手机铃响。真是时候,简直有如蓄意安排。

  是赵副市长找他。领导问柯德海跑哪去了,怎么到处找不着?省里那个材料到底弄得怎么样了?柯德海连说没问题,他亲自盯着呢,材料已经梳理清楚了。

  “我马上回去向您汇报。”

  市长说快点,电话即挂断。

  柯德海对涂森林摇头,“看看,是不是水深火热?

  涂森林笑道:“大主任嘴上可怜,其实乐在其中。”

  柯德海也笑,“你来试试,不说避之唯恐不及,肯定跑得比老鼠还快。”

  他们握手,柯德海匆匆离去,真是跑得比老鼠还快。

  没再提起于肇其。此刻大家心照不宣,多说倒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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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