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刚从外面回来,心跳得厉害,热死了,就把空调打开了。婆婆走进客厅,又给关上了。
“外面38度,我有点热。”
“心静自然凉。”老太太在屋里转了一圈,“这个月用电超多了。”
小雅没说话,进去找身份证。婆婆在后面,“你的卡里面怎么两个月没打钱了?”
“酒店这半年生意不好,员工都减薪了,老板为了鼓励下属好好工作,改成发现金了。”
“多少现金?”
“三成左右,一千五到两千不等。”
“才这么点儿呀!钱呢?”
“妈,平时我都在外面吃外面住,也需要花钱的。鸿俊一个月实际上也得花两三千吧,他还经常去我那里吃。”
“我儿子零花钱多,我儿子挣得多啊!你要一个月一万多,也给你两三千花!”
“今年和明年我是挣不了那么多了。挣这么多的时候我再给你吧。”
“这是什么话?连伙食费也不交了?”
“我一个月来不了家几趟,来了也不一定吃顿饭,需要交伙食费吗?”
“那房贷呢?也不管了?”
“鸿俊不是一个月一万多嘛,他可以接着交。”
婆婆气得要跳脚,“这房子也有你一份啊,你就做了甩手掌柜不管啦?都让我儿子交完,你也占一半啊!”
小雅回过头,很温和,“这房子首付是我一人付的,这一年的月供也是我的工资还的,少说也二十几万啦。现在让鸿俊还到这个数我再接着还吧。”
婆婆气得要命,“你们是夫妻,还用分这么清?!”
“原本不用分这么清,不用分清让鸿俊还吧。”
“你的工资呢?”
“现在不是工资低了嘛。”
“那还耗什么?换工作吧!”
“酒店生意不好,也只是暂时吧,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再说老板以前对大家不错,这个时候不好落井下石。”
“哎哟,你们也就是雇用关系,哪有什么讲究,你老板骗人也不一定,反正真金白银省在自己手里了。你没看报纸么,有的老板就这么使心眼,就这么坏!”
“你拿了什么?”
把包包的拉链打开,“什么也没拿,就回来找身份证。”
“用身份证做什么?”
“酒店的员工需要重新编制,要身份证核查一下。”
“你们酒店屁事不少,工资就那么一点儿!”
“妈,没事我走了,酒店忙。”
婆婆狐疑了一下,“欠何琳的那一万还了没?”
犹豫了一下,“……没。”
“就指望你这点工资,猴年马月能还完?”
“何琳是我好朋友,不用着急还吧。她自己也说,剩下这一点不着急,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
“啧啧,你看人家何琳,娘家富,陪嫁都能陪个别墅!”
小雅终于坚强了一回,回过头看着婆婆,“其实何琳的娘家也在后悔,房子一般是男方准备的,事到如今她家是没办法而已。”
“那是,何琳的眼光不行,找的婆家在农村,那男的也不咋样,在冷衙当差,能挣几个小钱呀,鸿俊一个月赶他一年了!”
“不过王传志人很好,何琳婆婆也不错,结婚前待她象公主似的,结婚后待她象皇后。”
婆婆哼了一声,“还不是何琳娘家富,有指望呢!”
小雅不再理她,掩盖着表面的从容,颤着腿终于跑了出来。妈哎,这老妖真难缠,差点露馅,可能撒谎了心虚吧,竟与她纠缠了那么长时间。身份证呢,以后就放回娘家了,免得婆婆哪天心血来潮给藏起来或干点什么事。
周末了,王传志去同志家里帮忙装修。传志同学忠厚,义气,好说话,没有曲曲弯弯的心眼,在以“贫”论道的北京男人来说,这种是可以放心交往的。
一大早床上就剩下何琳打着滚摸不着床沿,却摸到了手机,得搔扰一下小雅。
“臭宝,你老公起了没?”
那边显得心情愉快,“人家昨晚就没来。”
“抱着枕头睡大觉还那么高兴?”
“房子咱买了!哼!哼!”
“谁的名?”
“我爸妈的。”
“真英明!”
“咱的工资卡也终于落进自己手里了,降到一两千块了,只够自己吃饭了,哈哈,老妖无比鄙视我呀!”
“老妖婆还真想着你的工资!”
“我不回家,也不接她电话,她跟我说不上,可能心里难受吧,让她儿子鼓动我换工作呢,说树挪死人活挪活,换换就比这个强!”
“顶住压力。”
“放心吧,本姑娘已经不甩她了,她儿子稀罕她让她儿子甩她去!”
“你老公有什么反应?”
“他对我薪水突然变这么少了很吃惊,哈哈。”
“你没问他,万一你失业了他养不养活你?”
“曾经问过,他说养。”
“只是曾经。现在呢?”
“不敢问。我老公估计没问题,但他妈还不把老天爷叫下来!”
“真讨厌,我家妖婆也是,刚结了婚我辞职在家呆了一阵子,她也嫌弃我在家吃她儿子的,心里巨不痛快,但没象你家老妖那么嚣张。”
“我家老妖是标准的变态。你婆婆好多了,年龄大了抠门省钱,依赖她儿子又爱唠叨而已,正常范围,你用不着杯弓蛇影。”
“婆婆不是妈,我真是体会到了,她永远对你不会真心好。”
“那是,她又没生你养你,到头来你又抢她儿子,吸引了她儿子大部分注意力,不恨死你就算好的了。”
“不过,我家老妖对你很满意。”
“我婆婆也蛮羡慕你这个王家媳妇的,一提起来就说你家陪嫁陪了一幢楼……”
“别说了,一大败笔,当时过户到我名下就好了。我觉得我小姨真是英明啊,她很多话都应验了。可惜我没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家人一直觉得我们住得宽裕,想方设法的,削尖了脑袋往这里挤,不是这个过来就是那个过来,烦死我了!我的家不想塞这么多别人,旅馆似的。他弟弟前几天来,又气得我够呛,传志这个人有时就是欠修理,不声不响把我的mp3送他弟弟了,还想要我的破电脑,没给!都什么人呐,就知道与东西亲!”
“有一帮农村亲戚可不是要麻烦一些。你还好点,我同事也嫁了个山西农村的,这几年整个村里有个生病旅游的,只要到北京,肯定往她家跑!几乎每星期都没消停过,把她烦的,说要离婚。离了两年也没离掉,又不是感情破裂,也不是那么容易分的。关键是离了也不一定找个更好的,女人二婚,比起男人来,掉价不少。”
“我姐姐何晶,在美国三十多了,还没结呢。”
“人家是博士,白领骨干精英,掉不下价的世界级白骨精,咱是北京级的,我要过了30岁还没头绪,我爸妈不唠叨死我能算完?!不过现在不结婚的也好多呀。”
“结与不结都有好处。”
“要是没有婆婆,结婚还是挺不错的。”
“没有婆婆,哪来的老公?”
“不聊了,败兴。我现在正享受着没有婆婆和老公的自由自在的好处。没结婚前都不知道这是好处,现在知道了,格外珍惜。”
“行,那天我老公不听话了,我也单身下。”
“别价,传志这人还是挺抢手的,你要松开,相不相信会有一帮人抢?”
“估计抢鸿俊的人更多吧,毕竟你老公是高收入人士。”
“但买一赠一,赠品太拉后腿了。我能因婆婆离开他,估计下一个也能。”
两人正聊着,楼下有嗵嗵敲门声。摞下电话,胡乱拿了件大衫衫跑下去打开门,何琳嘴巴张了半天合不上,挤出两个字:“姨—父—”
门外一家三口人,为首的是面目干净但头发乱篷篷的五十多岁男人,猛一看比自己的父亲还老,着了一件很旧的衬衫,皮鞋灰蒙蒙的,裤角一片油污。就这么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曾经是她的姨父,她小时候还在他家里住过几年。那时他牛气哄哄,喜欢发火和用洪亮的声音讲话,喜欢对老婆孩子发号施令,郁家二姑娘不让他,俩人一言不合即大打出手。以前如恍然隔世,好象还有吵吵的声音回响,现在这个男人左手拎一个四五岁穿红裙子的小丫头,身后跟着一个个头不高、明显低调而安静的女子,从五官上看曾经丰韵细致过,只是好长时间没精心打理了,眼角积了不少浅纹,头发也一片腻污色。
“哦,何琳,你结婚了?住这么大房子?你父母还真舍的。”进来第一句便是打量着客厅和楼道如是说。
“嘿,那当然,我老爸到现在还说我要星星他就爬到屋顶上拿杆子捅去。”何琳一边纳闷一边给来客倒水。“去看表哥了没?大表哥生了个儿子,姨父你都晋升一级当爷爷了!”
那个老男人有点兴奋,“昨天看了,还抱了一会儿……”
“见我姨了没?”何琳终于说。
“哎……你姨还是那牛脾气,不见我。当年我把所有财产都给她了,就拿走了个喝水杯子,没想到她却如此绝情!”
何琳想笑,心道,你不是活该嘛,都老夫老妻俩儿子快成年了,又在外面勾了个年轻的三,5年前又死要活喊着闹着要离婚的是谁啊?净身出户是小姨唯一的条件,你可以不离么。现在离了又回来干嘛?还有脸说别人绝情。
“我小姨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都这样了,少惹她。”
“我回北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有那么多房子,让我住两晚都不干!”
何琳又禁不住笑了,“你去找表哥们啊,您好歹还是他们的老爸!你们都离婚了,你还好意思带着新老婆孩子去找她,难怪她绝情啊。”
女孩的妈妈向何琳投来冷冷一瞥。
“何琳,请你转告你姨,当年我给她的财产太多了,我原单位的住房我要要回来,这是最起码的。其他先不管。”
何琳也淡然地看着他,“你们的事太复杂,你可以亲自向她说,也可以让表哥去说,好歹你们是亲父子!我在中间哪有说话的份。”
“这两天我能暂住你家吧?反正你家这么大。”
“我给我老公打个电话,看看他同学走了没,走了您就住,若没走……您先等一下。”
“哎呀,已经开了,他说想在我这里住两天……”
“呸!我都不让你俩表哥收留他,对他宽容就是对你小姨的残忍!”
何琳倒吸了口凉气,都五年了,火气还那么大,疾恶如仇啊。“我怎么说得出口把他赶出去?”
“就说今晚你小姨去你家串门,看我不骂死这一对臭不要脸的,还有他们的小妮子!”
何琳战战兢兢下了楼,不好意思啊,这个男人还是姨父时,在他家里住过几年,虽对她态度不好,好歹吃了人家挣的钱买来的饭。“姨父啊,您也只能住这一晚了,明天我小姨正好来有点事……”
那个落魄的男人竟也十分感激,虽对如狼似虎的前悍妻气呼呼的抱怨,但也没办法,现在是人家强势,有钱有人有拥护,他除了第二任妻子,什么也没落下。
晚上,传志回来,与妻前姨父只是礼节性寒暄了一下,跑上楼来兴致勃勃地问何琳原由。郁华清前夫嘛,他感兴趣的是那个强悍的女人怎么也能被甩?
“该做的,你认为该做的——是不是对她婆婆不好,对他家人苛刻,从实招来!”
何琳知道这个被称为老实的男人在趁机不真不假地敲打她,也就这点心眼吧。
“真对不起您,我这个小姨可能有时对丈夫简单粗暴,但对婆婆还真是没得说。姨父以前在国企建筑队上班,经常野外作业,半年多半年不回家。他爸妈就和我小姨过,那个时候我表哥小,我小姨侍候了小孩再去侍候公婆,然后再去上班,大冬天的不到五点,天还没亮就起来收拾。婆婆还嫌我小姨做饭不好吃,动不动摔盘子砸碗,那脾气和她儿子一个样!我小时候在小姨家呆了几年,每一到摔碗时就吓得哆嗦着躲在被子底下大气不敢出,我和我表哥亲眼目睹了小姨所受的苦和累。她婆婆一不如意,只要气没全发出来,必跑到建筑队家庭院的楼顶上吆喝、大骂儿媳妇对她不好,经常威胁往下跳,让她儿子回来收尸!
我小姨在她单位和家属院的名声可不是一般的差啊,都是婆婆把她搞臭的,一般人是信老年人说的不信年轻人说的。我姨父回来一次听到外面人说一次,就回来和小姨打一次,他们是真的拉开架子大打出手,能把锅碗瓢盆全砸了,从屋里打到楼底下,每次我小姨都鼻青脸肿的。她婆婆就在旁边站着,声都不吭一下。公公人都是不错的,想管,但管不了,常被老婆摁扒下。
后来我小姨又怀孕了,无意的,本想流产,恰巧我姨父也不想在单位干了,多生个孩子也不影响前途了,辞职下海,那时刚流行下海吧,就在外面做包工头,一年更回不来几次家了。直到我小姨生孩子,一直在照顾那老太婆,照顾得那个辛苦,现在她还说,那时一怕这个婆婆又去儿子那里告状,二怕又去楼顶上吆喝她,就什么都忍着。有了第二个孩子,她就被单位开除了。小姨没办法,得养活家里五口人啊,那时姨父包工刚刚做出点眉目,还拿不回来钱。小姨就求爷爷告奶奶去一家幼儿园给人家做饭,一个月80元,整整做了3年!三年后姨父才拿了一些钱回家。以后的事就很俗气了,姨父生意上了正轨,每年都挣得不少,因为在外地包活,有些钱汇来了有些钱留下做小金库了,反正小姨也不知道,他说挣了就挣了说赔了就赔了。
男人有钱了,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在南京做工程时就和当地一个女人好上了,就是楼下这位孩子的妈,年龄小10岁不说,人家给他时还是处女。姨父更不想家了,还秘密把这女的带到北京来拜见了他妈。婆婆一直对我小姨有意见呢,一见可以换媳妇,自然高兴,鼓励儿子重新生活!”
那时我俩表哥最大的才15岁,二表哥也就十一二吧,我小姨死活不愿意,两个孩子都扔给她,她怎么养活?就威胁说:如果离婚我就到天安门广场上自杀,也顺便把你俩儿子杀掉,没有任何包袱了,你就走吧!这样这个傻姨父才被吓住了。凭心而论,他还是很疼这俩儿子的,男人大概都很在乎儿子吧,只是很少付出父爱的责任和义务,反正凡事都有我小姨呢。我这俩表哥呢,一直对父亲也很陌生。
婚没离成,小姨父又回南京了,除了寄必需的生活费,几年都没回来过。婆婆舍不得儿子原单位分的房子让媳妇住,天天与媳妇吵架,让媳妇滚,什么也不避讳,什么难听说什么,什么儿子在外面有人了,不要她了,想死哪去死哪去……总之说了太多她儿子的事,说了太多这个媳妇不好那个媳妇好的话,用来打击小姨的同时,没承想俩表哥听多了,就对父亲产生了恨意,抛弃母亲不就是抛弃自己么,他们一直是跟着母亲长大,很少见父亲。这婆婆离间挑拨儿子媳妇时起了更坏了作用,把孙子儿子的父子之情也离间掉了。
小姨后来实在忍无可忍,答应离婚,要了所有的住房,外加二百万。当时姨父在北京的房产都给小姨了,200万没答应,说只有100万。小姨说没有150万不予考虑。最后150万也拿出来了。
小姨父出得家门时说小姨太厉害了,让他净身出户了。谁相信呢,他在南京经营多年,肯定不止150万吧。不过五年前能拿出150万,也说明姨父这个人太自信了,给出一部分家产,换来自由身,将来肯定还有得挣。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离了婚后,姨父的好日子也结束了,不知怎么搞的他突然红火的生意开始走下坡路,加上一次工地出人命,赔进去几十万,一次工地失火,又赔了一些,日子就一蹶不振了。小姨后来还兴灾乐祸地说:这家子人不行,忒恶,没有我给他们镇着宅,发财个发个屁!
婆婆本指望新媳妇能对她更好的。姨父真与这小三结了婚,在南京安了家,还有了楼下这个孩子。这楼下的小三根本不让婆婆去南京,孙女更是面也不让见。婆婆在第一任媳妇那里就没做什么好事,第二任媳妇长心眼了,死活不与婆婆谋面。我姨父没办法,在北京又给他妈买了一间小旧平房,也不怎么搭理老妈了。
现在我姨父带着妻儿老小回北京,估计南京混不下去了,不得已。他妈两年前去世了,孤苦伶仃的老太太就死在那间疼没暖气夏没空调的小平房里,三天后发臭了才让邻居发现。丧礼上,儿子回来了,媳妇没回,俩孙子只露了一下面就走了。我这姨父卖了小平房,又回南京生活了一阵,可能难以为继吧。我小姨说他们自作自受,都活该!”
这就是现代都市爱情和婆媳故事。传志听得直搔头皮,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门儿清?”
“前几天我姨告诉我的,加上我小时候听到的”
“陈芝麻烂谷子的,说这些干嘛?”
“让我长点脑筋啊。”
传志憋了半天,长吐一口气,“嗯,不错,最后唯一的胜利者还是你小姨啊!”
“什么话,你觉得她完败才符合女人三从四德的标准?”
“啊,你说话有点你小姨的风格了。”
“本来么,没有我小姨,他的家都不能称为家;没有我小姨父,我小姨和俩表哥顶多也就生活困难点。谁对家有功劳奉献大很明显,财富也得按功分配么。”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0-30 1:43:06编辑过]
“你小姨的婆婆还真可怜,那样的死法还真符合你小姨的脾气!”
“还不都怨她儿子!”
“我觉得是你小姨和你姨父——姓翟是吧?你小姨和老翟感情没了,这夫妻两人才是主要矛盾,次要矛盾是婆婆,离婚这事还真怪不到老翟妈身上。你们女人是发散性思维,爱联想,爱找替罪羊,夫妻关系好或破裂,就是夫妻之间的事!”
“反正我小姨认为,离婚有婆婆50%的功劳,姨父的不顾家只是让她失望,婆婆的琐碎和争吵才让她彻底厌倦那种生活的吧。你看离了,我小姨彻底放开了吧,反弹一样,撒开脚丫子玩,玩不痛快都不乐意。我妈觉得我这个小姨年轻时过得太痛苦太压抑,现在也不说她管她,补偿过去吧。”
第二天傍晚,郁华清就杀到何琳家了。当时传志刚下班,正在厨房准备晚餐,一般40分钟后老婆下班,正好吃饭。看到这位不速之客进来,男主人心就提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就怯她一头,不由自主小心翼翼陪小心。用他后来的话说:被她的气势和泼压住了,招呼不了。
郁华清先去三个客房巡视了一下,回过头,直视走道另一端外甥女婿,“那老不要脸的昨晚赖这里了?”
“没……没有。”出于本能说谎吧。
郁华清点了一下头,又踱步到厨房里看到小锅里鸡翅在吱吱啦啦地响,“嗯,香!男孩子就该这样子,不打仗了,不出苦力了,一天到晚和女人一样出去上上班,回家做做饭也累不着。”
“嗯,那是,嗯。”
“何琳从小到大在娘家也没干过活,她妈和我都疼她,不舍得,不让她动刀动火的,小姑娘在厨房里呆长了,就不好看了。”
“嗯,一般我做饭。”
“何琳算不上多聪明,就是心眼好,你对她好她就会对你好。”
“嗯,嗯,我知道。”
郁华清走出厨房,环顾四周,“这现成的房子只住你们俩多清静啊,人少事就少,矛盾也少,还有什么值得吵得争的?这家啊,就怕外人瞎掺合,七大姑八大姨鸡一嘴鸭一嘴,想没有矛盾,难!” “是,那是。”
这铁娘子开始给何琳打电话,“臭丫,还没*到?明儿周末去你*妈*家*吃饭,多长时间没聚了?忘了?你怎没忘吃饭?明儿我也去,烧牛尾骨,好长时间没吃了。”然后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何琳回来了。传志半耍乖半开玩笑地向老婆汇报:“小猪呀,你小姨可真象孤煞星啊,怪不得老翟一大早就逃之夭夭了,寒啊!在她老人家面前我做到了大气也不敢出,她果然是你家镇宅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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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怕什么?”
“我怕她忽然发神经。”
“嗯?”
“我觉得她一不如意就能随时发作,大声咆哮!”
“哈哈,”何琳好不得意,“对比起你妈妈来,半斤对八两吧?”
王传志立即抗议:“我妈本质上就是一劳苦功高的大众妇女,在伟大的主流母亲那部分里,你小姨可是——极品,绝对大无畏的人间极品!”
周末回何琳父母家吃饭时又发生了一件好玩的事。何家现在吃饭,家人凑齐已不容易了,闺女出嫁,儿子不回家,教授忙,公司的副总经常出差,偏偏这个周末人员很整齐,能来的都到了。郁华清提了三斤牛尾,掌控了整个厨房。其他人都在客厅里坐着,老何夫妇管理家庭的理念是开明和民主,大家都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无非是鼓励传志加把劲,好好干,争取把工作转正了,然后批评何冲游手好闲,回到学校也不好好学,建议减他一半零用钱等等。
突然厨房传出一句:“拿蒜来!”
谈话嘎然而止,传志本能地转身去找柜子上的菜袋子,岳父已撒开腿直奔厨房里的小阳台,那里有蒜!何冲则哐地从他房间里跑出来,抓着三瓣蒜呼啸而过——三个男人在10秒钟内都自觉地挤进了厨房,找蒜,给蒜。哈哈,郁华明母女在沙发上笑翻了。
传志乐滋滋地先出来,很兴奋,原来岳父和小舅子也怕这个女人啊!自己怕,不丢人了
你可以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因为他对工作永远那么尽心尽责;你可以说有志者事竟成,因为他勤劳坦然的态度;你也可以说水到渠成,虽然也就是个国家公务员,绝对薪水不高,但稳定,福利好,有铁饭碗之称,对贫穷出身的王传志来说,这份转正文件和当年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一样,都是改变命运契机的证明。当然,转了证,薪水上浮了几十块钱,不明等额的奖金也多了起来。他显然不是个很聪明的人,除了高考分数瞬间惊艳外,在社会上混很快沦为智力平庸的一员,唯一的不同是他比别人更用心,更认真,踏踏实实地累积自己。
在得到转正那个一块石头放在地上的上午,传志想得最多的是:啊,这下铁饭碗到手了,下一步就是买书,考研,念个在职研究生。反正工作相对轻闲,三四年后说不定又是一个质变。
当他告诉何琳时,何琳只是乐了一下,也只是乐了一下,没那么high。在她有限的概念里,只要考上了国家公务员,一年后绝大部分人都能转正的,所谓一年考察期,不过是筛掉米粒中的极少极少石子的工具。
传志打电话告诉母亲时,王老太太表现截然相反,兴奋得跳大脚,不知是她误解了儿子的意思觉得儿子一年后又升官了,还是儿子这边无论发生什么芝麻粒大的喜事,她都当作西瓜看待,大嗓门一下子又喊得半村人都听见了:“儿啊,你又升官啦!好!好!好好干,好好工作,咱王家祖坟上冒出的青蒿越来越粗了!给你娘长长脸,争取明年再升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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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0-30 21:13:45编辑过]
传志手心冒汗,又不好意思了,但心里美滋滋的。
娘俩东拉西扯了一会儿,老太太突然沉下声音,“儿啊,你嫂子又怀上了,我去算了一卦,说这次是男孩……”
传志没说话。
“何琳还没动静?”
“没。”
“你们等啥呢?快点生,有了孩子完事了,总是拖着算咋回事啊?”
“何琳说还年轻,过两年再说……”
“儿啊,怎么能听她的让她说?她懂个啥呀?趁年轻快点生个孙子,俺还有力气帮你们看。”
“好了娘,我劝劝她……”
“劝个屁,母鸡总要下蛋,不想下蛋还娶媳妇揍麻呀?儿啊,你是男人,是一家之主,好歹也当上官了!”
“娘,是国家公务员,不是官!”
“俺不懂啥国家公务员,给公家做事,不都是官啊!现在官小,当着当着就大了——儿啊,你是一家之主,怎么能让媳妇牵着鼻子走?”
“娘,你不懂,这边和农村不一样,没有谁被谁牵着走一说。”
“乖乖,别说瞎话了,城里也讲究门第和后代一说,你家后面住的姓胡的老妈子,也是媳妇生不出孙子急得满脸疙瘩。这人啊,无论到哪里,还是觉得男孩子好啊,一家有一家的香火。这次你嫂子能生个孙子,来年何琳再添个大胖小子,咱家就人丁兴旺,没心烦啦!”
晚上,传志把老娘的话当作笑话转给老婆听,何琳惊得满身鸡皮疙瘩,“你家人这么重男轻女啊!怪不得你三兄弟中两个上大学,两姐妹中一个也没有。”
“那也没办法,农村人老思想多。”
“万一你嫂子这次生不了儿子呢?”
传志在被窝里,翻着眼睛有点无动于衷,“生不了又怎样,你接着生呗。”
“万一我生的也是女儿呢?”
“不是还有传林嘛。”
“万一传林也是闺女命呢?”
“不是吧?念咒啊,想让我家绝种啊!”随即笑起来,“老婆,你肚子争气就行啦。”
何琳打掉他的手,“严肃点,别嘻皮笑脸!你说万一我生了女儿,你怎么办?”
传志拥着老婆温香软玉笑,“跟着老婆疼闺女呗。闺女儿子无所谓,只要是老婆小猪生的我都喜欢!”
“这还差不多,我就是生个骡子你也得喜欢,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谁叫你下那样的种!”
传志哈哈笑,腿都把被子挑起来了,“宝贝猪婆,咱们什么时候需要老公下种?”
“等着吧,我说行才行!”
“好,我就知道肚子是你的,我没有当家权……哎哟小猪,你的咪咪怎么变小了?象案板上的两粒金丝小枣了……”
然后床上一通打闹,一个气呼呼的声音回应:“你妈妈的象枣核,你姐姐的象绿豆粒呢……”
何琳出差了,出差一星期。走时有想法,回来可以小别胜新婚了。唉,都结了一年多了,快过出白开水的味道了。
公司在青岛接了个楼盘项目,她是主创人员,需要看现场。了解一下开发商的意图,回来做平面设计。那几天马不停蹄,还挺紧张的,只有晚上可以暂时放松一下,欣赏这座中国北方最著名的海滨城市的德式老建筑。那天晚上,吹着黄海海风,传志电话到了。他们有个习惯,只有睡前才打电话,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先嘘寒问暖,说天气,之后那边说:“小猪,跟你商量个事……”
“你弟弟又要钱了?”
“没有。”踌躇了一下,“你婆婆想来住几天……”
滴溜溜,神经那根弦断了般,何琳大脑就一片空白了,半天才气急败坏地吼:“又来!你什么意思啊?担心我们死得慢不是!”
对方唯唯,“宝贝,我怕你生气果然又生气了,我也没办法不是,那是我妈,她非来,我能拒绝她来吗?”
“为什么不能拒绝?你上次是怎么保证的!说话算不算数?”
“好了好了,小事一桩反应这么大,不来就不来呗。好了,我先挂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0-30 21:14:3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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