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侯,她甚至想要召她进宫来,就像当初她一道懿旨召她进宫为婢一样,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她怕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皇上对她的感情死灰复燃,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呵呵呵……
旁边又是一阵低低的笑声传来,打断她的.思绪,接着,一个低压的娇柔女声道:“我听说皇上最近在大肆修建的广濪宫,己经快要峻工了,从外面看真的好气派啊,先不说精妙绝轮的设计构造,就单看那遍植庭院的千年青松,衡芜碧草……就够眼馋的了,真不知道哪个有福的能住进去。”她轻叹了一声。
说话的那人是新进宫的秀女,左相文宗青的小女儿文静嫿。
红泪侧眸看去,见尚书大人家的千金虞姬儿接话道:“我猜,应该是给将来的贵妃娘娘建的罢,现在宫里殡位有很多空缺,其中最大的当属贵妃之位,如果我们当中能有谁幸得龙宠,当上了贵妃那就太好了。”
文氏一笑,抬眸,刚好对上红泪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吓得连忙低下头。
惊悸一刹,等了好一会,她才冷静了下来,故意抬高了些声量道:“就算是封贵妃,也轮不到我们,那贵妃之位自然是归昭仪娘娘所有,昭仪娘娘现在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她的声量不大不小,刚好够她听到,又不至于让更远些的太后娘娘与皇后听到,红泪垂了眸,轻笑,内心苦涩蔓延。
别人眼中,荣宠一时的玉昭仪真得像她们所说那么幸福吗?
不,唯有她自己知道,一点都不……
她不过是那个女人的影子,因为长相的三分相似,他把她当作那个女人来宠,对她的爱,对她的恨,全部都化为每日帐下的激情,统统施加到她这个无辜的人身上。
很快的,那高台便己搭好,不是一丈,而是三米,怕是,为了杜绝前朝惨案的发生罢?她想,钟磐丝竹声再次响起,擂鼓奏乐……
红泪收了思绪,转身与太后说笑两句,专心看舞。
天胤宫中青烟撩绕,丝丝杜若香味袅袅散开。
婉儿走进来,福了福身道:“皇上,奴婢己经把您的话转达到了,贡果也都送过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御案后,低头沉思的人男子抬了眸,淡淡眸峰斜睨过来。
婉儿不敢看,低了头道:“不过太后娘娘好像有些生气。”
闻言,易子昭默然冷笑,不置可否,沉声问道:“广濪宫修建的怎么样了?可完工了吗?”
“大至己经完工了,只等油漆干了,再添些家具摆设就可以入住了。”婉儿回道。
“是吗?”他道,脸上神色稍微好转了些,“让他们加快速度,七天之内,一应事项必须完工。”
婉儿听了,不禁惊呼,“啊?这么快,怕完不成呢?”
“不行,必须完工。”他冷声道,役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算算日子,她也该要临盆了,他已一刻都不能等了,迫不急待要把她接到身边。
几个月以来,他都被太后用众多繁文褥节束缚在宫里,不能去见她,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会不会与诚王日久生情……
这是他最担心的。
“必须完工。”想到这里,他再次说道,将语气加重了三分。
见皇上神色如此冰冷,婉儿不敢再说什么,连声应是。
“行了,你下去罢。”他挥挥手道。
“是。”她福身退下。^橘园.青囊花开^
“等等……”她刚刚走到门口,便又听到召唤,她止步回身道:“皇上,还有什么事吗?”
“你的主人就要回来了。”他语声冰冷,脸上神色淡淡的,挂一抹浅笑,看不出喜恶。
婉儿一时疑惑, “主人?啊……你是说……”她恍然明白,惊讶的睁大眼睛,“皇后娘娘……不,奴婢是说,主人她怎么会回来呢?”
易子昭冷笑不语,拿起前方玉玺在已拟好的圣旨上一按,笑着道:“将这个送去地牢拿给那两人看,顺便告诉香墨,如果她再不说,就永远都见不到她的主人了。”
婉儿重新走过来,手指颤抖的将圣旨拿起来看了看,脸上神色赫然凝重,紧紧蹙着眉,“皇上,还是换个人去送罢,奴婢实在是……无颜面对他们。”
她是罪人不是吗?因为怕死而投靠了新君,所果皇后娘娘再进宫,她一定会报仇的。
易子昭斜睨她一眼,语声幽冷的道:“你怕什么?他们现在都沦为了阶下囚,随时可能变为鬼魂,你还怕她们吃了你吗?”
听到鬼魂二字,婉儿的身子轻轻颤了颤,小声的道:“你把……怕的就是鬼魂。”
哈!易子昭突然发笑道:“你放心,就算他们变成了鬼也会是永世不得超生的鬼。”
他语声清冷,眸中浮上一层冰霜,望之令人生畏。
婉儿怯懦的低下头去,“是,奴婢这就去。”
她将圣旨卷起来收好,自去不提。
青灰色的烟雾为家具拢上一层神秘的色泽,连同那扇云母屏风……幽深的殿堂,潢潢奢华,只让人觉得一眼望不到尽头,都是朦胧。
易子昭重新将案上那方玉玺拿起来,冷眼看着,突然冷笑出声,无比讽刺的。
他随手将它丢到一旁,笑声越来越大。
夏候君曜此刻在天上看着他的狼狈,应该会很得意罢?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看懂了夏侯君曜死前的笑容,他想,他那应该是得意的笑罢?皇帝架崩,没有遗诏,没有立继位人选,甚至没有只言片语,病危之时,他只是终日躺在床上,不言不语,望着床头帐幔发呆,或是,昏昏沉沉睡着。
门外,有三千禁军层层守卫,说是守卫,不如说是软禁。
他的这份淡定自若,连他都忍不住要好奇,他究竟为什么会那么自信满满,又为什么会那么从容淡定,原来……
天下人总以为,在这场帝位争夺之战中最后的胜者是太后娘娘,是他这个继承大统的皇帝,殊不知,真正聪明的人应该是他才对,他深知即便留了遗诏也没用,太后娘娘自有办法将这遗诏任之、改之,传位于谁,并不是一朝之间成为天子,荣耀一身,而是场灾难,因为,太后娘娘是不会放过那人的,他必死无疑。
所以,夏侯君曜没有留,什么都没留。
在郁清尘出宫四个月后,他就那么去了,将一个天大的笑话留给他来背,让世人耻笑他一一不过是一个白版皇帝。
开国皇帝遗留延用下来的那块传国玉玺直到现在仍没有找到,就像是上天遁地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将整个凰宫都翻了过来,仍是找不到。
他弥留之际,身边照顾他的宫人也都一一盘察过,严刑拷打,那些人,宁死都不肯说出一个字,唯今看来,只有她才知道传国宝玺的下落,她从前的宫人已被他控制住,现在,只等她来,然后一切水落石出。
想到这里,易子昭轻轻闭上眸,仰靠在椅背上,他觉得累极了,空前绝后,原来皇帝就是这样的。
(清尘)
怀胎十月生子,是每个母亲的愿望,我也毫不例外,将近产期,诚王爷已把我接回了王府,他实在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那里,我也没有再强,乖乖的跟他回了王府。
经过四个月,诚王妃对我的恨意却全然没有消退,只是她已经学乖了,不敢再来找我的麻烦,大家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如月并不是我的丫鬓,但却一直代替着丫鬓的位置,精心照顾着我,我甚至开始有点欣赏她、喜欢她,她虽是丫鬓的身份,但实际上却是妾室,能这么抛开身份,端正心态的人不可多得,更何祝她是忠心的。
山谷中条件那么差,她仍愿意坚持陪我一起度过。
傍晚,诺大空寂的殿里起了凉意,我庸然倚在榻上,等着郎中来给我把脉,这是这些天来必备的检查,一日都不落下
如月将一袭轻薄的蚕丝锦披风为我披上,“二夫人,您再等会,郎中马上就来。
我轻轻磕着眸,没有哼声。
往日里,郎中都会在傍晚之前赶到,今儿个却不知怎么回事,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渐黯仍不见人影,派去的人直到现在仍没回来
如月退到一旁,不时向外翘盼着,像是有什么焦急的事。
再等片刻,人还是没到,我睁开眼道:“为什么今天这么晚?”
见我问话,如月马上变得紧张起来,连忙解释道:“夫人,再等一会罢,说不定是路上耽搁了。”
我久久看着她,不语。
“你有事瞒我?”我问,语声轻慢,脸上表情庸庸懒懒,看似并不介意,凤眸中亦无一丝锋芒,只有浅浅薄凉笑意,却仍能给人威胁的错觉。
觑得我眸中风华,她脸色变得惨白,扑通跪下,“您别动怒,今天王府里有个家养的奴才要生孩子,难产了,稳婆一时没法子,眼看性命攸关,所以奴婢才自作主张,让郎中先去给她瞧瞧,好歹是两条人命啊!”
闻言,我斜睨了她一眼,淡淡的眼神,没有说话。
“夫人……那人是奴婢的亲姐姐。”她终于经不住逼问,道出了实情。
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样子,我猝然笑了,苦笑,“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呢?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一坏女人,自私自利,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帮助她们。”
此刻,让我觉得伤心的不是她私自做主让郎中去给她姐姐接生,而是她瞒着我,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她居然以为我会不答应,谷中一起相处了几个月,没想到,她对我还是这么不了解。
我原以为,她早该了解我才对,可是她却只是怕我,我们之间,没有一丝的主仆情谊,唯有的,只是一层冷冷冰冰的主仆关系。
“不是……”她出口否认,吱唔了半天却只有这两个字,无从辩解,因为是事实,她是一个不善于说谎的女子,善良、温柔……
我轻笑,慢慢收回目光,“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我觉得很好奇,在王府,我明明一向深居简出,并没有与府里其他人多做交锋,也没有露什么锋芒,为什么她却怕我到此地步呢?
如月低着头,沉默了好久才道:“因为二夫人让人觉得很冷。”
她怯懦的道,简简短短的一句话,让我一时怔住,望着她,竟然无言以对了。
轻问自己,难道真得给人冷的感觉吗?
“你先起来罢,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事,只不过王爷不放心,才要日日把脉,既然这样,那今天就不用让他过来了,你也回去帮忙罢,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冷声吩咐着,重新闭上眸。
她脸上露出笑容,欣喜的道:“谢夫人,谢谢您……”
我似睡非睡躺着,良久,才幽幽的道:“别忘了替我备份贺礼送过去,母子平安后,回来告诉我一声。”
“是……”听到还有赏赐,她更是开心,连连谢恩。
我抱着硕大的肚子艰难的翻了个身,向里睡去,“去罢。”
如月俯身叩首,退去不提。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门口,诺大空寂的殿里,响起了我幽幽寂寂的叹息声。
改朝换代以来,诚王爷虽爵位未废,但仍是多了不少事项,新帝仁慈,俸禄未减,可送到府上时却已经所剩无几了,正所谓,小人当道,那些发俸的官员知道诚王爷如今己经不是当年的诚王爷了,他们再也不怕皇上会怪罪,开始肆意的苛扣。
而他,连日来公事繁忙,为了养家,陪我的时间己经越来越少了。其实,这样也好,看见他,就又会让我想起另外一个人。
我一直不敢看他的脸,亦不敢叫他的名字,只因,他与他有几分相似,几分,只是几分而己,却让我欲罢不能。常常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很多时候我都忍不住要想,他真的能代替夏侯君曜吗?
我摇摇头,不……
他与他截然不同。^橘园.青囊花开^
那人活着时,或许我的心里还留有一地空白,可笑的是,他死后却能占据我全部的心。
这是一种怎样矛盾的情感,我分不明,想不通,一个人躺在床上,慢慢记起那人颦笑模样,心内苦涩滋味蔓延,我收了情绪,慢慢坐起来。
此时,斜阳已落,天色渐黑,殿里笼罩着一种昏昏沉沉的黯色,我独自坐在这样的黑暗中,突然掉下泪来。
“坏人……”我喃喃的道,嗓音颤抖。
没想到废后那次,竟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会咬牙再装下去,只为了能够多看他一眼,一分一秒也好。
手指不觉地抚上小腹,感受到里面孩子在轻轻动着。
殿外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我以为是诚王爷回来了,他每次回家都是这样迫不急待的来找我。
抬起头,却见是诚王妃进来了,我擦干泪痕,笑着道:“稀客,怎么今天有空到后院来了?”
我双腿肿胀,强撑着下了床,身上只随便的披了件披风,长发未梳,挺着硕大的肚子,看上去十分吃力。
她并没带丫鬓,也没上前扶我,站在门口盯着我看了良久,才走进来,“如月不在吗?”
“不在。”我笑着道,走到桌旁为她倒了一杯茶送过去。
临近产期,我行动十分不便,她并未接茶,摇摇头道:“你倒的东西我不喝。”
我笑,将杯子放到桌上,“怎么,你怕我会毒死你?”
“请坐。”我笑着道,自己随即也坐下来。
她坐也不坐,冷笑着道:“对,怕你毒死我,听说你心狠手辣,从前在宫里没少害人,这样的事你也并非做不出来。”
她出言不逊,我淡淡笑着,也不恼,必竟我是欠她的,我夺走了她的丈夫。
“既然不喝,那就说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道,缓缓抬眸看向她。
她笼在一片昏明的黯色中,身上穿着紫青色的宫装,背着光,看过去身子轮廓鲜明,凌厉的气势,竟然让人觉得有些骇人。
我暗暗对她起了几分戒备。
这时,她却突然向我跪下了。
“你这是干什么?”我吃惊的道,想要站起来扶她。
她膝行上前,抱着我的腿,用几近哀求的声音道:“我有事求你。”
“有事就说,用不着这样。”我被她用力按在椅上,动弹不得,怕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再挣扎,重新坐好。
她方收回手,硬咽的哭出声,“我实在是受不了了,郁清尘,求求你可怜可怜我罢!”
我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已大概能猜到她的来意。
她话至一半,顿了顿,看着我的脸色,终于说出了口,“你走行不行……”
“我求求你走行不行?有你在王爷一辈子都不会去我房里的,清尘,你可怜可怜我好吗?”
她摇着我的身子,激动异常。
我有一种淡然离世的平静,慢慢抽回手,笑得有些苦涩,“你让我去哪里呢?我己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除了这里,我真得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低下头,苦涩得笑了,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容身之所。
“我可以给你银子,你可以走得远远的,去别的地方买一处宅院,找几个丫鬓,我只求你离开这里,清尘,你不要这么自私好不好,你独自霸占着王爷,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看着她,我竟无言以对。
或许,我真的有些自私。
“如果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也不会这么待在诚王府里讨人嫌,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地方可去,况且,我即将昨盆……”
这才是我留在诚王府的主要原因,因为只有诚王府这块宝地可以守护我与孩子,离开这里,我怕我会保护不了它……
“我己经问过郎中了,你的孩子至少还有半个月才到产期,你现在走刚好,趁着王爷这两天不在家。”她诚恳的道,一切看似,似乎都在为我着想。
我不禁冷笑,原来,她早就为我打算好了。
“你就真得那么希望我走吗?”我问,幽幽的语声,听不出喜恶,天色己经完全暗了下来,我们就在这黑暗中,冷冷对峙着
我表面淡如秋水,内心,却是纷乱如麻,我究竟该何去何从?
如果她冷言对我,或许我还可以无视她的话,然她这样求我可怜她,让我说不出拒绝的话。同样身为女人,我能理解她独守空房、夫妻不睦的苦闷。
可是……
离开这里我又能去哪呢?
“你走罢,我真得希望你走,你长得这么漂亮,无论到哪都一定能再找到喜欢你的人的,清尘,我求求你……”说着,她便开始向我磕头。
以额触地,咚咚有声。
我弯腰困难,只能看着她道:“让我走也可以,你先起来说话。”
见我松了口,好像有些眉目,她便仰起头,欣喜得看着我,眸子里闪着极明亮的光,“真的?你真得答应要走吗?”
我无力地笑了笑,“不走的话,你能收留我吗?”
闻言,她讪讪的低下头,沉默了。
我再次冷笑,“诚王爷公干三天,你既然挑这个时候来,想必今天是离开的最佳时辰,早晚都得走,那就今天罢!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收拾东西,过了三更我就走。”
既然她想让我走,那就走罢!
走得远远的,忘掉这里的一切,再也不回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她小声问道,不敢相信的我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你真得确定要走吗?不会反悔?”
“不反悔。”我默然道,缓缓垂了眸。
她高兴得站起身来,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我……我这就让人给你备车,还有银子。”
她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了。
我点点头道:“谢谢。”
“不,不用谢,不用……”她喃喃的道,六神无主的在屋子里来回转圈,然后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我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离开这里后,我需要银子来抚养孩子长大。
我点了灯,将娘留给我的绣鞋取出来,又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包好,诚王爷送了我很多首饰,就像易子昭所说,他真的非常喜欢我,不光屋子里的摆设接近奢靡,就连我的首饰都不比宫里的嫔妃少。^橘园.青囊花开^
我知道,他给我这些不过是想证明,他也能给我幸福的生活,并不比从前做皇后时坏到哪去。
呼……我将装得满满得梳妆盒重新盖上,放回镜前。
他一直不明白,其实我需要的不是锦衣玉食,只是幸福的日子而己,还有……爱我的男人。我不需要首饰来伪装幸福……
挺着硕大的肚子,来来回回几趟,我己经觉得无力了,坐在椅了微微喘着气,算算时辰,如月也走了有半个时辰了。
这后院平时是不留人的,因为我喜清静,只留了如月一人服侍。
再过了一会,就到晚饭时间了,诚王妃亲自带着脾女送了饭菜过来。
“清尘,快来,今天我吩咐厨房为你多做了几个菜,你现在需要好好补补,来,快过来坐。”她笑着招呼我,态度已经完全发生了改变,就好像……我们一直这么好一样。
我有些不能适应,慢慢走过来坐下。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客气的。”我笑着道。
她一一掀着盖碗,听我这么说,突然停了手中动作,脸上笑容有些讪讪的,“其实,真得很谢谢你。”
我垂眸一笑,语声淡淡的道:“不用谢。”
她这声谢,我真的无颜接受,明明是我打乱了她的生活,现在她居然反过来谢我,我突然发现,这个女人也是个善良无辜的人。
她干笑了两声,也不知再说什么好,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秋香手脚利落,己经将碗筷都摆好了,“二夫人请用。”
“哦,快吃快吃。”诚王妃附和着道,夹了几样菜放到我的碗里。
“谢谢。”我小声的道,低着头吃起来。
这……算是最后的晚餐吗?我有些恍惚,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口一口吃着饭菜,直到……再也吃不下去。
我搁下筷子道:“我吃饱了。”
诚王妃尖叫着道:“怎么就吃这么一点。”
如数饭菜,满满一桌子,我只动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我心里很乱。
“已经饱了。”我说着站起身来,往外殿走去。
她跟着过来,“你要多吃一点才是,在路上哪有什么东西吃。”
我转身看着她,苦笑,“你用不着这样,真得不用关心我,会让我更加内疚,这里原本就是属于你跟诚王爷的地方,我是时候该走了。”
她看着我,唇瓣翕合,久久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叫了一声:“清尘……”
“不用再说。”我打断她道,转身离开。
我与诚王妃的约定是一一她永远都不准告诉任何人我去了哪里,而我,永远都不会告诉诚王爷是她逼我离开的,亦不能再回来。
要走,就得走得彻底。
并没有用家里的车夫,她另外雇了一个外面的车夫送我出城,我已经将东西全部收抬好,只等三更一过,就立刻离开。
诚王妃陪在一侧,显得比我更紧张,坐立难安。
我以为会见不到如月最后一面,没想到她居然赶在我走之前回来了,进了门看到诚王妃与秋香也在。她一阵诧异,将还未出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躬身行礼:“奴婢见过夫人。”
诚王妃淡淡的嗯了一声,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
我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没关系,我跟她说。”
我知道她的心思,她怕如月会告诉诚王爷,必竟,她是他的侍妾。
“那就麻烦夫人等会再来。”我轻声道,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她点了点头,起身向外走去,秋香随在身后出去。
“二夫人,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们一走,如月就焦急的问道,十分担心地看着我。
我对她笑了笑,安慰道:“没什么事,如月,你跟我进来,我有东西给你。”
我挺着腰,艰难的站起来。
如月连忙过来扶住我,“娘娘小心。”
她脸上写满疑惑,想问又不敢问,只得扶着我进了寝室,当看到床上放着的包袱后,她再也忍不住,拧眉问道:“二夫人,您准备包袱是要干什么?”
我微微一笑,道:“我要走了,以后你要好好服侍王爷。”
“你要走了?你要去哪?”她惊讶得看着我,难以置信。
我在妆镜前坐下,将沉沉的首饰盒推到她面前,“这个送给你,就当做是我谢谢你这么多天日来都细心照顾我。”
她精心服侍我,我总该给她些回报。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些金灿灿的首饰,重新将它推还给我,“我不要,你不能走,王爷走时交待过奴婢,一定要好好照顾二夫人,如果你就这么走了,奴婢怎么对王爷交待呢?”
“你什么都不用说,他会明白的。”
我想,如果我就这么走了,不留只字片语,他应该就会猜到我的心思罢?从前,我住在山谷中不愿回来,后来,我借着身体不适常常睡着,躲避着,不见他,其实只是因害怕面对他,也怕面对诚王妃仇恨的目光。
他对我的感情过于炽烈,那份爱,太过沉重,我承受不了。
我的心里己经被伤痛塞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既便今天诚王妃不来求我,我也要走了,再住下去,我怕会一发不可收拾,我怕他将来会恨我,奋力拼博一场,到头来,终是玷污了我们之间那份纯纯的爱。
不值得。
就这么留着罢,留着他对我的眷恋,得不到的遗憾……
我轻轻叹息。^橘园.青囊花开^
“我不管,王爷只吩咐让我好好照顾二夫人,总之,你不能走。”如月痛苦的看着我,极力想要劝我留下来。
“二夫人,您知道王爷不能没有你。”她甚至试图用他的爱来感动我。
我轻笑,垂眸,“你不爱他吗?”
人家不都说爱是自私的吗?怎么她的爱却这么宽广,豁达,她深深爱着的男人爱着别的女人,而她,甚至可以去服侍那个女人。
如果这不是大肚的话,那应该说是蠢吗?
不,我不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她,她是善良的。
“你怎么不说话?”我盯着她道,眸中流波照人,笑意越来越浓。
她脸上微红,低着头,不敢看我,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奴婢……我,王爷喜欢二夫人,如果二夫人走了王爷会伤心的,可是奴婢不忍心看见王爷难过。
她的这份宽容让我无言以对,与她比起来,我就算得上是一个真真正正自私的女人了。
我的爱容不下一丝杂质。
说完,她神情显得很落漠,接着道:“其实,在二夫人没来时,奴婢就己经知道您了,因为王爷喜欢在每天夜里把自己灌醉,喝酒之后,他就会一直叫着二夫人的名字。
怔怔的坐在那里,听着说着这些我不知道的往事,突然间,我觉得心好痛。
“傻瓜……”我喃喃的道。
“二夫人……”如月突然向我跪下,“二夫人,奴婢求您不要走。”
她眸中己有泪光闪烁,一天之内,有两个女人给我下跪,口口声声说是求我,却无疑是在逼我,而我又能做什么呢?
看着她,我真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良久才道:“如月,不要这样。”
我费力地将她扶起来,累得气喘吁吁,“你姐姐可母子平安了吗?”
我故意转开了话题。
她仍有些落漠,脸上犹带泪痕,点点头道:“嗯,托二夫人的福,姐姐己经顺力产下了孩子,爹娘还有姐姐一家都让我谢谢二夫人呢?”
听到顺产,我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好像做了母亲后,我就特别容易感动,犹其是关于孩子的事,“那就好。”
如月也变得开心起来,“是呀,还是个儿子呢?”
儿子?
听到这个词竟然让我心尖一颤,如惊雷炸耳般,脸上笑容瞬间湮去。
她一句话提醒了我,我突然觉得自己太蠢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一直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产期越近我就越感到不安,我以为自己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的人,大家都以为这孩子是诚王爷的,可是,我竟忽略了,原来,除了诚王妃,与诚王爷,还有一个人知道这孩子的秘密。
那就是易子昭,他曾说过要用我孩子的血来报当初弑之仇,现在,也该是时候了。
我霍然坐起身来,紧紧蹙着眉,神色凝重。
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个低级的错误,这些日子以来,我只顾着伤心,连这样的大事都会忽略掉,真是太不应该了。
他当初饶过我,并不是因为怜惜我,不舍得,而是……
他在给自己留条后路,因为,如果我生女儿,他就可以就此罢手,犯不着与我结仇,可……如果是儿子呢?
我骇然,不敢再往下想。
走,必须马上走。
我于慌乱中做出决定,立刻转身回去拿包袱,一边吩咐道:“如月,你去叫诚王妃过来,我有事交待。
恍惚中,我已经觉得要迟了,好像四周已经埋下了易子昭的的伏兵,只等我出门,便要一举而上将我控制住。
如月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紧张,也不敢多问,转身出去叫人。
我一个人站在窗边,抬头仰望,夜澜中星子如萤,月至中天,己经快到三更了。
我额上不断涔出细碎的汗珠,头疼欲裂,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弥补,因为有些事情是无法用人力来挽回的,我不是神仙,说生女儿就能生女儿。
还有,如果真生女儿的话,那夏侯君曜会原谅我吗?他希望后继有人,能够为他挽回江山,继承王位,而不是一个柔弱春水的女儿。
我心里矛盾不堪,眉心一跳一跳的疼。
不一会,诚王妃匆匆赶来,刚刚进门便道:“清尘,怎么了?这么急找我?”
她担忧的看着我,并不是担心我出了什么事?而是怕我反悔。
我转身迎过来,笑着道:“放心,我既然说要走,就一定会走,不过有件事还想要麻烦你。”
“什么事?”她问。
我附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她骇然,吃惊得看着我道:“你这是……”
“不用问,照做就是。”我冷声打断她的话,接着道:“马车备好了吗?
我要现在就走,如月,怕还要跟着我一段时间, 等过些日子一切都稳定后我会再让她回来的,你转告诚王爷……”我想留给他些话,可是临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都惘然。
“算了,还是不用了。”我尴尬的笑笑,低下头去。
诚王妃也有些讪讪的,“你放心,那件事我一定会帮你办好,诚王爷那里,我也会按你说的办,如月跟着去侍候你,我也放心些,你就带着她走罢。”
我转身看着如月,轻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得问问她的意见,如果她不愿意的话,我不能强人所难,为了要服侍我,她己经很久都没有与王爷同榻过了。
她默默的点点头,不说话。
“你若不愿意可以留在家里,没关系的,我可以再用人。”我强调道,不希望她勉强跟着我。
她抬眸看着我,摇摇头道:“不,奴脾愿意跟着二夫人。”
她眸中流露出真诚的光茫,我心头一热,将她抱进怀里,“好如月……”
原本,我可以不带着她,可是现在不同,我需要有一个忠心的奴婢在身边,我需要她。
“时辰不早了,要走就快走了,免得夜长梦多。”诚王妃催促道。
如月回去收拾了几件简单衣物,随我一起上了马车,马车从后门出去,除了我们四个人,再没有别人知道。
漫长的夜空下,我再次上了路,这一次要奔向哪里?我不知道,只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不能在这里舒舒服服地待下去。
我还有更重要的使命未完成,我要替夏侯君曜保住这个孩子。
“你觉得怎么样了?”如月担心的问道。
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巨大的压力还有马车的颠簸下,我感觉肚子开始阵痛,一张一合的痛。
“是不是要生了?”她再次问道,用帕子为我擦去额上汗水。^橘园.青囊花开^
我深呼息一口,缓和了一下道:“没有,羊水还没破。”
这些产前的必备知识,我己经陆陆续续的从郎中口里学了来,可是我还担心如果真得要生了怎么办?这里,绝不是生孩子得好地方,况且没有稳婆。
“如月,让车夫再快点。”我道,声息孱弱。
如月仰头看着我,不禁拧眉,“二夫人再快的话你会受不了的,这样的速度已经很颠簸了。
“不……让他快点。”
“二夫人……”她还要再说什么,我己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握着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表示坚决,她才住了口,撩帘吩咐车夫再快些。
就这样,我们一路狂奔出了武陵郡。
原本,我还想要走得远远的,可是刚刚出了城我的羊水就破了,不得已经,我们只好敲开了一户农家,给了她些银子,求她让我们临时住了下来。
那户人家是很朴实的村民,不仅让我们住了下来,还好心得帮我找了个接生婆。
躺在粗糙的床褥上,感受着下身一阵阵强烈的阵痛传来,那一刻,我真的体会到了做母亲的喜悦,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小姐,热水来了。”如月端着热水进来,为了怕泄露行踪,我们已经彼此改了称谓,她叫我小姐,我叫她阿月。
接生婆是个年龄很大的老太太,她先用热水洗了洗手,笑着安慰我,“看来,你们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怎么在这个时候出门呢?太危险了。”
我虚弱的对她笑笑,没有接话。
如月帮我解释道:“是呀,娘家出了点事,我们小姐急着要赶回娘家,没想到在路上羊水就破了,只好停留在此,幸好碰见了你们这些好心人。”
“哦,原来是这样,大家都叫我张婆婆。”她自我介绍道。
“张婆婆。”我叫了一声。
她走过来将我被子掀开,在我肚子上摸了摸,沉吟道:“是要生了,你别紧张,是头一次吗?”
我点点头,“是……”
她笑了笑,“接生了这么多人,头胎生的都很紧张,不过看你……好像很平静。”
我无力的一笑,虚弱得道:“是呀,孩子就要出生了,我很高兴,那就麻烦婆婆了。”
我强撑着支起身子对她微福了福。
她惶惶不敢受,连忙将我按回床上,“使不得使不得,快躺下。”
如月已经将一应事物都准备好了,上前禀道:“婆婆,可以开始了。”
这时,这家女主人送来了一碗东西递给张婆婆,她将碗递给我,“喝下去。”
我看了看那碗清亮的东西,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蓖麻油,催生的。”她解释着,己经将碗送到我嘴边。
一股刺鼻的味道随即而来,我不由得皱起眉。
张婆婆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道:“喝罢,为了孩子也得喝啊,喝了这个会减轻生产时的痛苦。”
我看了看她,不再说什么,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强忍着欲呕的冲动咽下去。
很快的,便有了感觉,好像孩子在挣扎着,忍不住要出来一样,我微微喘着气,下身一阵阵强烈的宫缩传来……
原来……生孩子是这样的,阵痛来时,我己经忘记了要喊叫,只能紧紧咬着牙。
“再用点力,用力……”张婆婆不断催促着我,如月握着我的手,给我力量。
我觉得呼息越来越吃力,下身撕裂般的痛楚让我的神经开始变得麻木,心中,唯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将它生下来。
“小姐,你还好吗?”如月帮我擦着汗,担忧得看着我。
我转头,对她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再用点力,己经快要生出来了。”张婆婆道,用手在我腹上轻轻推着,由上往下。
(易子昭)
望着堂上高坐的天子,诚王妃心里一阵发怵,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皇上……她确实是走了。”
易子昭穿着宽大的风氅,容颜掩在风帽下,低着头,一语不发。
如此的沉默让诚王妃更加紧张起来,紧紧攥着手指。
“皇上……”她跪在地上,惶惶的再叫了一声。^橘园.青囊花开^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隔了良久,才听到他沉沉如叹息般的语声传来,“孩子呢?”
诚王妃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相信的看过去,忙又低下头,“孩子在奶妈那里,臣妾这就命人去抱来。”
她亟亟的道,扭头吩咐秋香去把孩子抱来。
隔了一会,秋香抱着一个襁褓婴儿进来,“夫人。”
“把他抱过去给皇上看看。”她紧张得连手指都在颤抖,更不敢抬头看向龙颜。
秋香诚惶诚恐的将孩子奉上,“皇上……”
易子昭单手接过孩子,拨开襁褓看了看,“叫稳婆来。”他冷声吩咐道。
一不会,便有一位身穿绫罗的御用稳婆从外面进来,抱起孩子来仔细检查了一下,禀告道:“回皇上,这孩子确实是刚刚出生的没错,还是个男孩。”
男孩?
易子昭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锋芒,他笑了,“那这么说,她是自己走的?并且把孩子过继给你来扶养对吗?”
“对……”诚王妃低着头道,那声音听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堂上,一声极鬼魅的笑声传来,她的身子又是一震。
“她可真是狠心,连亲生儿子都忍心抛下,这事,诚王知道吗?”他冷声问道,将薄凉得目光牢牢钉在她脸上。
诚王妃伏在地上,只觉得头上直冒冷汗,“王爷他……知道。”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再问,脸色己经渐渐暗了下来,手里的小娃正在咿咿呀呀的叫着,胳膊腿儿乱蹬。
“己经走了三天了。”她小声的道,她没有骗他,清尘确实走了三天了,她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她走时并没有说她去哪。
她说,她们还是不知道的好,省得到时被逼供。
“三天……”易子昭沉吟着道,轻轻撑着额角,紧赶慢赶,处理好了朝中的事,避过太后耳目偷跑出来,还是晚了一步。
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娃儿,他正用明亮的小眼睛看着他,“你是清尘的孩子吗?”
他轻轻问着,又像是自言自语,用食指点着他胖乎乎的脸蛋儿。
“不……你不是。”他说道,再次肯定了心里的想法,这绝不是她的孩子,她不可能扔下自己的儿子不管,她那样一个事事周到的人,怎么会舍得把自己的儿子扔给一个恨她入骨的女人扶养呢?
绝不。
他将孩子交给一旁的婢女,“诚王呢?”
诚王妃张张口,正要答话,却听到身后传来冷笑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皇上大驾光临,怎么这么晚来?微服出巡吗?”
夏侯君悦身上披风未去,冷冷立在门口,身上带着凛然气势。
“王爷……”诚王妃惶惶叫了一声,已没有先前那样害怕,仿佛有了某种依靠。
易子昭微微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不答话,却问:“王爷这么风尘仆仆的,去了哪里?”
他明知故问,夏侯君悦脸上露出冷笑,缓缓走进来,“内人前几天跟我闹了些别扭,离家出走了,所以……”
他没将话挑明,但相信他己经明白了,而他称她内人,不是清尘,相信他也会懂。
“哦,是吗?真不巧,朕也是来找她的。”易子昭笑着道,语气意味深长。
夏侯君悦心下冷冷一晒,已经在他面前站定,只是微微福了福身,“见过皇上。”
“不用客气,反正你也不自称臣,亦不行礼,何必佯装下去呢?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罢!”易子昭挑眉看他,有几许薄凉意味。
夏侯君悦冷冷一笑,亦挑眉看他,“说什么?”
易子昭转身对殿里人道:“你们都下去罢。”
随侍而来的内侍宫人鱼贯退出,连同诚王妃一起,她担忧地看着他,“王爷……”
“没事,你先出去。”他缓声安慰。
诚王妃依依不舍地出了殿,“现在这里已没有外人,皇上有什么话就请说罢,臣洗耳恭听。”他负手站着,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易子昭抽回目光,脸色已变得冷冽,缓缓的说道:“朕只要你一纸休书。”
夏侯君悦心下一晒,笑着问:“休书?休谁?”
他冷笑,反问:“你说呢?”^橘园.青囊花开^
“臣不知道。”夏侯君悦冷冷的道,别过脸去,他不想看到他那副可恶的样子,清尘不告而别,己经让他恼火不己,现在他却又赶来说让他休了她?
怎么可能?
他怎么舍得放那个女人走呢?不过……她离开这里,又去了哪呢?就快要生了,他真的好担心。
易子昭不温不火,仍旧笑着,“不知道,那就让朕来告诉你,清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是前朝皇帝的遗腹子,朕要的只是那个孩子,还有那个女人,如果你不肯就范的话,那就只好让诚王府再遭劫难喽。”
他言语轻佻,眸光却是凛冽的。
夏侯君悦冷冷一笑,“现在你是皇上,要杀要剐,你想怎么样都好,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休了她,还有,那孩子是我的。”
“是你的吗?哈……”他讽刺的一笑,接着道:“人家的孩子都是怀胎十月,怎么你们的孩子却只有七个多月就出生了?你当朕是傻子吗?”
“是早产。”他不卑不亢的道,心里己暗暗起了凉意,他这一次怕是有备而来,他早己算准了清尘生产的日子,只等她生出来然后动手。
“早产?生下的就是刚才那个孩子吗?”他问,目光直视他。
“对,是那个孩子,皇上也已经看到了,那确实是刚出生的婴儿。”他强调道,企图用别的说服他。然而,都惘然,他仍是不信。
易子昭垂眸笑了,“诚王……你真得以为朕那么好骗吗?三天前,武陵郡乃至整个天下,刚刚出生的孩子有千千万万,三天的时间,无论你从哪里抱来一个都跟得上,现在……孩子的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让朕怎么相信? ”
夏侯君悦冷冷的别过脸去,不置一词。
“怎么不说话?”他逼问道,目光紧迫他。
“既然皇上不相信,那臣说什么都没用了不是吗?何必浪费唇舌?”他冷声道,并不看他。
易子昭轻笑垂眸,“既然你不愿意写下休书,那朕也不强人所难,不过……”
他轻轻抬了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最好祈祷朕找不到她,如果找到了,不需要你这一纸休书,她同样都是朕的人,至于那个孩子……如果你乖乖的听话,朕可以确保孩子安然无恙,如果不……那就难说了。”
他将话说到此,便不再说了。
私心里,他希望清尘生女儿,女儿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夏侯君悦脸色倏的黯下,紧紧握住双拳,目光森冷得看向他,恨得咬牙切齿:“你身为皇上,怎么能……欺男霸女呢?”
易子昭仰身一笑,无比讽刺的道:“反正她跟着你也是守寡,何不让她进宫来享福呢?”
他只说守寡,并未言明,但夏侯君悦已经气得变了脸色,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的笑脸上,“你怎么知道她是守活寡,我们好得很。”
“不用骗联,她根本不喜欢你。”他冷声道,丝毫不留情面。
他亦冷笑,“她也不喜欢你。”
易子昭看着他,沉默了一刻,笑道:“不管她喜不喜欢,她都得做朕的女人,你就祈祷她生女儿罢!”
说完,他便起身向外走去。
擦身而过之时,他又倾身在他耳边道:“还有,将休书准备好,过几天朕派人来取。”
“你不要欺人太甚。”他冷冷的道,凌厉冰冷的眸锋如刀子般锋锐。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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