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后看着我,目光和善,“应该改口了皇后,连贵妃都叫哀家母后,你是正宫皇后,哀家的准儿媳妇,就更应该叫母后了,怎么?不愿意吗?”
她笑着跟我说,言词之间好像有意的在众人面前维护我皇后娘娘的地位,我有些诧异,惶惶的叫了一声:“母后……”
“矣!碧月快把皇后娘娘扶起来,过来坐罢。”
在碧月的掺扶下,我缓缓向鸾榻走去,头一次看到太后娘娘容颜,竟是那样一幅国色天香,她丝毫不像是一个近五十岁的妇人,光滑白腻的肌肤,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难怪当年昭德皇后死后,太宗皇帝不惜与宫中反目也要执意立她为后,果然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色。
我在她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与萧贵妃相视一笑,都笑得十分勉强。
太后娘娘察觉到我脸上惊艳的神色,嘴角笑意更深,我轻笑,果真是女为悦已荣。
“皇后,昨晚睡得不好吗?哀家见你脸色有些苍白。”
我垂眸,笑着道:“没有,臣妾睡得很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萧贵妃突然叫了一声,“皇上……”
随即不好意思的掩口,做出娇羞的女儿态,款款朝门口走去。
我抬眸望向门口,果然见到夏侯君曜一身龙袍斜斜的靠在门口,俊美有脸上英气十足,完全不像是个病殃子,他唇边噙着一抹笑,“皇后昨晚不睡觉,是在等着朕回去吗?”
他当着众人的面道,目光直盯着我,萧贵妃迎过去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有些讪讪的,太后亦沉下脸色,低声喝道:“皇帝,怎么能……”
无意间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刹那,我慌忙低头,双手不住颤抖,嘴角的伤口抽痛起来,我想到他昨晚嗜血的模样,脸色血色瞬间退尽。
“皇后娘娘,怎么不说话?”他无视太后,继续追问着向我走过来。
萧贵妃被他撇在一边,脸上笑容僵住,猝然转身,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我,隐忍着怒气浑身颤抖。
在他手指将要触碰到我的那一刻,我慌忙从榻上起身,跪到殿下,“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手指停在半空中,眸中闪现邪恶笑意,居高临下看着我道:“抬起头来。”
他语声过份冰冷难以琢磨,我惶惶抬头,不敢直视龙颜。
当着太后与贵妃的面,夏侯君曜俯身,旁若无人的用修长手指勾起我下巴,以指腹轻轻划过我唇角伤痕,暗红色泽激起他的笑,“如果你不是皇后,朕到是对你非常感兴趣,看看你平静外表下究竟藏了多少惊悸与惶恐。”
我能感觉到他指尖湿润的凉意,仿佛从来就没有温度般,他周身散发邪恶气息,与冰冷交织,如来自地狱的修罗,带给我无限恐慌,身子不住颤抖。
他说得没错,我平静外表下隐藏着深深的恐惧。
我怕死。
我目光闪躲着,沉默不语。
“说话。“他冷冷命令,好像已经失去了耐性。
第十一章
冰凉的手指紧紧扣住我下巴,指关节突出、苍白,我疼得直皱眉,“皇上要听什么?臣妾说给你听。”
看似屈服的话无疑却是对他的挑衅,夏侯君曜目光变得幽深,瞳孔映出诡异的颜色,我在他直视下不断后退——
他却突然笑了,放开我道:“哈哈哈,你果然有点意思,没错,就是要这样强势才会不被人欺负,果你太软弱就会早早死去,朕可不希望你早死……”
他眸子时似有深意,我只看了一眼便猝然转眸望向别处,他的眼睛太过美丽邪恶,如一潭幽深的湖水,陷进去,就是万劫不复。
韦太后仍旧坐在鸾榻上,只是如坐针毡,皇上的话看似说给我听,实际上是种奋起与反驳,暗示他不会再这么软弱下去,太后讪讪的笑着,轻轻转动着指上硕大圆润的玉戒,“好了,皇上也闹够了,该用早膳了,摆膳罢。”她吩咐宫人。
“不必了。”皇上断然拒绝,将我从地提起来,“朕与皇后新婚燕尔,需要多些时间相处,就不陪太后娘娘用膳了,萧肜,你就留下来陪太后用膳罢。”
萧贵妃美目圆睁,恨恨的看着我,我低下头。
“臣妾知道了。”她黯然的道,太后没有说什么,在婢女的掺扶下进了膳厅,临走连看都不再看我一眼。
夏侯君曜提住我衣领,飞快的朝外走去,碧月怯懦的跟过来,他冷冷的道:“不准跟过来,你留下。”
“是。”碧月福身道,不敢再说什么。
我几乎是被他拖着,衣领紧紧勒住脖子,我胸口窒闷,脸胀得通红,一路被她提到殿外,他冷冷的放开我,“走罢!”
我摔倒在地,小声问道:“去哪!”
“跟着来就是。”
他没有等我,率先离去,我勉强从地上撑起来,跌跌撞撞的小跑着随在他身后,沿途碰见的宫人看到他时都躬身行礼,而看到我一身狼狈样时,都不禁窃笑起来。
这,便是差别。
我低着头走路,只希望与他的纠葛能快点结束,然后回中宫去。
他修长高大的背影,矫健的步伐……我只觉得有点晕眩,终于明白了“深宫”的含意,一墙之隔何谓深宫,皇上与太后谣言竟能与现实差得这么远?
他将我带到一处宫门前停下,我抬头看了看——乐府,这不是宫中礼乐伶伎们住的地方吗?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转身看着我,笑容里带着某种邪恶,“你与宫中其他嫔妃不同,甚至不用侍寝,所以你在宫中的日子会很无聊,朕怕你闷,特地安排你到这里学些歌舞,有宫宴时若许还能祝祝兴,不然……白放着这样的绝色岂不是浪费吗?”他伸出手,在我脸上细细抚过,冰冷湿润的感觉像蛇慢慢游过。
他带给我深深的恐惧。
第十二章
“臣妾遵旨。”我向他福了福身,顺势避开他的抚摸。
他愣了一下,抽回手,目光紧紧盯着我,良久才道:“你不会反抗吗?看来你很喜欢朕的安排。”
我垂首不语,向后退了两步。
我明显的怯意让他嘲讽的笑声出来,“你怕朕吗?放心,朕不会让你死的。”
我是怕他,只是不能承认,他是我的夫君,是天朝的君上,是我的天,我的地,我能爱他,能服从,就是不能怕,不能恨。
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恨相近,是厌恶。
“又不说话,”他得意的笑道,转身踏进“乐府”宫门,“进来。”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进去,屋子里传出混合在一起的乐曲声,庭院里舞伎在嬷嬷的教导下练功,伶伎们大多都见过龙颜,猛不妨看到皇上架临,都愣在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齐齐跪地请安,碧洗天空传来浩浩荡荡山呼万岁的声音。
大概是碍于皇上亲自带着我来,于是他们礼貌性的带上我,高呼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到这声皇后娘娘让我觉得有些好笑,我不是皇后,连一个宫女都不如。
夏侯君曜负手立在院中,“乐府”总管李公公恭身上前道:“皇上架临也不提前派人通知一声,奴才好提前张罗迎接。”
“哦?那这么说是朕的不对喽?”他笑着道,眸子里透出冰冷来。
李总管惶惶跪地,以额触地,“奴才该死,连句话都不会说,求皇上恕罪。”
夏侯君曜笑着道:“起来罢,还有事要麻烦你呢?”
“皇上只管吩咐就是。”他从地上起来,躬身站着。
夏侯君曜将我拽至他身前,当着众人道:“喏,就是她,朕的皇后想要来这里学些歌舞,就请李总管多多费心了。”
宫人们都有些诧异,用异意的目光看我,底下传来一片细小的议论声。
李总管抬头看我一眼,猝然垂眸道:“皇上别开玩笑,奴才不敢……她,可是皇后。”
“不敢什么?正因为是皇后娘娘,所以才要才艺过人,你好好教她,三个月后,朕要看成绩。”他笑着道,扣住我手腕的手指渐渐收紧。
我觉得手腕都快要被他折断了,紧紧蹙眉,将痛呼声湮于喉咙深处,不愿意让宫人们看到我的狼狈。
然而心中却在苦笑,其实,已经再狼狈不过了,大家都在笑我,卑微的郁家女儿以为进宫为后便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殊不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你就在这儿待着,什么时候觉得学有所成,觉得自己有足以媚惑江山的本事时再来找朕,要是你能吸引朕的目光,说不定朕会改变主意,再也不需要皇后娘娘的处子之血,留着你这条命,传宗接代。”他附在我耳边道,暧昧姿态另宫人惶惶垂眸,不敢直视。
我目光涔寂,冷冷的道:“谢皇上悉心栽培。”
哈哈哈……他抽身离去,发出爽朗的笑声。
“奴才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宫人呼声如雷,将我弱小的声音湮灭,眼前乐器陈横,舞姬们身上的舞衣繁烟似锦,琵琶的线条优美,纤尘不染。
第十三章
只有我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身上还穿着皇后朝服,六屏宝冠压于鬓上,混迹于宫乐伶伎之间,这一切只是让人觉得好笑,她们看我的目光复杂,冰冷,嘲讽,得意,唯独没有尊敬与怯意,她们不怕,我却怕。
陈公公向我走来,“皇后娘娘,奴才是这“乐府”的总管陈迁,受皇上之命不得不从,您看您想学点什么?”
“呈皇上令,歌舞。”我冷冷的道。
“那要学些什么乐器?”他再问。
“琵琶。”
他不再说什么,带我进入一个房间,里面架子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乐器,琵琶与古琴分别放在东西两边的柜子上。
“娘娘请选罢,挑一把好琴才能弹出绝世名曲。”他站在架子旁道。
我走过去,目光一一略过那些造型优美,用料上层的琵琶,无心挑选,随便指了一把道:“就它罢。”
他看了看我选的那把琴,有点遗憾的道:“娘娘不懂琵琶,这把可不是最好的,您要不要再选选。”
我将那把琵琶拿起来,轻轻抚摸着,“不用,它正好适全我的身份。”
陈公公不再说什么,看着我的眼神有点怪。
手里琵琶的重量沉沉压在手上,我抱着它,缓缓垂下目光,皇上不是说了吗?如果我能有办法留住他的目光,便能放我一马,那我为何不试试呢?他只是需要处子之血做药引,谁的都行,这么多年来都用“皇后娘娘”的,是时候换换了。
郁家不算大户,但爹爹也请了先生精心教绶我与红泪诗词歌赋,琴自是不在话下,唯今,最难的是舞与琵琶。
第一次被嬷嬷用绳子将脚吊到梁子上的时候,我疼得落下泪来,却没有吭一声。
负责教我的苏嬷嬷在旁看着,一手死死的拽住绳子另一头,脸上有某种得意之色,四周伶伎们也都无心练功,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我,不时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
另一个嬷嬷突然想起什么,凑上去对苏嬷嬷耳语了几声,她惊得脸上变色,随即便放开绳子,我的腿因吊得时间过长,一时难以放下,扶着柱子撑在那里,疼得直皱眉。
苏嬷嬷走过来道:“娘娘,这舞恐怕您是跳不了了,要跳舞这功夫都在腿上呢?但是您开不了腿,也不敢给您下腰,您还是选别的罢?”
“为什么?我不解的看着她道,慢慢将腿放下来。
“练功危险性大,若一不小心破了娘娘的处子之身奴婢担不起这责任,您还是选别的罢。”她直接当着众人说道,毫不避讳。
我一阵脸红,低声喝道:“够了,别再说了,我知道了。”
旁边响起一片笑声,苏嬷嬷也忍不住笑了,“那皇后娘娘请再选一个罢。”
我垂下眸,语声坚定的道:“不用选,舞照跳,一定有可以不用练腿的舞步,你教我。”
“奴婢教不了。”她语声尖锐的道。
“你敢违抗圣命?”我转身看着她,目光凌厉而冰冷,她被我突然的气势吓到,惶惶的向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的道:“什……什么违抗圣命,奴婢只是……。”
“不用解释,去将舞谱拿来。”
第十四章
我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她讪讪的站了一会,冷哼一声回去将舞譜拿了来,我在檐下坐定,缓缓翻看过那些华丽艳逸的舞谱,她说得确实没错,这些舞蹈都是需要腿功与腰功,我身子虽不算太硬,但也远远不足。
“哈哈,皇后娘娘要学舞,不妨让在下试试?”一阵放荡不羁的笑声传来,原本围成一团的宫人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通道。
我缓缓抬眸,看到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男子向着我走来,他修长身材,一张脸俊美无比,说是貌似番安一点都不为过,只是他目光太过轻佻,一看便知是不安份的人,今上与太后道高一丈魔高一尺,终是漏了一点,放着这样的美男子在后宫,岂有不乱之理。
我看着他,语声清冷的道:“来者何人?”
“在下易子昭,“乐府”笛子手。”他拱手道,说话的同时仍旧打量着我,眸中似有笑意。
我微微转首,避开他灼热的目光道:“易公子,方才你说要教我舞蹈,这话……”
“郁家虽不是大户,倒也是书香门弟,皇后娘娘初入宫中,却怎么连规矩都不懂?”他向前走了两步,轻笑着道。
我徒然沉下脸色,一个笛子手,居然也敢当面教训我。
“什么规矩?”我微笑着道,笑得无比甜美。
“为何不自称本宫呢?”他同样笑得甜美,眸子里灼热如火焰般燃烧起来,四下宫人发出讥讽的笑声。
易子昭沉下脸色,冷眼瞥过那群人,宫人们忙住了笑声,恭身立在一旁。
我心下疑惑,看这情景,想必,他在这里的地位非同小可,再看他时,目光不禁多了一分好奇,笑着道:“你这是笑话我吗?”
他轻笑,“我怎么敢?”
他话声未落,我便笑出声,用绣帕掩口道:“易公子在宫里待的日子想必不短,可怎么跟我这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子一样,也不懂规矩,刚刚说我没有自称本宫,可你也没有自称奴才?即便是御前宫乐,也太放肆了些。”
他怔愣片刻,仰天笑道:“哈哈哈,皇后娘娘果真不是位凡人,难怪……难怪啊!”
他话里有话。
我垂眸轻笑,“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笑着靠近我,近距离下,能闻见他身上淡淡麝香味,我向后仰了仰,避嫌道:“男女有别,还请易公子注意些分寸。”
他像是完全没听到我的话,俯身在我耳边道:“没什么意思,我的职责就是要教你我所会的所有,你的职责就是将艺技学好,别让今上失望了,别这么看着我,要想活下来,你只有照做。”
他的话晦默难懂,我却从中听出端倪,看着他道:“是皇上让你来的?”
他没有回答,拿过我手里的舞谱随意翻看了一下,扔到身后,“这些俗物哪里配让皇后娘娘来跳,跟我来。”
他伸手拉我,却突然想起什么,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尴尬的笑了笑,收回手,率先转身先走。
我脸上飞红一片,讪讪的坐了一会,在人们异样的眼光中缓缓起身跟过去。
看来,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他是想让我变成他的玩物吗?还是世人的笑柄?夏侯君曜,我会牢牢记住你的名字,牢牢——
第十五章
灯火通明的殿内不时传出一阵笑声,天胤宫里金樽碰撞、酒酢纷纶,值今上龙颜大悦,几位刚刚入宫的秀女得幸应召侍酒,无不歇尽所能,使出浑身懈术在御前承欢言笑。
佳人接连敬酒,几番下来,夏侯君曜已有醉意,目光迷离的望着眼前花团簇簇的笑脸,有几分陌生,几分滟,
“皇上,臣妾再敬您一杯。”
“皇上,臣妾弹的这曲“良宵”可还合意?”
……
抬手挥开那些莺莺艳艳的女子,他执起酒杯仰头干尽,若有所思的道:“天下百姓真得以为朕是一个形容槁枯的病秧子吗?”
身边宫人一时怔住,湮了欢声笑语,殿内突然寂静起来,气氛有几分诡异。
没人敢答。
夏侯君曜却突然笑起来,修长手指沿着身边美人脖子慢慢下滑,敞开的衣领春光乍泻,他探进她衣襟内轻轻抚触,感受指尖那份细腻与柔软。
“你们说,要是这次皇后娘娘再猝,天下会不会大乱?”他笑着问道,眸中邪恶稍瞬即逝,身上只着明黄色寝衣侧躺在鸾榻上,给人冷艳的感觉。
目光扫过全场,众人只是垂首不语,夏侯君曜讽刺的笑了,“都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看来……是该给她一条活路。”
他自言自语的道,自人群中抽身站起。
殿内炭火融暖,青麟香炉内袅袅飘出一阵龙涎香,他缓缓行自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寒风一泻而入,迎着冷风似乎让他十分惬意,不禁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刺激的感觉。
二十五年了,他从太子,到皇上,在世人眼里,在江山社稷都背着一个病殃子的身份,太后将世间美女召到宫中供给他玩乐,无非是想要让他沉迷于酒色,撒手不管朝政,多年来他都顺着她的意,安享天下美人,可是现在是时候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是时候了——
×××
长生殿与天胤宫比起来就清静多了,太后娘娘微微瞌着眸躺在鸾榻上,由小宫人捶着腿,“听说,皇上把皇后安排到“乐府”学艺,可是真的?”
帖身侍女玲珑在旁小声回道:“是的太后娘娘,已经有半个月了,听说是由易公子亲自教的。”
闻言,太后霍然睁眸,骂道:“混帐东西,枉为我韦门之后,竟敢跟着小皇帝瞎闹。”
玲珑吓得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娘娘息怒,易公子只是年少不更事,再大些就会好的,必竟骨脉相亲,他迟早会懂得相爷的一片苦心。”
“唉,他要不是我亲侄子,我也不会任由他在宫中胡闹,吹什么笛子——”韦太后颓然叹气,重新躺回去。
“起来罢。”
玲珑轻轻站起身,复又站在旁边道:“娘娘,自从皇后娘娘嫁入宫中,好像还没听说过她闹着要回家,像是这郁家女儿真的有些不同。”
太后冷笑,把玩着手上碧玉指套,“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多了几分清高,家道清贫,她的爹又没有多大的官位,还敢怎么闹?”
“娘娘说的是。”玲珑笑着道。
太后转眸看她一眼,接着道:“不过这样也好,娶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至少没那么娇气,也用不着听他们天天在我这儿哭闹,现在就看她的命够不够硬了,等着瞧罢!如果皇上肯“另眼看她”,那么哀家也会将她视为“亲人”看待,必竟还是哀家的儿媳妇。”
第十六章
腊月初一
一大早,便有天胤宫内侍仓皇跑过来传旨,连日来被易子昭折磨得浑身酸痛,我吃力得从榻上撑起身子。
碧月撩帘进来,亟亟的道:“娘娘,皇上传旨过来说要娘娘即刻起身去天胤宫
侍药。”
侍药?我浑身一震,脑海中浮现他嗜血的样子。
这些日子以来,只一心在乐府跟着乐师学琵琶、歌舞,在易子昭无休无止的训练下,我身心俱疲,甚至忘了还有侍药一事。
“即刻吗?”我问,掀被下床,碧月蹲在地上为我着履,回道:“即刻,娘娘,快点妆扮一下随奴婢来罢!”
穿好鞋,碧月将我扶到妆镜前坐下,然后招来殿下宫人侍侯我洗脸、嗽口,她到衣柜边手忙脚乱的为我挑了一身绿色织金凤的宫装。
梳妆宫人为我梳了个流霞髻,小心的为我戴上皇后宝冠,我望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碧月,如果皇上初一、十五二日不服药会怎样?”我问,突然好奇起来,他如果不服药会不会像百姓言传中的那样槁枯?
我站到屏风后头,让碧月为我换上宫装。
“皇上如果不服药,功力就会减弱,甚至没有,浑身无力,就像是快要死了一样,很可怕的,每到这个时候太后娘娘就会去宗祠烧香。”她一边为我整理着衣裙一边说道。
我垂下目光,笑着道:“是吗?你见过?”
碧月一怔,接着笑道:“对呀,奴婢从前是皇上宫中的人,有一次皇后,奴婢是说前皇后,前皇后使性子不肯侍药,所以皇上病发,奴婢在旁边看到那情景,真得好吓人。”
我不再说话,穿好衣服出去。
宫门上早已备好了肩舆,碧月扶我上了辇。
“起轿……”内侍高声道,肩舆缓缓被人抬起,平稳的往天胤宫去。
今天天气晴好,出门时,看到廊下的杜娟开了一朵,我也渐渐的适应了宫中的生活,那些宫人虽然不敬,但也不敢太放肆,每月奉银和太后的赏赐也都按正常的来,日子还错好过,唯一难熬的,是易子昭如魔鬼般的训练,他确实不同于一般的伎师,教我的舞都是一些难得一见的风格,想是从别国引进的,这也罢了,最主要的是他对我的态度。
半是嘲讽,半是玩笑,像是从没拿我当过皇后,也不是女人,他在宫里的地位也比一般的乐师要高些,说不出是哪里怪,总之大家都很怕他。
正沉思音,轿子停了,我隔帘问道:“碧月,什么事?”
碧月小声回道:“娘娘,前面碰到沈美人的轿子。”
“沈美人是谁?”我问。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柔媚的女声插进来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真是不巧,刚要去给娘娘请安,娘娘却要出门。”
我将轿帘掀起,看到旁边站着的那个女子,她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皮肤白晰娇嫩,“我刚刚进宫,失礼了。”
“娘娘别那么说,是臣妾失礼了,因为连日病着,也没去给娘娘请安,所以娘娘不认识,不过……”她转而看着碧月,冷声喝道:“主子不知道,连奴才也不认得本宫了吗?娘娘忙着学伎没空认人,你也哑巴了吗?不会一一教给皇后娘娘吗?”
说着便一掌哐到碧月脸上,碧月尖叫一声栽到轿子上,捂着脸起来不敢反驳,怯懦的道:“奴婢知错,请娘娘恕罪。”
第十七章
我眸中浮上冰冷,笑容渐渐僵住,好大一个下马威!这宫中上至凌贵妃,下至一个小小的美人都要给我脸色看,凌贵妃那日穿着黄色宫装,明明是向我挑衅,而这位美人显然也娇纵得很,绝不是个善茬。
我微笑不语,在旁看着她将戏演下去。
她觑一眼我,接着叱道:“知错,知错就好了吗?本宫就今天就要代皇后娘娘教训你这个不长心性的奴才。”
她反手一掌又哐到碧月脸上,碧月捂着脸跪到地上,连叫都不敢叫,她流着眼泪看我一眼,向我求救,我抱歉的看着她,不动声色。
沈美人越打越来劲,身边宫人远远的退到一旁边,不敢上前劝阻,直到后来她打累了,自己停了手,“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若还有下次绝不轻饶。”
她接过宫人递上来的帕子擦着额上香汗,转身看着我笑道:“娘娘你不知道,这些奴才最会仗势欺人,皇上宠谁就怕谁,那些失宠的……没有一个不被她们欺负的。”
“想必娘娘正得龙宠喽!”我笑着道,语声淡淡的。
她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于我的冷漠与沉静,“让娘娘见笑了,娘娘贵为皇后,又是太后皇上重视的“贵人”自然是不屑于与我们这些人争宠。”她倾身过来,“不管你怎么样,皇上都离不开你。”
我冷笑不语,转身上了轿。
天胤宫内侍看时辰不早,也不敢再耽搁,惶惶的跑到沈美人面前道:“娘娘,今日是初一,皇上立等着用药,耽误不得……”
“去罢!”沈美人不耐烦的打断他长长的解释,冷冷的挥了挥手,目光阴狠的看着我,唇边绽出毒灼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原来皇后娘娘要去天胤宫侍药,这可是件大事,耽误不得,等会皇上若怪罪下来,还望皇后娘娘替臣妾多美言几句。”
我只是看着她笑,一语不发,放下轿帘淡淡的道:“走罢。”
碧月挨了打,但是没有我的吩咐仍然不敢回去擦药,直到进了天胤宫,我才看着她道:“碧月,你一定怪我了罢?”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她高高肿起的脸颊。
她微微闪躲了一下,怯懦得不敢看我,“没有,奴婢知道娘娘的难处。”
我有些心痛,吩咐道:“来人,把碧月送回中宫,叫御医来好好瞧瞧。”
随着过来的中宫婢女小梅走上前来扶了碧月道:“娘娘安心进去罢,奴婢一定好好照顾碧月姐姐。”
她看我的眼神清澈,言语间透露着担忧,我有些诧异,多看了她两眼,她果然很伶俐,对我友善的笑了笑。
有时候心意不用说明,只用一个眼神就好,看得出来,她是个心机笃深的人。
我亦对她微笑,“谢谢,帮我好好照顾她……”
她惶恐的低下头,“娘娘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身后有人催促道:“娘娘快点罢,皇上立等着呢?”
“知道了。”我说,然后冲她们点点头,转身随在宫人身后进了殿。
他的宫里果然弥漫着一阵清苦的药香味,跟上次我在他身上闻到的怪异味道一样,我随着宫人转过层层垂幔,他穿一身明黄寝衣,闭着眼睛躺在龙床上,像是睡着了。
烟霞色的帐子在他身了投下妖冶的黯影,远远看过去显得有些诡异,透露着阴霾。
第十八章
我缓缓向前走去。
旁边一道珠帘后突然走过来两个医女,原本走在我身后的宫人上前来将我左右架起,医女手中握着一把光亮的刀子,迅速的割破我中指与食指,这一切太过突然,我只是呆呆得看着手指尖不断渗出的鲜红色泽,眼前有些晕眩。
另一个医女将一只早已血好的药碗放到我手下,接着留出来的血,它们落下的声音与水滴的声间没有区别,如果只是闭着眼睛听,一切都是正常的。
我强压着心里的恐惧,没有惊叫出声,闭着双眸显得很平静,其实内心早已澎湃不已,承受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显然她们觉得够了,医女匆匆将药碗奉到龙床边,“皇上,请服药。
我缓缓睁开眸,有医女正在为我包扎手指,白色纱布渗出一点粉红色,比先前淡了一些,不知是我眼花还是因为白色中和的颜色,总之淡了一些。
隔了层层宫纱垂幔,我恍恍望向龙床,他缓缓撑起身子,从医女手中接过药碗,没有一丝犹豫,他将渗着我鲜血的药液喝下。
我的心凌厉一痛,忍不住抚住胸口,像是身体的一部分被他拿去了。
夏侯君曜将空碗递给医女,缓缓抬头看向这边,隔着宫纱垂幔,他语声似鬼魅般飘忽不定,冷冷的道:“过来。”
我指尖凉似冰棱,站在原地不动。
两旁宫人松开手,失去支撑,我觉得脚下软棉棉的,我狼狈的样子一定会惹来他的嘲笑,然而,我等了良久,始终没有听到那抹熟悉的笑声。
我有些诧异,抬头看向他。
隔着珠帘宫幔,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大至轮廓……
是我看得太久,还是等得太久。
他终于不耐烦了,冷冷的再次说道:“过来。”
这一次,宫人怕受连累,也不敢再旁观了,两个人同时上来将我推进去,“皇上召娘娘入殿,娘娘请罢。”
请字未落,我身子已经跌在了他脚下。
夏侯君曜仍旧斜倚着,并未起身,美目冷冷的扫过我指上伤口,“疼吗?”
我吃惊的抬头,他居然问我疼吗?是关心吗?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随即而来的是讽刺,打一巴掌揉三揉,我冷笑,语声比他的更加淡默,“不疼。”
“是吗?”他轻笑,目光意味深长的看过来,“那就好,朕还以为你会哭呢?可是你连一滴泪都没有,不错!”
他像是在表扬我,这让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怀疑的看着他,他脸上荣辱不惊,异常平淡,我从中看不出任何别的东西,只得放弃。
冷冷的道:“谢皇上夸奖,您气色似乎好多了。”
他的脸色却实比先才要红润一些,嘴唇渐渐有了血色。
夏侯君曜垂眸轻笑,再看我时,目光多了份柔情,“是啊!多亏了皇后你的功劳,朕是该好好奖赏你呢?过来。”
他再次唤我,挥开宽大的袖摆在床上给我让出了位置。
我怔怔地看着他,“皇上,臣妾还得去学舞,今天就先告退了。”
我目光慌乱,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匆匆找着介口离去。
他躺在榻上,徒然冷笑道:“今天不用学了,称朕还有耐心,你最好自己过来。”
他在威胁我,我明明知道,却不能顺他的意,只得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我是曾经想过引诱他,让他帮我破身之后就不会再承受这样的痛苦,可是……现在太仓促了,我还没有任何准备。
第十九章
“啊……”
眼前掠过一抹妖冶的红色,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身子就已悬空,然后重重的摔在床上,他手床帐上红纱另一端,邪魅得看着我笑,手指轻轻抚过我惊恐未定的脸,“好玩吗?”
他慢慢摩挲着,似乎很享受。
然而,我却不能有他那份淡定,紧握得双拳不住颤抖,极力忍着恐惧,“看来,皇上骗了所有人,你不光身子无恙,还“好”得很!”我讽刺的道。
他轻笑,并没有抽回手,而是顺势滑进我衣襟、亵衣抹胸,他手指冰冷,我觉得像是游进去一条冰冷的蛇,不住颤抖。
“百姓生活无忧,就是君王最大的成就感,骗与不骗,事实与否,又有什么关系?朕没有负列祖列宗的期望。”他忧郁的语调没有先才邪魅,我有些诧异,竟不能接受他还想着黎民百姓的事实。
印象里,他绝对是个恶君,可事实上,我不得不承认,天朝的确国富民强,百姓生活得很好。
原本便紧窒的抹胸,因为他手指的介入显得更加紧迫,我柔软的胸脯被他强力挤压,一刻下来,也有些呼吸困难,躺在床上挣扎着。
他只手控制我,笑着道:“别试图反抗,你以为你能逃脱得了吗?”
我再一次被他压到床上,耗尽了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喘息着道:“是吗?皇上与臣妾之间不是还有三个月的许诺吗?怎么?忍不住了?”
我转眸看着他,眼神极尽可能的妖娆妩媚,感觉到他手微微一震,接着紧紧握住我一边的乳×房,“你是在诱惑朕吗?”
他手指温柔而有力,辗转在我胸前挑逗着,我忍不住战栗,在他手中变得坚挺,膨胀的****从体内窜升起来。
“皇上被诱惑了吗?”我反问,目光与他对视,能从他的瞳孔中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不觉间有些好笑,我这是在做什么?找死吗?
我猝然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他。
我突然的反应让他轻笑,得意的笑道:“怎么?临阵退缩了?”
他不断加重手中力量,我极力忍着,连一丝呻吟都没有,他轻俯下身,在我耳边吐着气,“郁红泪,红泪,怪不得母后不喜欢你的名字,果然不讨喜。”
他灼热的气息另我脸红,将脸埋进厚厚的衾褥里,窝在仅有的一点空隙里,脱口而出,“那清尘呢?”
话音未落,我突然怔住,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暗暗祈祷他没听清楚。
可是他却听见了,不光听见,还讽刺的笑了,“清尘?碧草凌古庙,清尘锁秋窗。这个更不好?怎么?你喜欢?”
“不……”我轻喊出声,“臣妾不喜欢,只是随口一说。”
他目光幽深得看着我,不再说话,手下微微用力,将我从床上提起来,另一支手出终于抽了出来,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他将我提到近前,冷笑着道:“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朕都会将它挖出来。”
“臣妾……没有秘密。”我被他提在手上,语声淡漠的道。
夏侯君曜放开我,转了话题,道:“技艺学得怎么样了?听说是由易子昭亲自教的?”
我心里一阵恶心,明明是他指派的,“是,易公子亲自传授,比伶伎们教得要好些。”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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