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在进步,公路业和航空业的发展使沿海轮船交通都快被人遗忘了,除了赌船,真正在沿海开行的客运船并不多。
“未来公爵”号邮轮注册地在巴拿马,世界上很多类似的邮轮都在那个地方注册;不同的是它有上海客运牌照,登记的是来往上海到温州航班;但是,没那个蹬上这艘船的人,会以为这艘豪华邮轮真的会开往温州;它的顾客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寻常百姓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航次,也不可能得到一张登上它的船票。
邮轮上下七层,六层的一间豪华密室内,满脸胡须的独臂船长坐在一排监视器前,紧张的注视着陆续登船的客人。
八时三十分左右,二副通报:“三百四十六位客人全部登船,航行准备完毕。”
“开船吧。”独臂船长摸摸发酸的右肩,手下取来雪白笔挺的船长服,为他穿上,扣好两排金质纽扣。
祝童没来,确切的说,独臂船长没发现那个小骗子的身影;赵永兵带着四个人十分钟前登船,还有另外几个大客户,都需要他去应酬一下。
邮轮刚刚起锚,一小时后,等“未来公爵”航行到公海上,邮轮上真正的生活才算开始。
九时整,独臂船长开始一层层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从房间数量上估算,“未来公爵”号邮轮至少可以容纳500人;但独臂船长每次只最多邀请三百五十位客人。
这就是赌船与一般客轮的区别了,“未来公爵”只一二层有客房,三、四层为博彩区,四个大厅十六个小厅里布置有各种赌具。
五层为休闲区,里面有餐厅、夜总会、酒吧和KTV包房;客人即使输到一文不名,在五层也能享受到最贴切的服务。
整个六层被划为VIP活动区,一般的客人是没资格进去的;外面都在传说,那里面的赌注最小的都是十万。
甲板上人头攒动,衣寇楚楚的客人正三五成群欣赏着上海夜景,漂亮的侍女不停送上一杯杯酒类饮料;有些客人是来者不拒,有些就只喝软饮料,他们要保持头脑的清醒,聚精会神地准备将要开始的游戏。
在行家看来,喝酒的多少与输赢没什么区别,赌场赚的是概率,有时候,失去理智的客人会孤注一掷,也许就会成为幸运的家伙;为了赌场的利益,赌船对一般赌客的投注设有限制,那样的豪赌在六层以下是被禁止的。
“未来公爵”号上的赌博玩法、娱乐都借鉴了港澳那一套,但在大陆行事需讲求极度小心,赌船并非像饭店一样“打开门来做生意”,接待客人首先需严格审查客人身份,一般只做熟客或熟客介绍进来的生意,独臂船长在岸上发展了一批“导游”,专门物色和引领客人上船。经过几年的经营,还发展了一批会员客户。
“船长,好久没见。”
独臂船长巡视到四楼,两个人引起他的注意,说话的是个壮年人;不过从声音里,独臂船长还是认出,这个人就是小骗子。
事实上,无论是小骗子还是老骗子,独臂船长现在都搞不明白他们的真实模样。
“赌局十点开始,按照你的要求,每人至少带二百万入局;祝童,这次我也算一个。”
独臂船长边朝周围微笑,边低声说;他一直不服气输给小骗子。
“我是来者不拒的,船长,这次我们赌什么?”
“哼,赢了我再说。九点五十进场,水一阁。”
独臂船长在他胸前钉下枚金锚徽章,走了。
水一阁是这艘船上最豪华的包房,有专用电梯。
祝童进去过,两次。
中国人好赌,历来有信命、信运气不信鬼神之说。
但是进入信息化时代后,稍微大些的赌场都会安装各种监视设备,特别是在赌船上。
出千偷牌、换牌那样的手段,在正规的赌船上是行不通的。赌客的任何一点意外都会被监视器后的赌场技术人员以超慢回放一帧帧分析,也许你的钱还没拿到,人已经被丢进大海了。
同样,赌场也不会以那样的手段贪小财;他们赚的概率和赌徒的赌博心理,不怕你赢就怕你不赌,到头来,输钱的道是赌徒。
九点四十分,汽笛鸣响,“未来公爵”号进入安全海域,三层、四层的灯光亮起,客人们蜂拥而入;又一个金钱之夜拉开序幕。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是变成另一个世界。近处是老虎机“乒乓”的声音,远处是轮盘转动的声音。赌桌上男人们笑声与女人尖叫混为一体。回荡在大厅里舒缓的音乐,与空气弥漫着美酒的醇香、香水的甜蜜,都成为虚幻的刺激。
祝童站在四层长廊,珊珊挽着他的手臂,从这个位置能服侍全场的赌徒。他手里转着一杯白水,心里想:一群笨蛋,如果都能战胜庄家,独臂船长有必要如此招待你们吗?
当然,有运气的好的赌徒,也有手气差的荷官。
祝童以为,运气是玄妙而难以把握的,就是开赌场的也很注意运气。但是,大家都相信:运气不是不可捕捉、不可利用的。
在赌桌上没有人能一直幸运,就如没人会整晚倒霉一样。输赢的差别在于,在运气来时,你能不能抓住机会。
五层走廊上,独臂船长在注视着祝童,这几天,他把上次输给祝童时的录像资料又研究过多次,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唯一的经验是,面对祝童,自己千万不能冲动,千万不能贪婪。
奇怪了,作为混迹赌场半辈子的他,这些初级赌徒身上的毛病,在与祝童对赌时候,总会无缘无故犯那么几回。而他输的最痛的,也就是在那样的时候。
赵永兵出现了,身边伴着个年轻的男子,瘦削精干;长长的头发垂在双肩。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脸上有一刀伤疤。
这应该是江小鱼了,昨天晚上只看出个大概,如今看去,细长的眉毛,细长的眼睛,与烟子有三分相似。
又看到个熟人,柳伊兰也来了;她虽然也换了副模样,但行走间玲珑身姿的摇曳度,是祝童再熟悉不过的;柳伊兰也走进水一阁的专用电梯,身边还陪着位优雅的绅士,年轻,自信,气度雍容,祝童见过他。
九点五十五分,祝童叹口气,把水杯丢给侍者,带着珊珊走向隐秘处的电梯。
祝童在寻找雪狂僧,他明白,无论自己怎么易容,只要在一定范围内,雪狂僧一定能认出自己。只是,一直到赌船启航,也没看到雪狂僧的影子。
蝶神还在睡觉,这鬼东西,该醒的时候不醒,不该醒的时候一直嗡嗡;祝童虽然恨的牙痒痒,还是丢一把蝶蛹进嘴里,顺便把竹筒丢进垃圾箱。
进入VIP贵宾房水一阁的赌客只能带一个随从或朋友,不允许携带任何有碍赌局公平的小零碎;电梯里有透视仪,水一阁门前有客人专用更衣室,里面有礼貌的侍者,但是很坚决;祝童第一次来时,就领教过他们的专业与固执。
手机、戒指、手表是必须交出来的,这一次,祝童那只精致的ZIPPO火机,也被迫放到银质托盘里。
祝童袖子里有六枚银针,高大的侍者没要求,小骗子也不会主动拿出来;但是,凤凰面具祝童是绝对不会取下来的,他也没本事取下来。
独臂海盗走进来,挥手让手下出去。
“祝童先生,我能看看吗?”
“那就算了;”独臂船长不敢冒险,被祝门弟子扎一针,不是普通的危险;“你能保证,它……不会干扰这个赌局?”
“我发誓:保证不会破坏你的规矩,这个小东西对别人没有任何危害。”
“我相信你。”独臂船长拉开更衣室的门,与祝童一同走进水一坊。
水一阁实际上是由豪华的总统套房改建的,镶嵌大理石的走廊很安静,这里不像楼下的赌场那样乌烟瘴气。走廊的尽头配有小酒吧,如果是白天,从舷窗里还可以看到蔚蓝的海景。
礼貌的侍者推开蓝白色的双扇门,真正的水一阁才算到了。
正厅里引人注目的是一面墙高的古董柜,里面摆放着精美的中国古瓷,古董柜正中间是座关公神像。水晶台灯和欧式古典油画,把气氛调和的温和而雅致,如果不是房间正中的那座宽大的赌台,谁会相信这是在一艘赌船上呢?
十时正,六位赌客准时落座;主持赌局的是个白发欧洲人,杰瑞斯。
他是未来公爵号豪华赌局的招牌之一,从未有过出错的记录,任何出千偷牌之类的手法,也不好瞒过杰瑞斯那双锐利的眼睛。当然,出场费也是最贵的,杰瑞斯主持一场赌局,开价是十万元。
正厅的另一面是巨大的玻璃墙,赌客们带来的随从朋友都被礼貌的请到玻璃墙后的休息室;他们可以看赌局,也可以看别的;休息室一角有架黑色的三角钢琴,随时会有琴师和乐师为他们演奏。
如今,柳伊兰就坐在钢琴边,端杯咖啡听英俊的琴师弹琴。珊珊走过去,坐在柳伊兰身边,她还不太老练;赵永兵也看到了珊珊,皱着眉头低声对江小鱼说声什么。
杰瑞斯敲响小金锣,赌局准备开始,客人们各自入座。大家才知道,这场赌局有七位参与者。
祝童的左手是独臂船长,右手是与柳伊兰一同来的绅士,落座时,绅士对祝童微微一笑。小骗子对他还有印象,月前正是他出现在锦江饭店大厅,提醒自己小心。
绅士那边是位中年人,衣着与他相貌一样没有特别之处;他微闭双眼,也在审视赌局中的每一个人。
赵永兵坐在祝童斜对面,他的同伴,长发瘦削的江小鱼坐在独臂船长身边;他们中间坐着这个赌局中唯一的女子,她是个很难一下子说出准确感觉的女人,年轻妩媚,美丽、冷傲,有点清高,浑身上下透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但两条洁白的玉臂散出青春的活力,诱惑着男人去臆测被遮盖的美丽玉体。祝童能看出,她没有易容。
她穿一套黑色晚礼服,黑发卷盘在脑后,坐边拉一缕头发垂下,染为银灰色。晚礼服开口适中,突出着主人乳房完美的弧线。线条简约却不乏诱惑,看得出来自名家之手;好像只要轻轻的将肩部的银结拉开,那双玉乳就会呈现在众人面前。
祝童正猜测着两个陌生男女的身份,脚尖被轻轻触动。祝童知道是绅士在提醒他什么,漫不经心的转头看一眼,桌子下,绅士的手打出暗语:
“她叫谢晶,来自台湾,银枪的代表;另一个是五品清洋的江小鱼。只有我的隔壁,看不出什么来历。”
简单的暗语,速度也块,只一两秒功夫;祝童再次抬起头时,看到谢晶稍大且薄的嘴唇边挂的丝冷笑。而中年人此刻也正好把注意力关注到祝童身上。
“尊敬的小姐、先生们,十点整,我们可以开始吗?” 杰瑞斯以夹杂着异域味道的国语询问。
七个人互相打量一圈后,都点头认可;杰瑞斯带上双洁白的纯棉手套,七位侍者端着托盘走进来。
七位赌客面前各自摆上价值二百万的筹码,杰瑞斯身边的侍者被托盘放下,里面是四十副未拆封的扑克。
“今天的赌局分四节,玩法是梭哈,按顺时针方向顺序切牌。每九局休息一刻钟,各位可以到休息室去喝杯酒,也可以到甲板上轻松一下。每人赌资二百万,最小赌注一万,输完征求大家同意后可以加注;不加筹码的离席。”
杰瑞斯撕开一副扑克,摊开抽出两张王牌,让各位赌客过目后才熟练的洗牌。
第一局牌发出,祝童表面上是看自己的底牌;注意力全在牌桌上的几双手。
独臂船长的手势他已经很熟悉了,祝门的功夫小巧居多,祝童对赌术的研究只集中在小节处,特别是对手势的研究。这不是老骗子刻意传授的,是他自己从老骗子和独臂船长身上自己悟出来的。
高明的赌客拿到任何牌都能做到气定神闲、稳如泰山,唯一不好控制的就是手。
接牌需要用手,看牌翻拍也离不开手;手势轻微的变化,也许是最难控制的,在翻牌的一瞬间,情绪的波动首先反应在手上;眼睛与面部表情的变化一般会迟后零点一秒,那是大脑过滤后的结果。
这样的判断说来简单,其实这需要超强的记忆力和归纳、判断能力;祝童输给独臂船长的那一局,就是因为对手只有一只手;那一局人太少,两个人只赌了九把,祝童的钱就输光了。
第一节九副牌赌完,祝童小输二十万,最大的赢家是独臂船长;他身边的筹码有四百万,最大的输家却是祝童身边的那位绅士。
杰瑞斯宣布休息,祝童最后一个起身,到吧台要杯白水,端着走上甲板。
只有在海上,才能看到如此清晰璀璨的星空。
“未来公爵”在海浪中微微摇摆,甲板上能听到响着海浪的低吟。海面之上的一切都笼在黑暗里,没有航标没有灯塔;满眼都是闪烁的繁星。站在这里,在这梦幻般的世界里,星星似乎已经与海融为一体。
“我叫蓝湛江。”绅士走到祝童身边,手里摇着杯沉红葡萄酒。
“哦,你可以叫我阿豪。”祝童没说自己的真名;蓝湛江既然和柳伊兰一同出现在这里,一定知道他是谁。
出现在赌局中的人不少,江湖八派来了一半,证明,大师兄放出的气球确实引来不少人;越是这时候越要小心,蝶神到如今还没清醒,祝童也探测不到雪狂僧隐匿在哪里;不过,祝童有预感,雪狂僧一定在这艘船上。
“蓝先生似乎不在状态,输了不少。”祝童收回眼光,凝视蓝湛江;他知道面对的是三品蓝石的人,一个大人物;但是又如何?江湖在他眼里一钱不值。
“赌局没有结束,谁也不能说输赢;运气不是随时都在眷顾,你不是也输了吗?”蓝湛江微微举杯,才轻抿一口,动作协调优雅;“今天的输赢对我无关紧要,能见到阿豪你才是最大的收获。”
他,就是隐身在柳伊兰背后的人吗?祝童喝口水,直视对方的眼睛;但是,从这双眼睛里看不出多少内容;蓝湛江很坦然。
一颗流星从船头划过,两人都看到了,流星过后,星辰依旧矜持地挂在天空,看不出少的是哪颗?
“殒逝之美,只在瞬间。”蓝湛江轻叹一声:“这一刻,你无法掌握。突然来临又瞬间消逝,留下的只是短暂的光华。”
“我不相信运气,只相信自己。”蓝湛江话里有话,祝童在装糊涂;三品蓝石有什么事,应该找祝黄师叔说,或者二师兄。
蓝湛江大有深意的看他一眼:“生命短暂,没谁是永恒的;跑的快了,必然是会丢掉些东西;跑的慢,会错过前途的风景。如果是常人,错过与丢弃都不是坏事;如果是流星,就要懂得取舍。祝童,女人对你应该是装饰品,就像你这只CK,在某些人眼里是好货色,超越这个阶层,你会发现它很一般;真正的名表和美丽的女人一样,只对合适的人群服务,就看你有没有资格受用。”
“蓝先生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只是个赌徒,赚钱养家,小富即安,没有追求灿烂的奢望。”祝童与他碰一杯,喝光杯中水;大厅里,杰瑞斯回到赌桌,赌局再次开始。
确实,蓝湛江的话对于祝童是有些深奥,他在暗示什么,但对目前的祝童来说,兴趣不大。
祝童点点头,他还是知道好歹的,能感觉到蓝湛江对自己的关心。
第二节,祝童开始剔除对手,他今天算计的是赵永兵,需要把赌桌上的可能与赵永兵同路的人请出赌台。第一个目标,是那个叫谢晶的美人;她身前的赌注大约有三百万,是第一节的另一个赢家。
小骗子要通过她,试探一下赌局中各人的深浅。
五轮过去,机会终于出现。
杰瑞斯发出牌后,祝童底牌是红心八,面上梅花八,凑成一对。独臂海盗面牌黑桃K,底牌不会很大,刚才,他的拇指轻搓两下,应该代表失望。
而谢晶应该底牌不小,她面牌不过是张方片七,左手无名指手却卷向手心。祝童判断,她下面不是A就是七。
赵永兵也许是赌局中唯一纯粹的赌徒,这一次他的面牌最大,黑桃A,马上叫出五万。祝童判断,他下面那张不会超过十,应该是搏牌的架势。
三张发完,祝童拿到一张八,一张K,独臂船长和蓝湛江已经PASS,江小鱼同样扣牌;桌面上的赌注累计到一百万以上。
“三十万。”谢晶叫牌。
“跟,再加二十万。”祝童喊出今天第一个大注;从身前的烟盒里弹出支烟。
侍者马上走过来为他点上。
祝童深深的吸一口,徐徐吐出烟雾。
“我胆子小。”中年人赌的一直很洒脱,技术也很细腻,遇到大注历来不跟。
赵永兵看一眼,咬牙要跟,想想又把牌扣掉;祝童不用看就知道,谢晶在下面有暗示。她也拿到一对,不是七,是K。
赌桌上已经出现三张K了,赵永兵面子上有希望凑出同花,他退出的瞬间,祝童已经确定,谢晶不可能凑出三条K,这局牌他稳赢,现在要做的是把谢晶的勇气调动起来。
“美人,你还要加吗?”祝童眼里闪出挑逗的神色,把个烟圈喷过去。
“哼!”谢晶抛出两个红色筹码,没正眼看祝童。
杰瑞斯再次发牌,谢晶黑桃J,祝童是红桃Q。
“梭了。”祝童推出自己身前的全部筹码。他从这一节开始一直在小胜,如今大约有二百万,只要谢晶跟上,她身前的筹码就全光了。
“女人不适合赌博,太情绪化了;就如同爱情,你今天赌在某个人身上,觉得自己赢了,也许过后一开牌,满盘皆输。美人,这次你输定了,还是留点资本回家买条项链好了。”
祝童说着,又吐出个烟圈,飘飘摇摇就到谢晶眼前。
谢晶伸出象牙般的手扇动两下,驱散烟圈,嘴角紧绷,倔强的把身前筹码推出去:“我就不信,你是三条八!”
“啊。果然是女中豪杰,佩服;”祝童抽出底牌;“但是,我正是三条八;美人,劝你别冲动就是不听,谢谢了。”
谢晶的底牌果然是七点,她的两队当然大不过祝童的三条,无奈的站起来;退出赌局时眼睛里还有些迷茫:自己怎么会如此冲动?想也不想,就上这个人的当了。
江小鱼皱皱眉头,谢晶离场时好像踹他一脚;看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浅,谢晶在责怪江小鱼没帮衬他。
祝童转眼看一圈,却看到那个中年人也在注意江小鱼。
祝童本来不信这个,但后面果然是沉长的低潮期,再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还输了一些。
第二节结束,蓝湛江输完了自己的筹码,他果真不善于这样的赌局,赢家是祝童,还有江小鱼。
江小鱼的赌风沉稳凶狠,却很小心,很少叫出大注;在这样的赌局上,最适合这样的人。
独臂船长维持不输不赢的局面,赵永兵身前的赌注也不多。
休息时,祝童要了杯香槟,还是走到甲板上看星星。珊珊走过来,想说什么被祝童打断:“你只要看就行了。”
柳伊兰来到祝童身边,轻声说:“你好像很有把握赢钱,但是,我看不出你能在今天这个赌局上让赵永兵破产;鼎燃星空虽然被砸个稀巴烂,但是总还值三、五千万吧。”
“伊兰姐,我很不习惯你这副样子。答应的事情,我一定做到。你要做的一是怎么给我个交代,二是想想怎么处置赵永兵。还有珊珊,劝她冷静些。”祝童没看柳伊兰,她如今的面孔太妖艳,加上惹火的身段,风尘味道十足。
“你就那么自信?”
“我需要安静。伊兰姐看好珊珊,她是第一次,别因为感情冲动或紧张,弄出什么漏子。”祝童再不理会柳伊兰,抬头仰视星空。
小骗子确实需要安静,江小鱼的手一直都很稳定,祝童到现在也没看出他的破绽。赌局还有十八轮,把独臂船长切出局容易,把江小鱼切出赌局,实在需要绝好的运气。
但运气这玩意儿,历来飘忽不定,谁知道什么时间在谁头上下雨?
柳伊兰与珊珊到另一边低声说话,中年人走上甲板,他刚从卫生间出来,双手还有水迹。
“你运气不错,今天晚上的赢家一定是你。”中年人走近,朗声笑着道;把他身上的阴柔气息冲淡不少,奇怪,祝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这个印象。
“先生也没输啊,船还在海上,谁能坚持到最后还不一定。”祝童注意着对方的手,这双手在赌桌上动作很多,但就是看不出与他手里的牌有什么关系。
“今天这个赌局最奇怪了,只有三个人是为赌而来,一个是他,一个是我。”中年人指的是赵永兵。
还有一个是谁,祝童没问,只是笑笑:“先生也不是为赌而来。”
海上风光无限,室内又走出两个人,原本宽阔的小甲板,显得拥挤了。
身边香风起,是被赶下赌桌的谢晶走近。
她身边是位僧人,高僧,看不出年龄大小的那种高僧。
忠诚,宽容,善良,我对此当然不反对。但远先生想把人人都变得和他一样“高尚”,这种行为在我看来就是一种罪孽。
“你暗算我。” 谢晶第一句话就让祝童轻笑。
“愿赌服输,这里有完善的监视设备,小姐如果不服气,可以要求回看刚才的全过程。但是,千万别乱说话。”
谢晶想想,歪头研究祝童的表情一会儿,点点头道:“你不是一般人,我从来没有那么冲动过。”
“冲动?愧不敢当,你我素昧平生,我李宰豪怎么能有如此荣幸,让一位美丽的小姐冲动?”
祝童坏坏的笑着,故意把冲动念出暧昧的意味。也许是带着面具的原因,谢晶似乎没感觉到他的坏,伸手在虚空里抓一下,似乎要捞起颗星星。
“我没说不服输,但是下次你就没怎么容易赢我了。唔,李宰豪,这个名字不错,专门宰富豪吗?烟子妹妹说起过一个人,似乎也有这样的爱好。”
祝童没再搭腔,谢晶提起烟子,他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是以前,小骗子八成会顺杆而上,说些人声苦短及时行乐之类的话,顺便挑逗一下眼前这个美人。
谢晶,年纪应该不到二十,正是花蕊一样的娇嫩,近距离观察,肌肤上闪烁着淡淡的太阳棕,她喜欢户外运动,在床上也许也很狂野;蓝湛江说她是银枪的代表,那是台湾造假币家族的女儿,应该不相信什么真实与虚假的区别。
如果几个月前,祝童也许会再说些什么挑逗一下这个少女,但他刚刚度过那个阶段。
那时他太迷恋身体本身,对爱情之类的东西是很冷淡的,只是在追求更年轻美丽的身体而已。
直到遇到叶儿,祝童才感受到牵挂的滋味,混江湖的生活虽然潇洒,但是太闹,叶儿带给他的是安静。
“施主,才出苦海,又堕刀山,回头是岸,回头是岸,回头吧。”谢晶身边的高僧合十。
“回头?”祝童奇道;“和尚到赌船上来,是为劝人回头是岸?呵,下面很多,和尚应该劝他们。”
“他们的生死与和尚何干?此次善行乃受人之托,贫僧陪谢家小姐而来,小姐不关心的人,贫僧没兴趣度化。”
“咦?请问大师如何称呼?”
和尚原本道貌岸然的脸上,露出顽皮的笑:“无聊。”
“无聊?明白了,原来和尚法号无聊。”祝童大笑,寻常人一定会被他骗过,但这样的机锋是他最擅长的;“原来无聊大师是位无字辈高僧,请问师承那位?”
“阿弥陀佛,贫僧启蒙尊师正是空寂。”
好厉害,无聊的是一品金佛掌门空寂的弟子,小骗子不由也加了分小心;好像,蓝湛江也不知道无聊的身份。
杰瑞斯又一次回到赌桌前,祝童走向大厅,谢晶在后面轻声说一句:“小心点,小鱼这次来上海,就是为了对付你。”
“开玩笑,他一定不是为了我。”她为什么会这样说?谢晶和江小鱼之间什么关系?祝童没回头,疑惑着坐到赌桌旁。
蓝湛江和谢晶已经退出,五个人的赌局到底宽敞些,撤下两个座位后,祝童正好面对江小鱼。
祝童又点然支烟,江小鱼也抽烟,每支烟只抽一半就按灭了,对于祝童的吞云吐雾,赌客们都习以为常,已经是两点钟,是需要靠香烟提提精神。
机会又一次来临,这次,是独臂船长撞到祝童枪口上了。
从赌局一开始,独臂船长就在观察祝童;他没看出什么,人家赌的很规矩;该跟的跟,该跑的跑,虽然身前的筹码一直在增加,那是凭判断和运气赢得的。眼睛不乱看,手一直在赌桌上,除了抽烟,什么小动作也没有,连杰瑞斯都不认为他有什么异样。
但是,这一次他还是很为难;独臂船长拿到一副好牌,面上是同花型,底牌是A;这一轮开局他就拿到一对A,所以赌注一直很大,如今只桌上的筹码就有四百万,而最后一轮发牌后,祝童又梭了。
只看牌面,祝童有两个对子的可能,也可能是只有一对虚张声势的投机;前几轮,小骗子经常曾经用过这招吓退了江小鱼;独臂船长低头看看筹码,再看看对面的祝童。
“梭了,你就不怕我是同花?”
“不怕,你顶多是一对。”
祝童嘲弄的笑笑,又抽口烟,吐出烟圈;这个姿势很帅,吐出的烟圈很圆;但独臂船长有抓住他把他扔下船的冲动,这瞬间,对方的笑是如此可恶。
“我跟你梭,即使我输了,也要看看你的底牌。”独臂船长热血上涌,推出筹码甩出底牌A。
祝童亮出另一对:“你真的没同花;一把手,你是我最佩服的一个人,赌品好,有钱有派,人也好。”
侍者上前替祝童收拢起筹码,他面前大约七百多万。
江小鱼身前的筹码大约有三百万,赵永兵,如今又回到起点,在两个赌坛高手,应该说是三个高手面前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的筹码还有不到二百万。
这是祝童成心留下他,还有独臂船长,他也不会对赵永兵大开杀戒。
“我要加筹。”独臂船长不甘心被赶出赌局。
“抱歉,我不同意。”祝童摇头,即使独臂船长是赌船的主人,在这个赌局上也要遵守规矩,想要增加筹码必须得到大多数人的同意,也就是说,独臂船长必须得到剩下的四个人中三个人的同意。
中年人无所谓的,江小鱼也摇摇头:“您是该离开了。”
如今的水一阁里,都是江湖知名或风云人物,独臂船长无奈的站起来,离席。
“看来,今天我运气不错。”祝童得意的看侍者收起筹码,扔给杰瑞斯个十万的红筹,示意他开始。
“是吗?我看你是得意的太早了。”
江小鱼整晚的第一句话,对的就是祝童;两个人的眼睛第一次对到一起,祝童能从他眼睛深处看到浓重的恨意。
杰瑞斯继续发牌,祝童看也不看底牌,跟着面牌最大赵永兵投下十万的筹码;注意力再一次集中到江小鱼那双出奇稳定的手上。
只为烟子,江小鱼不应该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以前的江湖儿女之间,分分合合是为正常,既然游走江湖就免不了要有这样那样的遭遇。只有大世家的女子才会爱惜声誉,但是,那样的娇小姐是不会轻易出来行走江湖的。
况且,祝童还不能确定对方是否认出自己了。那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跟?不过五十万,还有一张牌;博到同花至少赚四倍,可以了。”江小鱼跟,很正常,奇怪的是赵永兵也跟。
杰瑞斯发出最后一张,祝童是张Q,赵永兵紧张的捂住牌晕好久才放出来,他还是一副梅花6,面上最大的K,底牌不会可能是凑出一对,也许是9或J;祝童判断着。
“我的运气不错,梭了;”江小鱼最后一个松手,他的得到了一张红桃5,凑上面上的一串红桃,确实有气势。
“你真是同花?”祝童奇怪的看一眼江小鱼,推出二百万;“厚道人跟你一把,同花应该赢钱。”
“我要求加筹码。”赵永兵也跟着梭,问题是,赵永兵的钱不够。
杰瑞斯摆摆手:“先生,您还有一百万,不够梭,加筹码需要您的同桌同意。”
祝童点点头,他可不想提前结束赌局;江小鱼也点点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中年人是今天的另类,尽管祝童和江小鱼用尽手段,他始终坚持一个原则:不跟大注。他面前的筹码一直保持在一百五十万到二百五十万之间,不大输也不大赢,说实话,这样的对手谁碰到都要头疼;最后,两人只好认可他的存在。事实上,人家确实表现出一副没有理想的样子,很安然的混在这个赌局中。
独臂船长走进来,他如今的身份换了,不是赌客是主人。这一局虽然输了二百万,但是他能得到胜利者百分之五的抽头,也就是一百二十万;如果有人要增加赌本,只要没人反对,对于他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您要加多少?”
“四百万。”赵永兵报出数字,他有足够的信用。
“赵先生,您只能透支二百万。” 但是这次不行,独臂船长要求支票或信用卡;谁都知道,赵永兵刚倒霉,被一帮水兵把场子砸了,信用也随之降低。
二百万也好,赵永兵同意了,把侍者送上来的筹码推上去,够这次梭的数目,手里还有几十万;他要的四百万,怕的是祝童加注。
“二位好像都要赢,怪了。”祝童这才看一眼底牌,毫无用处的黑桃3。
江小鱼?如今,他不能确定对手的牌,这是最难受的:“我不跟。”祝童扣牌PASS,身前的筹码还剩六百万。
“赵先生还加注吗?”江小鱼手离开牌桌。
“不加,你已经梭了,一对6。”赵永兵竟然是一对6,而跑路的祝童是一对8。
“我赢了。”江小鱼抽出又一张红桃,翻牌的瞬间,由于刚才手已经离开桌面,手的动作有些大。
赵永兵很沮丧的样子,眼前不过几十万,而两个同桌对手一个是六百万,一个是七百多万,沮丧是应该的。
祝童摇摇头,接过杰瑞斯再次发过来的牌。对面的两个人在演戏,也就是说,赵永兵和江小鱼在做局,他们之间有微细的动作。刚才最后一张牌时,赵永兵把自己底牌换给江小鱼。
确切的说,是江小鱼把赵永兵的底牌偷走了,在赵永兵同意并且配合的情况下,这样的作弊在江小鱼这样的江湖高手使来,真真是神妙非常,连监视器后的人也难以觉察,但是祝童看清楚了。小骗子不清楚的是,他们的目的只为桌面上的千多万赌注吗?
很好,那么就两个人一起算计,不过这样的脑力活动至少要加大两倍;同时对付两个人,比起对付一个人来说,不只是加法那么简单;形式、算路也不只是复杂了一倍。
江小鱼也不希望赵永兵很快退出赌局,祝童接连几把牌都不是很好,到这一节结束时,赵永兵身前的筹码有有二百来万。
这一次休息,祝童没有到甲板上去,他走到独臂船长面前,拉着他低语。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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