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没有回答他,而是走到我的床边,“殇国夫人,这次的事恐怕是次意外,你说呢?”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无比委屈的咬着唇,“难道母后就不为臣妾做主吗?那张琴,明明就是玉… … ”
还没等我话出口,她便打断我道:“好了,不必说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罢!”
她转身看了易子昭一眼,道:“你也先回去罢,她没事了。”
易子昭嘴唇动了动,把想说的话重新咽回去,转身离去。
我与他之间,再见面,己经觉得尴尬,还是不见的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想再在他面前撒谎,犹其是在我如此狼狈的情况下。
说狼狈,是因为… … 我又露出了我的蛇蝎心肠。
等他走后,太后娘娘缓缓坐到我床边,伸手为我拨开额前的发,笑着道:“你与玉昭仪的关系,哀家都己经知道了,怎么,你希望把自己的亲姐姐打进冷宫吗?如果你愿意,哀家现在就可以为你做主。”
她的声音,无比温柔,和蔼… …
我黯然垂下眸,“什么都瞒不过母后,不过… … 臣妾并没有想要把自己的亲姐姐打入冷宫,或许,她也只是一时糊涂。”
听到我的态度,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点点头道:“是啊,血浓于水,你们毕竟还是亲姐妹,哀家之所以刚才没说,只是想为你留条退路,你好好想想,如果真得觉得委屈,就命人去告诉哀家,哀家一定不询私。”
我默然点点头,既然太后娘娘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她站起身,“好了,你好好休息罢,幸好这次的事没有危害到胎儿。”
我勉强笑了笑,“是呀,真是万幸。”
纷乱的寝宫终于安静了下来,碧珠心疼的看着我,“夫人,您这是何苦呢?”
手指伤口还在微微的疼,我望着头顶帐慢发呆,良久才道:“值得。”
半个时辰后,红泪匆匆赶到,看得出来仓促痕迹,里面还穿着寝衣。
她缓缓走向我,“你这招好狠哪!”
我冷笑不语,扶着碧珠坐起身来,“你下去罢。”
“夫人… … ”她怯懦的看着我。
“下去。”我冷声道,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碧珠看我一眼,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对红泪福了福,恭身退下。
红泪冷笑着看向我,“郁清尘,我不图你回报,没想到,你居然恩将仇报?”
我冷笑,目光徐徐看向桌子上还投来得及收的琴,“你敢说,你真的没在琴弦上施毒吗?”
“我… … ”她哑口无言,只能恨恨的看着我。
我转眸看她一眼,接着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把琴的秘密吗?”
“为什么?”
“因为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好事。”这是听皇后娘娘说过之后,我才突然醒悟的,当初红泪送琴,我一直不解,后来也渐渐忘了,直到前几天才突然想起来,而她… … 当时一切一切的异样表现,也都有了答案。
起初,我有点恨,但渐渐肆然了,她救了我的孩子,只这一项,就能让我忘掉所有的恨。
我看着她微笑,“红泪,你什么时侯,才能真正不恨我。”
她猝然别过目光,冷笑道:“别真把你自己当好人,别人不知道,但我心里是清楚的,就算我真的下了毒,可也不是“见血封喉”,那不过是种可以让你嗜睡的药。”
我无奈的笑了,不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无言以对了吗?”她逼问道,紧紧盯着我的脸。
我不再说什么,静了半晌才道:“太后娘娘对你很好,好好在她身边罢。”
她不解的看着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郁清尘?”
“我累了,你下去罢。”我闭了眸,翻身向里睡去。
“郁清尘… … 你把话说清楚。”她不甘心的叫着。
我一声不哼,她叫了一会,才愤愤的转身离去。
过几日,宫里便传出消息,玉昭仪被太后娘娘擢升为玉贵妃,一跃成为贵妃后,她好不得意,往日见风使舵的宫嫔们也都纷纷带了礼物去她那里贺喜。
看着宫里又多了一派繁忙景象,我站在广濪宫森森松影下,笑了,越热闹,才越好玩。
“夫人,怎么太后娘娘不怪罪,反倒是赏了呢?”碧珠不解的看着我。
未待张口,我便听到身后有人笑着道:“因为只有这样,太后娘娘才能信任玉昭仪,才能无所顾忌的提拨她,重用她。”
我转身笑了,“福公公身子可大好了?”
他笑着对我福福身,“谢夫人关心,己经大好了。”
“那就好,不过… … 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呢?”我笑着问,回身在石桌旁坐下。
“己经好了,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我笑而不语,他接着道:“不过夫人这次兵行险招,就不怕用错人吗?玉昭仪到底还是对夫人心存怨恨的。”
我黯然垂下眸,有些无奈的道:“可她毕竟是姐姐,本宫又能怎么样呢?”
碧珠笑着道:“夫人真是神机妙算,竟然能猜到太后娘娘的心思,夫人,您怎么知道她一定会重用玉昭仪呢?”
我轻笑,不置可否。
我又怎么能猜得到太后娘娘的心思呢?我只不过是把所有后路都掐断了,逼得她不得不像我一样——兵行险招。
宫中嫔妃,大部分都己被我收罗,仅剩的,能够上得了台面的,也只有玉昭仪而己,再加上前几天,宫里传闻皇后与我走得稍近了些,于是她着了慌,不得不再弄一张王牌出来,而能够拿捏得住我,能够让我乱了方寸的,也只有她——玉昭仪了。
见我不语,福公公笑着道:“夫人,奴才闲了这么多天,也该干点活了,有什么事吩咐奴才做的吗?”
“倒有一件,你陪本宫说说话罢。”我笑着道,转身吩咐碧珠,“去沏一壶茶来,再拿点水果点心。”
碧珠福身退下。
我笑着对福公公道:“请坐。”
他惶惶不敢坐,推让了半天,才半推半就的坐下,“夫人想跟奴才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闲聊,上次去城凰庙见到那里的玄空住持,后来,本宫听说他居然是十四皇叔,这件事,你可知道?”
他低下头笑了,“是知道的,十四王爷,自小性格就懦弱,静皇后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一直担心他这样的性格会坏了江山社稷,最后,也只能早早了立了潘王,赐了封地。”
我低着头想了一会道:“如果,静皇后一生无子的话,昭德皇后,就是夏侯… … 不,天皇的母亲是是在静皇后之后吗?”
“对,昭德皇后前前后后,从淑妃提到皇后,只不过短短一年的时候,从怀孕到生子,到殁。”他深深叹口气,无限惋惜。
“昭德皇后身子不好,是跟天皇一样的病吗?”如果是,那他就太惨了,从出生时起,就拖着病快快的身子,还身负江山社稷的重任。
一路走来,他何其苦?
昭德皇后做淑妃时倒也没有生病,就是… … 登上了后位之后,突然就变得不济起来,恰逢那时候生产,可能,皇上的病,也就是从那时候落下的,奴才无能,没有能够找到神医,把皇上的病治好。”他突然起身对我一拜,老泪纵横。
心中沉寂己久的情绪被他这一句话带了出来。
我努力伪装,好让自己在提到他名字的时候可以平静如初,然而,终于还是崩不住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的每一句话都像刀一样深深刻在我心上。
“不怪你。”我小声的道。
碧珠送了水果点心来,看到我眼眶红了,不禁关心的问道:“夫人,您怎么… … 又哭了?”
我连忙将脸上泪痕擦干,笑着道:“没有,是风大,眯了眼。”
与她一同送东西过来的,还有燕脂,香墨去世后,我就尽量不叫她的名字,每逢要叫时,就只说“你… … ”
因为,香墨弯弯画,燕脂淡淡匀。
“你今天有没有给皇后娘娘送燕窝过去?”我问。
燕脂对我福福身,回道:“己经送了,皇后娘娘还夸奴婢呢,说奴婢的炖燕窝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呢?”
我笑着点点头,“那就好,你下去罢。”
她福身退下,我转身对福公公道:“公公,你看她怎么样?”
“关于她的事,奴才这几日在宫里也听陈公公说了,夫人用她是因为她聪明,可是… … 毕竟不知根知底,宫里这么大,谁知道是她忠于谁呢?”他笑着道,说的委婉。
我赞道:“福公公果然眼尖,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只一眼,就能看得出这人是忠是奸,不过… … 她倒不妨事,留着她还有用处。”
“只要夫人拿捏得好就行。”
我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刚才提到夏侯君曜让我情绪失控,再坐一会,就觉得累了,屏退了福公公后,我便起身回屋休息。
自从上次从诚王爷口里知道傅德妃的父亲也是同盟之后,我对傅德妃就更好了,她到底对我还是戒备三分的,时常拿眼睛看着我,只是不说话。
我捡了一颗水晶葡萄入口,笑着道:“看着青,入口倒是甜的。”
“是呀!”她附和着道,一句之后就再不开口,只管低头坐着。
“听说德妃娘娘最近在学舞?”
“闲着没事,只是随便学学而己。”她笑着道,目光有些闪躲。
我转身看她一眼,笑道:“宫里的日子是挺无聊的,如果你没什么事,倒是可以学学解闷,不过,皇上可是艺伎出身,他懂的很多,如果你有什么不解的,还能向他请教。”
“臣妾早就听说从前皇上亲自教过娘娘习舞,只是… … 皇上大概也只肯教像娘娘那样天资聪颖的学生,像臣妾这样的,只怕皇上不会教呢?”
我垂眸轻笑,“你可不算笨,有着像傅将军那样的父亲,女儿,自然也不会笨到哪去,不过…… 虞美人也在留芳殿住了好一阵了。”
突然提到虞美人,她的脸色不禁黯淡了下来,放下一直拿在手里不肯吃的葡萄,叹口气道:“臣妾,也是无能为力。”
我仰身一笑道:“你现在身为德妃,怎么会无能为力呢?”
我迫不急待的想让她做一件事给我看看,好让我确定她的能力,可是她迟迟不动,整日就知道过来请安,说话在宫中,跟别的嫔妃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燕淑妃。
“进了留芳殿的嫔妃,岂是一两句话就能出得来的,再说,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一直不喜欢臣妾,皇上也…… 臣妾就是想救,也说不上话呀!”
说到这里,她便不再说话,怯懦的低着头。
易子昭最近时常宠幸的,都是宫里新进贡的美女,燕淑妃除外,其他的几个我的心腹,也都算是无宠,我明明知道,却不能自己先开口提这件事。
近来,红泪得了宠,有很多人都纷纷倒向红泪,我要趁此机会再树威信,就必须得让她们求着我,才能让自己的恩惠更有价值。
我笑而不语,只当听不懂,闲情淡淡的喝着茶。
她抬头看看我,憋了半晌才道:“夫人,还请夫人为臣妾做主。”
我冷笑,“本宫怎么为你做主呢?皇上现在连广濪宫都不来。”
“可是… … 夫人一定有办法的。”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
我扭头看她一眼,终于笑了,“本宫可以帮你,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喜欢皇上吗?”
我没有用爱,而是用喜欢,因为爱是可怕的。
只要她爱了,就不能再为我所用,就好比燕淑妃。
碧珠己经查到她最近与太后娘娘走得很近,时常去长生殿请安送礼,这些天来,又跟红泪热络了起来。
她低头想了半天,对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我问。
她仰起头看我,眸子里闪着许多无奈,“进宫之前,爹爹就跟我说过,宫里的人不能有爱,如果爱上了,就万分痛苦。”
她炯炯看着我,双眼明亮而有神,这一语双关的话,让我满意的笑了。
看来,傅将军还是有所交待的,不过,我不能让傅德妃爱上易子昭,虽然有些残忍,可是… … 就像她刚才说的,如果爱上了,就万分痛苦。
“好了,你回去罢,本宫会酌情处理的。”我笑着道。
“夫人… … ”她还想再说什么,碧珠上前拦道:“娘娘,还是先回去罢,夫人说过了,会酌情处理,您就放心罢… … ”
傅德妃这才半推半就的出了门。
当红泪那里终于清闲下来的时候,我挑了一个最晴朗的日子去看望了我的孩子——君颜;
与此同时,易子昭的孩子,也正在我肚子里健康成长。
她己坐上了贵妃之位,与我平级,所以并未起身相迎,端端坐在凤榻上等我过去。
凤鸣宫布置的一派祥丽,陈设雅致奢靡,处处透露着圣上宠眷殊厚。
“贵妃娘娘近来可好?”我笑着道,在她面前站定。
她吟吟笑着,放下手中茶盏道:“嗯,还不错,本宫知道你今天你为什么来,既然你己经完成了我提出的条件,那现在,你可以去见君颜了,不过… … 只有两个时辰。”
我正要说谢,听到只有两个时辰时,不觉沉下脸色,沉默了半晌道:“好罢。”
见我不争不闹,她有些不敢相信,盯着我看了一会,才转身吩咐宫人:“去把华阳公主抱过来。”
宫人恭身下去。
她笑着对我道:“坐啊!”
“不必了,等会,本宫想要抱华阳公主出去玩一会,行吗?”
“这… … ”她迟疑着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 不能回广濪宫,其实,本宫也知道你这份做娘的心,可是… … 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有交待,所以,我们还是彼此配合些的好。”
我冷笑着,没有说话,她接着道:“这次的事,谢谢你喽!”
她满不在乎的道,丝毫没有谢意,我冷笑道:“我们不过是交易而己,你也用不着谢我。”
这时,宫女抱着孩子进来,她在宫女怀里,呆呆得睁着大眼睛看我,然后突然将脸撇向一边吸吮手指。
看到己经长得那么大的孩子,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小时看不出来,现在大了才发现她五官竟然有些熟悉,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小小的嘴巴,穿一身小绸衣,漂亮极了。
我只管呆呆的看着,最后,还是碧珠笑着将孩子接过来抱到我跟前,“小公主快看,这是娘… … ”
一句娘,让我的眼泪簌簌落下,也顾不得宫人在场,一把将她抱过来,揉进怀里,“君颜,孩子,娘对不起你,…… ”
她起初漠然看着我,后来也委屈的跟着哭起来,小嘴一撇一撇的抽着气,碧珠站在一旁落泪,不知道该怎么劝,整个殿里都是我们的哭声。
红泪倚在榻上,冷冷地看着我们三人道:“行了,把孩子抱走罢,两个时辰后送回来。”
我没有理她,抱着孩子往外走去。
太久没见,她好像己经不认识我了,对我跟陌生人差不多,顶多也只是不排斥。
我抱着她来到御花园的草地上坐下,碧珠用玩具逗着她玩。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玩了一会,她就跟我热络起来,常常自己爬过来偎到我怀里,把小脑袋靠在我身上,小小的她,对我有种天生的依赖,亲昵… …
这一刻,我才知道做娘的幸福,然而越是幸福,就越能衬托出平时的相思之苦来,我看着她,喃喃自语,“孩子,孩子… … 什么时候娘才能把你接到身边来?”
“你放心,娘一定不会让人伤害你,一定会把你接回来… … ”我轻轻抚摸着她头顶新生出来的柔软的发,目光变得越来越坚定。
“好难得的一幅画面。”身后传来女子羡慕的声音。
我擦了脸上泪痕,转身看到嫿贤妃带着一个宫女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目光直盯盯的看着我的孩子,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贤妃今天好清闲,也在御花园啊?”我笑着道,碧珠正要上前扶我起身时,她却突然走过来,蹲下身子把我的孩子抱进怀里,“它好可爱。”
可能,真的是有母子天性一说,她刚刚抱住君颜,君颜就极不情愿的哭起来,一边委屈的扭头看我,伸着小手来抓我。
可是嫿贤妃像是没听到一样,紧紧的抱住她,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看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同情她,原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当初救红泪时,真的没想她的感受,现在看着她的伤心,才突然发现了我们的残忍。
我缓缓低下头去,没有救她。
小君颜哭得更大声了些,好像对我很失望。
良久,嫿贤妃才止了眼泪,抱歉的对我笑笑,将孩子递过来,“真抱歉,把她弄哭了。”
“没关系,小孩子哭一哭没事的。”我笑着道,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还是不忍的,我将孩子接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君颜乖,不哭不哭,有娘在… … ”
看到我跟孩子相亲相偎的画面,她便又哭了,“夫人,您真幸福。”
幸福,听到这两个字,我垂眸笑了,浓浓的苦涩蔓延心头。
见我不语,她又接着道:“华阳公主的事,臣妾也知道,不过… … 夫人要想开些,至少,她还健健康康的活着啊!你们母女也总有重聚的那天。”
她伸手过来,轻轻抚措着君颜的头,目光里充满慈祥的光。
我抬头看着她,这个女人,这个原本在我看来是那么柔弱无力的女人,突然让我觉得震憾,又愧疚,她刚才说的那番话,是多么真切,诚挚。
我不该那样对她的。
“贤妃,你的孩子… … ”我想跟她说抱歉,既便主谋不是我,然而,我间接的包庇了两个主谋,算起来,是半个凶手,可是… … 话到嘴边,我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我没办法面对她,她的目光那么诚挚纯净,我那么脏。
她和蔼的笑笑,“不用提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恨吗?”我问。
“恨谁?”她肆然一笑道:“谁不都不怪,只怪我自己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让它那么小… … 就离开了。”
说着话,她的眼泪就不住的往下落,我抽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宫里确实是残忍的,最受伤的,往往是那些无辜的人。”
相反的,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却能活到最后,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我没有立场说,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那样的人。
她黯然垂了眸,笑着道:“夫人看得透彻。”
我苦涩的笑笑,“只是经历的多了,有些感慨罢了,要是真的看得透彻,就不会在这儿跟你一起看着孩子伤心落泪了。”
我低头看着在我身边玩耍的君颜,她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一支拨浪鼓就能让她玩得乐此不疲。
“再过一阵,等肚子里这个生下来就好了,这个… … 总不会还不让夫人自己抚养罢?”她试探着询问。
我摇摇头,“谁知道呢?”
我下意识的回避她那个问题,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孩子会生下来。
两个时辰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红泪派了人来催请,我无奈,只好辞别了嫿贤妃,让她以后常到广濪宫坐坐,然后把孩子送回了凤鸣宫。
临走时,君颜用小手紧紧拉着我的衣襟,咿咿呀呀叫着,哭声,看着她不舍的样子,我的心狠狠揪痛,猝然别过脸去。
红泪亲自过来抱走孩子。
“好了,以后若你表现的好,还有机会见她,回去罢.”她说,俨然是一副命令的口吻,我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她,“你最好能够善待她。”
她不以为意的笑出声,抱着孩子进了内殿。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再也听不到君颜的哭声才离去。
回到广濪宫,我便让碧珠找了两件质地上层的白玛瑙花瓶给嫿贤妃送过去,我知道她不缺这个,可是我迫不急待的想要补偿她点什么。
碧珠拿了花瓶给我过目,不解的道:“夫人怎么突然对贤妃娘娘这么好。”
我苦笑着低下头,“可能是想赎罪罢!”
嫿贤妃,一直是被我忽略的那个人,因为她太软弱,没算计,不能为我所用,可是今天看到她真诚的一面,又让我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伙伴。
对凰宫,她有着同我一样的夺子之恨,或许,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成为“朋友”。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撒进来,我走在暖洋洋的光辉中,只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黑暗,越来越沉沦,不可救药的沉沦。
手指,不自觉的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回想刚才嫿贤妃的话,我不禁迷惑了,我刻意的想要忘掉它,从上次易子昭的反映来看,他现在似乎也不太在意这个孩子
我一直逃避着这个孩子,或者,是而我迟迟按兵不动,不过是在为了等机会。
既然被迫怀上,从没有想过让它生出来,那我就何必思念它,留恋它。
我轻轻抚摸着它,告诉它,“孩子,不要怪娘。”
话音刚落,我又说,“娘会被上天惩罚,不得好死的。”
像我这样的人,是不配求宽恕的,我希望得到上天的惩罚,然后好洗刷我深重的罪孽。
去了半个月,袁太医他们终于回来了,小世子己平安脱险,几个太医跪在大殿上,口里直呼皇思浩荡,祖宗庇佑。
太后娘娘脸上露出笑容,大声说赏。
太医叩首谢恩,领了银子退下。
那天,我也被召了过去,可能她觉得我会说些什么,或者,有些什么表现。
我带着碧珠进了殿,才发现不止我,还有红泪。
她站在太后娘娘身旁奉茶,必恭必敬的笑着,“母后请喝茶。”
心下冷冷一哂,我收了目光,走上前去。
“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我福身请安。
太后娘娘正要接茶,抬眸看了我一眼道:“你来了,坐。”
我谢了恩,回身在椅上坐下,红泪也走下来,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殇国夫人气色是越来越好了。”
我笑,“是啊,可能是怀孕的关系罢,稍显丰韵了些。”
我故意提到孩子,并且还煞有介事的摸摸肚子。
红泪想要母凭子贵的愿望,己经有了许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己,我现在这样,无疑是刺激了她,看到她脸上笑容僵硬下来,我在心里笑了。
有时候,我也搞不清楚,我对红泪的这份感情,除去血亲这一项,大慨她对我来说跟别的嫔妃没什么两样,可就是多了这一样,就让我永远都没办法真正与她为敌。
相信她也一样,平时,我们吵归吵,利用归利用,到了关键时候,还是能够出手拉对方一把的,就好比上次出宫进香的事。
这番话,表面说给她听,实际上却是说给太后听的。
她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冷眼看着我们争风吃醋,然后放下茶盏道:“说起来,殇国夫人的身孕也有三个多月了罢?”
我垂首回道:“是,劳母后惦记着。”
她笑,“好歹也是哀家的孙子,怎么能不惦着,今天找你来是想告诉你,小世子己经平安脱险,你大可放心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笑着道,脸上难掩喜悦。
红泪在旁冷笑道:“还没出生呢?生男生女还不一定。”
闻言,我心下冷冷一哂,低下头去不置可否。
太后娘娘收了目光,悠闲的喝着茶,看来并不打算理会我们的纷争,于是我也不接话,再坐一会,就称身子不适,回宫休息。
太后娘娘没拦,临走,又说:“哀家腿脚不便,玉贵妃,你代哀家送送殇国夫人。”
红泪恭身应了,转身跟我一道出来。
刚刚出了大殿,她便冷笑道:“看来,你很得意啊?”
“我得意什么?”我反问,脸上带着淡淡微笑,看向她。
她漠然走在我身旁,脸上有种极至快要爆发的怒气。
“明知故问。”她冷哼。
我低下头笑了,“红泪,真正得意的人是你啊,你现在是太后娘娘的左膀右臂,行动就要你代劳,这… … 可真是天大的荣耀,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你可真是为郁家争了光啊!”我俯在她耳边道,语气里讽刺意味十足。
她驻足看着我,冷笑,“你别以多了个孩子就能怎么样?世事难料,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谁又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好命呢?”
她话里,隐隐透着深意,我脸上笑意更浓,冷冷向外走去。
身子走出三米开外的时候,她在后面道:“喂,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我未回身,继续走着,挥挥手道:“谢你提醒,我会好好的。”
回去的路上,碧珠显得比我更高兴,“夫人,小世子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是呀,真是太好了。”我淡淡笑着,脸上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恶。
“夫人,你好像不大高兴?”她疑惑的盯着我的脸。
我垂眸一笑道:“没有啊,本宫很高兴,小世子平安无事,皆大欢喜。”
我吟吟笑着,内心,却是苦涩无比,皆大欢喜?呵,喜的恐怕只有我一人,大家都不希望小世子活着。
皇上的孩子至今才三个多月,离生下来,还很遥远。
宫里,母凭子贵是历来不变的规矩,只是生男生女很难说,如果能够是位皇子,再好不过,若是公主,就低了一等。
回到宫中,我便命人召来了太医。
他惶惶跪地请安,“微臣给殇国夫人请安,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赐坐。”我椅在榻上道。
“臣,跪着就好,不知夫人今天召微臣来有何吩咐。”
我垂眸笑了,也不再强,轻轻转动着手上硕大圆润的玉戒,“你姓何对吗?今年多大了?”
“是的,微臣姓何,今年四十有七。”
我淡淡哦了一声道:“在太医院多久了?”
“臣家里世代行医,至臣这辈己经是第六代了,至小时起就开始跟着家父学医,后来进了宫。”他小声回道,仍是不敢看我。
我轻笑,“原来是医学世家,怪不得宫里都传你的医术高超。”
他谦虚的笑笑,不敢接话。
我看他一眼,接着道:“听你说家里现住的还是祖上旧宅,本宫己经吩咐人在京城给你建一幢新宅子,过不了几天,就可以搬进去了。”
闻言,他不敢相信的仰头看着我我,不明白往日无恩的殇国夫人,怎么突然给了这么大一份赏赐。
“臣… … 不敢收夫人这么贵重的礼。”他以额触地,长跪不起。
我轻笑,随手端起旁茶盏轻轻吹着,“自古以来,论功行赏,本宫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赏你,听说,袁太医诊脉奇准,不仅可治疑难杂症,还能通过脉象看出生男生女,可有这回事吗?”
“谣传而己,臣不敢妄说。”他惶惶低着头。
我又是一笑,喝了一口茶润喉,接着道:“俗话说,空穴来风,本宫相信你还是有点本事的,要不然也不会被传得那么神乎其神。”
“这… … ”他无言以对。
碧珠笑着道:“何太医也不用太紧张,我们夫人只是想请你把把脉,看肚子里怀的究竟是位皇子还是个公主。”
“这… … 臣不敢妄说。”他还是不敢答应,局促的跪在那里,深深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我搁了茶盏,仰身靠到织金锦靠上,笑着道:“何太医在宫中为官多年,想必也深知宫里的事,本宫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实话告诉你,本宫希望肚子里的是位皇子,也希望别人知道本宫肚子里的是位皇子。”
我把话挑明了说,他方才领会我的意思,吓出一头冷汗,“原来夫人是这个意思。”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道,缓缓将手搁到旁方桌上。
碧珠将一方丝帕为我盖到手腕上,转身对他道:“何太医,请罢。”
送走了何太医,碧珠不解的问我,“为什么不是袁太医。”
我轻笑不语,眸光却越来越黯淡,抬手看着自己纤长冰凉的手指,可能是罗衣太素,只觉得指甲上涂的蔻丹颜色似乎太艳了些。
三个多月了,该是时候了。
宫里的消息传的很快,第二天,就有人听到了风言风语,何太医亲自诊脉,说殇国夫人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燕淑妃,傅德妃,嫿贤妃… … 纷纷来看,至晚,易子昭也出乎意料的,翻了广濪宫的牌子。
我从黄昏时起,就开始沐浴更衣,妆好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轻轻抚上脸颊,“碧珠,我老了吗?”
“没有啊,夫人还很年轻。”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很老了。”
“夫人… … ”碧珠怯懦的看着我。
我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棂看着外面黄昏丽景,轻轻叹了口气。
“福公公来啦?”碧珠叫了一声。
“奴才给夫人请安。”他在身后道。
我未转身,只问:“你是来劝本宫的吗?”
“奴才不知道该不该劝。”他小声道,碧珠识趣的退出门外。
我冷笑,转身看着他道:“福公公,这宫里,只有你能看得懂本宫的心。”
“夫人做了这么多,不就是等着今晚过后吗?”他低着头,并没看我,但我己经觉得自己被他看得透透的了,再没半点可隐藏。
“是呀,今晚过后,一切都开始了。”我幽幽叹着,仰头看着梁上挂着的珠帘,抬手,轻轻抚摸着细小圆滚的珠子,一个一个,仿佛是要感受被那些棱角划过指腹的尖锐感。
他跟着叹了一声,“夫人,有什么奴才能帮得上忙吗?”
“不用。”我低下头道,回身在桌旁坐下,“你只要好好的待在广濪宫享福就好,也好让外人看看,本宫是怎么善待“老人”的。”
福寿被我带回来也有十来天了,我还没有让他做过任何事,外人看来,他就是我养在宫中的一个奴才,没有重用,甚至不如陈仲帖心。
“这就是本宫要的效果,一直这样下去就好。”我喃喃的道,陷入某种沉思中。
他不再说什么,默默的站了一会就退了出去。
晚上,易子昭如约而来,穿着明黄色的袍子,上面绣着精致盘龙,无以言喻的气态轩昂,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今天怎么有空来?”我福身行礼,显得十分生疏。
他缓缓走过来,抬手挑起我下巴,“你真是一刻都愿意闲着,朕就是不愿意想起你都难,因为宫里时时刻刻都在传着殇国夫人今天怎样,明天怎样… … 这回倒好,大家都传你肚子里怀的是位皇子,朕要是再不来,都说不过去。”
我垂眸笑着,“是吗?看来臣妾最近风头很好,并没被玉贵妃给盖过去。”
他冷笑,放开我,“是啊,比玉贵妃能耐多了。”
“谢皇上夸奖。”我对他福福身。
他紧紧盯着我,看了良久,才冷笑一声,回身在榻上坐了,“朕己经把所有事都推了,今晚的时间,都是你的。”
这句话让我不觉笑了,“臣妾应该感激涕零是吗?”
他嘴角浮现讽刺笑意,自嘲的道:“看来,是朕自作多情了,原以为这么久没见,你会有些想念朕呢?”
我冷笑,“想念皇上的人多了,傅德妃,嫿淑媛,玉贵妃,还有那些有名没份的,个个都想… … ”
“那你呢?”他问,目光紧迫我。
我笑而不语,隔了良久才道:“我只想念孩子。”
他闻言一笑,故意岔开话题道:“你不是说肚子里是个皇子吗?再过几个月就能生下来看看,何太医的话到底准不准。”
“准了怎样,不准又怎样?”我挑衅的道。
“准了就赏,不准就杀了他。”
我抬起头,徐徐看向他,是从何时起,这个男人变得不同了呢,言谈生死,竟然这么满不在乎,真不枉为一代君王,他有着君王的霸道,却没有君王应有的沉着。
我苦笑着,没有接话。
“怎么,你怕了吗?”他接着问道。
“臣妾怕什么呢?皇上杀的又不是臣妾,不过是一个太医而己。”话虽这样说,可是我的心还是紧紧揪了一下,昨天,碧珠问我为什么不是袁太医,那是因为,我不想让袁太医死。
连一点点意外都不能,我以后还有很多用得到他的地方。
碧珠送了茶进来,我接过去,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端过去,“皇上请喝茶。”
他接了茶,却并不喝,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我笑着道。
他苦笑着低下头,“朕己经怕了,你每次温柔对联,紧接着就会有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还回来,可能是朕多心了”他自我安慰的道。
我的心,变得有些苦涩,强言欢笑道:“皇上,晚膳己经准备好了,都是些皇上爱吃的菜,我们还是先用膳罢。”
他没有说话,默默的起身向膳阁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他身上龙涎香味清淡优雅,让我不知不觉得想到了从前,似乎有那么一个夜晚,我也是静静这样跟着那人走。
从前,只要跟着那人的步伐就好,而现在我却不得不自己拿起屠刀,行走,在滔天的爱恨情仇之中,步步刀口边缘,只为了能够不负他。
今晚,广濪宫里比以往更显得沉闷了些,每次他来,我们要么沉默,要么争吵,从来没有和和气气的过过一天,今天,最后一天,就让我温柔以待罢!
我夹了一块鱼放到他碗里,“皇上最近瘦了,要多吃点才是。”
“不要这样。”他低下头,再次说:“不要这样,会让朕觉得不安。”
我微微笑了,“皇上这样,才是让臣妾感到不安,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啊,互相关心是应该的,再说… … 现在不是有了孩子吗?”
我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小腹。
他高兴的笑了,伸手将我揽进怀里,“清尘,你还怪朕吗?上次的事… … ”
“都己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好了。”我用食指,轻轻点住他的唇。
我在心里问自己,真的己经过去了吗?不可能,我们不过是两个自私的人,他心中,永远有一道坎,只要不迈过那个坎,无论我怎样都行,可是一旦越过了,他也会变成一个平常的男人,一个平常的君王,以江山社稷为重。
而我,也永远记得我们之间的差异,与距离,身在混沌的世界里,可我是清醒的,万分清醒,我们之间有着一道不可跨越的距离。
他终于相信了我,安然坐下吃饭,从没有过如此和谐。
“清尘,明天朕要进宫狩猎,你要去吗?”他突然道。
闻言,我不觉一怔,笑着道:“不了,还是皇上去罢,臣妾的身子… … ”
“哦,对,朕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真是该死,不过母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想起来让朕去狩猎,说她想吃朕亲手猎的鹿肉。”
“皇上是该尽尽孝道的。”我笑着道,低下头,默默吃饭。
吃了饭,我又陪他下了几盘围棋,输到最后一把,我推了棋盘,不依的道:“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是皇上赢。”
他不语,只是沉沉笑着,最后说:“能赢棋的人不算高手,真正厉害的是能够输得让人信以为真的人。”
我脸上笑容渐渐湮退,讪讪的低下头去,“皇上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香墨曾经说我峰茫太露,可是,高手与高手过招,既便你没有半点峰茫,处处让着,也还是能让人看出端倪来。
他不语,站起身道:“太晚了,我们睡罢。”
夜晚比白天好,黑暗中,什么都能伪装,隐藏,也不必担心,我脸上勉强的笑容会被他看穿,我偎在他宽大的怀里,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
“清尘,如果有一天我们彼此成了仇人,你会怎么办?杀了我吗?”他于黑暗中问,黯哑的声音听起来很沧桑。
我轻笑,不答反问,“如果有一天,我威胁到你的帝位,你会杀了我吗?”
他亦不语,我们在这个难得温馨的夜里,聊了如此血腥而残忍的话题,良久的沉默后,我笑着打破尴尬,“皇上,你知道十四皇叔吗?”
他的反应比我预料的要平静得多,“知道。”
“那你知道十四皇叔在城凰庙当住持吗?”
“知道。”
我在心里冷笑,他知道,全都知道。
我转过身,偎到他怀里,“既然皇上都知道,那你也应该知道十四皇叔曾经跟太后娘娘有过一段扑朔迷离的恋情罢?”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他冷声道,压抑着某种情绪。
“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好奇,没想到像太后娘娘那样的女人居然还会有一段这么纯洁的爱情。”我往他怀里拱了拱,用亲昵掩饰心虚。
他没有再计较,只说,“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纯洁。”
这句话,晦漠难懂,我努力想,却怎么都想不出最后的答案,只能按自己的思路理解,或许,太后娘娘与十四皇叔的恋情,并不简单。
就像他说的… … 不纯洁。
我们睡下,一夜无语。
隔天一早他便早早起床,出宫狩猎做他的孝子去,而我起床梳洗后,就那么坐在镜前等着,一刻,二刻… …
日出后,太后娘娘懿旨就来了,“太后娘娘召殇国夫人过去有话要问。”
他们来者不善,同内侍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位身材高大的禁军侍卫,我从镜子里看了一眼,笑着道:“什么事这么急,一大早的。”
“奴才不知道,还请夫人快点,太后娘娘立等着呢!”
我冷笑,转身看着他,眸子里幽幽闪着寒光,他觑一眼,吓得低下头,“夫人,奴才只是奉命而己,请夫人不要为难。”
我仰身一笑,站起身,抚着刚刚隆起的肚子缓缓向他走去,“本宫何时说要为难你,只不过想问问太后娘娘这么急召本宫什么事!”
“奴才真的不知道。”
我不再说话,绕到那些板着脸的禁军面前,——看过他们的脸,不由笑了“真是好笑,太后娘召本宫,还用得着带这些禁军侍卫吗?”
“难道本宫犯了什么罪?”我突然俯到他耳边问,他吓得一颤,深深伏到地上,“奴才真的不知道,还请夫人就走罢。”
我转身对碧珠使了个眼色,冷笑道:“本宫今天身子不适,你回去告诉太后娘娘,说本宫晚上再过去。”
“不行,现在就得去。”他回答的干脆,突然站起身来。
我后退一步,被身后进来的几个内侍挡到身后,陈仲当头喝道:“什么人敢对殇国夫人无礼?”
几个禁军,见有人进来,立刻就要拨刀,那位内侍抬手挥退他们,看着我道:“殇国夫人,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您配合。”
“要是我不呢?”我反问,转身便向外跑去。
我宫里的内侍,都是陈仲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个个身怀绝技,并不比那些禁军的功夫差,有他们挡着,我才得以脱身。
“去天胤宫找婉儿,让她速速派人去请皇上回来。”边跑边吩咐道。
碧珠、燕脂紧紧跟着我,碧珠道:“夫人,还是让燕脂去罢,奴婢不放心您。
”
“好。”我短促的应一声,身子己经跨出了宫门外。
这一刻,让我想起了被贬出宫的那天。
同样的情景,同样的我… …
这一刻,我比上一次还无助,放眼凰宫,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救我的。
此时,外面正有宫人打扫,剪花,泼水… …
突然看到殇国夫人大汗淋漓跑过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闪躲让开,跪地请安。
一路过来,己经有不下百十人看到我的狼狈,够了,我也终于跑累了,陈仲他们的能力终究有限,不知太后娘娘又调了多少禁军去,总之,我在中宫殿门口被抓了回来,用长绳绑了,强押到长生殿。
皇后娘娘闻讯赶来,恰巧看到我被人押走的背影。
“这是怎么回事呀?”宫人不解的问。
皇后娘娘神色凝重,什么都没说。
到了长生殿,我直接被押进了后院的一间密室,这大慨就是从前关押福寿的地方,幽深的地道尽头,一间间阴暗的牢房陈列,两边墙壁上点着雄雄的火,把黑暗的地牢照得异常明亮。
我漠然走着,手臂被绳子勒得生疼。
“进去。”我被人猛得推了一把,跌倒在地上,抬起头,一双纹珠绣履映于眼前,紧接着,太后娘娘冰凉的声音至头顶响起,“殇国夫人,真是令人意外呀,没想到你竟然还能不顾身份,在宫里撒腿逃跑。”
我冷笑,慢慢坐起身,“兔子急了还会跳墙呢,何况人呢?”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她冷笑着道,回身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意外什么?臣妾并不知道太后娘娘今天用这种方式召臣妾来所为何事?太后娘娘究竟想问什么话?”
“你真得不知道吗?”她脸上笑靥狠毒,于潢潢烛火下,闪着骇人的光。
“不知道。”我断然道,冷冷的别过脸去。
她不语,转身召来宫人,“把准备好的药给殇国夫人端出来。”
当一碗浓黑药汁端到眼前时,我终于笑了,这一天,还是来了。
我一点都不惊讶,昨天,不… … 是更久以前,当我开始把肚子孩子做为法宝在宫里肆意显摆,邀宠的时候,我心里盼的,就是这天。
不久以前,当易子昭说,太后娘娘突然想吃他亲手猎的鹿肉的那一刻,我其实很想笑,只要他出宫去,死的就不只是鹿,还有他可怜的,尚未出世的孩子。
我轻轻抚上小腹,最后一次摸摸它。
“孩子,你一定不要原谅娘。”我在心里小声说。
我迟迟不动,太后娘娘冷笑道:“怎么?不喝吗?”
我苦笑着低下头,“如果不喝,太后娘娘会放了我吗?”
她一笑,顺势倚到扶手上,“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说出宝玺的下落,哀家就可以饶你一命,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命。”
我冷笑,“太后娘娘一直坚信宝玺在我手中,有什么证据吗?这个孩子… … 也是您的亲孙子啊,你怎么能如此残忍?”
我用痛苦的目光看着她。
她轻笑一声,有些讽刺的道:“宝玺在不在你手中,你心里清楚,看你现在是愿意拿宝玺出来换回孩子呢,还是就让它这么去了,至于孩子,若是换个人,不管谁都行,哀家都会认这个孙子,但是你不行,郁清尘… … ”
清尘,她终于叫了我的名字,戳破了我们之间最后一道防线。
我不觉笑了,目光徐徐看向她,“既然你这么怕,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以绝后患。”
她冷冷目光斜睇过来,笑道:“你以为哀家不敢吗?哀家只是觉得,好不容易碰到像你这么强劲的对手,我们好好玩一场,也好打发一个无聊的日子,你说呢?”
她笑望着我,目光如淬了毒的针,我冷笑,“你可知道玩火的下场?”
“哀家玩了一辈子的鹰,就不信,临到了还能被鸡啄了眼不成?”她话里轻藐,不无讽刺意味。
我冷冷的别过目光,不再说话。
“看来你是不打算用宝玺换孩子了,既然这样,把药喂殇国夫人喝下。”
她冷声命令,身后,几个宫人上前,将我的身子牢牢按住。
执药宫只上前,将药碗直送到我唇边。
坚硬的碗沿磕着牙龈,喝药之前,我就先偿到了一丝血腥味,浓而甜。
我的心,微微的痛。
宫人动作粗鲁的把药灌进我口中,冰凉液体顺着脖了划进衣襟,如同那些流进我身体的药液,一点点侵蚀着我的身体。
喝了药,他们便放开我,我无力的趴到地上,等待着身体渐渐起反映。
看着一旁空碗,太后娘娘满意的笑了,站起身道:“好了,这下哀家可以安心的吃子昭猎回的鹿肉了。”
她缓缓走到我身边,“今天的事,本宫不希望你向皇上告状,要不然,你将永远失去君颜……”
“不要……”我本能的叫出声,抓住她裙角,“不要,太后娘娘,臣妾不会告诉皇上的。
此刻,我完全臣服在她脚下,丝毫看不到先前张扬跋扈。
君颜是我的至命的把柄,不容人碰。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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