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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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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小爬

只看楼主

2008-01-18 22:27:00

  “孩子,不要说这些了,等你长大就明白了,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需要……感情的。”陈浩伸手拍了拍儿子的头,因为自己决定不再回去而感到心如刀绞。
  姐姐悄无声息的站在厨房的门前黯然的看着这对父子,她原本不喜欢倩倩,可是今天倩倩带着侄儿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彻底博得了她的好感,乖巧的东儿也几乎在再次见面的那一瞬间唤起了她强烈的母爱。
  那孩子活脱就是儿时的浩子,当他冲着姑姑微笑的时候,春妮看着孩子嘴角上那道细细的纹路几乎崩溃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侄子在残缺不全的家庭里完成成长的过程。她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促使弟弟和倩倩的复合,可是现在她却第一次发现弟弟对这件事拥有如此大的决心,难道他不肯回心转意单单就是为了卧室里面的那个活死人吗?当姐姐的明白,弟弟一定是被这个女人伤害得太深了,想让他回头恐怕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了。
  那天晚上,陈浩带着东儿在小区里逛了很久,他给儿子讲了自己的身世,讲了母亲如何把自己捡回来,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又如何得到母亲和姐姐全身心的呵护的往事。
  “奶奶和姑姑真好。”东儿眼泪汪汪的看着爸爸,他终于明白当初母亲在姑姑到来时的表现对爸爸的伤害有多大了。
  次日,东儿临走的时候,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存折:“爸,妈妈说你没有钱了,这是我这几年攒下的压岁钱,一共一万六千五百元,你拿去花吧。”
  陈浩眼眶发热,他蹲下来抱住儿子,强忍住没有哭出来:“好儿子,爸爸不缺钱,你留着自己用吧。”
  东儿固执的把存折塞进爸爸的手里:“你不要我就不走。”
  “好,爸爸给你保存,将来一定还给你。”陈浩不愿意拂了儿子的一片心,于是接了过来。
  “你会回来看我吗,爸爸?”
  “会,一定会,就是天塌下来,爸爸也不会忘了东儿。”
  陈浩把儿子送回家,没进门就直接走了。他坐着出租车直奔小椿树胡同,想看看能否在那里找到什么线索。
  本来他没对那里抱有多大希望,可是在胡同口竟然发现了一个灯箱做成的蓝色的指示牌:“香椿树洗浴中心”
  陈浩觉得手足发软,自己像没头苍蝇一样的追踪了几乎半个月,看样子谜底就要在这里揭开了。
  他按照灯箱的指示方向走进胡同,在一个外表装修很华丽的洗浴中心门前停下了脚步。门童必恭必敬的推门请他入内,里面立刻有一个女孩子迈着猫儿一样优美的步伐引领他来到了服务台。
  “先生您好,洗浴还是按摩?”工作人员殷勤的问道。
  陈浩犹豫了一下:“洗浴。”
  “三十。需要其他服务您可以随时和服务员联系。”服务员熟练的把一把钥匙扔到了台上。
  陈浩震了一下,钥匙的柄部贴了一块白色的胶布,上面有一个号码:207,和他在自己身上发现的那把钥匙几乎一摸一样。
  “我想问一下,如果我有东西想存在你们这里,过几天来取可以吗?”他紧张的问道。
  “可以,交两百元押金,每天收10元保管费。”
  “哦,谢谢。”陈浩擦了一把汗,由服务员引领来到更衣室。
  半个小时以后,陈浩从洗浴间出来,若无其事的找到316号衣物箱,从手上摘下那把苏醒以后就放在自己身上的钥匙,抖抖的插进了锁眼,轻轻拧了一下,衣物箱应手而开。
  箱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薄薄的棕色纸包,里面包的似乎是一本十六开的书,纸包上面放了一个很大的信封,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在昌平区,字迹陌生且娟秀,看上去和写在饭店发票后面的字体非常相象。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崭新的人民币,总有六七千元的样子。
  陈浩把信封放在一边,又拿起那个被牛皮纸封死的纸包,上面写着一行字,是他自己的字体:我从哪里来?我是谁?我要到哪里去?
  他擦了一把汗:奇怪,这句话和高更那幅画的名字非常相似,当初我在波士顿美术馆曾经在那幅画下面站了好久。难道这里面隐藏着我身世的秘密不成?他想撕开那个纸包,可是四下看了看,更衣室里人们在来来回回的走动,于是决定把它带回家细细读一下。
  他拿着信封和纸包回到自己的衣物箱,打开,穿好衣服,来到前台:“小姐,我把存在316号的东西拿走了。”他递过了两把钥匙,紧张的看着服务员的表情。
  “哦,等我查一下……,对不起,先生,您还欠二十元的保管费。”
  陈浩拿出二十元钱递了过去:“我能看一下登记的日期吗?”
  服务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把登记本递了过来,在对方指定的栏目里,他看到这样的字迹:临时租用316衣物箱半个月,张三。仍旧是他的笔迹,日期是2004年6月18日晚上20点30分,他出车祸的前一天。
  我把什么东西存在这里了?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请问,上个月18号那天晚上是您值班吗?”他尽可能用平稳的声音问道。
  “这个……,我不记得了,不过我可以帮您查查。”服务员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很有耐心的应对着他的要求。“那天晚上值班的是李敏。”
  “她在吗?”
  “对不起,她已经辞职了,好像走了差不多半个月了,您找她有事?”服务员问道。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问一下当时我来的情形,那天我好像喝多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哦,这个可能有点困难了,我们这里的客人很多,过了这么久,可能不会有人记得您,要是李敏姐姐还在的话也许会有点印象。”
  “她去了什么地方?”陈浩问道。
  “她说要去深圳,还说安定下来就和我们联系,不过到现在也没有音讯。”
  “好的,谢谢您。”陈浩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现在,关键就要看那个纸包里面会有什么了。凭着自己的手感,他知道纸包里面是几十页打印纸,那上面究竟记录了什么?
  陈浩坐出租车直接回到家,和姐姐简单打了个招呼,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个纸包,从里面拿出一沓A4打印纸,擦了一把汗,开始阅读上面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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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18 22:30:00

  第七章 游魂
  
  
  我从哪里来?我是谁?我往哪里去?自从有了记忆,我就不停的思考这些问题,可是想来想去却一直也无法找到答案。
  我说自从有了记忆一类的话,并不是从小时候开始记事为起点,而是从七天之前算起,再以前的事情我就记不得了。
  我大模大样的坐在别人的家里,打开人家的电脑,记录下这些文字的时候,阿蛮不再捉弄我,而是安静的趴在床上傻傻的看着我。
  阿蛮说,她能帮我找到我最想要的东西,也就是说,她可以帮我找回失去的记忆,可是为了找回过去的记忆,我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就是要忘记这七天的记忆,也就是说,从我找到记忆的那一刻起将永远的忘记她。
  我笑了:这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听了我的话,阿蛮大哭大闹,说我在撒谎欺骗她,说我的心里其实在想别的女人,故意说这些让她伤心,还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等等。等她哭够了闹够了以后,又钻到我的怀里,伏在我的耳边说:你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傻瓜。然后又像一条蛇一样拉长自己的身子,在我的身上缠绕了几圈,直到我透不过气来。
  我说傻就傻吧,反正和你在一起挺开心的,于是她又伤心落泪,庄严对我宣布说,无论如何她不会让我当真变成傻瓜。
  好不容易等她安静下来,我才理一下思路,写下我能记起的一切。阿蛮说,如果我真的在乎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就应该把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记录下来,不然等我找回记忆以后,会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我不怎么相信她的话,但是为了不让她失望,我决定一丝不苟的按照她说的去做。
  阿蛮一边趴在床上看我写东西,一边做着一些古古怪怪的事情逗我开心,有时候她把自己的眼睛从眼眶里摘下来,煞有介事的在衣服上擦来擦去,就像一个懒惰的家伙在自己的衣服上擦眼镜一样,有时候又把自己的头发一根根的揪下来安在自己的脸上,再编成许多小辫子,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怪物。
  我曾经不止一次问过阿蛮,为什么许多她能做的事情我都不能做,她总是揶揄我说,你太笨了,笨得像块木头。可是木头不能走路,不能吃东西,这样看来我和木头之间应该有一点区别的。
  看着阿蛮,我觉得她就是我的全部生命。这样说一点也不为过,因为她几乎是在我生命的起点出现的。
  婴儿的出生是从温暖的母腹坠落到一个陌生而冰冷的世界的过程,那个过程必定很痛苦,或许也很残忍。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的感觉和初生婴儿的感觉一般无二。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人行道边,当时,头上的法国梧桐哗啦哗啦的响,我的大脑也雷鸣般的轰然作响,与此同时,我感到浑身疼痛难忍。
  这是什么地方?陌生的黄昏,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世界。几个陌生的面孔在我的眼前摇摆不定,我听见有人啧啧称奇:“乖乖,撞成这样还能动,真是神了哎。”
  “哥们,司机开车跑了,你怎么不追啊?”
  “追?你看他的样子能追得动吗?”
  “要不要我告诉你车牌号?想知道就拿五百块钱,跟你说,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对,告他丫的,撞了人就跑,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恐惧的看着他们,他们看我的眼神好怪,好像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一般,也许我本来就属于另一个世界吧?我感到非常害怕。
  他们是在对我说话吗?讲的是什么?为什么我不了解话里的含义?他们说的司机是怎么回事?
  我缓缓的爬了起来,茫然四顾:这是什么地方?马路,人行道,路边的梧桐树,林立的高楼,还有远处闪烁的霓虹灯,一切都那么陌生,然而陌生这个词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我蓦然间发觉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熟悉的是什么。
  我不理会围着我的那几个人,径自向东面看似繁华喧闹的场所走了过去,身后的议论声依旧没有停下:“这人怎么了哎?是不是撞傻了?就这么走了?”
  “看样子像,要不就是舍不得五百块钱。”
  “啧啧,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喂,你回来,三百……,两百……,一百,不能再少了……”
  长而直的马路向两边延伸下去,宽阔的路边是两排明晃晃的街灯,马路上长长的车流走走停停,相比之下,人行道上的行人却显得很悠闲。这种明显的对比愈发让我感到恐慌,于是我勉强顺着人行道走了一段,便往旁边一条偏僻的街道拐了进去。
  我在大街小巷里胡乱穿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大街上的汽车很少,路上的行人几乎绝迹,直到我觉得身上头上痛得没有那么厉害的时候才想到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于是茫然的拐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里显得有些黑暗,路灯之间的距离很远,也没有什么人,这让我感到安心。
  左边不远处,绿色的霓虹灯闪闪烁烁,招牌上写着几个很漂亮的字:“老时光咖啡屋”。
  咖啡屋里面灯光暗淡,人不多,音乐的声音也轻,这很好,于是我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在昏昏欲睡的服务小姐递过来的菜单上胡乱指了一下,不久,桌上就多了一杯味道香浓的黑色液体。
  我从哪里来?我是谁?我往哪里去?这个问题似乎早就存在,可是答案却需要我自己来寻找。我翻遍全身,找到了几样东西:一个钱包,钱包里面有几张银行卡,几十张钞票;一串大大小小的钥匙,另外还有一把单独的钥匙,栓着一个小小的红色饰物,后来我知道这是汽车钥匙;一个手机,似乎受过什么重击,中间已经开裂了。
  我本能的感觉手机很重要,于是卸下已经变了形的电池,从里面拿出一张小小的卡,那张卡因为断裂手机的影响也快要裂成了两半。
  就在我端详着那个手机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了阿蛮。
  阿蛮是一个精致的女孩子,她的领口上插着一枝已经枯萎了的玫瑰花,一袭白衣,齐腰的长发,匀称的体形,一路行来腰肢款款摆动,后来我才知道,但凡这样走路的女孩子都对自己的腰臀比较自信,否则干吗做这些多余的动作来吸引路人的眼光?。
  我不知道阿蛮是怎么进来的,好像门一直是关着的,可是她却忽然在门里了。当时我也不知道她叫阿蛮,我之所以注意到她,是惊异于这个白衣女子的美丽。
  左边隔着一张桌子,一对年轻的恋人在窃窃私语,男子不老实的悄悄的把手伸进了女子的内衣,女子则低声而放荡的吃吃窃笑。
  白衣女子径自走向他们,张开双臂抱住了那个男人:“阿灿,你真的不爱我了吗?难道你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痛苦,连我也不禁测然,可是那个叫阿灿的男人却似乎一毫也不为所动,根本就不理会她,依旧和旁边的女子肆意调笑着。
  苍白的脸色,凄婉的表情,秀美的面孔,似乎一切都无法挽回恋人远去的心。白衣女子紧紧抱住了负心的情人,深深的在他的唇上吻了下去,那个男人蓦然间打了个冷战,他若有所思,慢慢的抬起头,张皇的四下看了看,然而眼光却不曾在白衣女子的脸上有片刻的逗留, 随即打起精神,又转向了坐在一起的女人。
   “贱人,要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变心?”白衣女子忽然对男人身边的女孩子发怒了,她站起来猛的打了女孩子一个耳光,我打了个冷战,不自觉的眨了一下眼睛,可是耳边并没有听到预料中清脆的响声,挨打的女孩子对白衣女子也是不理不睬,似乎这一对恋人除了对方以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那个英俊的男人仍旧露骨的讨好着对面俗艳的女人,那个女人尽管挨了一个耳光,可是依旧没有事一样,继续以勾魂夺魄的微笑面对阿灿。
  白衣女子呆了一刻,忽然掩面顿足而去,随着剧烈的动作,长长的头发纷纷扬扬的向后飘杨开来,她的影子让我战栗一下:她的美丽简直能穿透人的心脏,什么样的男人能抵挡的了如此可爱的女子?我不禁认真的看了看阿灿: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英俊,举止潇洒,然而这英俊的外貌之下隐藏着什么样的冷酷啊。
  我匆忙收拾起东西,推开咖啡,随着那个女孩子几步赶了出去。夜晚寂静的小巷黑洞洞的,看上去漫长而悠远,早已没有了白衣女子的踪迹。苍白的路灯就像恶魔的眼睛,空洞地瞪视着我,我没来由的抱紧了双肩:眼前的景象似乎只有恶梦里才可能出现。
  服务小姐追了出来:“先生,您还没有结帐……”
  我抱歉的从钱包里面抽出一张票子递了过去,然后漫步走到对面那盏路灯下茫然四顾。她去哪里了?
  头上的街灯忽明忽暗,一股冷气无端袭来,刹那间包围了我,冷森森的气息仿佛一柄利刃瞬间刺入我的心脏,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像荒野中一只孤独的狼,我悲哀的抬起头来,去寻找夜空中清冷的月亮,我们的祖先是否也曾经用狼一样凄凉的调子千百年不变的倾诉过内心深处压抑着的莫名惆怅?抬头的瞬间我没有看到月亮,却找到了白衣女子。
  女孩此刻正坐在路灯的顶端独自哭泣,在我抬头的瞬间,一滴泪珠从她脸上静静的滑下,然后缓缓的下坠,飘落在空中,如肥皂泡一般迅速扩大,然后像一个巨大的气球一样的砸到我的头上,弹一下,再落下来把我淹没,于是我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深入心脾的阴冷。
  “当心,千万不要摔到!”我惊叫一声,害怕她一个不小心掉下来要了自己的性命。
  白衣女子怔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我:“你……和我说话?”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我一边回答,一边目测着她如果忽然跳下来可能的着地点,判断自己能否接住她不让她受伤,然而白衣女子却忽然做了一个让我瞠目结舌的动作,她用左手拉住路灯颈,身子如一滴水银一样忽然下坠,左臂则像软糖一样迅速拉长,直到双脚着地才放开手,于是拉长了的左手猛然弹了回来,像一根柔韧性很强的弹簧,立刻恢复了原状。
  “乖乖,你……怎么这么棒?”我举起自己的左手拼命向上伸展,试图如她一般一直拉到路灯那么远的地方抓住路灯的颈部,可我的努力却是枉然。
  “你是谁?”白衣女子嗔目相向。
  “我不知道。”我赧然笑了,我没有撒谎,因为我的记忆是从两个多小时以前,躺在路边,头顶住那棵梧桐树的时候开始的。我现在隐约明白,当时自己可能被车撞了。
  “那么,你是谁?”我问,同时用赞赏的眼光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
  “我是鬼。”白衣女子毒毒的笑了,她的眼光忽然变得很凶猛,同时忽地从嘴里吐出一条鲜红的舌头,长长的拖在胸前一卷一卷的,看上去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
  “鬼……是不是很厉害?”我小心的问,本能的有点害怕。
  她收起舌头,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看了看我,仿佛一个卖力的演员没有得到预期中的掌声,然后在我瞠目结舌的瞪视之下,把自己的头摘了下来,用右手托着,上下抛动着,就像运动员玩篮球一样。
  随着女子上下抛动着自己的头,那一头美丽的长发也随之摆动,她的头在空中跳来跳去,表情仍旧丰富:“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我伸手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头非常牢固,因此艳羡不已:“厉害。你怎么弄的?能告诉我吗?”我忽然也有了想把头摘下来玩的冲动。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女孩子猛然跺了跺脚,把头使劲往上一抛,不偏不倚的落回了原处,然后怪异的看着我:“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的头昏昏沉沉,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话,却忽然福至心灵:“对了,你本事那么大,一定知道我是谁吧?”
  “有病!”她骂了一句,转身就走,我担心她走了就找不到她,于是紧随其后,心想她一定能解答我的问题,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
  “你跟着我干吗?”她一边走一边不耐烦的问。
  “看样子只有你能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虽然嘴里这样说,可是心里却觉得她很可爱,非常想和她接近。
  她回头看着我,邪邪的笑了,在她的笑声中我变得痴迷,接下来一头撞到树上,于是我的天空在一瞬间就布满了星斗,我大叫一声,蹲了下来,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看着忽然出现在我前面的大树:“你为什么这样捉弄我?”
  “因为你这人贱。”她残忍的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贱?”我莫名其妙。
  “因为你是男人。”她露出不屑的样子。
  “这……,好像没道理啊。”
  “男人都贱。”
  她这样说,是不是因为咖啡馆里那个叫阿灿的英俊男人?我不知道。
  “我漂亮吗?”她笑了,笑得异常妩媚。
  “漂亮。”我不由自主的吞了一下口水。
  “想亲我一下吗?”她的眼光中充满了诱惑。
  “……想!”我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本能的感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于是厚起脸皮答道。
  “那你等什么?”她柔媚的笑着,双唇微微开启,眼里充满了原始的诱惑。
  刹那间我感到浑身燥热,左右看了看,没有别人,于是凑过去想在她那期待的唇印上一吻,不料还不等有什么接触,她的舌头就突的跳了出来,蓦然变成一条狰狞的毒蛇向我的鼻子咬了下来。一声惊叫,我后退两步,跌倒在地上。
  女子嘲讽的笑声顿时充满了整个世界。我愤愤然,又有些讪讪的爬起来,转身走了,那一刻我不喜欢她了,这人太喜欢恶作剧,怪不得那个叫阿灿的人不理她。
  身上仍旧到处都在痛,头仍然昏沉沉的。我一个人在狭窄的小巷里踽踽独行,忽然发现周围多了许多人,他们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脸色大都有些晦气,看上去让人觉得有点可怕,于是我尽可能装作看不到他们一样昂然从人群中穿过。
  刺眼的街灯下活动着憧憧鬼影,或许他们都和那个白衣女子一样,能把自己的头拿下来玩吧?这样想着,猛抬头,忽然见她俏生生的站在前面的路灯下,我不由得又是一阵耳热心跳。
  “你怎么不跟我走了?”
  我不理会她,绕过去继续走自己的路。
   “你不是说想找回自己吗?我帮你吧。”她跟在我的身后,谄媚的笑道。然而在浓浓的笑靨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阴谋?我不想再上她的当。
  “不用了,谢谢!”我冷然道。
  “你欺负我……”她忽然跑到我的前面双手掩面蹲下身哭了起来,我不由得停了下来。她哭得如带雨梨花般,难道我真欺负她了吗?
   “好了好了,不要哭,不要哭,要是真想帮我,那你就帮我吧。”我无可奈何的对她讲到。
  “那你得求我!”晶莹的泪珠下绽放着天真的笑脸。
  “算我求你好不好?”我拿她没有办法,唯有苦笑而已。“你叫什么?”
  “我叫阿蛮。”
  “好名字,是够蛮的。”我摇了摇头。
  “想死啊你?”她跳了起来冲我挥了挥拳头,再次变得横行霸道起来。
  “没有没有,我说我自己,好不好?”我忙不迭的改口。
   “天亮了!”她忽然张皇起来,开始四下里扫视。
  “你找什么?”
  “找下水道入口。”她不耐烦的回答。
  “找下水道入口干什么?”我奇怪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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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18 22:35:00

  “笨蛋,鬼不能见阳光。”她忽然转向我,发出一声奸笑,倏的一声扑了过来,我的眼前只是一闪,惶恐之下还来不及躲闪,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你在哪?”我茫然环顾,四下寻找。
  “在你身体里!”我的声音在回答,只是腔调有些嗲。怎么了?我怎么觉得身体里多了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惶然的问道。
  “傻瓜,没听说过鬼上身吗?”依旧是我在说话,实际上却是别人在利用我的声音在对我讲话。
  “你上了我的身……,那我怎么办?”
  “谁让你把魂弄丢了,要是你有魂我不就进不来了?好,这里不错,就是有点臭烘烘的。”
  
  我没来由的成了阿蛮的运载工具,可是心情却很好,因为她是我唯一认识的人,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朋友借用我的东西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时我是这样想的,可是等到她利用我的躯壳出去惹是生非以后,我才后悔,更让我不高兴的是,我的躯体由谁来支配居然不是我自己说了算,她想用的时候就冲进来喋喋不休的发一通牢骚或者捉弄我一会,要不然就远远的跑开,以至于当她安静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否在我的身体里。
  天亮的时候,阿蛮带我来到一个看上去比较高档的小区,趁保安没留意的当儿混了进去,拐到左边那幢楼,熟门熟路的上了21层,一家住户的门前放着一盆花,她提起花的颈部,连带泥土提了起来,在花盆里找到一把钥匙,然后大模大样的开了门。
  所有这些事情的执行者都是我,因为我的中枢神经此刻在她的控制之下。
  “你家?”进屋以后我问道。
  “不是。”我自己细声细气的回答,这让我很不舒服,因为我不习惯用女人的强调讲话,可是又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这就像一台计算机同时安装了两套不同的操作系统,两种系统同时在起作用,谁也无法全面霸占资源。——奇怪,我怎么想到计算机了?莫非我是程序员不成?
  “哦,是你朋友的家。”我下了这样的结论。
  “也不是,我根本不认识这里的人。”
  我吓了一跳:“你疯了,这是私闯民宅啊,搞不好会坐牢的。”我停下来想转身出去,可是另外一套操作系统却指挥着我的身体和我进行着抗拒。
  “别傻了。”我的右手被动的一把拉住门框,同时阿蛮细声细气的教训我:“赶快进屋,要不然邻居出来报警你想跑都跑不掉,我可是随时可以离开你的。”
  我吓出一身冷汗:她怎么什么事都敢做?“里面没有人吗?”
  “没有,女主人的父亲去世了,他们全家都回海南了,三天以后才回来。”阿蛮答道。
  “我还是觉得不对,不行,我必须离开这里!”我强硬的对身体里面的阿蛮说,同时用左手强行掰开右手就要出去。
  “你走得脱吗?不怕我喊?”阿蛮的声音——应该说通过我的嘴巴发出的声音显得有些高深莫测,我吓得一哆嗦,心想就算我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离开这里,可是只要一放手她必定喊出来,而且说不定喊出什么话,万一她诬陷我是强奸犯什么的,那可就亏大发了。况且就算我捂住自己的嘴巴,她不会用我自己的牙齿咬我的手?反正是我的部件,咬伤了我,她肯定不会在乎。
  我没有办法可想,此刻如果当真有邻居走出来,那我浑身是口也难说清楚了,所以不再抗拒,乖乖的进了门。
  “这就对了,乖,啊。”她得意的对我说,可是我却一点也不开心。
  “知道为什么你是臭男人吗?”她一遍哼着小曲,一边扭动着我的身体在屋里来回巡视了一遍。
  “谁知道。”我不耐烦的回答,觉得自己的屁股这样扭来扭去的很不舒服。
  “笨蛋,因为你臭啊。洗个澡先!”不问我的意见,她熟门熟路的来到洗手间,找了一副橡胶手套戴到我的手上,然后拿起淋浴喷头、清洁液和刷子开始仔仔细细刷洗起浴缸来。
  “干吗这么费事?”她在干活,出力的却是我,这让我很不爽。
  “我不习惯用别人的浴缸。”
  “那干脆用淋浴喷头不就完事了?”我不满的建议道。
  “别烦我,当心我喊了!”她霸道的冲我嚷了一声。天知道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能嫁得出去?没有办法,我只好任凭她在那里没完没了折磨着我。
  
  如果说洗刷浴缸已经嚷我感到不耐烦了,那么等到洗澡的时候我就已经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
  “哇塞,你的小鸡鸡好大哦!”她用我的两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吃吃的笑,这让我觉得自己完全像个傻瓜,可是感觉上却似乎有一个女孩子在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的裸体,于是不知不觉之间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我的宝贝如同树枝一样直挺挺的向上立了起来。
  “羞不羞啊?”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弯起我的中指,猛的向那个直不愣登的东西上弹了一下,突如其来的一击痛得我惨叫一声,双手护住宝贝上下乱跳,再也没有了任何绮念。
  “对不起啊,我只想轻轻弹一下,没想到你的力气那么大,都怪你自己。”她虚情假意的向我道歉,可是语气仍旧很霸道,让我尴尬,也让我生气。
  “我说你能不能不那么色眯眯的看我啊?”我无可奈何的问她。
  “嗤!以为你是帅哥啊?我还真不希罕!”她的赌气的把头转了过去,于是我小心翼翼的迈到浴缸里。水很热,我的皮肤迅速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于是我硬着头皮慢慢的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敢把自己全部泡进水里。
  泡在乳白色的浴缸中我觉得非常惬意,身上被撞伤的地方很痛,可是在水里又感到非常舒服,倦意袭来,我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我睡了过去,可是阿蛮是清醒的,她细细的擦洗着我的身体,在她的指挥下,我的两只手变得异常温柔。我不知道她洗了多少时候,也许整个上午都泡在浴缸里也说不定。
  睡梦中,一个美丽而温柔的女孩子伏在我的身上,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身体,两片微微开启的双唇轻微的战栗着,红色的舌尖微微吐出,我的视线穿过她的双唇一直看下去,看到洁白的牙齿,颤动着的丰满的舌头,然后是暗红色的孔洞,于是我慢慢的迷失了自我。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宽大的床上,浑身软绵绵的。
  “阿蛮,你还在吗?”我叫道。
  我的两只手被动而慵懒的抬起来揉了揉已经睁开了的眼睛,同时嘴巴里面发出了抱怨的声音:“讨厌了,你不睡还不让人家睡啊?”
  我忽然感到很安心,看样子我已经对阿蛮产生了很强的依赖。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两点,我觉得很饿,于是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点心张嘴便吃,不料还不等我吃到嘴,另一只手已经夺过点心扔了回去:“这东西也吃,等会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可我饿了。”我有些不忿,不明白我吃东西关她什么事。
  “你可别不知好歹,你的魂没了,想让我帮你找回来就得听我的,不然我就走人,看你怎么办。”她摆出了一副无赖的架势。
  听了她的话我立刻软了下来:“别别别,算我求你了。你说,我是从哪儿来的?”
  “想知道吗?”
  “想。”
  “那就回床上躺着,等我睡醒再说。”
  我无法可想,只好回到床上睁大眼睛看着粉色的蚊帐发呆,直到一个小时以后她在我的躯壳中醒来为止。
  阿蛮一边做饭一边哼着吕剧的调子,我问她是不是山东人,她说你不要管得太多,不然我就喊人来拿你。我觉得她越来越不象话,于是问她为什么总喜欢用一个办法要挟别人?她说只要有效,一个方法就足够了。
  阿蛮做的饭很好吃,我吃了很多,于是阿蛮说我这个人没心没肺。我说为什么我没心没肺,她说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吃这么多,不是没心没肺是什么?我说也许我平时吃的没有这么多,现在你也在用我的嘴巴吃饭。说到这里才醒悟肠胃是自己的,千万要小心些才是,于是便停了下来,可是她还在吃,因为据她讲,自从变了鬼以后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我想多问一些关于鬼的事情,她很不耐烦:想知道的话你也变鬼好了。我觉得这不是好话,于是不再问了。
  
  华灯初上,阿蛮带我离开了那里。
  “我们去哪儿?”我问阿蛮。
  “你不是要找回自己吗?”似乎感到我的问题很弱智,阿蛮的回答有些不耐烦的意思。
  我不敢再多问什么,只好随着她满大街溜达。
  阿蛮说,这里是北京,是中国的首都。她打车带我到最繁华的王府井去闲逛,闲逛的过程中往我的胃里又塞了许多东西,诸如冰淇淋、肯德鸡什么的,逛到十一点多,我们在美食街吃了一大碗卤煮火烧还有其他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绝大部分的味道都很好,我很喜欢,除此之外就是撑得有些难过。
  整个过程中我一直不敢问她如何帮我找回自己,因为这个女孩子实在是有些喜怒无常。
  在王府井,她喋喋不休的对我讲话,她说前面的那个女孩子的内裤是红色的,迎面过去的那个中年女人肯定三天没洗澡,还说那个一脸冷傲的女人至多半小时前和男人做过爱,因为她的阴道里全是男人的精液等等。她这样说的时候我总是不自觉的有些反应,于是她马上就揶揄我,说什么男人都是贱货,见了女人就想脱人家的裤子什么的,搞得我很烦,却无法反驳,因为我的确没那么纯洁。
  阿蛮一会从我的身体里蹦出来,一会再跳到我的身体里,我不敢反抗,只能忍耐,我要找回自己似乎只有求助于她,所以不敢轻易得罪她。
  后半夜,阿蛮带我打车来到一个叫八宝山的地方,左弯右转的来到一条幽暗的小巷,我惊讶的发现的天是淡蓝色的,整个环境看上去很美,并且让人感到有点冷。这里聚集着很多人,有卖东西的,有闲逛的,有下棋的,有遛鸟的。
  “喂,老大,能不能帮我找个人?”阿蛮从我的身体里面跳了出来,奔向街边坐在一把老式躺椅上抽水烟袋的一个老头,那老头的打扮很古怪,长衫马褂,似乎刚从清朝走出来。
  “哟,是阿蛮啊,你娃儿想找什么人啊?”老人拿开水烟袋,笑眯眯的看着阿蛮。
  “找个傻不愣登的家伙,一米八十多,一脸傻相,昨天晚上刚刚从家里跑出来的。诺,看到那个人没?和他一摸一样。”阿蛮一边说,一边回头指了指我。
  老头诧异的看了我一下:“你是说,这是你要找的那个人的家?”
  “是啊。”阿蛮得意的看着我笑了。
  他们对话的时候,忽然对面来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那女人风风骚骚的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伸手在我的脸上摸了一下,我一惊,连忙闪开,不料这个动多几乎让巷内所有的人都僵在了原地。
  老人吃惊的站了起来:“娃儿,他能看到我们?”
  “当然了,这傻小子昨晚让车给撞了,不小心把魂给弄丢了,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成了阴阳眼,所以我要帮他把魂找回来。”阿蛮得意的笑了。
  人们围拢过来,多数人阴沉着脸,有的开始对我瞪眼,有的作出种种怪相,那个想摸我的女人忽然伸手把自己的脸皮整个揭了下来,露出带着血迹的白森森的颅骨,上面的眼珠还在一闪一闪的:“小子,胆子不小啊。”
  我尴尬的看着大家,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们:“对不起,你们干吗这样看我?别误会,大家都是朋友,我是阿蛮的朋友,阿蛮是你们的朋友,所以我和你们也算朋友了。你们的本事真大,这些事情我就做不来……”我一边语无伦次的说,一边虚情假意的对那个风骚女人表示艳羡,可是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为什么这些人这样看我?
  阿蛮笑得花枝乱颤:“老大,好玩吧?”
  那个被叫做老大的老头咕噜咕噜的吸了几下水烟袋,乐了:“真是好玩,我在这里呆了一百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主儿。说说为什么你要帮他?”
  “这个……”阿蛮沉吟一下,随即答道:“我要让他帮我一些忙,有些事情除了他就没有人能办的。比如我可以让他给我母亲稍个信什么的……”
  阿蛮刚刚说到这里,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应和的声音,仿佛大家都很赞同她的看法。于是有人七嘴八舌的想让我帮忙做这做那的,阿蛮连忙挥手道:“大家不要急,有什么事情对我说就好了,我一条一条的记下来,让他负责把话传到就是了,不过大家一定要帮我找到他的魂,今天是第二天,如果七天找不到的话他就要完蛋了。”
  我不知道七天找不到魂为什么就完蛋了,也不知道所谓的魂是什么东西,但是看到大家的脸色都有些凝重,便也有些担心。
  有人开始开阿蛮的玩笑:“小妮子是不是动了凡心啊?可惜这个傻瓜蛋没办法娶你。”
  阿蛮冲他们瞪了瞪眼睛,威胁他们说如果再有人敢对她不敬,就甭想利用这个傻瓜蛋传递什么信息了。
  我不停的冲大家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迎面走过来的一对青年男女则惶恐的看着我,远远的从我的身边绕了开去,走了很远还回头回脑的看我:“这人是不是精神病啊?”我听到女的在问男的,男的则使劲捏了一下女子的胳膊,快步走了。
  后来阿蛮告诉我说,过去的那两个人不是鬼,我能看到的他们根本就看不到,所以在他们看来只是我一个人站在小巷里对着空气点头哈腰,能不害怕吗?听了她的解释我有些郁闷,如果我看到别人半夜三更的站在小巷里面对着空气点头哈腰,肯定也不会很舒服,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
  阿蛮还告诉我说,他们所说的“家”就是指我的躯壳,要让我“回家”的意思就是帮我找到我的魂,让我的魂回到躯壳里面。本来要找回我的魂很困难的,可是有了这么多鬼帮忙就不成问题了,这里是北京最大的鬼街,那个抽水烟袋的老大是她的铁哥们,他从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开始,已经在这里混了一百多年。我不是十分明白,只好在那里傻呵呵的听着不插嘴。
  老大围着我转了转,然后有些作难的对阿蛮说道:“昨天北京差不多有一千人离开家了,你也知道,刚离开家的人总喜欢到处乱飘,这么大的地方还真有点麻烦……”
  “老大,您的本事最大了,一定成的。”阿蛮拉住老人的胳膊使劲摇晃起来,直到老人开心的笑起来。
  “好了好了,你这个小妮子,缠起人来就是没有办法。我来通知一下各路的朋友,大家一起试试吧。”
  老人踱到街边再次坐到那张躺椅上,呼噜呼噜的吸起烟来,而阿蛮则喊我拿出纸笔记录一些信息,人们排成一条长队,我再一个一个的把他们要说的话,联系方式等等统统记录下来,直到天快亮的时候。
  大家散开的时候,我已经累的手臂都发软了,阿蛮则再次跳进我的身体里面,我随着她找了一个公用电话,然后拿着我刚才做过的记录逐一打起电话来。
  “魏先生吗?您妻子存折的密码是您的生日和她的生日组合。我是谁?这个您不用问了,好的,再见。”
  “李太太吗?您好。有人委托我提醒您下个月7日别忘了带着孩子去看看您的公公,那天是他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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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18 22:37:00

  “牛小姐?您好。您爸爸当初送给您的那块金表还在吗?对了,想办法打开后盖,里面有中国银行的一个保险箱的密码,他给您留了一些东西在那里。我是谁?我是你爸爸的一个朋友,不客气,再见。”
  “方女士,您好。我想告诉您一件事情,您丈夫去世以后,他的一个姓史的朋友去您家讨债,您还了他两万八千元钱,其实那钱您丈夫已经在半年前还了,当时有一个姓刘的朋友在场,现在那位姓刘的朋友在深圳一家IT企业打工,您打电话问一下,他可以作证的,他的号码是……”
  当阿蛮钻到我的身体里借用我的身体拨打这些电话的时候,我感到很厌倦,可是很快就为接到电话那些人的感情打动了,他们有的听了阿蛮的话号啕大哭,有的表示非常感动,从阿蛮和他们交流的只言片语中我渐渐明白了鬼到底是是什么了,他们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如今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他们不能再和亲人接触,但是却仍旧牵挂他们失去了的亲人,而我不小心闯入他们的空间,生存在阴阳两界,所以我才可以成为他们和亲人之间沟通的媒介,把他们特别想说的话传递给自己的亲人。
  阿蛮用了几乎四个小时的时间来打这些电话,等她打完电话忽然变得一声不响了,我也没有做声,不是因为累,是因为感动。
  她默默的带我来到附近一所没人住的房子里,洗澡,睡觉。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阿蛮已经醒了,于是问她,等会打算吃什么。她沉默了好久,方才说道:“今天我们出去吃饭,你请我,然后再帮我做点事情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很乐意帮助她以及她的那些伙伴,因为从帮助他们的过程中我体会到了自己的重要性。
  下午,阿蛮带着我来到白纸坊桥附近一家名叫阿秀酒家的饭店,也许是因为不是吃饭的时间,里面的人很少。
  一个满脸秀气的女孩子带着我来到二楼,阿蛮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自作主张的点了一些菜肴,什么蜜汁梨球,一品豆腐等等,这些都是我闻所未闻的东西,等菜上来以后我才发现这些东西都很好吃。
  吃饭的时候,阿蛮似乎有点神不守舍,她不断的远眺着对面的一座楼房,终于我忍不住了:“你在看什么?”
  阿蛮没有讲话,良久方才问道:“傻瓜,你能帮我个忙吗?”
  她总喜欢叫我傻瓜、傻蛋或者傻瓜蛋什么的,我笑了,表示只要她说出来,我一定帮忙。
  “我想让你帮我去打一个人。”她的声音有些冷漠,这让我吃了一惊。
  “你要打什么人啊?”我忙不迭的问道。
  “就是你第一次看到我时坐在你邻座的那个男人。”
  “哦……”我沉吟了一下,心想那个男的可能曾经是她的男朋友或者丈夫,只不过后来她变成了鬼,阴阳阻隔,那个叫阿灿的男人看不到她,并且有了新的女伴,所以才发生了咖啡馆的一幕。
  此刻我也了解了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当时在咖啡馆的时候,除了我以外是没有人能看到阿蛮的。可是奇怪的是,阿蛮亲吻那个男人的时候,男人似乎有点战栗的感觉。
  “他曾经是我的男朋友。”她利用我的手臂端起一杯啤酒一饮而尽,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那个接待我们的服务员在不远处惊讶的看着我,在她看来是我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一会用男人的声音讲话,一会又扭扭捏捏的变成了女声,不远处一张桌子旁边的三个客人也好像开始留心我们了,可是阿蛮一点也不在乎。
  “你干吗要打他?”我没话找话的问道。
  “因为他贱,和你一样贱!”阿蛮忽然甩起我的右臂,打了我一个耳光,虽然用的力气不大,可是这一下突如其来,让我吃了一惊。
  “你干什么?我也没惹你。”
  “你现在没惹,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惹?”阿蛮再次变得蛮不讲理,我无话可说,周围的人惊讶的看找我,我的脸上火辣辣的,不是因为刚才挨了一下,是因为自己表现得像个傻瓜,于是只好低头吃菜。
  “这个忙恐怕我帮不上了,你不是能控制我的身体吗?干脆你自己去打好了,我不管。”我放下筷子试图说服她,心想这个建议一定会被她采纳,可是她却不买我的帐。
  “你不管我就要喊了,我就喊你是个强奸犯。”她毒毒的笑了。
  “你干吗非要让我动手打他?”我无可奈何之下,仍旧有些不解,并且很不喜欢阿蛮给我安排的这个差使。
  “干吗?以本小姐的身份让你帮个小忙还委屈你了不成?到时候你就说你来替阿蛮来讨个公道,然后暴打他一顿,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记住了,要是你舍不得使劲打,就别想找回你自己了。”
  阿蛮似乎很了解我,给我安排任务的同时没有忘记威胁我,她一遍一遍的嘱咐,如何进门,如何打招呼,如何用拳脚往他身上招呼等等,还说我打她的男朋友的时候她一定要袖手旁观,不然就显得不够气派什么的。
  听她喋喋不休的嘱咐我,我觉得有些泄气,因为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五点多,阿蛮告诉我说,现在他快回来了,于是打了个响指招呼服务员结帐,同时问我是否记住怎么办了。
  “差不多吧,可是我实在记不住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他。”我嘟嘟囔囔的一边竭力为自己寻找站不住脚的理由,一边考虑着该怎么想办法推开这档子事
  阿蛮非常气愤,她说我根本就没有听她的话。——这话不对,我听她的话了,只不过不想照她说的做而已。
  她从服务员那里借了一枝圆珠笔,在发票的后面写了下面的几个字:C座1205。
  “这下总不会忘记了吧,笨蛋?”她一边说,一边挥动我的左手狠狠的在我自己的头上打了一下。
  服务员“嗤”的笑了出来,我敢担保从她生下来的那天起就没有见过像我这样怪异的家伙,因为她看不到阿蛮,所以在她看来,是我在自言自语,是我疯疯癫癫的动手打我自己。
  可是阿蛮很不开心,她瞪了一下我的眼睛:“笑什么笑,没见过美女啊?”
  这话经由我的嘴说出来简直再滑稽也没有了,我觉得脸上发烧,匆忙低头走了。我自己曾经照过镜子,要说我长得很帅,这话一点也不过分,可是谁要说我是美女,听的人非笑掉大牙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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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18 22:40:00

  第八章 鬼恋
  
  阿蛮附在我的身上在街上逛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的光景,期间我一直试图劝说阿蛮不要去找那个人的晦气,我不知道那个人以前怎么得罪了她,可是我却懂得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可是阿蛮的决心非常大,我终于明白这个忙我是非帮不可的了,于是只好任阿蛮带我来到那个小区,乘电梯上了十二楼。
  “你找谁?”开门的正是那天在咖啡馆里那个叫阿灿的男子。
  “找你。”我觉得非常紧张。
  “哦?好像我不认识您啊。”那个男人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说话也是文质彬彬的。
  “妈的,我今天来就是要为阿蛮讨个说法!”我咬牙瞪眼,打叠起精神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这是阿蛮告诉我的。
  “阿蛮……”那个人的瞳孔忽然扩散了一下,随即镇定下来:“我以前认识过一个叫阿蛮的女孩子,可是已经好久没有联系过了,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哦,你说得不错,可能是我找错了,我回去问问再说好了。”我连忙冲他笑了笑,忙不迭的转过身,心想正好借这个机会离开这里。不料就在我要离开那里的时候,忽然听到卧室里有人讲话:“阿灿,谁来了?”
  那天在咖啡馆见过的那个女孩子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葱绿色的吊带背心,下身穿一条白色的短裙,一身明晃晃的肉大半都露在外面,看得我不由自主的吞了一下口水。
  “没什么,找人找错地方了。”阿灿镇定的对女孩子说道。
  “认错地方了?你这王八蛋!”一直沉默的阿蛮忽然尖叫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调使得阿灿和那个女孩子同时把身子往后缩了一下,两个人不由自主的抱在了一起。
  “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欺骗了人家,害得人家为你跳楼自杀,现在还有脸和这个狐狸精在这里逍遥快活,我杀了你们!”阿蛮不顾一切的向阿灿扑了过去,右手屈指成勾,往他的脸上抓了下去。
  我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连忙伸出左手一把拉住了右手的手腕:“让我来!”
  阿灿和那个女孩子胆战心惊的倒退了几步,女孩子大叫:“这人疯了,快点报警。”
  “不要……”阿灿一把拦住了她,然后转向我。
  “朋友,我不知道你和阿蛮是什么关系,不过我必须郑重对你声明,我认识阿蛮,也喜欢过她,可是后来不喜欢了,分手也属正常。她自杀我知道,可是想用自杀要挟我肯定行不通,就算她再跳一次楼我也不会心软。”
  阿灿的话说得十分决然,一下子把我惹火了:“你这人太没良心了,别人都为你跳楼了你还能讲出这样的话,妈的,怪不得阿蛮说你欠揍!”
  那小子惹脑了我,所以我不再需要阿蛮的逼迫,往前踏进一步,右拳挥起,重重的打在他在左脸上,一声闷响,那家伙的身子就像一捆稻草一样飞了起来,撞到墙上,然后又摔倒在地上。
  那个女孩子尖叫一声往后跳了一步,似乎生怕我打得性起,连她也一股脑的修理一通。
  阿灿抬起头来,往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艰难的爬了起来:“你是她什么人?我再对你说一遍,她跳楼不跳楼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再敢这样蛮不讲理我可要报警了。”
  “报你妈的头!”我冲上前去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在我的心目中,阿蛮是个极其可爱的女孩子,那么漂亮,那么善解人意,又那么肯帮助别人,可是她死了,为了这个男人死掉了,而这个人还说她死得活该一类的话。
  阿灿在我的打击下再次倒在地上,等他再次想爬起来的时候,我意犹未尽的在他的肚子上狠狠的踢了一脚:“奶奶的!”
  那家伙侧身躺在地上缩成一团,痛苦的干咳着,口水眼泪把那张本来英俊的脸弄得一塌糊涂。
  我的右手食指关节隐隐作痛,大概是因为刚才打人的时候用的力量太大了。此刻我的气基本上消了,可是阿蛮依旧怒气冲天。
  “我掐死你这个狐狸精!”听了我自己尖声尖气的这样叫出一声,我知道要糟,连忙用左手去控制已经伸出去要抓那个女孩子的右手,刹那间我就像扭股糖一般自己和自己纠缠起来。
  在我和阿蛮的扭打过程中,撞翻了电视柜,撞烂了一个书柜,还把一个笔记本电脑撞到了地上。
  那个女孩子吓得花容失色,躲在阿灿的身后尖声喊叫,让阿灿报警。
  阿灿艰难的爬起来,郑重向我宣布,如果我再不滚出去,他真的要报警了。
  我知道再闹下去肯定没有什么好结果,于是不顾阿蛮如何反对,一路挣扎着离开了1205房间。
  天很热,刚才的一通折腾让我浑身是汗,同时我的手指也被阿蛮扭得生疼。
  “你为什么护着他们?”阿蛮带着哭腔质问我。
  “阿蛮,不要闹了,打他一顿就成了,干吗没完没了的?你真想杀了他们不成?”我一边急促的喘气,一边劝道。
  “我要杀了那个狐狸精,如果不是因为她,阿灿就不会对我那么狠心。”阿蛮哭着嚷道。
  “杀人要偿命,你不怕吗?”我问道。
  “反正也不用偿我的命。”阿蛮忽然笑了,她说得有道理,如果当真借我的手杀了人,那么最后遭罪的肯定不会是她,因为她是鬼,公安人员是不会相信鬼杀人这样的事情的。
  天快黑了,街上的行人很多,顺着马路漫步走下去,我再三开导阿蛮不要再记恨阿灿了,大家既然已经分手了,何苦纠缠不休,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她不理会我的话,但是心情却似乎变得好了起来。
  “要是你看到我跳楼,你会阻止我吗?”她忽然问我。
  “当然会了。”我坚定的答道。
  “要是我想嫁给你,如果你不娶我,我就跳楼,你会娶我吗?”她继续问道。
  “我巴不得要娶你那,天下哪能找到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啊?”我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撒谎!”她凶巴巴的嚷道。
  “没有!”我坚定的回答。
  “可惜你不是阿灿。”她忽然哭了起来。
  那天,我几乎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安慰阿蛮,奇怪的是,阿蛮居然表现得很懂事,没有再捉弄我,而且多数时候都小鸟依人般的傍着我,虽然她一再向我宣布男人是贱货。
  那是我认识阿蛮的第三天。
  次日下午,我应阿蛮的要求去西郊卧佛寺上了几柱香,求佛祖保佑她的妈妈。
  从卧佛寺出来,我带阿蛮去登香山。那天是周三,人不多,整个香山公园都显得很幽静。我一向以为登山是一项非常让人开心的活动,可是那天我却无缘无故的挨了一顿揍,说起来仍旧是阿蛮惹的祸,不过这次她可不是有意要修理我。
  当时我正穿过一片小树林往山脚方向走,忽然阿蛮惊叫一声:“燕子,你也来登山?”
  说着话,她——应该说,她操纵着我的身体一路狂奔,跑向十几米外的一对男女,二话不说,一把就抱住了那个高挑个头的女孩子。
  当那个温软的身体被我拥入怀中的时候,我知道事情要糟,想要松开的时候,后颈早被那个女孩子的男伴一把提起:“哪里来的混帐敢到这里撒野?”
  我尴尬的回头看着那个健壮的男人,不等开口,阿蛮已经快言快语的喊道:“连子峰,怎么我你都不认识了?”
  那个男人呆了一下,随即一拳打了过来:“耍什么流氓?”
  慌乱中我松开那个女孩子伸手要阻挡连子峰打过来的拳头,可是毕竟动作慢了一点,我的鼻子已经挨了一下,当时我只觉得眼睛发酸,鼻血刷的流了下来。
  那个女孩子似乎惊呆了,见我流了血,连忙上前拦住了她的男友:“别把他打坏了,他可能认错人了。”
  连子峰愤怒的看了看女朋友:“认错人怎么叫得出你的名字?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什么意思?怎么这么不信任我?”燕子的火气也上来了。
  我弯着腰,伸手在衣兜里面乱摸,想找点纸巾来擦擦鼻血,可是那个连子峰正在气头上,不由分说上来又对我招呼了一顿拳脚,那家伙显而易见是搞体育的,下手真他娘的狠。好在燕子还算有点正义感,好歹在男朋友把我送回姥姥家以前再次拦住了他。
  “我说,你怎么尽给我惹祸?”我气哼哼的问阿蛮,然而阿蛮却一反常态的不做声了。我呆立片刻,心想天还没黑,她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寄生在我的身体里面,可是为什么她不讲话?难道她忽然抱住一个女孩子就是为了要捉弄我,让我挨一顿打不成?
  衣兜里面已经没有纸巾了,我看了看白色的衬衫袖子,心想只好用它来擦一下了,就在我提起袖子要擦鼻血的时候,燕子忽然递给我几张纸巾,我看了看她,有些感动的接了过来,而那个连子峰仍旧非常气愤的冲我瞪着眼睛。
  我擦了擦鼻子下面的血迹,然后把一张纸巾撕成两半,分别揉成团塞到正在流血的鼻孔,提起双手看了看沾在上面的粘糊糊的血迹,苦笑一下:“对不起,好像我认错人了。”
  那对男女面面相觑,等我走出十几步的时候,女孩子忽然喊住了我:“喂,你等等。”
  我惊讶的回头看去,见那个女孩子跑了过来,而她的男友的脸色发青,也随着她慢慢的走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叫燕子?”她睁着一双不大但是十分有神的眼睛看着我。
  “我怎么会知道你叫燕子?是阿蛮……”我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看样子阿蛮肯定和这个女孩子关系不错,可是此刻既然阿蛮不肯出来和她相认,我对她讲这些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可是燕子显然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是阿蛮的朋友?”她用一种有些凄然的眼神看着我。
  “应该这样说吧。您也认识阿蛮?”我好奇的问道。
  “岂止认识,我是她最好的姐妹,只可惜她现在变成了那个样子。”燕子这样说的时候,伸手揽住了男友的胳膊:“她是阿蛮的朋友,所以认识我。”
  连子峰的脸色似乎好看了一点,但是仍旧是满脸的阶级斗争相,我明白他的想法:就算你是阿蛮的朋友,也不能随便就抱我的女朋友啊。——他哪里知道因为阿蛮上了我的身,是她给我惹的祸?
  我明白他的意思,却无法给自己辩解,只好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转向燕子:“阿蛮一定很惦记你的,虽然她已经去世了……”
  “什么?阿蛮去世了?”燕子的脸色变得惨白。“什么时候的事?上周我还给她的妈妈打过电话,怎么会这样?”
  我吃了一惊,不明白她在讲什么,连忙解释:“你不知道她因为感情上的事跳楼了吗?”
  “这个我知道,已经一年多了,可是她没有死啊,不过变成了植物人了。”燕子惊讶的看着我:“不会连这个你都不知道吧?”
  这一下我吃惊的程度丝毫不下于她了:“什么?她没死?没死怎么就变成鬼了?”
  “你在说什么?”燕子往后退了一步,再次伸手抓住了男朋友的胳膊,显然她把我当成神经病了。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暗自怨恨阿蛮,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不来给我解围啊?可是阿蛮依旧一声不吭,看样子她打定主意不在燕子和连子峰面前露相了。
  我本来打算一走了之,可是却忽然想到此刻正是了解阿蛮的好时机,于是尽可能礼貌的向他们两个认点了点头:“你们都认识阿蛮?”
  “子峰和阿蛮只见过一面。”燕子看了看男友,然后紧盯着我,看样子她已经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我们坐坐好吗?”我向不远处的一张长椅指了指,燕子犹豫一下,看了看男友,然后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认识阿蛮的?”还不等坐定,燕子就开口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该实话实说,经过几天的东奔西跑,我已经了解了有关鬼神一类的事情最好不要随便和别人提起,不然多数人都会认为你是个傻瓜。于是我撒谎道:“很久以前我偶然认识了阿蛮,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多,所以对她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前一阵子我听说她跳楼自杀了,不过听你的口气她还活在人世,是吗?”
  “是的。”燕子忽然低头抽泣起来:“我真想杀了阿灿那个混蛋,当时阿蛮站在窗边问他是不是真的想离开她,如果他真的要走,她立刻就从那里跳下去。那个混蛋告诉阿蛮说,跳不跳是她自己的事情,想用这个要挟他肯定不管用,于是阿蛮就从五楼跳了下去,当时我也在场,想拉她却没拉住。那个混蛋,你想都想不到,就像没事一样吹着口哨离开了,当时我恨不得杀了他。”
  “你说那个阿灿?昨天我找到他以后把他打了个半死,估计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我忽然有些后悔昨天打他打得有点轻了。
  “真的?”燕子抬起一双泪眼看着我,眼神里分明有一种敬仰的光芒,我笑了:“当然,昨天傍晚的事情,他刚回到白纸坊桥附近的家里,我就冲进去把他暴打一顿,当时用的力气太大,搞得现在手指还有些疼。”
  “打得好,换了我非得打死他不可。”燕子露出毒毒的神情冲我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获得了她的信任。
  “给我讲讲阿蛮的事情吧,其实我对她了解不多的。”我冲她笑了笑,脸上肌肉的运动使得塞着纸巾球的鼻子很不舒服。
  即使到了此时此刻,我对阿蛮的了解也非常浅薄,甚至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还有,燕子说她没死,可是阿蛮明明告诉我说只有死掉了的人才会变成鬼,她没有死,怎么就变成鬼了?
  那天下午,在香山脚下的一条长凳上,晒着暖烘烘的太阳,燕子给我讲了阿蛮的故事。
  阿蛮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孩子,一向喜欢我行我素。她在大学里学的是电子技术,毕业以后在中关村的一家电脑公司打工。到25岁的时候,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还不曾谈过恋爱,但凡接触过的男孩子没有一个让她看得上眼的,可是就在前年秋天,她却发疯的爱上了一个叫常灿的大学教师。
  阿蛮的父亲早逝,母亲见过常灿以后,认为这个人的心眼太多,不适合托付终身,因此激烈反对女儿和他谈恋爱,甚至声称如果女儿不听她的,从此就和她断绝母女关系。可是阿蛮显然认准了这个人,她不惜和母亲闹翻,并且搬出自己的家,从此再也不和母亲来往了。
  常灿大她三岁,研究生毕业留校,风华正茂,才华横溢。他也爱阿蛮,两个人的感情很快就变得如胶似漆,那个时候阿蛮是幸福的,甚至有那么几个月连我这个死党都不联系了。
  可惜好景不长,去年春天,他们恋爱还不到半年,阿蛮就发现常灿和他的一个学生有暧昧关系,性情暴烈的阿蛮一旦找到真凭实据就开始和常灿闹得不可开交,应该说她当时闹得有点过了,搞得常灿一点面子也没有,于是撕破脸皮要离开她,可是平心而论,阿蛮是非常爱那个男人的,当时只要那个男人肯委屈自己认个错,我相信阿蛮一定会重新接纳他,可是常灿觉得自己伤了自尊,没了面子,就是不肯认这个错,于是阿蛮打电话让他过来最后见一次面,就在公司的宿舍里,她站在阳台上声称自己不能没有那个男人,如果常灿胆敢走出那个房间她立刻就会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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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2008-01-18 22:44:00

  常灿没有任何犹豫,当时他看阿蛮的眼光异常冰冷,以至于我都打了个寒噤。
  以往我和阿蛮经常在一起探讨电影和小说,每每谈到那些徇情而死的年轻女子,阿蛮都不屑一顾的声称她们是活该,世界上有哪个男人值得你为他现出生命的?我太相信她的理智了,所以当时居然没有快点跑到阳台上拦住她,直到常灿往门外走的时候才奔向阳台想去拉住阿蛮,可是阿蛮只是凄然的冲我笑了笑,最后说了一句:“燕子,永远也不要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
  那是我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就跳下去了。我赶到楼下的时候,她已经倒在血泊中了,而常灿那个混蛋,走过她的身边居然不曾看她一眼,双手插兜,一路吹着口哨走了,如果当时我的手中有一把猎枪,我会毫不犹豫的轰下他的脑袋。
  阿蛮从五楼跳了下去,摔裂了头骨,摔断了脊椎和三根肋骨,在医院抢救了三天,最后居然奇迹般的保住了性命。
  在抢救过程中,阿蛮的母亲一直守候在医院,她不断的祈祷,希望上天能把女儿留给她。
  三个月以后,母亲把她接回了家,细心的照顾女儿,她不止一次告诉我说,她相信阿蛮一定会醒过来,因为她的阿蛮不会当真忍心把她一个人丢下不管的。
  燕子一边讲阿蛮的故事,一边流泪。她的眼泪像透明的珍珠,大颗大颗缓慢的坠落,我的眼泪也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我知道是阿蛮在哭。
  “可惜了阿蛮,她那么漂亮,那么优秀,可是居然会爱上那样一个混蛋。其实感情上的事情有时候真的讲不清楚,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如果阿蛮醒了过来,会不会仍旧爱着那个常灿?这些事情想想都觉得心里堵得荒。”燕子拿纸巾擦了擦眼泪,又递给我两张纸巾。
  “这个你完全猜错了,那个混蛋一点也不配!”我忽然捏了嗓子说道,话一说出来我就脸红了,虽然我知道是阿蛮在用我的嗓音讲话,可是燕子不会把我当成人妖吧?
  燕子和连子峰互相看了一下,再次诧异的看着我,好久没有做声。我期待着阿蛮再说几句话,甚至希望她能直接和燕子对话,毕竟燕子曾经是她的死党,可是阿蛮却再也不讲话了。
  夕阳西下,抬头看去,香山就像盘踞在那里的一个猛兽,让我感到心里有些毛骨悚然。我向燕子以及连子峰表示感谢,感谢他们告诉了我关于阿蛮的事情,然后就此分手。
  那天我没有和阿蛮爬山,走出公园,顺着那条斜坡往汽车站方向走的时候,我问阿蛮为什么不直接和燕子他们对话,害得我白白挨了一顿揍。
  阿蛮的语气异常凶猛:“就是要揍你,怎么了?不服气的话我要喊了!”
  我觉得非常烦恼,并且从认识以来,第一次讨厌起阿蛮来。
  那天晚上,阿蛮自作主张的带我去蹦迪,本来我不会跳舞,可是阿蛮在我的身体里面扭来扭去的,搞得我扭扭捏捏的像个女孩子,结果整个舞池的人都在笑我,我愈发不喜欢她了。当时我想,如果此时此刻她在我的面前要跳楼的话,我会不会接受她的要挟?
  到了后半夜,阿蛮带着我在大街小巷到处穿行,见到暗影处拥抱在一起的男女就扔石头,有一次在一条幽暗的小巷里面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不停的颤动,于是她借用我的身体跑了过去,拼命的拍打车窗,对着里面两个赤裸的躯体大呼小叫:“看到了看到了……”然后哈哈笑着跑开。
  等我再也无法忍受她的捉弄时,天已经亮了。
  她钻进我的身体,自作主张的随便找了个没有人住的房子,澡也不洗,倒头便睡。本来我已经习惯了她那种细心的洗浴方式,此刻浑身汗津津的就这样躺下反而有点不舒服,可是我也实在太累了,于是就此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天下午醒来以后,我和阿蛮之间爆发了一场剧烈的争吵,争吵过程中我恨不得把她从楼上推下去再摔她一次,事后想想也觉得自己的气量太小,其实根本就不关我的事。
  我们发生争吵的起因不是因为她借用了我的躯壳去做坏事,而是源于我向她提出的一个问题。
  我记得她曾经说过,我的魂离开了我的躯壳,如果七天以内找不回来的话就会变成傻子,于是我问她,我看到的是不是也是她的魂,她回答是的。
  “那你的魂已经离开自己的躯壳有一年多了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啊。”她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那你岂不是要变成傻子了?”我有些担心。
  “不会。”她回答得很简短。
  “为什么我的魂离开躯体七天,我就要变成傻子,而你却不是这样?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再也无法回到你的躯壳中了?”我觉得很奇怪。
  “当然不是,我随时都能回去,就是不想回而已。”她有些不耐烦了。
  “那你凭什么说自己不会变成傻子?”我依旧在刨根问底。
  “因为有人牵挂,所以不论什么时候回去都不会变成傻子。你有人牵挂吗?”她似乎在嘲笑我。
  我不十分明确在这个世界上是否有什么人可能牵挂我,因而无法回答她的话。
  “我觉得你该回去。”我点点头,得出这样的结论。
  “我回不回关你屁事?”她摆出了一副要吵架的样子,我觉得很不爽。
  “当然不关我的事,可是你要知道你的母亲一直在牵挂你,你就忍心让她这样苦苦的等着你?”我觉得这个人简直冷血透顶了。
  “少跟我装孙子,你给我听着,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你说谁装孙子?真不懂道理,好心当成驴肝肺!”
  “谁知道你是不是好心,假惺惺,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挺有操守是不是?”
  我气得浑身发抖,从来想不到她居然这样冷血:“妈的我真想摔死你!”
  “摔啊摔啊,男人他妈的没有一个好东西,看起来像个人样子,妈的其实都是那副操性,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我还怕了你不成?”
  “哼哼,我真后悔打了那个阿灿,他那样对你纯粹是你自找,换了我也绝对要吹着口哨从你的身上迈过去!”当时我太气愤了,以至于口不则言,可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太重了,本来我以为阿蛮会大吵大闹一番,可是她却出奇的冷静。
  “原来你也这样想,好啊,既然你和阿灿是一路货,我还理你干什么?”阿蛮从我的身体里面跳了出来,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卫生间。
  我的心猛然一颤:阿蛮曾经告诉过我,天没黑的时候如果鬼贸然来到光线强烈的地方,立刻就要魂飞魄散,我们所住的房子虽然挡了窗帘,可是房间里仍旧很亮,她居然冒了这么大的危险从我的身体里跑出来,我知道我的话对她的伤害太大了,于是赶紧来到卫生间,想求她宽恕,可是她把身子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着躲在卫生间的一个角落,一句话也不回答。
  我苦口婆心的劝导她,诅咒发誓说以后再也不会那样说她,再也不会对不起她,实在不成就去剁了那个阿灿,可是她一句话也不肯讲。
  我的心情懊丧到了极点,说得口干舌燥,就差跪在地上求她原谅了,可是她依旧不肯理我。我颓然的坐在马桶上,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求得她的原谅,就这样,天渐渐的黑了下来。
  等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阿蛮从容的站了起来,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等等我。”我匆忙间想要追上她,可是她对我一毫也不理会,一阵风一般的转眼即逝。等我坐电梯跑下楼,在低垂的夜幕下四下寻找的时候,再也不见了她的踪影。
  整个晚上我发疯一般的到处寻找阿蛮,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今生今世也无法离开这个古怪的女孩子了。我不停的咒骂着自己,怎么可以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说那么难听的话?她对我多好,给我找住的地方,给我做好吃的东西,还发动了那么多鬼魂要帮我找回我的魂,这样的女孩子上哪找去?——且慢,我忽然想到阿蛮的那些鬼朋友,于是眼前一亮。
  我独自打车来到八宝山,然后按照当初阿蛮带我走过的路线绕了好久,终于来到了鬼市。
  鬼市依旧是那么热闹,打把势卖艺的,唱小曲的,买狗皮膏药的,下象棋的应有尽有。
  我四下看了一下,老大仍旧叼着他的水烟袋懒洋洋的躺在那把老式躺椅上,眼睛半睁不睁的吸着他的水烟,于是连忙跑过去陪了个小心:“老大,您好,我是阿蛮的朋友,请问您看到阿蛮没有?”
  我的话仿佛是说给了空气,没有产生任何反应,老大依旧呼噜呼噜的吸着水烟袋,眼皮也不曾撩一下,他是没有看到我还是睡着了?
  我四下看了看,惊讶的发现周围人生鼎沸,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看我一眼,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他们也见过我,曾经和我讲过话的,可是也好像没有注意到我。我的心有点发凉:怎么了这是?该不会他们看不到我了吧?
  我紧走几步,来到那个曾经把自己的脸皮拉下来的那个风骚女子面前拦住了她:“你还认识我吗?我找阿蛮,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然而奇怪的是,在她的眼里似乎我根本就不存在,她依旧保持着原来行进的方向向我的怀里撞了过来,我惊叫一声想要躲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倏忽之间我发现那个女人居然穿过我的身体继续往前走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
  我连忙赶到路边一个卖煎饼的摊贩面前:“老陈,你还记得我吗?那天你曾经让我带话给你的爱人,告诉她好好保管你的煎饼鏊子,因为那个鏊子熟铁外壳里面包了三斤白银……”
  老陈旁若无人的喊着:“煎饼了,正宗的山东大煎饼,一块钱一张,热的咧~~”
  我把手神到他的眼前上下晃动,可是他仍旧视而不见,这下我彻底失望了。
  我在鬼市里面踽踽独行,往事历历在目,似乎到处都留下了阿蛮的影子。此刻阿蛮在什么地方?我还能见到她吗?她会原谅我吗?为什么我要那样伤害她?难道她的命运还不够凄惨吗?想到自己愚蠢的行径,我不禁悲从中来,泪水潸然而下。
  我坐在街边尽情的哭着,哭得昏天黑地,直到我发现自己处于众人围观的对象。
  天快亮了,从围观者飘忽的身形上看,我知道他们都是鬼。他们对着我指指点点的在议论着什么,恍惚中听到有人在说我是多情种子什么的,我还不十分明白,可是接下来的一刻却喜出望外了:老大正拉着阿蛮的手向我走来:“你这个淘气的小妮子,怎么专门欺负老实人啊?看人家为了你都哭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躲在一边不让我们和他搭腔?”
  阿蛮嘟着嘴,扬着脸,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看也不看我一眼。
  “阿蛮,我找得你好苦,你……你不生气了?”我惊喜的跳了起来想拉阿蛮的手,阿蛮白了一下眼睛:“你不是说要摔死我吗?”
  我破涕为笑:“傻子,我怎么舍得?”
  鬼魂们围着我们调笑起来,有人说我傻乎乎的,有人取笑说阿蛮的婚姻大事终于有了着落,阿蛮则娇羞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慢慢的向我靠近,轻轻的进入了我的身体。
  天亮的时候,阿蛮带我来到八宝山地铁附近的一座主人不在的楼房。我们一起懒洋洋的泡在温暖的热水里,轻轻的擦洗着裸露的躯体,相互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我忽然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幸福,以至于开始担心有一天会失去这个可爱的姑娘。
  “跟我在一起开心吗?”阿蛮借用我的手轻柔的拂弄着我的生殖器。
  “当然开心。”我心醉神迷的回答。
  “可是你就要回去了。”她有些遗憾的说道。
  “回什么地方?”我有些不解。
  “你不是要找回你自己吗?我已经知道你的魂丢在哪里了,今天晚上,最迟明天晚上必须让你回去,不然你就会变成傻子了。”
  听了阿蛮的话,我忽然感到害怕,和阿蛮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我担心的是一旦找回了自己就没有了这种幸福了。
  “回去以后你会想我吗?”
  “当然会想,我怎么可能忘了你?我还会经常来鬼市找你,我们还要一起出去捉弄别人。”我信誓旦旦的回答。
  “傻子,等你回去了,就不会再记得我了,我们在一起的这几天你会忘得一干二净,你再也不知道鬼市,即使偶尔来到这里也看不到任何一个鬼魂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惆怅的感觉。
  “那怎么办?我可不想忘记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有些紧张,生怕刚刚找回了我的至爱,转眼间又要丢失了。
  “根本就不可能的。”阿蛮黯然的看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神让我的心感到一阵阵的抽痛,看着她的眼睛,我明白她不是在骗我。
  “阿蛮,如果你也回去了,你会记得我吗?”我问道。
  “我也不会记得你了,你不知道,阴阳两界永远是分开的,只有极其特殊的情况才可能会有少许交错,你和我都属于特例。”
  “我不回去了,我已经找回了自己,从你这里找到了生存的价值,以后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几乎在一瞬间就下了决心,决定抛弃我所想不起来的生活,永生永世陪伴着这个可爱的女孩子。
  “要是你不回去,等到后天半夜,你就会变成真正的傻瓜了。”阿蛮怜爱的看着我,笑了,她的眼里含着眼泪。
  “只要开心就好,傻瓜就傻瓜吧。”我轻松的笑了。
  “可是我不喜欢傻瓜,所以你必须回去。”阿蛮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不能回去,因为我绝对不可以想忘记你的。”
  “傻子,想记得我,办法有,等到明天……”
  “明天怎么?”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先睡觉,下午还要你去帮我办点事情,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好吗?”她像哄小孩一样的对我说话,我霎时有一种被强烈关爱的感觉,于是听话的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说来听听,你想让我帮你打谁?”我活动一下筋骨,心想这次不论打什么人都绝对不留气力,可是阿蛮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傻瓜,难道我一天就知道打人吗?”
  “那……你想干什么?”我有些尴尬的问道。
  “下午你带我去中关村跑一趟,我的老板还欠我一个月的工资,你去帮我领出来,再帮我交给我妈妈。”
  “好,那我下午领了工资直接去你家。”
  “来不及,领回工资以后我们还有更重要的安排,去我家的事情往后拖一拖吧,反正早一天晚一天也没有什么。”
  “我去你家的时候,真的希望你也回去,我可不想看你像个植物一样躺在那里靠氧气维持生命。”我紧紧的盯住她的眼睛,想弄明白她到底是不是想回去。
  “傻子,你知道,为了常灿我早就和她闹翻了,当时我那么自负,根本就不相信常灿是个混蛋,我的行为让她伤透了心,现在哪还有脸回去见她?”阿蛮低下自己的头,无声从啜泣起来,那一刻我彻底了解了她,了解了这个外在表现那么飙悍的女孩子其实内心深处是那么脆弱。我也终于明白她不肯和燕子相见,也是因为觉得愧对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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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18 22:47:00

  “你才是真正的傻子。你是母亲唯一的希望,她怎么会记恨你?如果真的记恨你,又怎么能日夜守望着你的躯体,呼唤着你的回归?如果你这样我行我素的不肯回去才是真正的对不起她了。”我庄重的看着阿蛮,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我会考虑的。”阿蛮点了点头。
  “不,我不要你仅仅考虑而已,我要你回去。我回去,你也回去,然后我去找你,等我找到你以后我们就永远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可是……”阿蛮欲言又止。
  “怎么?”我问道。
  “你没听燕子说,我的脊椎已经摔断了吗?我的后半生只能坐在轮椅上度过了,什么也不能干,不能给你做饭,不能给你生孩子……”
  我呆了一下,旋即笑了:“你不能做饭我做,你教我啊,不能生孩子我们就领养一个好了,反正今生今世我绝对不要和你分开的了。”
  阿蛮忽然抱住我哭了起来,她的拥抱轻飘飘的,可是我却感觉非常温馨。
  那天,我和阿蛮抱在一起睡得很沉,睡梦中我和阿蛮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下午三点,我和阿蛮几乎同时醒来。她带着我去了中关村,来到她工作过的公司,我以阿蛮的朋友身份出现,和财务总管谈了谈,总管说自己做不了主,让我去找老总。老总确认我是阿蛮的朋友以后,打电话问总管公司还欠阿蛮多少钱,得到准确数字以后立刻让出纳把现金交给了我。
  出来以后,我对阿蛮说这个老总挺够意思,阿蛮鄙夷的说,那家伙可不是傻瓜,他巴不得没人对他提起我,不然还要补偿我很多保险、公积金什么的。
  我觉得这个世界太复杂了,如果整天为了这样的事情动脑筋真的很累,可是没有说出来,毕竟阿蛮希望我找回自己,我也不想当真为了目前拥有的单纯生活把自己弄成个傻子。
  我和阿蛮来到魏公村,阿蛮说那里有一家饭馆味道很不错,环境也好。
  那顿饭我们吃得非常开心,从饭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繁星满天了。
  阿蛮牵着我的胳膊在人行道上安静的漫步,她不再捉弄我,也不再一脸坏笑的向我宣布周围的女孩子穿了什么样的内裤。后来她说她累了,就爬到我的肩上,骑在我的脖子上,两条腿像软糖一样分别从我的腋下穿过,再从身后绕过来,在我的胸腹部位打了个死结。
  任何人也不能这样做,但是鬼能,我很喜欢她的这种姿势,因为她把自己和我绑到了一起。
  我们在大街上像真正的游魂一样四下游荡,阿蛮不断的和过往的鬼魂打着招呼,我也经常对他们点头示意,有的鬼魂会露出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我很开心,因为我是唯一能看到他们的人。根据我的理解,人和鬼魂看上去生活在同样的空间,但是却处在不同的维度,因此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联系,相比之下鬼魂要占一些便宜,因为他们能看到人,而人却看不倒他们。
  阿蛮告诉我说,老大安排很多鬼魂帮忙找我的魂,后来在一个出租车后座的下面找到了,当时那个出租车撞了我,司机逃跑了,我的魂没有地方躲,就随他去了。她还告诉我说,必须尽快让我的魂回来,不然碰上那个司机大白天要大修他的汽车,揭开后座就麻烦了,虽然我还不是鬼,但是飘荡在外的魂也是见不得阳光的。
  她还说,自己已经成了鬼界的名人。我说为什么她会出名,她忸怩了半晌,才赌气一样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傻瓜?”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了我她会在鬼界出名,但是很开心,因为现在她再也没有初见面时的那种绝望心态,我想,就算她再见到阿灿,也未必有什么感觉了。
  你不是不想忘记我吗?她骑在我的头上问我。
  我说是。
  等会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你把这几天我们在一起的所有事情都写下来,等你找回自己以后再来读这些文字,不就什么都记起来了吗?
  听了她的话我高兴得险些蹦起来,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阿蛮带我来到人民大学的一幢家属楼,那是一个布置非常雅静的两居室,客厅里两大书架的书,还有一个笔记本电脑。
  我把电脑拿到卧室,让阿蛮躺在床上休息,我座在沙发上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开始写这几天的经历。
  那天晚上阿蛮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她一会哭一会闹的,不断的向我宣布说我是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等我认真的难过起来的时候,她有破涕为笑的说我是傻瓜,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我一直写到天亮,忠实的把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记录了下来。
  我一边写,阿蛮一边利用捣蛋的空闲时间来看我写的内容,可是看了以后又觉得不满意,说我把她写得太野蛮了,我说我就是喜欢你野蛮的样子,她仰头想了想:“野蛮就野蛮吧,这才叫本色!”
  在写作过程中,我惊讶的发现自己对电脑的操作居然非常精通,这让我不由得再次想到可能我是个电脑程序员一类的人,甚至可能就是阿蛮的同事也说不定,阿蛮对我的猜测一笑置之,她说她也不了解我到底是做什么的,因为我的魂躲在那辆出租车的后座下面根本就不肯和其他鬼魂交流,看样子是给吓坏了。
  我觉得很没面子,因为躲起来不敢见人,这样的事情不该发生在我的身上,就算是我的魂也不该这样。
  翻看着我的记录,我忽然提出一个问题:“阿蛮,你说我一旦找回自己的魂就会把这几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那我是不是该把这些东西带在自己的身上?”
  阿蛮想了想,断然否定了我的想法:“不成,万一你傻头傻脑的把这些东西丢了怎么办?要知道,想让你的魂回来必须再制造一次车祸,还是把它放到一个稳妥的地方,过两天你自己去拿回来的好。”
  我吓了一跳:“车祸?会不会有危险?”
  “傻子,怎么会有危险?那么多的鬼在帮你的忙,你就算想死也困难啊。这样,我知道小椿树街有一个叫香椿树的洗浴中心,那里可以有代顾客长期保存物品的业务,待会你就去那里把重要的东西存起来,把钥匙带在身上,不就结了?”
  “香椿树,香椿树~~”我反复念叨着,竭尽全力想把这个名字印到自己的脑海里,阿蛮笑得打颤,她说我认真背诵香椿树的样子简直傻得可爱。
  我又想起一个问题:既然我的魂回到身体里面以后我不再记得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了,那我怎么知道那把钥匙是什么地方的?
  阿蛮想了想,给我出主意说,把一张纸条放在身上提示一下就成了。于是我在一张纸条上写下“香椿树洗浴中心”几个字放在平时几乎不用的放手表的衣袋里面。
  我不知道我的魂在那辆车子里面是否有什么奇遇,于是问阿蛮,阿蛮告诉我说,本来我的魂应该到处游走的,可是那天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我的魂魄受了惊吓,所以才一直躲在那里没有出来,应该说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我的魂到处乱走以前把它给抓回来,要不然它一旦玩得开心了不想回来,我就彻底变成傻子了。
  我问她今天我们还有什么安排,她说今天是我丢掉自己魂魄的第七天,无论如何在半夜前必须把魂给找回来。她已经委托老大通知了一百多个热心的鬼魂,这些鬼魂多半都托我给他们在世的亲人稍过信息,天一黑大家分头行动,首先要找到那个撞了我的司机,然后确定我的魂是否仍旧在他的车里,他们会安排能量高一些的鬼魂想办法影响那个司机的心智,让他把车开到事先找好的偏僻地方,通知我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再制造一起人为的车祸,大家齐心合力的把我的魂推回到我的身体里面。
  在我即将写完这些文字的时候,阿蛮变得越发蛮不讲理起来,我明白她是舍不得我走,明白她是一个非常敏感也是非常脆弱的女孩子,她已经被人无情的抛弃过一次,她怕我也抛弃她。
  我温柔的安慰她,发誓说等我回去以后,会永远和她厮守在一起,什么也不能把我和她分开。
  阿蛮哭得像泪人一样:“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现在说得可好,可是万一你已经结婚了,或者已经有了女朋友,该怎么办?”
  我吓了一跳,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和其他什么女人产生瓜葛,于是断然否定说,我的感觉很灵验,我绝对不会有老婆,也绝对不会有女朋友的,因为我的生存就是为了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遇到她这个特殊的女孩子,其他一切都是扯淡。
  阿蛮一边流泪一边打我,说男人都是一些口是心非的家伙,说起来让人听着舒服,真正遇到事情还不像畜生一样?
  我告诉她不要难过,我绝对不是常灿,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天亮了,阿蛮不哭了,她命令我把笔记本拿到客厅,把这些文字打印出来,并且再三嘱咐我,打印完毕以后一定要把文件彻底删除,免得人家回来以后发现有人偷偷进过他们的房间。
  在文件即将存盘的时刻,我要写上一句最重要的话:
  阿蛮是我的最爱,我要用一生的时间和她在一起,爱她,呵护她,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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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18 22:50:00

  第九章 续缘
  
  陈浩在极度震惊之下读完了那几十页打印纸,因为他压根不曾想到,在没有记忆的七天里居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更想不到自己会爱上一个鬼魂,而且爱得那样深。
  他找到出车祸时穿的那件衣服,可是衣服早就洗过了。当初他不止一次在衣兜里面搜索过,可是却没有见到记录中所说的那个字条,现在他拿着那件衣服翻来覆去的琢磨的时候,忽然发现左边内侧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衣袋,估计是用来放手表用的,自己从来都没有用过。他把两根手指伸进衣袋,从里面找到一些细碎的纸末,上面曾经写过一些什么字,可是究竟写的是什么已经不可能看清楚了。——如果一开始就找到这张纸条,肯定不会等这么久才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陈浩摇摇头,然后叹了一口气。
  本来对于灵魂一类的事情他没有什么概念,可是看了自己亲手写下来的文字又不得不相信这些神奇的事件,这些事情当然不可能是自己或者其他什么人编造出来的,自己不是已经见过那个常灿了吗?常灿不是把我打了一顿吗?当时他说什么跳楼不跳楼的,我还以为他说的是红药,实际上他在讲阿蛮。
  “妈的,上次你就是这样打我的!”这是那个家伙踢我的肚子的时候说的吧?从记录上看,我砸了他的家,连他的笔记本电脑都摔了,可是他居然没有让我赔,看样子对阿蛮他仍旧有愧疚心理。
  在雍和宫附近被车撞了以后,陈浩曾经找心理医生做过催眠,根据催眠记录,他曾经不止一次提到鬼魂的事情,也再三提到女孩子为情所困跳楼的事情,还有香椿树,这些信息都是实实在在的,不由陈浩不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种新的认识,对原来他一向嗤之以鼻的鬼神之说也有了一种敬畏心理。
  陈浩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推敲,他想起了阿秀酒家的那个服务员,听她讲自己在那里吃饭时时的情景,显然就是阿蛮上了身以后的样子。还有那个撞了我以后逃走的出租车司机,居然被人谋杀了,不然他也许能告诉我一些事情。他撞过我两次,起码他能告诉我第一次是在什么地方撞的我。
  陈浩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又想到了红药:我怎么这么浑?红药才是我一生中的最爱,我怎么可以爱上其他的女孩子?虽然他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遇到了阿蛮,可是不该一点感觉没有的就把红药忘到了脑后啊。
  他来到卧室,做贼心虚一般的看了看红药,她仍旧安静的躺着,均匀的在呼吸。
  姐姐担心的抬头看了看他:“浩子,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陈浩摇了摇头,本来他打算把打印纸上面的内容告诉姐姐,可是转念一想,不该让姐姐帮他背上太多的包袱,现在自己已经够让他操心的了。
  他伸手在红药的额头上轻轻的拂了两下,把她的刘海拂到一边,就像当初在一起时常做的一样。红药也成了植物人,此时此刻,不知道她的灵魂在什么地方游荡?她明白我对她的牵挂吗?她会不会也象阿蛮一样因为某种可笑的顾虑而不敢回来?
  陈浩轻轻的把脸在柳红药的额头上碰了一下,就像当初感冒的时候母亲用自己的额头给他试体温一样。
  红药,不论你的灵魂游荡到什么地方,我一定要把你招回来,我不能没有你。
  这样想的时候,他的心猛然一抽:糟糕,我对阿蛮还有一生的承诺,怎么办?
  对红药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对阿蛮的感情则有些虚幻,如果不是看到自己亲手写下来的记录,连阿蛮这个人都不会在他的记忆中出现。陈浩不知道该怎么向阿蛮交代。——对她说我有自己的爱人?可是在我自己写下来的记录中不是已经说过了,我的生存就是为了在特定的时刻遇到特定的她吗?难道我对她的承诺真的一文不值吗?
  陈浩觉得大脑发胀,他决定明天按照信封上的地址去昌平区找阿蛮的母亲,不知道阿蛮是否已经清醒了?无论我能否实践自己对她的承诺,都该去看看她,至少应该把那几千块钱还给她的母亲。我会告诉她曾经发生在我和她之间的故事,事实上她根本就不会喜欢上一个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的人,也许她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也许会一笑了之,无论如何,我都可以顺理成章的回来陪伴我的红药。这样想的时候,陈浩的心情开始轻松起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个晚上,一直到天亮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陈浩简单对姐姐交代了一下,然后把从香椿树洗浴中心找回来的东西放进背包,带上一把雨伞出了门。
  空气异常潮湿,来来往往的行人大都举着雨伞,偶尔会有一些颜色鲜艳的雨衣闯入他的视线。张开的雨伞象开放着的五颜六色的花,也象长在山坡草地上的蘑菇。当初在东北林区施工时,下雨以后到处都能拣到鲜嫩的蘑菇,如果凑巧再打到一只野兔或者山鸡一类的野味,洗剥干净放在锅里一起炖熟了再烫上一壶酒,那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这样的心情似乎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长久以来,我得到了当初一直想要的东西,可是却失掉了那种单纯的快乐。
  潮湿的空气缓慢的涌动着,让陈浩感到有些气闷。他竖起衣领,收起雨伞上了公共汽车,找了一个靠后的座位坐了下来。
  车窗外的风景在不停的变换着,林立的高楼逐渐淡出,取而代之的是带有浓郁乡土气息的风光。
  树叶被雨水打湿,看上去嫩绿嫩绿的,本来这样的景致容易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可是陈浩的胸中却似乎塞了一团茅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站在卵石铺成长街上,陈浩再三把眼前那个黑色大门上的门牌号和手里信封上的号码核对了一下,明确无误,方才拉起门环响亮的扣了几下。
  原本以为阿蛮的家住在喧嚣的闹市,可是出乎他的预料,他找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幽静的乡村,显然,那些无孔不入的房地产商还没有把触角伸到这里。这里的乡土气息非常浓郁,没有林立的高楼,只有宽松的农家小院。
  隔着矮矮的院墙看去,架上的黄瓜在雨中显得嫩绿,爬在墙沿的葡萄藤上坠满了翠绿的果实。
  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妇女举着一把淡黄色的雨伞,提着围裙的一角低着头匆匆向大门跑了过来,她拉开门闩,见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不免愣了一下:“你找谁?”
  这个女人看上去很瘦,脸上纵横交错着许多皱纹,此时此刻似乎每道皱纹都写满了戒备,乍一看连陈浩也不免有些吃惊。
  “请问阿蛮的家是不是住在这里?”陈浩口唇发干,那一刻他担心对方会给出一个明确的否认,可是内心深处却隐约对这样的结局有所企盼,似乎只要能证明打印纸上的记录不过是一些痴人说梦,他就可以毫无牵挂的回到红药的身边了。
  老人疑惑的看着他:“你找阿蛮干吗?”
  陈浩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哦,我是她的……”他想说自己是阿蛮的朋友,可是严格意义上讲,他只在另外一个世界做过她的朋友,回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们相互之间已经完全成了陌生人,这种情况下还可能找回当初的友情吗?
  “她……苏醒了吗?”陈浩忽然醒悟到自己还不知道阿蛮是否仍旧如自己离开阴阳界的时刻一样,处于昏迷状态。
  “她是半个月以前醒过来的。”老人担心的回头看了一下,陈浩顺着她的眼光看去,隔着窗玻璃看到一个瘦削的女孩子双肘支着窗台,双手托着下巴正往这边看,大门距离房子有二十几米的距离,远远的看去女孩子的脸色非常的白,可是五官却有些模糊。
  “哦,我从苹果园来,特地来看她……”陈浩一边说,一边惊恐的想着,看起来我的记录是真的了,我找到魂以后就忘记了那七天的经历,阿蛮一定也是在那个时刻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可是,她有没有看到我和红药之间发生的事情?或者如果她当时在的话,是不是看到了红药的魂?此时此刻,如果有人能像发生车祸以后的我一样,在我和红药之间形成一座沟通的桥梁该有多好……
  “你和阿蛮是什么关系?”老人警觉的问陈浩,仿佛她面对的是一个居心不良的坏蛋一般,这让陈浩有些不高兴。
  “我来给她送点东西,是公司欠她的工资。”陈浩扬了扬手中的信封,老人的疑惑稍解,脸色也平和下来。
  “你知道,阿蛮以前受过刺激,我担心……”老人踌躇着,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陈浩,陈浩的眼睛忽然有些发潮:多伟大的母亲,他知道阿蛮处于昏迷状态的时候,只有她的母亲守在身边一刻不停的呼唤着她。
  “您放心,我知道她的事情,这次来就是要看看她,不会刺激她的。”陈浩信誓旦旦的看着老人的眼睛,老人忽然表现出一种感激之情。
  “快进来,别在雨里站着了。”她侧过身子请陈浩进门,脸上再也没有了戒备的神情。
  陈浩苦笑一下,心想在雨里站着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进门?
  进屋以后,老人殷勤的接过陈浩手中的雨伞,打开来放在墙角,然后引领他进入客厅,那个女孩子仍旧坐在客厅的窗前,没有移动位置,进来以后陈浩才发现那个女孩子正坐在轮椅上。
  “阿蛮,这位是……”
  “我叫陈浩。”陈浩适时的接过话头,同时细心的打量着这个叫阿蛮的女孩子。
  阿蛮看上去病恹恹的,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眼圈,脸色很白,看上去很久没有晒过太阳,皮肤似乎也变成半透明了。整体看上去她显得很瘦,衣服穿在身上显得非常宽大。跳楼前她应该是个活泼而健康的女孩子,此刻却无助的坐在轮椅中,这样想的时候,陈浩不由得鼻子有点发酸。
  “您好。”女孩子礼貌的向他点了点头,可是态度却异常冷漠,她的表情像个坚硬的外壳,让陈浩摸不清她在想什么,但是他却明显感受到了这样的一个信号:我根本就不想见你,也不想见任何人。
  “这是公司拖欠您的工资。”陈浩把那个装着钞票的信封递了过去,可是女孩子依然冷漠的看着他,没有接。
  “您什么时候去公司工作的?”她的态度像个威严的法官,让陈浩感觉非常不自在。
  “我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他简短的回答,女孩的母亲连忙把信封接了过去,放在茶几上,同时殷勤的招呼陈浩坐下,倒茶,顺便把女儿推到了陈浩斜对面的位置。
  她一边做着事,一边唠唠叨叨的对阴雨连绵的天气发着感慨,用眼神向陈浩传递着请求谅解的信息,可是显然陈浩和阿蛮都没有听进去,也没有留心她的眼神。
  “你到底是什么人?”阿蛮的警惕性依旧没有放松,似乎她对陈浩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是这样的,”陈浩清了清嗓子。“上个月不巧我遇到一次车祸,然后就遇到了您……”他忽然尴尬的打住了。上个月阿蛮还处于昏迷状态,我说的这些话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鬼才会相信。
  阿蛮的脸色比外面的雨天还要阴沉一些,陈浩在心里打了个突:坏了,早该想到这个女孩子的性情非常暴烈的,她该不会怀疑我是特意来是耍她的吧?
  “常灿让你来的?”她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她的母亲乍一听到常灿这个名字也明显的抖了一下,她似乎开始后悔让这个陌生人近来了。
  “不,我——把常灿打了一顿,后来遇到燕子,还有她的男朋友连子峰……”陈浩张口结舌,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想把那份文稿拿出来给阿蛮看,内心深处他只想把钱还给阿蛮,然后交代一下,从此不再出现在这个女孩子的眼前,虽然在另外一个世界他爱上了这个女孩子,可是回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发现再浪漫的故事,再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无法取代柳红药。
  “燕子,连子峰,亏你想得出来,我早就不和他们联系了。你来看我的笑话是吧?我醒了,你们很失望是不是?你们都是一路货,想让我死?那我死给你看好了,回去告诉常灿那个畜生,你们一起高兴去吧!”阿蛮的脸色变得铁青,脸上充满了憎恶的表情,就像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让她恶心透顶的软体虫一样。她浑身颤抖着,伸出自己的双手四下里无助的抓着,仿佛要抓住什么致命的武器给陈浩来一下,或者给自己来那么一下。
  老女人吓坏了:“阿蛮,你怎么了?阿蛮~~”她手忙脚乱的抱住女儿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咒骂着陈浩:“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们阿蛮招你们了还是惹你们了,为什么不肯放过她?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们非要把她从我的身边夺走吗?畜生,你们都是畜生……”
  陈浩茫然的看着这对歇斯底里母女,他明白自己惹了祸,对这个敏感的女孩子重提旧事真是太愚蠢了,自己一开始进门的时候就简单的告诉她说自己受一个朋友的委托给她送点工资来,可是她必定会问是谁让送的,我怎么回答?虽然她的工资是我给开出来的,可是那份文件上根本就没有说公司在什么地方,老总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回答?
  他被逼到了死胡同,此刻他明白只有一条路可以解除阿蛮对自己的怀疑和敌意,而且自己必须这样做,否则如果就这样离开她,他真的搞不清楚这个暴烈的女孩子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于是他站了起来。
  “你们听我说,我和常灿不是一伙的,阿蛮清醒过来以前我真的看到过她,她还帮了我很大的忙,不信你看这个……”
  陈浩从背包里面拿出那一沓打印纸,珍而重之的双手递了过去,也许是他诚恳的眼神打动了阿蛮,她的情绪开始慢慢稳定下来。
  阿蛮拍了拍母亲的手臂:“妈,您去给我熬点粥好不好?我有点饿了。”
  她再次认真的看了看陈浩:“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不过我感觉您是个很诚实的人。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她没有接那沓纸,只是有点疑惑的问道。
  “这是我的一段经历,我失去了一个星期的记忆,后来找到了这些记录,是我自己写的,里面清楚交代了那段时间我都做了什么,重要的是,那段时间您帮了我很大的忙。”
  阿蛮审慎的看着陈浩,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出来这里面是不是有诈,可是在陈浩那里只能看到诚实,于是她接过那些资料:“我先看一看再说吧。”
  陈浩擦了擦汗,顺手端起茶杯,水已经冷了,阿蛮的母亲交替的看了看女儿和陌生人,从女儿的脸上似乎看出让她放心的表情,于是无声离开客厅,为女儿熬粥去了。
  阿蛮打开那份资料,认真的看了下去,她一页一页慢慢的翻着,眼神开始变得温柔起来,看着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开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她转动一下轮椅,背对着陈浩,悄悄拿出一张纸巾,轻轻的在眼睛上擦了擦,然后用纸巾捂住口鼻,继续看了下去。
  阿蛮压抑的抽泣声再次使得她的母亲慌乱的跑到客厅里,见女儿的情绪似乎没有特别激动的趋势,她又看了看陈浩,从他那里也得到一切都好的肯定眼神以后,她再次离开客厅,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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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18 22:53:00

  阿蛮的抽泣声音越来越大,她的双肩不停的抖动着,这简直让陈浩有些心碎的感觉。他冲动的站了起来,来到阿蛮的身后,把手放到她的肩上:“阿蛮,多亏你帮我的忙,要不然我就变成白痴了。”
  她压抑着哭声,但是身体仍旧不停的颤动,使得陈浩感觉她的胸中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暴雨一般。
  阿蛮不理会陈浩,她继续看着,泪水缓缓的从她的脸上滑下,落到她的衣服上,偶尔有那么一滴落到那份稿件上的时候,她就连忙伸手把纸擦干,仿佛那是一件奇珍异宝一样。
  此时此刻,陈浩的心情非常复杂,在阴阳交界的地方,多亏了这个女孩子,他才得以重新回到人世,可是回到人间以后,他又不愿意再续前缘,因为他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忘记红药。
  阿蛮细细的看着,一边看,一边哭,她的泪水大颗大颗的从脸上滑落,双肩不断的颤抖,这一切都让陈浩感到压抑,此时此刻他不想让阿蛮为了他,或者为了他们的那段经历而感动。
  “我……真的那么坏吗?”阿蛮把那份稿子抱在胸前,抬起挂满泪珠的脸冲陈浩笑了。
  “你怎么这样想?如果你真的那么坏就不会帮我回到人间啊。”陈浩不自然的笑了笑。
  “你写的这些话都是真的吗?”阿蛮的双颊绯红,本来她的脸色有些枯槁,此刻看上去就像枯萎的花枝上忽然绽放了两朵灿烂的牡丹花。
  “什么话?”陈浩吃吃的问道。
  “你这人表面很老实,可是看不出有这么坏……”阿蛮嗔怪的看着他,陈浩忽的明白了,阿蛮问的是记录最后的那句话:阿蛮是我的最爱,我要用一生的时间和她在一起,爱她,呵护她,直到永远!
  陈浩迟疑了一下,可是片刻的迟疑立刻让阿蛮看透了他的内心:“我明白了,你有老婆?”
  “是的,可是……”
  “那么你爱她?”阿蛮步步进逼。
  “不,我不爱她,可是……”
  “如果我和她让你选择,你会选谁?”
  “当然我不会选她,可是……”
  “是不是因为我成了残疾你就看不起我了?”阿蛮的眼光像刀子一样看着陈浩。
  “绝对没有,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只是……”
  “那就是说,你不爱我了?你写的这些都是假的?那你干吗还来找我?”阿蛮的脸色再一次变得煞白。
  陈浩张口结舌的看着她,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子居然让他这个身体健壮的大男人感到心里发凉,他的确不爱她,可是又不能回避她曾经于他有救命之恩的事实,更不能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再次走上绝路。他的冷汗开始往下流了。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真后悔!”阿蛮的语气里充满了怨恨。
  “后悔什么?”刚刚问出这句话陈浩就明白了,她后悔自己不该帮他返回人间。刹那间陈浩的脸红了,他不能忍受被别人看成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可是红药的笑脸一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还要照顾红药,相比之下,虽然她们两个人的命运都非常不好,可是毕竟阿蛮已经清醒了,她还有母亲的精心呵护,可是红药依旧躺在无边的黑暗中,如果我放弃了她,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什么人牵挂她?她还能找到回来的路吗?
  “对不起,我先走了,我……以后会来看你的。”陈浩慌乱中站了起来,他不敢看阿蛮的眼睛,担心自己会因为一时的心软而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他不能没有红药。
  阿蛮看着他,一言不发,一直等他走出房门,她的母亲则惊讶的站在客厅的门口看着阿蛮,她没有和陈浩打招呼,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阿蛮的身上了。
  陈浩带着一种深深的歉疚关上了房门。雨仍旧在下,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方才想起忘了拿自己的雨伞了,他不想回去取,虽然他觉得良心非常的不安,可是他不想再见到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了,因为一个人的心是容不下两个爱人的。
  陈浩向十几米外的大门方向走去,可是他走了还不到两步就听到屋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这一下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于是连忙返身跑了回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客厅,不等进去就被他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阿蛮躺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拼命的要往自己的喉咙刺下去,她的母亲则死命的抱住她的胳膊大呼小叫,母女两个抱在一起滚成一团。
  “你想干什么?”陈浩一边手忙脚乱的帮阿蛮的母亲抢夺那把锋利的剪刀,一边气急败坏的嚷道。
  阿蛮的力气太小了,本来她的母亲夹手就能夺过来的,可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慌乱之下两个人才搅到了一起。等陈浩参与进来的时候,母亲已经把那把惹祸的剪刀远远的扔了出去。
  阿蛮忽然没有了刚才的疯狂,她慢慢的从地上爬着坐了起来,由于下半身不能动,她只能用双手撑地,拖着身子往后挪了挪,靠在了床栏上。
  “你不是走了?干吗又回来?”她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似乎刚刚根本就不曾有过什么疯狂的举动。
  陈浩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疯狂的女孩子,她看上去那么瘦弱,可是却是那么倔强。他慢慢的蹲下身来:“阿蛮,你……能不能保证不伤害自己?”
  陈浩说这话的时候几乎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他不想让这个绝望的女孩子走上绝路,尤其不想让她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你来干什么?”阿蛮冷漠的看着陈浩。
  陈浩默默无言的看着她,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太多的无奈,于是他的眼神变得惶恐起来。他明白阿蛮是对的,他本就不该来烦扰这个女孩子。本来她和母亲生活得好好的,可是这次贸然的来访却彻底打破了这里的祥和。
  看着阿蛮,陈浩忽然想起多年前读过的茨威格写的一本小说,书里的男主人公被一个瘫痪的残疾女子爱上了,他不爱那个女孩子,可是又担心由于自己不接受她的爱情会促使那个疯狂的女孩子作出危险的举动,于是答应了女孩子的求爱,可是就在最终要举行婚礼的前夜,他终于忍受不了外界的压力而逃走了,于是那个女孩子选择了自杀。
  陈旧的故事和现实生活何其相似,难道阿蛮真要为了我而再自杀一次吗?我可以冒这样的危险吗?我的生活已经变得一塌糊涂了,我的爱人和我形同陌路,我的情人变成了植物人,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而使得这个女孩子选择了死亡,难道不是我的罪过吗?她说得太对了,我为什么要来?把那几千块钱拿来痛痛快快的花干净了,然后忘记了这件事情也就是了,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无耻。不过至少我可以按照这个地址把钱邮寄给阿蛮,我却作出了这样一个愚蠢的选择,把钱送了回来。
  阿蛮的目光冰冷,冷得几乎把陈浩冻成冰块。
  阿蛮的母亲用一种令人心碎的姿态独自坐在一边,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脸,无声的啜泣着,似乎她已经对女儿彻底绝望了。
  陈浩骇然的看着阿蛮,从她的眼睛里面他能读出一种可怕的决心,他明白,就算阿蛮答应他不再伤害自己,可是只要他离开,她仍旧会找个方便的时候冷漠的把那把剪刀刺入自己的心脏,也许她这样做并不是因为爱,真正的目的可能是要惩罚他陈浩。
  女人从来都是不可理喻的动物,我能和她讲什么道理?陈浩绝望的看着阿蛮,外面的雨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单调的声音似乎从远古时代开始就没有过间歇,他陈浩也似乎从盘古开天的那一刻起就跪在这个残疾的女孩子的面前绝望的做着思想斗争。
  陈浩随时都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他没有那么冷血,他明白,只要他走出房门,阿蛮就会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就像当初常灿走的时候她想做而最终没有做成功的那样。此时此刻,陈浩羡慕起那个常灿来:为什么我不能作出那样绝情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能告诉她你的死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我不能吹着口哨从她的尸体旁边悠闲的走过去?
  他不可能那样做,即使阿蛮不曾解救过自己,即使阿蛮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尊重生命是任何一个生存在文明社会的人都应该具备的品性,可是为了尊重生命就得把自己和一个根本就不爱的女孩子绑在一起,值得吗?
  他彻底陷入了困境,因为他不能让阿蛮因为他的缘故选择死亡,也因为红药的变故让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爱任何人了。他只能告诉阿蛮,他爱她,爱得发狂,并且今生今世也不会离开她,然后,对了,然后一直等,她一定会对这份感情感到厌倦的,只要我对她表现出一种刻骨铭心的爱,她就会厌倦我,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最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等得到了也就无所谓了。——我不信她对我真的有那么深的感情,她不过才看了一遍那该死的记录。
  不管怎么样,必须度过眼前的难关。
  “阿蛮,不要傻了,我爱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陈浩看着阿蛮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知道自己不善于撒谎,可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他瞪大了眼睛,仿佛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子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撒谎,你走吧,我不想留你。”阿蛮的眼神里带有几分蔑视。
  “不,我真的喜欢你,要知道,我们曾经那么相亲相爱过的。”
  “相亲相爱?你不配。”阿蛮露出残忍的笑容看着不知所措的陈浩。
  陈浩的心忽然一松,他觉得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因为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会为了一个不配爱她的人选择自杀的。
  “虽然你不配,可是你要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价。”
  “代价?什么代价?”陈浩茫然的看着阿蛮,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阿蛮伸柔若无骨的手,放到陈浩胡子拉碴的脸上,几乎是充满柔情蜜意的抚摸了一会:“本来我和母亲活得挺好的,我已经忘记了以往的一切,只想陪伴母亲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可是你却自作聪明的闯了进来,打破了这里的平静。你以为你一走了之,我的生活还会恢复以往的祥和吗?那几千块钱难道重要到如此程度,让你以毁灭我为代价把它还回来吗?”
  陈浩的冷汗流了下来,他知道阿蛮是对的,他根本就不该来这里,可是已经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如果他事先考虑得周全一些,那么他宁肯挖了自己的眼睛也不会来惹这样的麻烦。他不知道所谓的代价是什么,阿蛮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开心的笑了。
  “你不知道我会让你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是不是?其实很简单,我会等你走了以后选择一个合适的时候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然后让你的整个后半生都会为了这件事而遭受良心的谴责。”她的两个嘴角残忍的往上翘起,眼神就像一条把猎物困入死角的赤练蛇。
  “阿蛮,你不要做傻事,我真的爱你。”陈浩绝望的抓住了她的手。
  “陈浩,像个男人好不好?不要撒谎了,你知道骗不了我的。”
  “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不自杀?”陈浩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此刻两只手的手心全都是汗水。
  “你死,我就活下来。”阿蛮乐呵呵的看着陈浩。
  “这是什么逻辑?”陈浩张大嘴巴看着阿蛮,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恨自己。
  “我的逻辑就是这样的,你搅乱了我的生活然后想一走了之,可没那么容易,或者你,或者我,今天必须死掉一个才算完。”
  陈浩忽然有些愤慨了,为了搭救阿蛮让他抛弃可能会有的一生的幸福,他做得到,可是为了这样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孩子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死了,我会把你做成木乃伊,整天的陪着你,而且既然你成了死人,就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你说好不好?”阿蛮神情的看着陈浩,一直看得他感到毛骨悚然。
  “你……简直太离谱了……”他期期艾艾的说道。
  “觉得离谱你就走,我没留你啊。”依旧是灿烂的笑容。
  “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我就不该让陌生人进来,阿蛮,想想妈妈,你真的忍心就这么走了吗?”母亲哭泣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她的话让陈浩感到一种钻心的疼痛。
  “你不爱我,为什么对我这样?”陈浩没话找话的问道。
  “谁说我不爱你?看到你写的这些文稿我就爱上你了,我能感觉到当初我们在一起时你对我的感情,难道你感觉不到?”阿蛮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团火花在跳动,以至于陈浩也莫名其妙的激动起来。
  “是啊是啊,当然当然,我也有感觉的,既然我们彼此相爱,为什么非要弄个你死我活的?”陈浩谄媚的对阿蛮笑道。
  “你以为你骗得过我?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哄你开心的时候嘴上就像抹了蜜一样,说要走的时候连头都不会回一下的。”阿蛮的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
  陈浩冲动的抓住的阿蛮的手:“你不要这样想,虽然你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恋爱,可是不要把男人都想得那样坏,我发誓永远陪着你,绝对不会再喜欢其他人,要知道,如果不是你帮了我的忙,我早就变成傻子了。”
  “男人的话总是那么中听,可是心却像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你走吧,别烦我了。”阿蛮无力的把自己的头放在膝盖上,不再理会陈浩。
  阿蛮的无助彻底打动了陈浩,他为了自己的自私而感到无地自容:“阿蛮,相信我,我会一生一世呵护你,关爱你,绝对不会作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阿蛮无力的摇了摇头:“别哄我开心了,我知道怎么回事。”
  “阿蛮,相信我,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陈浩再次拉住了阿蛮的手。
  “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啊?”阿蛮轻轻的挣脱开来。
  “不相信我?好吧,我现在就找个律师,我们来立个合同,声明我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好不好?”陈浩异想天开的找出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为自己的急智而感到自豪。
  阿蛮看着他,忽然笑了:“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立下这样的一个字据,只要我发现你对我不好,我就把你所有的财产收为己有,你就算想走,也只能要饭去。”
  “你不会自杀了?我立刻就去昌平找个律师来办理手续,你等着我。”陈浩看着阿蛮的眼睛,想确认一下她会不会趁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自杀,可是阿蛮却忽然扑到他的怀里哭了起来:“傻子,只要你能让我明白你喜欢我就够了,何必这样?你又不欠我的。”
  陈浩笑了:“什么你的我的?以后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就是你的,我们一定立下这样的字据放在你的手里,免得你没有安全感。”
  “不要走,我不想让你离开我。”阿蛮忽然表现得小鸟依人一般,陈浩开心的笑了,他把阿蛮抱到轮椅上,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拿出手机找到昌平区的一家律师事务所,要求他们尽快派人赶到这里。
  阿蛮的母亲激动万分,她忙里忙外的,简直把陈浩当成了救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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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18 22:54:00

  一个矮个秃顶的律师带着一个助手来了,听了陈浩的要求,他们感到非常诧异。
  “按照您的意思,我们可以为您和这位小姐拟定一份财产赠与合同,可是正规的财产赠与合同必须有标的资产,您到底想把什么东西送给这位小姐?”律师名叫费琛,说起话来有些慢条斯理。
  “我要把我所有的一切财产都赠给她。”陈浩这样说的时候是很轻松的,既然他的性命都是阿蛮救下来的,那么自己的财产理应全部都属于阿蛮。
  “这个……”费琛抓了抓自己的秃头:“可操作性不是很强,因为合同需要把你要赠与的财产全部罗列出来啊。你都有什么?”
  这下轮到陈浩尴尬了,因为目前他几乎已经一无所有了,并且他忽然想起了红药,他还有几万块钱,可是他不能把那钱给了阿蛮,因为红药还需要这些钱来维持生命。——难道她想要我的钱?
  “陈浩,别傻了,让他们走吧,你定下这样的东西干什么?你明白,就算订得再详细,我也不可能要你一分钱的。”阿蛮充满柔情的看着陈浩,一瞬间陈浩为了自己的多疑而感到羞愧,难道他不了解阿蛮吗?他自己不是亲手写下和阿蛮在一起的那七天里的每一件事吗?这样的女孩子不值得爱吗?
  “既然您没有什么重要的财产,我建议您立下一份遗嘱,声明在您过世以后,您名下的一切都由这位小姐来继承,同时在遗嘱里声明您在世的日子里,这位小姐对您所有的财产拥有无上的支配权,这就可以把问题解决了。”律师建议道。
  “年轻轻的立什么遗嘱?你们给我出去!”阿蛮的母亲忽然发火了,显然她已经把陈浩当成了自己人。
  陈浩连忙拦住了她:“阿姨,您不要发火,就立个遗嘱吧,不然阿蛮的心里不踏实。”最后的这句话他是对着阿蛮母亲的耳朵说的,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感激的神情,她低头抹了一下眼睛,然后慢慢的走了出去。
  签订遗嘱的过程非常复杂,在律师和陈浩、阿蛮的问答之中,陈浩才第一次知道,阿蛮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徐紫娟。
  立下的遗嘱一式三份,分别由律师、阿蛮和陈浩保存。
  律师走了,陈浩觉得疲惫不堪。他把自己的那份遗嘱草草塞进背包,然后指着应该由阿蛮收起的那一份:“放起来吧,现在不担心我会跑了吧?”
  阿蛮忧郁的笑了:“你真傻得可爱。”
  两个人无言的坐了好久,直到紫娟的母亲把饭菜收拾上来。
  吃饭的时候,紫娟一直没有讲话,她的母亲则殷勤的招呼陈浩,问了许多不相干的问题。
  雨停了,天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你不开心?”晚饭以后,陈浩再一次坐到了阿蛮的对面。
  “没有,我觉得心里不舒服。”阿蛮抬起柔弱的左手拂开挡住眼睛的一缕头发,用一种忧郁的眼光看着陈浩。
  “有什么不舒服的?”陈浩有些奇怪。
  “你这么年轻就立了遗嘱,我总觉得有点不吉利。”
  陈浩笑了,虽然他自己也有点不快,可是看到阿蛮不再一意孤行的寻死觅活,这份遗嘱还是很值,这个女孩子想要的仅仅是一份可怜的爱情而已。
  手机响了,是姐姐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你爱人?”阿蛮的眼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陈浩笑了:“是我姐姐,我和爱人分居了。”他没有告诉阿蛮自己还有一个红药。
  阿蛮幸福的笑了:“你回去吧,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姐姐整天惦记你,真丢人。”
  陈浩也笑了,每次提到姐姐,他在内心深处都会有非常温馨的感觉。
  “那我明天来看你好不好?”
  “不要,周末来吧,不要为了我耽误工作。对了,你是做什么的?”
  陈浩有些尴尬,他告诉阿蛮,自己已经辞职差不多一个月了,正打算找个工作。
  “那你就好好找工作,平时不要过来,不然我会生气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陈浩的心动了一下,心想这个女孩子的眼睛真是出奇的漂亮。
  他伸出手笨拙的拍了拍阿蛮的头:“你要好好休息,周末我一定来看你。”
  回家的路上,陈浩开始认真的考虑起他和阿蛮以及红药之间的事情来。开始的时候,他纯粹是为了避免阿蛮自杀才信誓旦旦的告诉她说自己爱她,可是一旦离开那个环境,他发现这一切都那么荒谬,不可否认,阿蛮很漂亮,可是却无法取代红药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他不在乎阿蛮是个残疾人,可是爱情在他的心中却占有很重的分量,他真心爱的是红药。
  也许,这件事情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渐渐的对阿蛮冷淡下来,可是万一她明白自己的心思,会不会再次寻了短见?
  周六下午,陈浩再次来看阿蛮,这次出来开门的不是阿蛮的母亲,而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老头。老人的耳朵不好使,陈浩对他喊了很久,说要找阿蛮,也就是徐紫娟,最后老人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慢腾腾的把他让到屋里,交给他一封信。
  物是人非,熟悉的环境,可是阿蛮和她的母亲却不在这里,陈浩无端的感到有点悲凉。阿蛮去什么地方了?他机械的打开了那个厚厚的信封,信是阿蛮写给他的。
  信写得非常感人,在信里,阿蛮告诉他,他是个好人,她不想拖累他,而且从他的眼睛里她能感觉到他爱的是其他的人,当然那个人也许不是他的妻子。可是她真的非常感谢她,因为有生以来他是第一个肯为了她而放弃一切的男人,尽管他不爱她。
  她要和母亲一起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到乡下住一段时间,房子托一个远方亲属照顾,她要他以后不要来看她了,虽然她很爱他,但是他们真的没有缘分。
  阿蛮在信中说,她已经把自己手头的那份遗嘱撕掉了,放在一个小塑料袋装在信封里,她让陈浩替她把那遗嘱烧了。本来她要留下来做纪念的,可是觉得这东西很不吉利,并且要求陈浩以后永远不要再异想天开的立什么遗嘱。
  你要好好工作,我这里有你的联系方式,说不定哪天我闷了就去看你。
  信写到后来,大片大片的字迹都变得模糊起来,陈浩明白,那一定是阿蛮的眼泪。
  他从信封里面拿出一个小的塑料袋,里面是撕碎了的遗嘱,他机械的把遗嘱塞进衣袋,把那封信又看了一遍。
  本来,摆脱了阿蛮的纠缠他应该感到很轻松,可是此时却感到十分压抑。他试图问老人,阿蛮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是老人说话明显糊里糊涂,驴唇不对马嘴,最后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努力,黯然离开了阿蛮的家。
  红药会清醒过来吗?他的钱快要花光了,看起来必须先找个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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