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深处,我极力排斥的,就是将自己变成一个普通的妇人,整日争风吃醋,惴度君心。
“还有别的事吗?”我问,已经觉得有些疲惫。
“没有了,那夫人休息罢,奴才告退。”他恭身退下。
我颓然闭了眸,深深吸了一口气,殿里熏着清雅的兰香,从前,我只要闻到这种味道就会觉得安心,可是现在,无论我怎么样,都摆脱不了橘園黃橘子内心挣扎和无休无止的纠缠。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得找个人,替我去宫外送信。
当我极力在宫中寻找这个人的时候,傅德妃突然与燕淑妃熟络了起来,就像当初嫿贤妃与虞美人一样,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我不知道她这么做的是为什么,而事实上我也没时间去考虑,因为……易子昭已经把荣贵人耀升为荣妃,一下子从正六品到二品,她也不再在北宫偏院住,皇上另外把空了许久的怡莘宫拨给她住。
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荣贵人一朝得宠,眼红嫉妒的大有人在,不需要我再去为她劳神。
放任自流,这枝莲,也该让她好好偿偿宫中的险恶了。
XXX
我一连想了两天,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烦闷的连连叹气,带着碧珠,舞云,在宫里漫无目的走着,自从那天皇后娘娘告诉我燕脂叫舞云时,我便恢复了她的本名。
快要下雨了,四下了起了风,迎面吹来,也觉十分惬意,我好久不曾这么散步,迎面而来的宫女福身请安,侧身让到一旁,她们脸上恭敬与怯意让我笑了,有些讽刺的问:“本宫真得很可怕吗?”
碧珠、舞云对视一眼,都不敢回话。
我苦笑,继续向前走去。
自从上次与太后娘娘正面交峰之后,我丢了孩子,却丝毫不影响地位,相反的皇上却更加疼了,还不惜与太后娘娘反目,私自做主把华阳公主接了回来。
宫里,从来都不缺好事者,也从来不缺聪明的,不知是谁提了一句“殇国夫人因祸得福,丢了小的,得了大的,”于是,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而这些谣言,我这个当事人却在今天才知道,这下,易子昭所有的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怀疑了。
风。似乎刮得更大了些,吹起我层层裙袂綩纱。
“夫人,还要走吗?快要下雨了。”
我如若不闻,只管向前走着,我喜欢这样逆风而行的感觉,洒脱,肆意,奋勇而上……
见我不语,她们也只好默默跟着。
过了一会,天上打了一道闪电,乌云蔽日,狂风大作,眼看雨点就要落下,我却还麻木的走着,低着头,完全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当中。
当雨滴砸下来,当闪电雷鸣掠过头皮,我仰头看着天,突然笑了,雨水流下来的时候,没有人看得到我脸上的泪
水。
君曜,此时,你在天上看着吗?
如果你看得到,请给我一点暗示,我该怎么办?
这一路走来,真得好辛苦!
“君暇,你听见了吗?”狂妄的雷声湮没了我的话,淋雨的感觉畅快淋漓,我突然撒腿跑开,不顾脚下湿滑。
“夫人,你去哪里?”她们慌忙跟过来。
我浑身湿透,像落扬鸡一样跑到了中宫殿,正好有宫人打着油伞出来关门,看到我,连忙低下头道:“奴才见过殇国夫人,夫人您……”
我不语,漠然走进去,径直来到后院,碧珠他们也已经跟了进来。
“夫人,你要干什么呀?”
我气势凛然的找到石桌,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掀翻它。
碧珠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做,连忙上前阻止,“夫人不可,小心伤着自己。”
舞云比碧珠细心些,看到这里,已经大概明白了三分,她给碧珠睇了个眼色,示意她过来一起帮忙,三人合力,石桌很快被掀翻。
看着它狼狈倒地的样子,我便高兴的笑了,无比欢畅,仰天笑出声来。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我们回去罢?”碧珠担忧的看着我,一边用湿透的帕子为我擦去脸上的水珠。
我笑一阵,却突然哭了,颓然坐到地上哭起来,大声的,放肆的……
从来没见过我这样的碧珠被吓坏了,她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石桌底下,因久未打扫,下面沾了一层粘土,现在,被雨水冲涮后露出了几行用刀刻上去的小字。
我一眼看过,心头一震,连忙擦去脸上泪水,凑过去细看。
“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
伯劳东去燕西飞,未登程先问归期。
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
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看到这些字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分明就是夏侯君曜的亲笔,难怪,香墨临去时要告诉我夏侯君曜曾经喜欢来这里,原来她是想让我过来看他刻的这些诗句的。
可是,惊喜过后,我却又有点欲哭无泪——红泪。
他连这点小事都万分谨慎,做明诚皇后的那位是叫红泪,而不是清尘,他面面俱到,是怕因为这个而让我被人抓到把柄,想到这里,我一阵心酸,不由的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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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句摘自《西厢记》
西厢不错,推荐大家看看。用词很华丽,艳。
“皇后娘娘。”碧珠与舞云突然叫了一声,退到一边。
皇后娘娘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身后宫人撑着伞,她亭亭站在伞下看我,目光有些怜惜,又有些疼痛。
我木然的转身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我知道我已经在她面前尽失颜面,这一刻,我身上没有任何伪装,有的只是一个女人的无助与心酸。
“殇国夫人衣服湿了了,扶她到殿里换身干净的……”她冷声吩咐道,然后漠然转身离去。
“夫人……”两个宫人走过来,上前掺扶,为我撑起一把油伞。
我仍是不语,默默站起身来,碧珠,舞云忙过来掺扶,扶着我进了殿,沐浴更衣后,我来到正殿,皇后娘娘闲闲的坐在那里喝茶,看我进来,笑着道:“坐。”
我福了福身,在她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宫人奉了热茶上来,“夫人这是生姜茶,祛寒止咳……”
我接了茶端在手里,宫人福身退下,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殇国夫人从前住在中宫殿,想必这里有夫人很多回忆。”她笑着开了口,却没有直接提到刚才的事。
我笑着低下头,“让您见笑了。”
她摇摇头,“不,没有,一点都没有,本宫甚至有些钦佩你。”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她笑了笑,接着道:“在本宫眼里,你从明诚皇后,到殇国夫人都是一个传奇女子,你聪明美丽,运筹帷幄,处处都堪称为后宫的表帅,虽然,算计一词不是太好听,可是……想要在宫里活下去,若缺了算计就会很短命,相比之下,美貌与才情倒只是次要的。”
她话题一直绕在边缘,我苦笑着道:“娘娘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她一笑,仰身靠到身后锦靠上,“本宫想说的是,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殇国夫人今天过来只是为了避雨,而后院石桌上的字迹也是场幻觉。”
我一震,抬头看向她,“不,我要留着。”
“你留不得,那些字必需销毁。”她冷冷的道,没有一点商量余地。”
我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像是有支冰凉的手紧紧捏住心头,所有希望与欣喜都化为灰飞烟灭,唯留的,是那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留了首诗凭吊我,却终是留不住,只看一眼就又消失了。
眼泪,无声的划下,我深深低着头,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
“上次孩子的事,被宫里人传得风风雨雨,皇上现在对你已经很失望了,如呆他对你彻底绝望,那么你的立场就十分危险,太后娘娘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所以,今天的事,你就当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罢。”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深深劝说下,我却什么都听不到,只是觉得心尖颤微微的痛,再提到易子昭,我已经完全没有知觉。
他像是一个抽离了我身体的人,走了,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良久,我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十分无耐的摇着头,“现在生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的了。”
她冷笑,有些讽刺的道:“既然不重要,那你为何还要机关算计,峰茫大露,不惜利用皇上对你的感情来挑拨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关系?”
“我得让君颜活着。”我的解释有些无力,没人能相信我的话,也没人会相信直到前两天,我还一直犹豫着,茫然无措。
有时候想想,我确实不够狠,我有着一般女子都有的缺点,感情用事。
“可是如果你死了,君颜就一定活不了,没人能像你一样可以保护她。”
我不语,凄凄望着她。
她冷笑道:“不用看我,本宫也保护不了她,在宫里,殇国夫人才是唯一一个可以保护华阳公主的人,皇上对你虽然没有了爱,可往日情份还在,既便是为了那份旧情,他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调整好自己……忘掉过去。”
过去?我摇头苦笑,怎么可能忘得了呢?过去的事情太多太多,已经深深刻在我心里,忘不了,也不会忘。
见我摇头,她不禁皱眉,“怎么,你还放不下?”
“怎么能放得下呢?”我苦笑着道,目光黯然。
她轻叹一声,有些无耐的道:“可是你要知道,现在形势严峻,朝中正是动荡不安的时候,如果你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或是触犯了,忌讳,很可能就会被皇上杀鸡儆猴,以稳定大局。”
我是脆弱的,此刻,竟然听不得杀字。
“难道杀一个后宫嫔妃就可以稳定大局了吗?”我冷笑道,笑得有些凄凉。
“不是,你不光是皇上的妃子,你更是先皇的明诚皇后,有皇后主坐后宫,再加上诚王爷起兵相助,光复大有希望,杀了你,就等于是杀掉了起义者的希望。”她一口一个杀字,将道理明明白白的摆在我面前,不容忽视。
我承认她说的都对,可我仍是不愿意面对。
“不要再说了。”我痛苦的摇着头。
“你害怕了?”她问,目光牢牢钉着我。
我凄凉一笑,有些讽刺的道:“是啊,我是怕了。”
107
我怕的是从前温梦一朝成空,杀机四起之时,我与易子昭的感情也再不存在,虽然… … 从来都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可是… … 当一个从前深爱你的人突然间又深深恨着你,甚至想要杀了你的时候,那种滋味… … 很苦。
皇后娘娘无耐的看着我,轻声叹气,“很多道理你比我懂,如果真得觉得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罢,剩下的事,有我呢!”
我有些感动,转身看向她,“娘娘,你有过爱人吗?”
易子昭的魅力是不容忽视的,又有光茫耀眼的帝位做凭仗,进宫的殡妃哪一个不是冲着他手中无上的权利来的,又有哪一个能逃得过他诱惑,可是至始至终,皇后娘娘从来不曾在我面前提到过易子昭一个字,也从来没有见她争宠,这一切,都让我不得不好奇,也不得不怀疑。
话落,她猝然笑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笑什么?”我不解的问。
她难以抑制情绪,一直等到笑够了才道:“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谁家不是黄花闺女送进宫来,本宫又怎么会例外呢?”
她说的有些苦涩,明显是隐瞒了些什么,我不再追问,只说:“儿女情长,从来都不是对像我们这样的女人而言。”
她似乎有些感触,渐渐低下了头。
我站起身道:“谢谢皇后娘娘的姜茶,还有这身衣服,臣妾就先告辞了。
她对我笑笑,“何必言谢,我们来日方长。”
我肆然笑了,“是呀,来日方长… … ”
回到广濪宫,我就觉得头重脚轻,似乎是病了,无论碧珠问什么我都不吭声,去那边看了看君颜然后就独自一人回到寝宫睡下。
“夫人,您是不是不舒服?用不用召太医过来瞧瞧?”碧珠俯在床边问,我漠然无声,翻身向里睡去。
“夫人… … ”她叫了几声,我不应,她就以为我睡着了,悄悄的退出去。
X X X
南靖大将军终是被派出征,诚王爷自请代父出征,皇上准。一切似乎早有定数,是我不能抗衡的。
听到这个梢息后,我便病了,病得昏昏沉沉,却坚决不让太医来看,把消息封锁的滴水不透,整日躺在床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折磨得奄奄一息,福寿老泪纵横的站在床前,哭道:“夫人,您这是何苦呢?”
我目光直直的盯着头顶帐慢发呆,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您说什么?”他将耳到凑近我嘴边,才听到我说的是,“都是命… … ”
“夫人… … ”他屈身向我跪下,“夫人,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罢?”
我苦笑着摇摇头,“算了,我想好好清醒清醒。”
只有这样,被冷落,丢弃,用最惨残最现橘园*颜飒实的方法才能让我认清事实,一个堂堂殇国夫人,无恩无宠后,既便病得快死了,也没人知道,这就是失宠与得宠的差别,虽然仍是那个身份,却己远远不同了。
“可是一直这样下去怎么行?夫人,您还有小公主要照顾啊!”他用君颜来激我,她确实是我的痛处,一提起来,我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叹了口气道:“福公公,燕淑妃的的孩子几个月了?”
“四个多月了。”他回道,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夫人,您是要?”
我只是轻笑,没有说话,四个多月了,尽管我很想好好“休息”,却还是不能,还有很多事要等着我去做。
我静了半晌,终于说,“召太医。”
“啊?好好,奴才这就去。”福寿立刻欣喜得站起身,小跑着出去。
我的病,因耽搁了太久,由轻转重,太医庆幸的说,“幸好早来了一步,若晚了,很可能积成痨疾。”
我躺在帐慢里,听着他说得严重,却仍麻木的笑着。
“臣给夫人开了几副药,按时服了,不出几天就能好。”袁太医恭声道。我嗯一声,抽回手,隔着帐子道:“有劳你了。”
“哪里的话。”他谦恭的道,直身跟着宫人出去。
等人都走后,舞云走过来道:“夫人,您好些了吗?”
自从皇后娘娘与我关系明确后,她对我也很忠心,这样的关切让我不觉笑了,轻声道:“好多了,谢谢你。”
“夫人别这么说,奴婢当不起。”
“你有什么事吗?”我问,撑起身子坐起来。
她良久无声,苦笑着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奴婢原本想等您病好了再说,可是这件事情真的是紧急万分… … ”
“说罢。”我打断她道,深深叹了口气,己经做好了面对任何打激的准备。
她默默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帕子从帐下递了进来,我展开看看,那不过是最普通的丝帕,上面绣着一个女子起舞的样子,裙袂飘飘,一丈高台,绣得竟然是天外飞仙… …
这绣功,像是傅德妃的,她从前送过绣品给我,所以我认得。
“这是德妃娘娘送来的吗?她人呢?”我问,己经隐隐觉得不祥,天外飞仙,只有人死才能升天,飞仙… … 另一个含意是死。
108
“这是德妃娘娘让宫女送来的给夫人的。”舞云小声回道,不敢抬头看我。
“那她有说什么话吗?”我接着问道。
“没有。”
我沉思半晌,神色己经变得凝重起来。
前些日子,她突然和贵燕淑妃和红泪走得很近,那时,我就己发现不对劲,可是却无暇理会,现在,我突然有点悔不当初,也顾不上病中,撩了帐子,就要下床… …
“夫人小心,”舞云忙过来掺扶。
“去召德妃娘娘来见本宫。”我冷声吩咐,刚刚起身就觉得一阵晕眩,身子重重的跌坐到床上。
“夫人还是躺下罢,这些事都有皇后娘娘呢!”她小声劝道,仍旧扶我躺下,身子的极度不适让我无力反抗,只能任她摆布。
“舞云,你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看着这方丝帕,上面天外飞仙的图案,别人还可,可是我却不得不深思,因为从前,我也是跳着这支舞,决定远离尘世,现在她送我这方丝帕,什么话都役留下,肯定有问题。
她迟疑着,低着头不肯说。
“快说啊!”我提高音量道,内心,己是焦急万分。
舞云低着头,屈身跪下道:“夫人息怒,奴婢… … 皇后娘娘吩咐奴婢不准告诉夫人,打扰夫人养病。”
……
见我不语,态度坚绝,她怯懦的看我一眼,终于道出了实情,“德妃娘娘这些天确实与淑妃娘娘还有贵妃娘娘走得近了些,她能言会道,又时常带着东西孝敬,所以… … 跟她们的关系处的还不错,嗯… … ”
“嗯什么,接着说。”我己渐渐明白了一些,德妃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燕淑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愧惭,当初,我见她倒向她们,还曾经怀疑她背叛了,现在看来,是我错怪了她。
小云吞吐了半天,才接着道:“皇后娘娘说,看样子… … 德妃娘娘是想要奋力一博了。”
闻言,我不觉笑了,冷笑出声,什么奋力一博,她分明就是想要破釜沉舟。
后宫争宠,阴谋算计,没有一个人不是为了自己地位能够节节高升,可是… … 怕就怕这种不要命的。
“召她来见本宫… … 她要是不来,你就告诉她,本宫不准,不准她那么做… … ”我己经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措的吩咐着。
想要挣扎着起来,试了几次,都是徒劳。
我无力的叹口气,眼泪随之落下。
罪孽深重,我突然体会到这个词的深意。
舞云怯懦的不作声,最后对我福了福身,“是,奴婢这就去。”
“要快点。”我在身后催促,恨不得自己跑过去说。
我知道,再晚一步就跟不上了。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到晚上时,宫里传来消息,德妃娘娘丧心病狂,在燕淑妃的茶里下了毒,致使燕淑妃流产,生命垂危,现在皇上己经下令赐剥去德妃爵位,打入天牢,听候发落,此事经内务府查办后,又得知,原来半年前嫿贤妃的那件案子也是她一手所为,后来嫁祸于虞美人,皇上明察后,又将虞美人从留芳殿放出来,还复原位。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迅猛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舞云怯懦的站在我面前,“对不起夫人,奴脾去晚了一步。”
我紧紧握住双拳,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突然…… 一掌打向她的脸。
舞云捂着脸跪到地上,连一声都没哼。
“你根本就没去对不对?”我冷声问,目光凛冽如冰,深深望着她。
她沉默了,将头垂得更低些。
“说话呀!”我大声喊道,极力隐忍的狂乱情绪己经濒临极限,再也忍不住,傅德妃,我曾经那么欣赏的一个女人,我还曾经说要好好保护她的,可是现在… … 她锒铛入狱,生死未卜,而我却无能为力,甚至连看都不敢去看她。
我要怎么对傅将军交待。
“夫人… … ”她无力得叫了一声,仰头看着我,“夫人,太后娘娘和皇上,经过前两次经验后对淑妃娘娘的这个孩子保护得天衣无缝,旁人根本投有机会下手,只有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要不然,等再过几个月,孩子生下来,再要害死就… … 太难了。”
我冷笑,仰天笑出声来,所谓极端的方式就是不要命的豁出去,强行把药灌到燕淑妃嘴里,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去还虞美人的债。
我曾经说过,虞美人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救出来,却不是让她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或许在我说话的时候她内心深深自责着,可是我却没有察觉,还几次三翻的要求她把虞美人救出来,看看她的手段究竟值不值得为我所用。
细想,我是多么残忍的一个人。
生生逼她走上了绝路,当初,我就不应该去拉拢她的,也许那样,她还可以好好活着,或许有一天,易子昭回过头时,还能跟他一起相爱一段时间。
那是她的愿望,我知道,她爱上了易子昭,深深爱着,因为爱得太痛苦,所以她选择了放弃,选择了死。
“你出去罢。”我终于叹了口气,无力的摆摆手。
109
晚了,说什么都晚了。
舞云低着头默默的退出去,我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清辉月光一泄而入,被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六月天气,我却觉得冷,彻骨的寒。
傅德妃一朝获罪,傅将军难辞其咎,韦太后以“养不教,父之过”为由削去傅将军一半兵权,仍旧守城,傅将军上朝谢恩之时,老泪纵横,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临去,他苦苦哀求皇上让他见女儿最后一面。
皇上冷笑,只说了一句,“将死之人不见也罢,免得伤心。”
听到这里,傅将军己经明白女儿死刑在所难免,当即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吐在殿上,倒地不起。
听到这个梢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碧珠掏出帕子为我拭泪,“夫人,想开些罢,至少燕淑妃的孩子己经没了,虞美人也出来了。”
“可是傅德妃永远走了。”我小声的道,望着眼前丝帕发呆。
天外飞仙,从这一刻起,它似乎己经拈染了不祥,再也没有华丽眩目的舞步,也没有人趋之若鹜得要学。
碧珠悄悄的退下去,不再说话。
广濪宫,似乎己经被人遗忘了,失宠后,连夜都变得那么漫长,我独自坐在寝宫寂寥的光影里,觉得心正一点点凉下去。
自从燕淑妃的孩子没了以后,皇上便开始让荣妃侍寝,夜夜长宿,却投有人再提起我。燕淑妃的事发后,内务府只派人来问了一些情况,又到太医院问了几个太医,就再没有下文,显然,我当时在病中,并没有跟傅德妃来往,一切都栽赃不到我头上。
太后娘娘放下心来,从此,再不提起。
似乎是出于某种报复,宣泄的心情,易子昭想要孩子的心也越来越明显,他把这种希望都放到了那只情洁无暇的荣妃身上。
德妃死了,诚王爷上了战场,我也没有再争下去的心情,整日带着君颜清闲度日,等待着王爷战胜的消息,这期间,皇后娘娘来看了我两次,每次她来都只是闲话家长,并没有多说什么,可是我知道,她是想暗示我,不能再沉寂下去了。
这些,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不愿意再面对撕杀而己。
我的心似乎己经很累很累了,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打击。
虞美人从留芳殿出来后,仍然还是虞美人,一切看来,都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殊不知一一己经天翻地覆。
从她出来至今,都投有来看过我,她恨我吗?我不知道,反正恨我的人己经很多很多,多她一个,少她一个,又如何?
我的病也渐渐痊愈了,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我带着君颜到御花园里放风筝,虽然不是季节,可是我突然好想放风筝,我记得傅德妃曾经说过,“夫人也不过才十八。”
十八,可是我觉得我己经很老了。
很久都不曾放风筝,我也生疏,试了几次都放不起来,后来,还是陈仲帮我放了起来,他将绳子递给我,“夫人,今天风好,我们的风筝一定能飞得高高的,远远的。”
我笑而不语,抬头看着飞在天际的燕子风筝,我也好想像它一样,飞得高高的,远远的,再不回来。
君颜己经七个多月,被宫人抱着站在一旁。
“君颜要乖哦,娘放风筝给你看。”我扬扬手上的绳子,对她做了个鬼脸。
她咯咯一笑,显得十分高兴。
看到她的笑容,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有什么能比君颜更重要呢?只要我们母子能够永远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我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这么开心,整个御花园里都能听到我和君颜开心的笑声,我突然间发现,原来我也很幸福,至少,我有孩子,我的孩子没有被人残忍的杀害。
“君颜再笑一个,娘就让燕子飞得更高… … ”
“咯咯咯……”
我对她笑笑,借着风力放绳子。
“又不是清明,是谁在这里放晦气?”一声不耐烦的娇喝传来,我转身,看到燕淑妃被宫人掺扶着缓缓往这边走来。
那些毒不是至命的,她调息几天,休息了半个月也就好了,虽然她孩子的事跟我无关,可从她看我的眼神里,我知道她是恨我的。
宫里没有确切证据,可不代表就真的不是我。她不相信。
她看到是我,冷冷的笑了,走过来道:“原来是殇国夫人,臣妾不知道是您,刚才失礼了。”
她说着话,对我一福,然后漫不经心的瞥了君颜一眼,笑着道:“这孩子,真是长得越来越像夫人了。”
我笑了笑,“淑妃娘娘身子好些了?”
“嗯,好多了。”
再见面,我们己经不似从前亲密,她也装不出热络来了。
“这孩子真可爱,让臣妾抱抱罢!”她笑着凑近我的孩子,就像一只凑近兔子的野兽,我连忙把绳子交给碧珠,
走过去道:“还是不要了,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
“没关系。”她己经从宫人手里抱走了君颜。舞云无耐的站在那里,抱歉的看着我。
110
“下去罢。”我小声道,话音还未落,我就听见君颜尖锐的叫声,还有哭声。
我身子一颤,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燕淑妃,“孩子怎么了?”
燕淑妃转过身,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这孩子可能认生罢,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哭起来。”
我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勉强笑了笑,抱过孩子道:“没关系,小孩子认生。”
君颜回到我怀抱立刻就抱着我的脖子不撒手,委屈得窝在我怀里哭泣,我转过她的身子看看,大半个屁股己经肿了起来。
我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轻声哄着她,“君颜乖,不哭哦!”
燕淑妃脸上笑意阴沉,丝毫都不在乎我的的目光,倾身过来,用手指逗着她胖胖的脸颊:“宫里连连出事,殇国夫人可要把小公主看好了,别步了我的后尘。”
“不会。”我冷声道,己经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最好是不会。”她轻笑,狠狠的在孩子脸上掐了一把。
我听到君颜撕心裂肺的哭声,忙向后退了一步,“你太过份了。”
燕淑妃冷冷笑着,己经抽回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扶着宫人手腕款款向回走去。
“君颜不哭不哭,是娘不好,没有好好保护你。”我轻声哄着君颜,抽出帕子为她擦掉眼泪。
“夫人,为什么就这么被她欺负?”碧珠走过来问道,怜惜的看看君颜的脸,“您看,都被她掐肿了。”
我默默流着泪,不说话,我还能怎么做呢,以现在我的处境来说,己经没有力气做任何反击了,只能自保。
“让人收了风筝,我们回去罢。”我小声道,抱着君颜转身往回走去,刚刚转过身我就看到不远处的曲桥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不知何时己经站在那里,大慨己经看到了我全部的狼狈。
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记得那抹明黄太过鲜亮,耀得人睁不开眼。
是的,他终究还是皇上,我不过是个妃子,是个女人。
我调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
还是不见的好,要了断,就断个干净好了,我再记不得他从前恩情,他也不必记得我的一切,妖冶也好,倾城也罢,终究都化成了烟。
君颜哭累了,伏在我怀里睡着了,听着她安稳的呼吸声,我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流泪,还是皇后娘娘说的对,我不能沉寂,沉寂就要被欺负,为了君颜我也得好好活着,好好守护着她,守所着夏侯家的江山,只有这样,才能不负那人。
回到广濪宫,我把孩子交给奶娘,转身吩咐道:“召虞美人来见本宫。”
“夫人为什么要见她?或许她现在还… … ”碧珠迟疑着,小心翼翼看着我的脸色。
我轻笑,替她说道:“还恨着本宫对吗?”
“夫人。”碧珠低下头,不敢看我。
我苦笑着低下头,叹了口气,“既然她恨,那就应该让她清楚事情的真相。傅德妃死了,为了她死,那她就更应该肩负起傅德妃没有完成的使命,那样才能够不负于她。”
碧珠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去召人,过了一会,虞美人被匆匆召来。
她也调养了半个月,身子恢复了许多,除了略微清瘦了些,容貌倒仍是标致的。
“臣妾给殇国夫人请安,夫人千岁千岁千千岁。”她施身行礼,恭恭敬敬。
我笑着道:“免礼,请坐。”
她谢了恩,回身在椅上坐下,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翻,笑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看来,上天还是公平的,终究没能冤枉好人。”
她低着头笑了,语声有些凄凉,“好人坏人也没什么介定,傅德妃不一定就是坏人,臣妾也不一定就是好人。”
“你现在倒看得开。”我笑,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她,看来,她并没有恨傅德妃,从她的回答来看,她还是一心向着她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感概,傅德妃终究没有白死。
她垂眸笑了,笑得有些苦涩,“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也该看得开了,再糊涂下去,命就没了。”
她若有所指,没有言明。
我尴尬的笑了笑,“其实,也不像你说得那么残忍,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点你应该己经学会了。”
“是的,在夫人的教导下,臣妾学会了。”她对我福福身。
我仰身笑了,觉得有些讽刺,她显然是把这几个字用到了我身上,不过… … 能够这么谨慎戒备,也算是件好事。
“你刚刚回来,若有什么需要,或是缺什么,尽管让人来告诉本宫,只要广濪宫有的,就决不差你那一份。”我转了个话题道。
她轻笑,终于抬起看我,“听说殇国夫人最近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谢谢你这份好意,臣妾什么都不缺。”
我在心里讽刺的笑了,看来,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其至还可怜我。
我低下头,笑出声来。
“夫人笑什么,臣妾说错了吗?”她目光炯炯看着我,丝毫没有因为刚才说的话而后悔,此刻也一点都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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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显然不怕我,不光不怕我,她现在什么都不怕。
就像她刚才说的,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没什么,本宫只是觉得你确实成熟了不少。”我笑着道,目光深深望着她,她亦看着我,对视那一刻,我看到她眸中凛凛的寒光。
这样的人,何其可怕。
如果不能为我所用,更可怕。
我莞尔笑了,将手中丝帕女给碧珠,“把这个给美人娘娘看。”
虞美人不解我意,接过帕子看一眼,笑着道:“好绣功。”
“是啊,好绣功,只是你不觉得眼熟吗?”我挑眉问她,美目里含着千罗万象,只等她看懂。
她拿着丝帕,紧紧盯着我的脸,最后笑道:“这绣功臣妾确实认得,只是不知道,夫人又想利用死人的遗物做什么?”
她一点都不掩饰对我的恨意,字字冰冷如霜,眸子里全是讽刺笑意。
我不怒反笑,“既然你现在己经认定了傅德妃的是死是本宫陷害所至,那么多说无益,本宫现在让你看这方丝帕,只是想告诉你,这是她临死之前托宫人交到本宫手上的,既然你看不懂,那就算了。”
我睇了个眼色给碧珠,碧珠会意,对她伸出手:“娘娘… … ”
虞美人没有把帕子还给碧珠,而是抬头看着我道:“你说这是德妃娘娘临死之前托人交给你的?”
我微笑不语,对她点点头。
“你们之间有过什么交易吗?”她问,仍然戒备得看着我。
我摇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那她为什么肯为你做这么多牺牲?”她冷笑着道,低下头将帕子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最后,目光牢牢定格在上面精致小巧的舞姬脸上。
那个小人跳舞的时候是笑着的。
如果这绣品不假的话,那就说明,傅德妃的死是她自愿的,没有任何人强迫。
她摇着头,“这不可能。”
看到这样,我便知道她己经看懂了上面玄机,我轻轻舒了口气,斜倚到榻上,“没什么不可能的,如果你还不信,就去问问你舅舅。”
舅舅,指的是傅将军,傅德妃死后,他虽伤心,可是没有一点动态,显然,他对这样的结果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我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他的所托,由此,我更加感激傅将军,也为夏侯君曜的在天之灵感到慰藉,他的臣民很忠诚,没有背叛他,另他失望。
虞美人站起身,缓缓向我走来,“那么,舅舅与你之间有什么交易吗?”
我再次摇头,“也没有。”
“那他们为什么要忠于你?”她不解的道,己经气势凛然的站在我面前,手里紧紧撰着那方丝帕。
舞云闪身挡到我面前,想要拦退她,我却挥挥手道:“无妨,你退下。
“夫人… … ”她担忧的看着我,最终还是乖乖退下。
虞美人继续靠近,直到脚尖顶着脚踏,再也走不动。
“你说啊!“她声声置问。
我轻笑,“他们忠的不是本宫,而是另有其人。”
“那人是谁?”她不甘心的问,仿佛誓必要把所有的疑问都在今天弄个明白,可是我却不能再说,只笑着道:“如果将来有机会出宫去,你还是去问你舅舅罢。”
“那你今天叫我来干什么?”她猝然转过身,重重喘着气,太多的不可思议集中起来,她内心狂乱未平,压抑着强烈的好奇,无处解答,只觉得一切都太过扑朔迷离,另人看不清楚。
“本宫今天叫你来,只是为了告诉你,或许,她未完成的遗愿,可以由你来代替。”我笑着道,眸子牢牢望定她。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她转过身,戒备得看着我。
我不以为意的轻笑,“难道你就不想先听听你姐姐的遗愿吗?”
“是什么?”
“诱惑君心。”
虽然我极力不想承认,可她确实是爱上了易子昭,因为无果,因为失望而死,跟她比起来,我显得幸福多了,我爱过,被爱过,可是她从头至尾都没有爱,没有被爱过,甚至也不敢爱,最后凄凄凉凉的离世,被最爱的男人赐死。
她应该有怨,也应该有恨,只是她从来不说。
这么一个倔强坚强的女子,却选择了一个这么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这就是她的遗愿吗?”她问,有点不敢相信,甚至讽刺,“你跟我开玩笑吗?”
我轻笑摇头,“没有,这确实是她的遗愿,德妃娘娘临死前拼命练舞,想要用此来留住君心,可是恰恰不巧,那时候荣妃舞艺超群,得了天机,得了皇上专宠,你姐姐抑郁而终,如果你能惑得君心,也算是了了她的残愿了。”
她不信得看着我,冷笑,仰天笑出声来,“不,你不会只为这个叫我来,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我笑,不置可否,“或许,真得有罢!”
“是什么?”
“你姐姐输给了荣妃,现在,如果你能赢了她,就会替宫里很多人出了这口恶气,也包括你姐姐。”
“也包括你,殇国夫人。”她冷声道。我不怒反笑,“没错,也包括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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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坦承直言,她轻笑出声。
“那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自己呢?听说,皇上对你殇国夫人的感情与众不同,如果换成你的话,不是更容易些吗?可是你为什么把一个这么好的顺水人情推给我来做?”她含笑望着我,眸子里全是噬骨的冰寒。
我不由得在心中赞许,老话果然不错,吃一堑长一智,一次教训,果然让她成熟了很多,也聪明了很多。
“有时候爱也座囫囵。”我用一句晦莫难懂的话来回答她。
她轻笑,徐徐抽回目光,“既然殇国夫人吩咐,看来,臣妾是推拖不得了?”
“不,你可以不做。”
“不,臣妾恭敬不如从命。”她俯身向我一拜,深深低下头去,“臣妾以后还请夫人多多关照。”
我满意得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好说。”
她刚刚从留芳殿出来,无恩无宠,也没势,我现在给她一个向上爬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拒绝,只是… … 这样因为吃亏而长了智慧的女人是可怕的,我用她,但也是时时防着她回过身来咬我,这就是宫里现实的人际关系一一互相利用。
我吩咐碧珠把准备好的舞谱拿来交给她。
“这是本宫从前用的舞谱,天外飞仙,皇上对这支舞情有独钟,本宫希望你可以把它学好。”
她低头翻看着舞谱,笑着道:“姐姐就是因为跳着这个舞死去的,难道我也要吗?”
我讽刺得冷笑,“你姐姐死是因为她爱上了皇上,如果你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那这不过是支可以让你艳冠群芳的舞而己。”
她淡淡笑着,己经将舞谱翻过一遍,合了册子道:“知道了,臣妾一定会好好练舞,不辜负夫人的精心栽培。”
我垂眸轻笑,“你辜负的不是本宫,而是你姐姐。”
她脸上神色一怔,垂下目光,似笑非笑的道:“都一样。”
我笑而不语,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人,橘园*颜飒她姿色平平,没有荣贵人娇美,也没有嫿贤妃雅致,所以当初才会一度被皇上忽视,可是现在,经过一翻历练后,她身上多了一种冷艳的美感,这正是我要的,也是打败荣贵人唯一的法宝。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好好在家练舞,需要你的时候本宫会派人去通知你。”我冷声吩咐,随手端过一旁茶盏轻轻吹着。
她对我福了福身,“那臣妾告退。”
我冷冷的嗯一声,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等她走后,舞云有些担忧的道:“夫人用这样的人,难道就不怕被反咬一口吗?”
我笑而不语,喝了一口茶后才道:“越是这样的人,才会越奋勇而上,本宫要的就是她那份不怕死的精神。”
“可是夫人为什么要让她去完成这件任务呢?”她有着同虞美人一样的疑问。
是啊,我为什么要让她呢?
我刚才的回答晦莫不明,我说,爱有时候也是座囫囵,犹其是易子昭的爱,他爱的太强烈太霸道,也太自私,我承受不了,也不能接受。
从孩子流掉的那一天起,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牵连,甚至连最普通的皇上与妃子之间的关系都不能维持。
他恨我,一直恨着我。
从前,他恨我是别人的皇后,现在,他恨我不与他永结同心。
我们是两个不能相爱的人,现在他选择了放弃,那我就应该成全彼此,就这么远离对方,直至再也没有任何感情与回忆。
我没有回答她,放下茶盏,仰身靠到椅背上叹气,现在,己经没有人可以让我依靠了,诚王爷在战场上,易子昭己经放弃了我,只有靠自己。
见我不语,舞云也不再问,默然退到一旁。
晚上,我早早的就命宫人关了宫门,反正皇上己经不会再来广濪宫了。
君颜己经被奶娘抱去睡了,我卸了妆,独自坐在灯下看书,碧珠在旁边点着沉息香,一边说道:“夫人,皇上好像己经连续翻了荣妃一个月的牌子了,再这样下去,宫里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只要她不怀孕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轻笑,眼睛仍旧盯着书页。
碧珠不满的撅起嘴,“她何德何能,还不是凭着跟夫人长得像,才能够得皇上专宠,现在还只是个妃子,就目中无人。”
我闻言一怔,终于从书里抬了头,“怎么?你听到了什么?”
“奴婢不是听说,是亲眼看到。”她表情十分生气,像是憋了一肚子委屈。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问,己经合了书本。
她迟疑了一会,才小声的道:“夫人,奴婢可不是向您告状哦,只是荣妃娘娘欺人太甚。”
她可爱的表情让我忍俊不禁,笑着道:“好好好,不是告状,是她欺人太甚,那你告诉本宫,她怎么惹着你了?”
“今天下午,奴婢奉夫人命去召美人娘娘过来,在路上碰到了荣妃的轿子,奴婢就退到一旁站着,本想着等她轿子过去再走,没想到,荣妃娘娘却命人停了轿,又让宫人把奴婢叫到轿前,说奴婢没有向她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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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回事?”我有些吃惊,没想到柔弱的荣妃也有这样不堪的一面,真是侍宠而骄呀!
“嗯,荣妃娘娘还说,夫人是最懂规矩的,奴脾在您手底下做事就更该好好学学规矩,省得出来给夫人丢脸。”
她说着说着,就有些愤愤不平,把一张小脸气得鼓鼓的。
我轻笑,拉过她的手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奴婢还敢说什么呀,她是皇上的宠妃,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自然只有低头认罪的份,后来她也没怎么刁难,就上轿走了。”
听完碧珠的话,我良久不语,沉吟了半晌才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帮你把这个仇报了。”
“夫人,奴婢不是想让夫人为奴婢报仇,而是觉得… … 夫人不该再这么被人欺负,今天连燕淑妃都敢这当着夫人的面加害小公主,以后还了得?”
我微笑不语,目光有些黯淡,是呀,不能再这么沉寂下去了。
“夫人,奴脾说错话了吗?”见我久久不语,她小声的问,怯懦得看着我的脸色。
我摇头笑着,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不早了,本宫累了,你也早点下去睡罢。”
我拍拍她的背,起身向床边走去。
碧珠跟过来为我铺床,“夫人今天放了一天风筝,是该累了。”
我微笑不语,脱了鞋躺下。
“夫人安寝,奴婢告退。”她将床帐左右放下,轻轻退出门外。
帐子里点着一盏昏黄的小灯,透过光影,能看见沉息香袅袅缈缈的烟味缭绕,泅散成花的形状。
我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这些花一点点散去,算算日子,诚王爷己经走了半个月了,不知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上一次匆匆别过,还什么话都来不及跟他说,如果那会是我们最后一面,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记得那天,他不顾危险来见我,我不但不感动,反倒还怪他鲁莽。
正想着,帐外突然想起了脚步声,长时间刀口舐血的日子,己经让我变得非常灵敏,察觉到异样,立刻就醒觉起来,不动声色的将手伸到枕下,握着里面冰冷的匕首。
“是谁?”我冷声问,目光紧紧盯着一点点靠近的人影。
他悄无声息,带一点点幽香,慢慢靠近我,“你还是这么警觉,怎么这沉息香不管用吗?”
一句熟悉的对白后,他掀起帐子,久违得笑脸映入眼帘,却是冷若冰霜。
“臣妾见过皇上。”我重新将匕首藏好,俯首请安。
他轻笑,缓缓在我床边坐下,“今天,你为什么看见朕就走?”
“臣妾以为,皇上不愿意见到臣妾,所以就走了。”我不卑不亢的道,如果是他的话,那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这样出其不意的到访,己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了。
他讽刺的笑出声,转身看着我道:“原以为你会说没有看到朕,没想到你承认得这么干脆,你就那么不希望见到朕吗?还是你怕?”
他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十分诡异,一如他脸上的笑容,都给人十分不真实的错觉,好像只是一层冰冷的伪装,卸下这层伪装,里面将是无底深渊,彻骨冰窟。
我低下头微笑,顺势避开他的目光,“皇上说笑了,难道臣妾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吗?众叛亲离,无依无靠,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惨吗?”
我问,目光凛然与他对视,笑得冷艳,又讽刺。
他笑,轻轻拨开我脸旁的发丝,“清尘,你见过荣妃对吗?”
他突然这样问,让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漠然得看着他,他的手指慢慢划过我的脸颊,冰凉,略微粗糙,像一条蛇。
“你觉得,她跟你长得像吗?”他接着问,手指己经划进了我寝衣的领口。
我身体僵直,紧张得喘着气,气絮不宁的道:“她比臣妾更年轻,更漂亮。”
他莞尔笑了,从没有过的温柔,“是吗?跟朕的想法一样呢?真没想到老天爷会这么关照朕,竟然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女人来送给朕。”
“皇上贵为天子,理应得到眷顾。”我勉强笑着道,额上己经冒出冷汗。
他突然讽刺得笑出声,吓得我浑身一颤,本能得向后躲去,他大手一翻,紧紧抓住我衣领将我提起来,“你知道朕为什么冷落你吗?”
……
我不语,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他现在像是个疯子,两眼通红,狠狠得看着我,好像恨不得能一口吃了我。
“因为我恨你。”他一字一句的道,将恨字咬得清晰,落地有声,沉沉刮进我耳朵里,和着他冰凉气息。
我笑得有些苦涩,低下头道:“还是的,皇上还是在恨臣妾,你还是不肯愿谅我。”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他用沙哑的嗓音问我,双手因用力而颤抖,看着他青筋漰起的手臂,我不禁打了个寒噤,如果他手中抓住的不是衣领,而是我… …
我不敢再往下想,“皇上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你懂。”他恨声道,用力一提,我的身子也跟着移了三分,几乎紧紧帖着他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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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真得不懂。”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眸子里闪着痛苦的光,滢滢似泪。
他不语,冷眼看过我的伤痛,讽刺的笑了。
他的冷模让我苦笑不己,浓浓苦涩蔓延心底。
“清尘,你真得以为朕是傻子吗?”他痛苦得看着我,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我无力的摇摇头,“没有… … ”
“可是你一直在欺骗联。
“可是皇上宁愿信别人都不肯信我,不是吗?”
他看着我,突然沉默了,双手无力的垂下,我领口一松,跌坐到床上。
“如果你真得觉得累,那为不什么不放臣妾出宫去呢?反正,你现在己经有一个荣妃,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妃子… … ”
此刻,我突然想到从前,某个幽深凄凉的夜里,曾经听到过的那句话,那个“爱”字,现在想想,只是另人发笑而已。
爱得短暂又轻浮。
“你明明知道朕在等你解释,为什么不来?”他修手指轻轻挑起我下巴,迫我与他对视。
直到现在,我才看清了他的脸,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从前玉面金冠,朗朗星眸,现在再看,己经有点苍桑的味道。
“为什么要解释呢,反正皇上己经选择了相信流言。”我用落漠的眼神看着他,笑得有些凄凉。
他久久看着我,一语不发,最后,轻轻低下头吻了我。
只是轻轻的碰触,他的唇,冰凉而颤抖。
我轻轻推开他,“皇上,我们该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如果不能相信对方,不能给对方幸福,那就彼此放手罢。”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我敢对高高在上的皇上说,请你让我出宫去。
既然不爱,就放我走。
我用最极端的方式把自己跟他都逼上了绝路,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目光真诚,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他眸光迷离,闻言,深邃的眸子里渐渐有有笑意,一仰身,讽刺的笑出声来。
“你希望如此吗?”他问。
“对,臣妾希望可以出宫去。”
“好去找你的诚王爷吗?”
“诚王爷有他自己的幸福,臣妾只希望可以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漂泊、无助。”
“漂泊?你是说朕亏待了你?”他转头看着我,眸中笑意更浓,彻骨冰寒。
我垂眸笑了,“没有,皇上只是有太多的女人需要爱,等轮到臣妾的时候,恐怕臣妾己经鹤发盈颠了。”
我顿了顿,又苦笑着道:“不,恐怕臣妾活不到那个时候。”
他笑,不置可否。
我亦微笑,抬眸看着他,这个男人,他变了,他口口声声自称朕,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易子昭了。
“臣妾说得对吗?”我问得凄凉。
他不答,长长的叹口气,仰身躺到床上,将头枕到我腿上,“清尘,天底下的女人,美貌的并不难寻,但像你这样聪明的却真得很少,所以朕直到今天都还忘不掉你。”
忘不掉,说明曾经试图忘过,我的心突然狠狠的揪了一下。
“或许当初,我们都错了。”我苦笑着道,黯然垂下眸。
他轻笑,“哪里错了?是你该代嫁进宫当皇后,还是朕不该教你艺伎?”
“不是,”我摇头,“而是我们不该心软,给对方留下活路。”
当年,他深夜来会,如果我够狠心,能够一举揭发,他也活不到今天,那次陪皇上出宫,本来刺杀顺利,如果他不来相救,我也早己命丧黄泉,哪里还有今天的纠纠葛葛,牵扯不清… …
或许,内心深处,我们是存心给对方留条活路的,只是这条路越来越长,越来越崎岖,直到现在,我们不得不站到对面,拨刀指向对方。
这句话太直接也太赤裸,让我们的** * * *与野心都生生露在外面,他不觉笑了,翻了个身,侧身靠近我,“清尘,朕还舍不得杀你。”
这句话,或许是他的真心话,可是… … 舍不得杀,不代表就可以不杀。这一点,我还是懂得。
我冷笑,“红颜未老恩先断,皇上这份舍不得,又能维持多久呢?”
他笑而不语,手指轻轻挑起我的长发,放在鼻下轻嗅,良久才道:“等到可以有人代替你为止。”
我莞尔笑,浓浓笑意浮上眼底眉梢,笑得那么灿烂,映着帐子里昏黄光晕,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直到眼泪落下,嘴里偿到了苦涩滋味,我才知道,那是泪水的味道。
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死期,虽然早己料到,可为什么还是那么痛。
“皇上,如果真得有那么一天,能够让君颜回到诚王爷身边吗?”我问,语声里带着浓浓哭腔。
他回得简洁,只说:“能。”
这是他对我最后的承诺,我知道,我再也不能要求任何东西了,我们之间的情份,现在只够保住君颜。
他摊开手,接住我我落下的泪,“清尘,如果联答应你,可以给你一条活路,那你愿意放弃心里的那个人,放弃江山,跟朕一起幸福的在一起吗?”
这一次,轮到我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因为我从没有想过放弃夏侯君曜的嘱托。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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