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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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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vin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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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1 01:03:00

 

  “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她小声道,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她也慌了,想到太后娘娘心思居然如此慎密,滴水不透。


  “究竟是什么不相干的人?”她问,似乎不打算就此罢手。


  “奴婢,一时想不起来。”额上滚落层层汗珠,她极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怎么都不能平静,更别提想到办法开脱。


  等了良久,仍不见答,于是太后吟吟笑着看向她,“怎么,想起来了吗?”


  “不……没有。”回话的同时,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她很清楚太后娘娘脸上的笑容代表着什么,也知道不说并不能解决问题,总有一个人在说谎,总有一个人要死,既然那个人不死,就只有她了。”


  “没有吗?很好,看来你的头脑需要清醒一下,来人,把婉儿姑娘送去密室静养几天,等着皇上回来发落。”她


  用平静的语声吩咐,带着丝丝凉意,透入骨髓。


  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走上来,将她左右架起拖下殿。


  “太后娘娘惩罚奴婶没错,可是,奴婢总该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罢?娘娘……”她试图挣扎,却被人捉得更紧,反剪的双手好像随时都能断掉。


  良久,太后娘娘的话夹杂着笑声传来,却是冰冷如霜。


  “在那个女人的观念里,背叛的人都该死,可是你却好好活着,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脸上笑意讽刺,遥遥望去,竟让人产生错乱,以为那是死亡前的幻觉。


  双脚拖过地面,她被一路拖下殿去,转过那道门后,也终于摆脱了她的咒语,婉儿轻轻松了一口气,却又落入一个真实的圈套。


  是她为自己选择的路。


  XXX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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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1 01:03:00

 

  天色渐暗,却丝毫不影响赶路人的速度,听得马蹄声急,一路人马快速往树林最深处跑去。


  骑士们手执火把,马车上点起灯笼,行迹于幽静古老的树林里,单从马车的装饰就可以看出并非一般人家可以用得起的。


  黑暗处传来凄凄凉凉的猫头鹰叫声,让人们本就紧崩的神经变得更加紧张,逃亡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坐在马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心惊。


  后知后觉中,她发现,她竟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而且成功了,逃离凰宫越来越远,宫中残酷的杀戮再也不会威胁到她了。


  黑暗中,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娘娘,只要过了这个树林,再越过前边那座毋,我们就安全了。”


  “知道了,谢谢诚王。”出宫前,她就知道会有人来接应,只是却想不到会是诚王亲自来,面对他,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道谢。


  “不必谢。”帘外男人态度冷淡,扬鞭驾马离去。


  她伸手,将轿帘掀开一条缝,一颗头丽的头颅伸出来,朝前望去,淡淡火光映衬下,他骑在马背上的身影矫健而强壮,随着每一次颠波,在她美丽的眸子里击起涟漪。


  头顶突然响起一声猫头鹰叫,她吓得连忙放下帘子缩进车内。


  与此同时,十里之外也有一队人马正快马加鞭的从四面包抄过来,古老的树林深处,正在发生一场战争前的追逐。


  今晚,这里并不平静。


  无月夜里,无名崖上,空中幽幽闪着的星光,像是招揽大家不奋不顾身前往的诱惑。


  赶路的空隙中,易子昭抬头朝前看看,那路火光正在朝山顶的方向去,而他距他们已经不超过五里。


  “放信号,让他们加快速度,一定要在对方下山之前截到人。”他冷声吩咐,一直紧随身侧保护的御前侍卫恭声应是,从怀里掏出号角吹响,带有暗示含意的声音起起伏伏,连吹三遍,才重新收起,不敢有丝毫怠慢,快速向前追去。


  出来之前太后娘娘早已吩咐过,皇上的性命才是此行唯一的重点,其它的事一概不理。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皇上若要救人就让他去,但他们只保皇上的安危,其他人的生死,可以一概不理。


  急驰的马身上,夏侯君悦转身朝山下看去,鹰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牵浅淡笑意,在昏暗的光影下,极不容易被人察他牵了牵马缰,故意放慢了速度,身后的人也同样慢下来。


  尽管队伍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却一刻不停的向前跑着。追赶的人只觉得是人马累了,所以慢,并没想到其他,奋力去追,终于在崖顶将人围堵住。


  两个彼此仇恨的人冷冷对峙着,打算就在今晚,将对方置于死地。


  易子昭脸上带着冷笑,坐在马背上看着他,“前面就是悬崖,如果还要走,就只有跳下去。”


  夏侯君悦脸上并没太多恐慌,相反的竟有些想笑,他平静的与他对视,“没有要走,也不打算跳。”


  “那就束手就擒喽。”他笑着道,略带讽嘲的眸光扫过面前那三十几个人马,最终落在他们紧紧护着的马车上,低垂的帘内,她一声不响,甚至不打算出来看他一眼。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阵心痛。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夏侯君悦冷笑出声,“没想到,区区一个女人竟然能让皇上亲自出宫寻找。”


  “朕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女人,竟然能让诚王爷不顾生死,入宫劫人。”


  他同样冷笑,慢慢收回目光,“可惜诚王这次失算了,就凭这几十个人恐怕很难扭转乾坤了。”


  “皇上就那么肯定吗?”他嘲讽的道,美丽的唇角轻扬,他长发衣袂跃然眼前,衬托出迷人的洒脱气质。


  他仍然叫他皇上,口气却是讽刺的。


  易子昭轻笑,招手挥退左右侍卫,“那不如,我们就公平的较量一次好了,谁胜了,谁就带她走。”


  “好啊。”他毫不犹豫答应他,话落的同时,刀已出鞘,哐得声响震荡人心。


  他轻笑,抬抬胳膊,肩头披风滑落,将剑握在手中当空一横,准备应战。


  易子昭紧紧盯着那边沉默的马车,等待着她出来,哪怕只看她一眼,让他知道她没事就好,可是她始终不动。


  夏侯君悦冷笑,驾马上前两步,“那……臣就得罪了。”


  话落的同时刀已劈过来,直逼他致命的要害。


  易子昭用剑防御,每一个动物都完美,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心会如此痛,内心挣扎令他分神,一个不小心,左肩已被他凌厉的刀峰划过,留下伤口,一直在身后静观的御前侍卫见皇上失受,立刻就要提马冲上前来,易子昭挥手挡下,“退下。”


  他低沉的嗓音拥有足够的气势,身后蜂拥而上的人马立刻又垂首退到一旁。


  夏侯君悦看着刀尖上慢慢滑下的血滴,笑着道:“如果再分心,下一次就不止是一个伤口这么简单了。”


  他的话让他冷笑,“怎么诚王也这么沉不住气,只是划破一点皮毛就定输赢,未免显得急功近利了些。”


  “臣只是怕伤着皇上,惹太后娘娘伤心。”他揶揄的道,冰冷的眸子里闪过邪魅笑意。


  他不再语,再次举刀应战,已经全力已赴,两个武功不相上下的人交战,无疑是激烈的,强烈剑气划过,一旁松针如霜落下,厚厚地铺满一地。

Hu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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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1 01:03:00

 

  不相干人等全都小心的退到一旁,生怕被激战中的人误伤。


  踏着脚蹬,易子昭轻松跳起,长剑直逼他眉心,夏侯君悦身子后仰,用刀挡过他气势汹汹的长剑,以最快的方式后退,弃马下地。


  他身子轻盈落到地上,微笑,“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


  易子昭脸上神情凛然,没有一丝笑意,认真的表情仿佛势必要将他杀死。


  他们已经做仇人很多年,只是却没有一个合理的机会除掉对方,现在借由一个女人的名义,他们开战了,战争的结果没有输或赢,只有生或死。


  夏侯君悦抬手,抵挡他下一个招势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扔出飞弹,击中马车上的帘子,弹珠穿透而过,里面的人慌乱跳下马车,一身绯红的宫装在夜幕的映衬下显得妖娆妩媚。


  看着面前正打得如火如茶,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她美丽的眸子里露出些许惊恐,或许,她是怕他们伤到对方,又或许,只是被眼前的气势震吓。


  幽深的树林被火把照得通透明亮,连天幕都映成红色,硫磺火色,两军交战,刻画出一个乱世的光景,她怔怔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往前,是三千羽林军,往后,是万丈深渊。


  “带娘娘先走。”夏侯君悦喊道,抬手挡了他一剑,然后奋力还击,情况危急还不忘转身提醒怔愣的她。


  易子昭冷笑,“不是说好了公平竟争吗,奖赏都跑了,还争个什么劲。”


  “难道一个王爷的命不能换回一个女人吗?”他冷笑着道,招架的同时转身看她一眼,她无助的被众人包围着往一侧靠近,刚刚走了两步就被对方的人马紧逼着后退。


  易子昭也顺势看了她一眼,她是完好的,没有受伤,可是……或许是因为精神受到太大的刺激,显得有些慌乱,有些脆弱,看到这样的阵仗十分害怕,被人左右架着往后退的时候还拼命摇着头,十分痛苦的样子。


  当她的眼光与他对视的时候,显得十分意外,害怕,她捂着嘴尖叫,痛苦,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心微微一痛,她不是装疯,她直到现在还是不能看到他。


  短暂的分神让他再次受伤,下腹的伤口深而长,鲜血泪扫从体内流出,他后退几步,用刀支撑虚弱的身体,手指按压伤口的同时,能感觉到鲜血温热而粘稠的触感。


  夏侯君悦收了刀,稳稳站在他面前,“我说了不要分神,可是皇上好像不长记性。”


  他的脸因失血而瞬间变得惨白,几个侍卫再次拥上来,再次被他挥退,他脸上笑容丝毫不减,反正更加深邃,冰冷,“不论怎么样,今天你带不走她。”


  “皇上刚才不是说,谁赢了谁就能带她走吗?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他嘲讽的道,神态自若的抱着刀看他。


  他苦笑,摇头,“刚才朕以为这一切是她的选择,可是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能力,一切都只是诚王爷


  一厢情愿而已。”


  夏侯君悦嘴角噙着笑,冷冷得看着他,不置可否。


  他亦冷笑,接着道:“或许你现在停手,朕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笑容牵动身体,伤口的渗出更多的血来,他用力捂着,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


  夏侯君悦冷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皇上抬爱,可是臣却不能接受,因为那个女人,我也要定了。”


  他的话像誓言一样坚定,有着诏告天下的气势。


  易子昭慢漫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得看着他,“如果朕不答应呢?”


  “那就看看是谁更有能耐。”他冷笑着道,再次扬起刀,势必要分出个胜负,而他已经没有过多的时间耽搁下去,连笑容都变得虚弱。


  “或许,我们应该换一种谈判方式。”他说,扬手一挥,近千名侍卫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将敌人团团包围住。


  易子昭已被人掺扶下去处理伤口,临去又转身吩咐,“留活的。


  “输不起就别赌。”夏侯君悦冷笑,却也无可奈何,以一敌百,显然是不足,不出半个时辰,就已全君覆没。


  狼狈的被人反剪双手押到一旁。


  易子昭已经敷了药,冷冷看着两旁俘虏微笑,眸子直盯盯望着他的脸,“看来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今晚你们走不了,那就一起回宫罢。”


  夏侯君悦不语,冰冷的眼神足以杀人,他转身看向一直害怕的缩在角落里的女子,她吓坏了,连身子都颤抖。


  易子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眸子里划过一丝伤痛,他慢慢走过去……


  “不要伤害她。”一直没有说话的夏侯君悦突然说道,沉沉的语声里有着几分少见的柔情。


  易子昭轻笑不语,径直走过去。


  他看着她,她每个眼神,反应都让他心疼,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一痛可以是这样让人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痛着。


  “清尘,过来。”他对她伸出手。


  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却又迟疑着后退,像是想到了什么更加恐怖的事情,痛苦的摇着头。


  “过来。”他再次说道橘園黃橘子,又向前迈了两步。


  她火红的身子后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所以他不敢逼得她太紧,只能慢慢向前挪动,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想要逃离,让他忍不住心疼,又心痛。


  或许他真得做错了太多,所以她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清尘,我不会伤害你。


  “清尘……”


  他一步步逼近,她后退,仿佛是注定了不能靠近彼此,两人中间的那段距离不单单只是表面那些幻觉,而是一道鸿沟,很深很深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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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1 01:03:00

 

  等了半天,直到他确定她是决对不会自己走过来时,才无奈的叹息出声,正要强迫把她拉过来,却看到她身子向后一仰,已经脚下踩空,连同碎石一起掉落。


  火红的身影如同暗黑里一只明艳的光,耀目,逼人。


  “清尘……”他最后一次喊出她的名字,扑身过去时,她身子已经落下悬崖。


  刚刚敷了药的伤口再次崩裂开,他紧紧蹙眉,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在最后一秒钟拉住她的袖角。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愣了,夏侯君悦睁大眼睛看着崖边悬持着的两人,紧张得额上渗出汗水,情不自禁的往那边走去,仿佛被什么催眠了一样,眸子里有种绝尘的痛,身后侍卫拦了两下,被他的眼神一瞪,也不敢再拦。


  时至暮秋,衣料也厚了些,可是尽管如此也抵不住她整个人的重量,易子昭觉得自己的手指在颤抖,精神一刻都不敢松懈,他怕一松手……


  她的脸近在咫尺,眸子里满是恐慌,却一句话都不对他说,只是害怕,流泪。


  看着她,他多想告诉她,清尘,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可是她已经神志半疯,听不懂他的话了。


  “别怕,有我在。”他试着安慰她,转身大吼,“来人。”


  直到这时,怔愣在那里的侍卫才反应过来,然而,已经晚了……


  她痛苦得看着他……他的身后……


  毫无预警的,突然用力向后一挣,裂帛声过,她身子像一片落叶,跌向深渊。


  他的心,灵魂,也在那一刻,跌了下去,同她一起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大片黑暗衬托着她身上那点转瞬即逝的火红,夏侯君悦的眸子里也有一点红,越来越沉,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片黑暗。


  “不……”易子昭痛呼,握在手里的,是她的半片衣袖,上面金色飞凤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


  寂静的身后传来冷笑,“你终于毁灭了她。”


  他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狠狠的把他从混沌中浇醒,易子昭像只发怒的兽一样嗷得支起身子,“住口。”


  他瞪着通红的双眼,慌乱无措得在原地,“来人,来人……快救她。”


  他嘶哑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揪心,夏侯君悦就那么看着他,突然间觉得一切都结束了,已经不用争什么了。


  因为她走了,带走了一切。


  三千羽林军连夜从崖底搜寻皇后娘娘,找到的,也只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可幸的是,她容颜完好,一如从前美丽。


  易子昭远远看着她,甚至不敢走过去,心痛的感觉漫天过海涌上来,他的世界变得一片黑暗,再没有光亮。


  或许,真得是他毁了她,明明知道她怕他,却不断靠近,想要强迫得压下她心中的恐惧,因为自私,所以老天惩罚他,让他永远失去她。


  他的身子无力的跌坐到地上,伤口已经察觉不出痛了。


  夜,平静如水,先才的一场混战的硝烟已经随风消散,看不到,也听不到,只有前面一具惨烈的尸首让人们清醒,原来那一切都是真的,真实发生过。


  “皇上,您没事罢?”一个人大着胆子上前问,看到他苍白的面容吓得一片心惊,“皇上,我们先回宫罢,您的伤耽搁不得。”


  易子昭坐在地上冷笑,眸子里布满苦楚,怎么会是这样……


  见他伤心不语,侍卫自作主张招乎其他人,“来人,扶皇上上车,把这些乱党贼寇一起押解回京。”


  夏侯君悦一直很平静,直到这时也不见他脸上有半点情绪,他是因为痛了太久所习麻木了,或许,在他的心中,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易子昭转身看看他,突然笑了,“不,放了他们。”


  闻言,那侍卫一时怔住,诧异的道:“皇上说要放了他们?”


  “对,放了他们。”她曾说过,如果哪天她死了,可不可以求他放过诚王,当时他只是允诺,而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到,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就算不是她当初的求情,他也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因为对他来说,整个世界都已经跟着她的离去一起消失了。


  他慢慢站起身,朝后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夏侯君悦眸子里浮现一种不该有的惆怅。


  同病相怜,原本不该用到两个彼此仇恨的人身上,可是现在,他真得有点怨恨不起来,只是觉得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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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1 01:04:00

 

  殿里兰香馥郁,香炉里烟雾袅袅缈缈升腾,天胤宫一片寂静,只有宫女们凌乱的脚步中流露出不安来。


  皇后娘娘殡天已经半个月了,原本应大肆举办的国丧也显得仓促了些,一切只因,太后娘娘吩咐过要快快埋了,留着她的人,既便是尸身也会让她感到不安。


  仿佛那个女人是有灵魂的,她走了,却徘徊着不肯离开,直到带走他。


  子昭自从那天回来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苦苦哀求着喂下的饭和药也全都吐出来,几日下来,人已折磨得憔悴不堪,连眸子都失去光彩。


  “子昭,哀家已经按你的意思厚葬了她。”她用不大的声音道,轻柔得像哄孩子,颤抖的手指抚摸过他颧骨分明的脸。


  “她从前做的事情也都不再追究,婉儿也放了,她带走的那些个宫人也不再搜寻了,子昭,只要你高兴,哀家什么都可以不追究,只是你说句话好不好,让哀家知道你没事。”


  苦口婆心的劝说,睡在那里的人沉寂无声,仿佛打算要一辈子沉寂下去。


  “子昭,或许你跟她命中无缘,还是忘了罢!”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听到她死了的俏息时,她也感到有些意外,甚至失落,害怕,她失落什么,不知道,只是觉得以后的日子会很无趣,更害怕,她会带走他的命。


  有一种鸟儿,相依相爱,如果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会因为抑郁而亡,所以她怕,看着他不吃不喝,日渐消瘦下去,那种恐惧就像是毒药一样蔓延全身,不可救药。


  “子昭,娘求你,不要这么折磨自己好吗?”她终于开口求他,语声里带着浓浓哭腔,她受不了了,这种折磨简直比让她自己死去还难过。


  用力推着像死人一样的他,没有半点回应,她的心都要碎了,“子昭,求你说句话。”


  易子昭微微睁开眸,憔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我累了。”


  他用沙嘶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挣开沾连的嘴唇。


  听到他的声音,韦太后显得有些兴奋,又不敢太过勉强他,“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他用同样的语调说,重新闭上眸。


  他太累了,虽要好好休息,好好……


  “可是子昭,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别忘了你还是皇上,有偌大的江山需要你来打理,娘已经老了,眼睛也瞎了,就算想帮你也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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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1 01:04:00

 

  放虎归山是为蠢,上次他私自放走诚王,现在诚王爷趁乱拉拢朝中大员,并私下集聚兵力,暗暗埋伏,搅得朝庭动荡不安,加上皇后殒殁,后宫混乱,皇上颓废不理朝政,整个形势十分严峻,稍不小心,就会国破家亡,然而,现在她已经不想怪他什么了,只求他可以快点走出阴霾,重新振作起来。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并不容易。


  易子昭笑了,缓缓睁开眸,“儿子不孝,母后那么大年纪还让您操心。”


  “傻孩子,不要说这样的话,哀家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她轻轻抱住他,安慰他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他虚弱的微笑,偎在她怀里的时候才感到一点点温暖,心上暖意还未散开,抬起头,馥郁香味扑面过来的时候,他眼角的泪水也随之滚落。


  这是她最喜欢的兰草香,她说,是她娘最爱的香味。


  感觉到他身子的颤抖,她怜惜的推开他,“你哭了吗?傻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呢?早知道这样,哀家无论如何都不会为难她。”


  不光不为难她,还要让她好好活着,哪怕纠缠着一起到底,也不会让她死去。


  “子昭,答应娘,一定要坚强得活下去好吗?”


  她真得害怕,到头来会一无所有。


  他凄苦的笑笑,仰头逼退眸中的泪,“好。”


  他怎么能天辜负一个做娘的心呢?


  两个月后,皇上身子渐渐康复,与此同时,诚王爷聚集的兵力也开始蠢蠢欲动,连同平西王,南靖大将军,傅将军,四人一起从四面围攻过来。


  朝中派出所有兵力阻挡,只是……能带兵打仗的几个将军都是年轻将领,到底没有老将懂得谋略,几场下来,也输得惨重。


  看着铺天盖地送过来的噩耗战书,易子昭深深叹了口气,或许,真得不该强夺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备战衣,朕要亲自出征。”他冷声吩咐,仿佛做这个决定已久。


  韦太后远远看着他,他脸上的坚决,没有再阻拦,做为一个君王,江山危难的时候亲自出征,才是真正的英雄作风,从前,她只想要把他保护在羽翼之下,现在不了……她要放手让他去飞,只要他觉得开心就好。


  只是,他还能再开心起来吗?她不知道。


  征云冉冉,土雨纷纷,战火纷纭中,连天空都变了颜色,到处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渗杂着浓浓的血腥味。


  一场残酷的厮杀过后,留下满地狼藉,急驰的马儿卷起几点腥泥,然后消失在小道尽头。


  天晚了,雨也停了,露营里的战士开始吃饭,刚毅的面孔因疲惫而显得麻木,长期的战争让他们失去娱悦的表情。


  高高燃起的筹火抵挡了些许寒冷,许多人围着在一起,相互靠着睡去。


  将军的大帐中,高大挺拨的身影负手立于灯光下看着战略地图,深深思量……


  他已经一肩扛起了所有的责任,把从前那逼沉沉压在她身上的担子一肩挑起。


  身后帘慢动了动,他未转身,只问:“他们人到哪了?”


  “沿黄河南下,离我们已经不远了。”副将回道,身上的铠甲在灯光下闪着冰寒的光。


  夏侯君悦冷笑,美丽的唇角牵起一抹神秘的微笑,“看来,皇上是冲着我来的,他是想要接着完成上次的比武。”


  “好像是这样,我们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等着就好。”他笑着道,缓身在椅上坐下,高大身影落下,随即便少了压迫气势,副将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看来王爷胸有成竹。”


  他不置可否,只是眸底笑意越来越浓。


  没错,这里地处盆地,只有身后一座小城,这就可以避免军粮不够的担忧,而他们,只要踏进这个地界就会被围攻,向前是敌军,向后也是敌军,就算不打仗,饿也能饿死。


  只不过,他是不会用这种方式让他死去的,他要完成上次的较量。


  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副将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出去命人端了饭菜送过来。


  同样的一个阴霾的夜色里,独坐帐下的人要显得更加孤寂了些,直到面前饭菜放凉,他都没有动一下筷子,只是愣愣的坐在那里出神。


  随行军师悄然进来看了看,又悄然退下,长长叹气,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要怎么跟气势汹汹,斗智正勇的人争斗,势必会输得一塌涂地。


  只是这么大不敬的话,不是由他这个小小的军师可以随便乱说的。


  他无奈的摇着头离去,看看远方天色,已经快天亮了,又该起程了,然而皇上又是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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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1 01:04:00

 

  沉沉的光影下,他身子斜靠,粗糙的指尖轻轻摩擎着指间丝滑的布料,闭着眸,仿佛还能闻到那种熟悉而特别的冷香。


  幽幽淡淡,一如她的气质,冰冷如霜,却是最妖冶的最致命的,也让人最忘不掉。


  他曾经试着忘掉她,可是失败了,于是他奋不顾身的的要得到她,得到她,折磨她的同时也折磨着自己。


  清尘,仿佛是烙在心头的两个字,只要轻微颤动,就能撕心裂肺地痛。


  可是他时常能想起她,她冷漠的眼神,冰冷的笑意,还有时刻浮现在眸底的讽刺与寂寥,红唇笑魔,吟吟娆娆……


  再怎么风华绝代,权高位重,终究抵不过心头的浓仇深恨,她寂寥,却不愿接受他的爱,她微笑,却往往让人觉得更凄苦,玉骨冰肌,高贵如兰,她用浓妆掩盖悲伤。


  暝瞑中,他又想到了那晚,在玫瑰花海馥郁的香味中,她容颜更加惹人心醉,张着迷茫的眼睛看着他,吃吃的笑,“皇上是想要灌醉臣妾吗?”


  他看着她不语,深深被她忧伤的眼神盅惑,他爱她,所有所有的一切。


  想到她仓惶的反应,他不禁笑了,苦笑,酒后吐真言,她担心她会说了什么背叛夏侯君曜的话,其实没有。


  她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要找一个借口回到她身边而已。


  骗自己她是爱他的,也让她相信,内心深处,她是爱他的。


  他睁开眸,仰头看着帐子里透进来的一点天光,撑着身子站起身,双腿因为坐得太久而麻木,他微微蹙眉,好看的眉宇间有着浓浓的悲伤。


  天亮了,他要再次起程,完全一个君王的应尽使命。


  一天一夜的行程后,大队人马停歇在盆地上层,俯瞰着远处簧火,易子昭脸上浮上几许薄凉笑意。


  军师在旁看得奇怪,不禁问道:“皇上笑什么?”


  “没什么。”他笑着道,并未言明。


  军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为他披上,“皇上大病初愈,要当心身子才是。”


  易子昭只是看着远方出神,良久才道:“我们下去。”


  闻言,军师一阵愕然,“皇上,万万不能下去。”


  诚王爷的三十万大军就像是块肥肉,引诱着他们扑过去,然而,这么险要的地势,扑过去势必凶多吉少,敌方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堵在里面,翁中捉鳖,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明白一向聪明的皇上为什么就想不到呢?


  易子昭轻笑不语,转身上了马,一意孤行的向下边跑去。


  看着他绝然的样子,年老的军师气得直跺脚,仰天长唉一声,“这哪里是打仗,分明就是去送死。”


  如夏侯君悦料想的一样,他还是来了,轻轻松松落入他的圈套之中,然而,他像是不太在乎这些,坐在马身上看着他时,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我们又见面了。”他道,目光下移至他腹部,“伤好了吗?我不想跟一个带着伤的人较量,不公平。”


  “放心,我也不希望赢得不公平。”他笑着道,表现得十分轻松,抬头看看身后绵延百里的人马,在清晨的薄雾笼罩下,渐渐生出幻觉,仿佛一场庞然混战就在眼前。


  血雨腥风,没来由得让人惆怅,彼此对望的人眸子里涌上凉意,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杀机从未如此浓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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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1 01:05:00

 

  那场仗,持续了三天三夜,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一次,他们同时选择用两个人胜负定全局,于是,浩荡荡百万大军就这么看着被仇恨冲测得失去理智的两个人一起纠缠,交战,仿佛要把积存了几世的情仇全都释放出来。


  直到……两人都累得筋疲力尽,再没有爬起来的力气,赢的那方将输的人逼到地上,残忍的刀尖滴下鲜血,渗进早已染红的衣衫中,浑然不觉中,它已经与那些干涸的颜色连成一体,化为乌有。


  身后,传来胜利的欢呼声,将整个山河都震得颤抖。


  殇未朝,在庆延元年最后橘園黃橘子的那一天覆灭了,从建国到覆灭,整整一年时间,从此,天下没有殇未,只有天朝。


  光复江山的伟业已成,太后娘娘在宫中听闻这个消息后,发疯发颠,失明空洞的眼睛突然流下血泪,凄厉的叫喊出声:“子昭……”


  子詹,子昭,一字之差,或许,她有时候叫得是子詹,谁知道呢!


  宫倾之日,太后娘娘已经记不清谁是谁,宫中嫔妃,宫人,逃得逃,散得散……最后只落得一片狼藉。


  火光染红了天暮,硝烟阻挡了视线,殿前飞檐滚落碎瓦,和着宫人的尖叫声,一齐搅乱凰宫大院,宫装长发的女子缓缓走出来,美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被随侍宫人轻轻掺扶着下了台阶。


  “娘娘小心脚下滑。”


  她冷冷嗯一声,转身上了一辆马车,快速往宫外驶去。


  马车被一支精壮侍卫沿途保护着,两天后,才抵达一个小小的村落。


  战乱中,百姓疾苦,原本富庶安康的村落已经变得萧条不堪,见到有当兵的进来,村民立刻吓得躲进屋子里。


  马车在村落尽头的一户农家停住,宫人上前请道:“娘娘,到了。”


  车帘掀起,一个雍荣华贵的美妇缓缓下了车,抬眸看着眼前萧条景像,没来由得让人心酸,她没有说话,缓缓走进院子。


  “谁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岖从里面打开门,看到这些不速之客不禁起了警戒,然而,当她看清中间那位妇人的容貌时,不禁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夫人……”


  华衣女子亟步走过去,扑身跪到她面前,“张婆婆,我是来向你谢罪来的。”


  听到谢罪二字,她昏花的眼里便涌出了泪水,凄凉的笑了笑,弯身扶起她,“快起来,夫人这一拜,草民受不起。”


  “婆婆,我对不起你,没有把孩子照顾好。”她执意的跪在地上,说话的同时,眼角已有泪珠滚落。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哭,第一次放声大哭,为死去的君颜,还有眼前这个仆实善良的老婆婆,相较之下,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她……死了吗?”她艰难的问道,勉强挤出的笑容显得十分僵硬,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是当事实来临的这一天,还是有些承受不了。


  地上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哭得更大声了些。


  张婆婆宽厚粗糙的手掌轻轻托摸过她的头,笑着道:“不怪你,不怪你,或许是那孩子没有富贵命。”


  “婆婆,我对不起你。”


  张婆婆脸上露出宽容的微笑,抬手擦擦眼角的泪,看看她身上飞凤织金的宫装,再看看院子里威武庄严的皇家卫队,笑着道:“当初第一眼见夫人,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出身,我的孙女有幸能跟夫人母女一场,算是她的福气。”


  “对不起,对不起……”华衣女子喃喃说着,泣不成声。


  “快起来,我带你去看孩子。”她拉着她起身,一路扶进屋,她知道她此行的目的,而她养了整整一年的孩子就要离开她回到亲娘的身边了。


  简陋的屋子里没有过多家具,唯一一张床上躺上一个熟睡的小人,他睡得安祥,还没有被世事的纷乱干扰。


  看到完好无损的孩子,她激动的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像是重抬了失去已久的珍宝,“娘来晚了,我的孩子……”


  “我们粗人不会起名字,这孩子就叫阿宝。”她局促的说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阿宝好,就叫阿宝。”她笑着道,眸子里充满了感激,再次屈身向她跪下,“婆婆,阿宝多亏了您照顾,以后您就是这孩子的亲奶奶。”


  当她说这句话时,她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亲奶奶”代表着什么,直到车子走进皇城,进了凰宫,她才诧异的睁大眼睛,“夫人,这是……您是?”


  华衣女子抬眸一笑,用平静的语声道:“婆婆,您收养的这个孩子是天朝下一个君王,而您,将是他的奶奶。”


  “什么?”张婆婆吓得从位子上跌下来,睁大眼睛看着她,“难道,您是?”


  “我是清尘,郁清尘。”


  她低下头,看着在怀里熟睡的孩子,脸上露出最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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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1 01:05:00

 

  【清尘】


  殇未覆灭,皇帝战死,韦氏满门凡有爵有品者均被鸩毒赐死,老弱妇儒贬为庶人,发配边关服役,而太后娘娘,早在宫倾之日便疯颠痴傻,诚王爷心存仁厚,并没赐死,只剥去爵位,打往冷宫,让她终日活在空虚寂寥的宫里,大声厮吼着,直到嗓子嘶哑。


  或许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又或许……她是愿意死的,可她偏偏不让她死。


  宫中嫔妃无子嗣者一律放出宫外,然而,这如数人里,除了……荣妃娘娘。


  天朝复苏,国不可一日无君,当一切平寂下来的时候,诚王爷以夺回江山头等功臣的身份召集所有大臣上朝,以立新君。


  诚王爷是这次最大的功臣,也是最合适做皇上的人选,可是众人进来,看到诚王爷仍是一身平淡朝服,并没有龙袍加身,心下奇怪,难免议论纷纷。


  “你说这次另立的新君会是谁?”


  “谁知道,不过前皇死得倒也蹊跷,连尸首都没有见着。”


  “没听说吗?是被扔到乱葬岗了。”


  “唉……”


  两人低头说着,听到殿上有了动静,转身去看时,突然被看到的东西惊得失声变色,或许,她的美丽太过惹人注意,竟然以为了白天见到了鬼,“荣……”


  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摇头,直觉眼前这位女子似曾相似,却一定不是荣妃娘娘。


  我一一看过这些人惊慌的表情,脸上慢慢浮现笑意,抱着孩子走进去,直接站到了銮殿正中。在众人诧异的目光


  中,我将手中圣旨交给一旁内侍。


  福公公躬身对我一福,高声喧道:“天皇遗诏,百官跪地听旨。”


  一语即出,四下***动不已,“难道是老夫听错了吗?天皇遗诏?”


  这么一句戏言,完完整整的落进我耳中,我脸上浮现笑意,徐徐转眸看向他,“文大人,您听得没错,是天皇遗诏。”


  被直接叫出名字,我看到他的身子震了震,用更加惊恐的表情看着我,“难道娘娘真得不是……您是?”


  我笑而不语,而是将手中孩子抱得高了些,“他叫夏侯君宝,是天皇的嫡亲皇子,也是天朝未来的皇上。”


  这一切,太过夹人,在人们毫无准备的情祝下,场面完全不受控制,大家看看我手中的抱着一岁稚儿,再看看一旁持观望态度的诚王,还有天皇身边老奴手中的遗诏,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诉说着一个隐瞒已久,策划已久的事实。


  可是,然而。


  江山不是儿戏,总得有些让人信服的东西。


  大家议论了半天,终于有一个人沉不住气了,拱手上前道:“娘娘,既然您说这个孩子天皇的孩子,遗诏是天皇的遗诏,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您说得是真的吗?”


  这是一位资质雄厚的三朝元老,句句恭敬,却也咄咄逼人。


  我笑了笑,扬手招来宫人,她将托着凤印的托盘放到我面前。


  我把孩子交给一旁宫人,拨下头上霞飞钗,精美的玉印中间,有一道细微不易被人察觉和缝隙,玉凤背上,一个圆孔刚好盛放得下钗头的宽度。


  我将凤钗插进去,铮……一声响,玉印里面机关开启,一块玉印分成两半,而藏在中间的,正是那失传已久的,韦太后做梦都想要的“传国宝玺”。


  我按了印泥,就着宫人手中,在明黄圣旨的右下角印上大印。


  “寿命于天,即寿永昌。”八个大字跃然纸上,我将圣旨高高举起,“这下,还有人置疑君宝的身份吗?”


  底下一片沉寂,众人四下看看,终是将头低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诚王爷的笑着看向我,一直不语的唇角牵起淡淡的微笑。


  殇未朝庆延元年,天皇遗腹子顺利登基,改年号为盛天,国号天,大赦天下,免赋税三年,诚王爷理所当然的被众人推举为摄政王,而我,做了史上最年轻的太后,孝文太后,那个用亲孙女换回我儿子一条命的善良村妇,被我封为善太妃,在宫中颐养天年。


  或许,这样并不能弥补她,可是……我希望尽全力去弥补。


  君颜,我一直视为亲生女儿来养的孩子,直到今天,娘已经为了报了仇了,可是……突然发现复仇的意义已经没有了,因为我还是失去了她,失去了很多很多。


  祭祖大典上,我第一次名正言顺的去宗祠看他,我抱着孩子,站在画像前,看着他温蓄笑脸,心中暖意渐渐浮上来,“君曜,你在天上幸福吗?”


  “君暇,我们的孩子做了皇上。”


  君宝只是一个咿咿学语的孩子,还不懂得皇上是什么意思,看着画像上的男子,他却有着旁人没有的激动反应,用小小的手指指着他,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爹……”


  雪后月夜,留芳殿里厮吼声渐渐微弱,变得只剩一点尖细的鸣音,我踩着脚下厚雪,慢慢踏进宫门,左右宫人手里提着灯笼在前。


  刚刚踏进宫门,我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像是由内而外生出的一种寒意,或许,真得是这里冤魂太多,所以阴寒摄人,我紧了紧身上温暖轻薄的貂绒披风。


  里面迎出一个宫人,小跑着过来请安,“不知太后娘娘大架光临,奴婢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我淡淡的嗯一声,目光越过她,径直落到那边宫装散发的疯妇身上。


  她痴痴得坐在一处残破的屏风后头,用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喊着什么,我慢慢走过去,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殿里很冷,而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宫装,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很多红肿划痕。


  留芳殿的宫人都是经验很足的老人,这种疯颠痴傻的人也侍侯了不少,平时不听话用鞭子教训一两下也是常有的事,看到她身上的伤,我并不意外。


  “你还好吗?”我笑着问,用一个老朋友的口气。


  她呆滞的脸上现出笑意,空洞的眸子在此时显得更加骇人,我刻意避开她的眸子,笑了笑,“你想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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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vin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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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1 01:05:00

 

  “可是我不能让你死,因为我答应过十四皇叔,要让你好好活着,他用生命换回你们,可是你仍不放过他。”


  有些事情,当局者迷,只有有一天被别人道破天机,才会知道从前的愚蠢,自私与疯狂,她静静听我说着,良久不说话,只是笑,似乎知道我是谁,又似乎不知道,留芳殿的宫人说,她有时侯是可以叫出我名字的。


  然而,直呼太后娘娘名讳是为大不敬,我想,这就是她挨打的原因罢。


  我就这么看着她,坐了很久很久,然后站起身,将身上的貂绒披风脱下来为她披上,“以后她若叫哀家名讳就让她叫好了,不要打她。”


  “是是是。”留芳殿宫人连声应着,我转身向外走去。


  婉儿将自己身上的被风解下来为我披上,“娘娘用奴婢这个,小心着凉。”


  我转身对她笑笑,往外走去。


  婉儿,易子昭身边唯一一个帖身侍候的宫人,我从留芳殿调回来却不重用的宫女。


  那个太后娘娘暗起杀心之日,不顾一切跑出宫去帮我搬皇上回朝的婉儿,那个常常被我冷言嘲讽的叛徒婉儿……几个月前,我疯颠之时,特意送来凤印让我拿起来过目的婉儿,苦口婆心劝说皇上去贤妃娘娘宫中喝酒,宿醉不归的婉儿。


  迎风走在回廊里,寒风刺骨的寒,丝丝灌进脖子里。


  冻结成冰的莲池上面,落着一层薄薄的雪,整个世界都被银白色的大雪覆盖,就像我初进宫时的模样。


  连绵宫阙,苍琼覆盖大雪,银妆素裹。


  一阵阴风至身后吹来,我浑身一震,本能的停下脚步,往后看去,“是谁?”


  空寂的回廊里没有回应,碧珠与婉儿将手里灯笼提高了点,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娘娘看到什么了?”碧珠问,有些紧张得看着我。


  我缓慢的摇头,目光仍在空荡荡的寒风中搜寻,我敢肯定我感觉到了什么,却又在下意识里排斥着某种可能。


  直到确定身后什么都没有时,我才转过身。


  “婉儿……”我轻唤一声,看到她跟我一样的表情后,突然间明白,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有那样的感觉。


  她怯懦的看着我,“娘娘,你感觉到了什么吗?”


  我怔怔得看着她,良久才道:“不,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逃避也好,不愿意面对也好,我否认了那种感觉,我怕一旦承认,就会再次陷入万劫不复里。


  我不再理她,漠然往前走去。


  幽黑的空冥里,因为冰雪的耀眼而显得明亮了些,层层宫网里,阴霾渐渐散开,前世的恩怨情仇,都会在下一个太平盛世中,渐渐被人们遗忘,遗忘……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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