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1:夏侯君曜篇
寂静殿里,弥散着浓重的药味,躺在床上的那人轻轻闭着眸,像是睡着了,嘴角却慢慢牵出一抹笑来,他英俊的脸庞因为憔悴而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皇上,该吃药了。”藻色宫服的内侍端了药碗进来,轻轻俯在床边唤道。
夏侯君曜睁开眸,“福公公,你说,她会怪朕吗?”
听到这声问话,年老的内侍再次红了眼眶,这句话,皇上已不知问了多少遍,他每次都说,皇后娘娘为人亲善,又绝顶聪明,一定会体谅皇上的苦衷的。然而他还是要问,一遍一遍,在他有知觉,清醒的时候。
长年服用丹石,已经让他的身子疲惫不堪,终于到了绝地。看着他日渐憔悴的脸,他的心揪痛不已。
“皇上,皇后娘娘不会怪皇上的,皇上吃了药快点好起来,等可以接娘娘回来的那天,亲自对她解释可好?
夏侯君曜不语,苦笑着摇头。
他知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却还坚持着不肯早点闭眼,只希望有一天,奇迹发生,让她再次从天而降,照亮他暗淡无光的生活。
二十多年来,从太子到皇上,从来都是孤独的,没人敢靠近他,因为他是皇上,更没人敢在他面前表现出真诚的情感,也因为他是皇上。
而她是不同的,她骄傲,自负,坚强,又有点……任性。
她似乎极怕他,又似乎完全不怕他。
每一次都可明巴他全部的兴趣与好奇心都勾起,然后再冷笑着,仰着高傲的头颅离去,她有着不同于旁人的优越感,因为她是皇后。
她似乎喜欢这个身份。
想到这里,他虚弱的脸上不禁露出笑容,原来苍白的气色稍稍好转了些。她喜欢做皇后,而他是皇上,恰恰能满足她的虚荣。
看到他笑了,福寿松了口气,躬身上前道:“皇上,我们先喝药罢!”
“不,”他拒绝得果断,“药会让人片刻精神,可是却死得更快。”
他的话如此现实,让听的人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福寿再次红了眼眶,低下头来,他不忍心看他强撑的样子。
床病上的夏侯君曜无声的叹息,虽然他知道现在得要振作起来抵御那些意图谋反的外敌,可是……他宁愿放弃挣扎,多活两天。
口口声声提到生死,还是从病人口中,听起来,仿佛比平常的更加残酷,福寿轻轻叹了口气,无可耐何的看着他,“皇上,皇后娘娘在宫中峰茫橘園黃橘子大露,出宫后也未必就一定安全,诚王爷能保得了她一时,可是将来万一皇上有个三长短……皇后娘娘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夏侯君曜苦笑,这个残忍的问题,他曾在心中想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能让他的心痛得流血,然而……别无他法。
“如果可以的话,朕希望可以亲自保护她。”黯淡语声自唇边溢出,他的眸光也黯淡下来,整个人失去光彩。
福寿不语,开始替他感到婉惜,从小带到大,他了解他甚过于自己,他爱上了皇后娘娘,却没有办法保护她,既便是在此刻特殊的情况下,仍然改变不了男人霸道占有的天性。
他语声里有着浓浓的醋意。
福寿长长叹了一口气。
私心里,他又怎么会不懂皇上的心思,可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已。
夏侯君暇重新闭上眸睡去,断断续续,每隔片刻就会醒来一次。
因为他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爱情,爱情原来是这么奇妙不可言喻的事情,有时痛苦,有时喜悦,幸福时可以上天堂,痛苦时,简直比死还难受。
她带给他爱情,却又给予他无可耐何的痛苦,不得不……狠心抛下她,将孤身一人的她赶出宫去。
他心里的话,诚挚,真切,可是她再也听不到。
有一种痛,叫身不由已。
看他心意已绝,福寿只好不再说话,帮他放下床幔,无声的退下。
寂静的殿里,唯有两盏宫灯照明,远远的,云母屏风上人影晃动,巨大的黑影快速划过灯下,来到床边。
帘幔无声自动。
床上的人因为病重,早已失去了先前的警觉,直到来人用短箫挑起床帐,他才惊醒,透过薄帐昏明的光影看清来人模样,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么晚来,有事吗?”
“有,告诉你个好消息。”易子昭微笑,弯身坐到床边,目光在他的脸上游移,“末将来告诉皇上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夏侯君曜发问,语声尽管微弱,却有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另人不敢放肆,他强撑着坐起身。
他动作艰难,易子昭却并不打算伸手帮他,好整以暇坐在那里,等他自己挣扎着坐好。
往日的君臣,今日的敌人,在他面前显出如狼狈之态,他却丝毫都不感觉惬意,反而觉得压抑。
“说罢。”夏侯君曜冷声道,声音里有明显的喘息。
易子昭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转过目光,看着角落里妆镜上的明珠,盈绿的光映入他瞳孔,现出诡异的颜色。
殿里空前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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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不是翻外,写的是从前没有说明的,比如君曜死前的事,比如荣妃怎么变成了清尘。
后记2:夏侯君曜篇
“那个女人怀孕了。”良久,他才开了口。
话落,便又是一片死样的沉寂,今日盈月,冷辉月光洒入房内,透出薄凉意味,一如他们散发的气息。
夏侯君暇紧紧握住双拳,“你想怎么样?”
易子昭轻笑,眸子从明珠上移开,而那抹诡异的颜色并未因他移开目光就消散,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妖邪,就好比他的王者气息。
他们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谁都无法代替谁。
“你知道的。”易子昭笑着说,缓缓将视线移到他脸上,“我要什么你是知道的,皇上。”
此刻从他口里听到皇上,竟是那样讽刺。
夏侯君暇冷笑出声,脸上有着明显的愤怒,语声却仍平静,“朕不知道,你不是已经势在必得了吗?”
易子昭冷笑,“皇上三十万大军层层包围帝京方圆百里,迟迟不动,不就是因为皇上您还在宫里吗?”
他没赢,他只是控制住了夏侯君曜,可是却永远无法下手,如果皇上死了,封锁城外的三十万大军就会很快攻入城来,到时,谁胜谁败还很难说。
可是这一次,他不想输。
“大将军的人马远远不止三十万,你又何必怕?”他笑着道,笑意却不能到底眼底,苍白的面孔在黯夜里失去一切光彩。
易子昭从他脸上抽回目光,笑一声道:“是啊,现在我不怕了,与皇上交战那天,如果我死了,那么那个女人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将一并消失。”
他转头看他,“你懂我的意思吗?皇上。”
夏侯君曜不语,脸上的笑容正一点点消失,表情变得紧崩,从来都知道他是个威胁,也同样知道他保不全她,可是……这一刻,他开始觉得万分无力。
身为君王,他懂得江山与爱得重量,也衡量过,然而真正到了决择的时候,还是会让他痛得想落泪。
男人流泪,是懦弱的表现,可是他这一次真的想。
为天朝数万万百姓,为向他委以重任的父皇,也为他唯一深爱的女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易子昭目光紧随他,不放过他每一丝表情。
他脸上慢慢露出微笑,仰头唤了句,“进来。”
外面随即走进一个宫女,低着头将药碗奉上,“将军。”
夏侯君暇转头看了那女子一眼,不禁轻笑出声,“易将军最近好像对宫女很感兴趣。”
易子昭将药碗接过手,轻笑,“是啊,犹其是皇后娘娘身边调教出来的……”
他说话的时候轻轻眯上眼,像是十分享受某种消魂的回忆,俯到他耳边道:“十分与众不同,别有一翻滋味。”
他露骨的话让一旁的宫女红了红,深深低下头。
夏侯君暇反应平静,笑而不语,目光慢慢落到他手里的药碗上,随即,一种深刻而尖锐的痛与失败感缓缓的蔓延上心头。
他像是突然顿悟了的空门弟子,突然明白了尘世的渊源,从久病不愈,到今天难以挽回的局势,每一样,都能让他冷笑出声。
“这药是给朕的吗?”他问。
“是的,皇上近来身体不好,该多进补才是。”易子昭笑着道,随手挥退宫女,“你下去罢。”
婉儿低着头退下,临去的脚步迟疑着,犹豫了好久,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病榻上的皇上,只一眼,就让她的心刺痛。
他已经虚弱得没有力气坐直,却仍有着不容忽视的龙威,目光交错瞬间,她不由的打了个寒战,’除陀垂了眸,’消
然隐退到珠帘后头。
里头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朕的身子已经没什么好补的了。”夏侯君暇仰头靠到枕上,轻轻闭了眸,脸上露出苍白无力的笑容。
这一切,不知是该怪自己大意,还是怪对方用药太精准。
十几年来,他竟然都没有发现自己整日吃的药是有毒的。
易子昭轻笑,低头看了一眼碗里色泽深沉的药液,“最近皇上一直拒绝吃药,对病情不利,我劝皇上你还是吃了罢。”
他语声阴郁,无形中让人觉得压抑。
如果不是他拒绝吃药,也早就活不到今天了,而他之所以出此下策,也是因为他拒绝吃药,原本,他是可以好好
死去的。发展到今天对立的局面,是他不想,也不愿意面对的。
他不敢保证,那个女人就一定不知道,更不敢保证,当她知道一切真相后,还能接受他。
夏侯君暇不语,接过药碗轻轻闻了闻,“这药里有什么?”
他确定那是他喝了十几年的药,同时也确定里面一定有东西能至他于死地。
“现在问这些还有意义吗?”易子昭笑着道,一如往常般放荡不羁。
“有,朕要知道,朕是怎么死的。”他目光直视他,一瞬不瞬,仿佛能透过身体,看穿他的内心。
易子昭收了笑,眸光也黯沉下来,“这么说,你是打算接受我的提议了?”
池没想到他会接受得这么快,或者说,是压根就没想到他会同意。
他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江山与生命,而他为了得到她而不折手段,两者之间的差异,这一瞬间的恍然,对与错的碰撞,让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龌龊。
后记3:君曜之死,荣妃之死
“如果不答应的话,还有别的办法能让你放过她们母子吗?”夏侯君曜苦笑,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笑容有些凄凉。
易子昭心头刚刚升起的情绪被他强制的按压下去,龌龊,或许,可是他别无选择。
洞开的窗户,高悬着明月,这个夜,比往常更加寂静无声。
皇帝静休,寝宫方圆百米之内不得喧哗。
隔着风声,一丝极细极细的声响传来,哐,吟……
然后又是一片沉寂。
隔日清晨,大家看到福公公跪在皇上的床上,他似乎跪了一夜,被宫女掺扶起身时膝盖已经伸不直了,而病榻上,皇上的身子早已放凉了。
天胤宫传来哀哀的哭声,又或许,这哭声里还夹杂着窃喜的笑声,又能如何呢?
他已经死了,留下她们母子的一线生机。
————————————————夏侯君曜篇,完。
黑暗的森林里,不时传来奇怪的鸟叫声,荣妃忐忐不安的坐在车里,抬头看看一脸安然的碧珠,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如此镇静。
“碧珠,本宫的家人都已经安顿好了吗?”她再一次不放心的问道,即便选择放弃高贵的身份,却仍不肯抛下“本宫”的自称。
碧珠原来安坐,见问,笑着道:“娘娘放心罢,都安排好了,王爷已经在西域国为娘娘置办好了庭院家具,还为娘娘的爹爹和两个哥哥买了官,到了那里,一切就安稳了。”
“到了西域就真的没事了吗?”她小心的问,紧紧撰住领口系带,黑色的风帽下压,完全遮住了她的容颜。
“真的娘娘。”碧珠笑着道。借着车顶火光深深得看了她一眼。嘴角笑意不觉加深。
昏黄的光影下,荣妃娘娘美丽的脸上化着华丽的妆容。
这是她最擅长的梅花妆,从前,皇后娘娘爱这个妆,后来,荣妃娘娘为讨皇上欢心,一直让她给她化这个妆,现在,她最后一次为她化这个妆。
遥远的声音至心底传来……
“娘娘,让奴婢再国您化一个梅花妆罢!到了那里,奴婢跟娘娘的主仆情份就算完了,就再也侍候不了娘娘了。”
空冥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碧珠收了思绪,撩帘看了看外面,山下已有火把光闪烁,看来,他们是来了。
“怎么,外面有动静吗?”荣妃紧张的问,作势要撩帘。
碧珠眼明手快,一把按住她,“没有娘娘,外面危险,不要随意挑开帘子。
她突然出手,荣妃心有余悸的收回手,“好,好罢。”
碧珠收起脸上紧张神色,对她尴尬的笑笑,重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这个夜晚,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浸长的,成不成,就在此一举。
马车不知跑了多久。黑暗中,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娘娘,只要过了过了这个树林,再越过前边那座毋,我们就安全了。”
听到诚王的声音,荣妃觉得安全了许多,随即连声音都变得轻快起来,“知道了,谢谢诚王。”
“不必谢。”帘外男人态度冷淡,扬鞭驾马离去。
荣妃有点失望,早就听说诚王潇洒温柔,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儿,可是,她还听说跟皇后娘娘有过一段不同寻常的感情,想到这里,她不禁叹息,叹这个好男儿不正眼看她,由此,也不免想到曾宠爱过她的皇上,他宠她,却不爱她,只是把她当成代替品。
浓浓的愁思浮上心头,她偷偷将轿帘掀开一条缝,伸头朝前望去,淡淡火光映衬下,诚王爷骑在马背上的身影矫健而强壮……
这时,头顶突然响起一声猫头鹰叫,她吓得连忙放下帘子缩进车内,显得有些狼狈,碧珠只是看看她,没有说话此刻,她的心情还不能平静下来。
她在等。
当山下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的时候,荣妃也渐渐紧张起来,“不会是她们追来了罢?”
“不是。”碧珠仍然冷静,小心观察着外面的形势,当她看到那些追来的火把光已经包抄过来时,便不动声色的
坐到了荣妃身边,将一柄光亮锋锐的匕首抵到她喉间。
这一切,来得快来突然,在荣妃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时,就发生了。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能相信,“碧珠,你怎么会?”
“对不起了娘娘,皇后娘娘让奴婢代她向您说一声谢谢。”碧珠冷声道,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她能做到的,就是帮她安顿好她的家人,除此之外,再没办法,她必需死,就算是为了天朝江山复苏做出贡献。
然而这些对于荣妃来说太难以致信。
她只是进宫享福的,从没想过要为天朝做些什么,何祝是死。
她睁着惊恐的眼睛,想要喊出声音,然而她的刀尖却毫不留情,已经深深刺入她肌肤,只待她再喊一声,就会割进肉里。
她只好放弃挣扎,怔怔得听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她听到了皇上的声音,诚王的声音,刀兵碰撞的声音,然后,她听到他们谈起清尘。
清尘,这不是皇后娘娘的名字吗?
天大的迷团正在一点点被解开,她用她稍显迟钝的脑筋思考,只差一点就能明白过来,只差一点……
嗖……的一声,质地坚硬的暗器飞打过来,直击胸口,荣妃睁大了眼睛,从山风撩乱的帘子下看清了行凶的人,是诚王,他点了她的哑穴。
一帝碧珠很快收起匕首躲出车外。
荣妃看看她,再看看自己,不由自主的跌出车外,她清楚得看到了皇上的容颜,这一次他看她的目光是不同的,
他叫她——清尘。
芙蓉糕,梅花妆,西域国,一切的一切,她都明白了,可是却也晚了,晚上……
——全剧终
Yeah... All Done ~~~~~~~~~~~~~~~~
姓易的那个是怎么死的
夏侯君悦killed h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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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夏侯君悦料想的一样,他还是来了,轻轻松松落入他的圈套之中,然而,他像是不太在乎这些,坐在马身上看着他时,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我们又见面了。”他道,目光下移至他腹部,“伤好了吗?我不想跟一个带着伤的人较量,不公平。”
“放心,我也不希望赢得不公平。”他笑着道,表现得十分轻松,抬头看看身后绵延百里的人马,在清晨的薄雾笼罩下,渐渐生出幻觉,仿佛一场庞然混战就在眼前。
血雨腥风,没来由得让人惆怅,彼此对望的人眸子里涌上凉意,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杀机从未如此浓烈
那场仗,持续了三天三夜,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一次,他们同时选择用两个人胜负定全局,于是,浩荡荡百万大军就这么看着被仇恨冲测得失去理智的两个人一起纠缠,交战,仿佛要把积存了几世的情仇全都释放出来。
直到……两人都累得筋疲力尽,再没有爬起来的力气,赢的那方将输的人逼到地上,残忍的刀尖滴下鲜血,渗进早已染红的衣衫中,浑然不觉中,它已经与那些干涸的颜色连成一体,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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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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