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combe Lucien》、《再见,孩子们》和《心的呢喃》有被认为是路易·马勒的孩子三部曲,虽然在知名度和受欢迎程度上,《再见,孩子们》是最突出的,但看完这三部片子后,个人最爱的是这部《拉孔布·吕西安》,影片对人性中邪恶一面的挖掘和揭露,给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故事的主人公Lacombe Lucien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家在法国西南部的农村。他原本在一个天主教的疗养院Nursing Home里当清洁工,性格中有一种藏不住的野性和暴力(他一会用弹弓打鸟,回到村里又拿着猎枪打兔子,甚至可以一手倒提着鸡,一手用手掌劈落鸡的脖子,其残忍程度,令人胆战)。在Lucien总是锁着眉头里,流露出对自己低微的身份地位(nobody)的不满与愤懑,粗暴野蛮的行为,成为他宣泄的途径。他渴望成为一个有分量的人物(somebody),在申请加入当地的游击队、但因太年轻而遭绝后,他走到了事情的另一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不仅出卖了游击队的人,并当上了“德国警察”German Police。
在Lucien的身上,汇聚了人性的善恶、矛盾和卑微。一方面,成了“德国警察” 的他,拥有了枪支和权势,别人对他的害怕和敬畏,满足了他想成为一个somebody的欲望。可是另一方面,枪支和权势,并没有彻底消除他对自己低微出身的自卑感,他没穿过西装,不知道什么是Golf Trousers,他不会跳舞,也不懂音乐。他把整个人坐到钢琴上,一整排琴键发出沉闷而粗鲁的“和音”,让人觉得既讽刺又悲哀。当极度的自卑和自负集中在Lucien身上,发生猛烈的冲撞时,他的选择,只能是更粗鲁的依仗权力赋予他的强势的外壳,来掩饰内心的虚弱和无知。
Lucien这个人物的微妙不仅止于他性格的矛盾,在故事的发展中,他爱上了一个犹太裁缝的女儿,这使他陷入了一个更尴尬和难堪的处境中。诚然,他对France的爱,是发自真心的,但是,他的身份,使裁缝一家对他除了畏惧以外,也有明显的厌恶和鄙视。于是,Lucien不得不一次次用他权力和手枪妆点的凶恶嘴脸,以告密的威胁,来换得他渴望得到的接受和亲近,以及性的满足。但结果,也只是把自己一再的逼到对方仇视的边缘。
Lucien的命运注定是悲剧的,对权势、地位的欲望,使他沦为历史的一个小卒。影片最后虽然以字幕交待了Lucien被判处死刑的结局,可是故事远远没有结束,留给观众的是更多的反思和深省。Lucien的可恨、可怜和可悲,不仅是特殊历史阶段下的产物,更折射出人性中可怕的权力欲(讽刺的是,他所获得的权势又是那么微不足道、无足轻重,不过是狐假虎威的一颗棋子)和道德良知的沦丧。有人将之称为“平凡的邪恶”,这种邪恶,最容易被利用、最令人心寒,且它造成的伤害是双向的,两败俱伤的。
当一个人无法以个体的身份和成就在人群中得到认同、引起注意的时候,以放弃个体为代价,求助、给自己包装上一个集体身份的外壳,来增加个体在他人眼中的分量,这几乎可以说是人类的一个通病。在人类的历史上,像Lucien这类被欲望吞噬的小人物nobody,又岂止是在二次大战中呢?
由于影片涉及到二战中法德合作的内容,触怒了法国各个阶层,福柯也曾痛斥影片以色情的伎俩塑造反英雄形象等等。争议的声音,迫使路易·马勒离开法国,去往好莱坞发展电影事业。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1-28 14:40:12编辑过]
Ding Ding! good post! continue....
《青少年哪吒》Rebels of the Neon God 是蔡明亮的第一部长剧情片,以小康和阿泽两人为主线,讲的是台湾四个年轻人的生活状态,里面充满了青春期少男少女的不安和骚动,溜冰场、游戏厅、喧哗的台北街头、大排档、冷饮店、疾驰的摩托车、BB弹手枪,还有永远少不了的性。只要看过蔡的电影,一定会对里面很多意象有熟悉的感觉,蔡一直在重复的运用一些元素,比如水、水道不通冒出来的污水或者下雨漏水、蟑螂、厕所、小便、呕吐、求神拜佛的迷信、镜中反射的影像,更有意思的,是一个或红或绿的旧式电饭锅,几乎熟悉到令人发笑。正如蔡在采访里说到的,这些东西是生活中最普遍、不可少的,影片要贴近生活,必须呈现这些元素。
《青少年哪吒》从年轻人的角度,去谈论他们和人、和社会的关系,影片中,小康和父亲的关系,在对立敌视的表象下,隐含着一种微妙的、似血缘不可割的亲密,父亲想让儿子跷课陪他看电影,在父亲出租车的后视镜被青年阿泽砸坏后,小康悄悄跟踪阿泽,将他的摩托车也毁坏的面目全非,以此来报复。父亲恼怒儿子偷退补习班,将他关在门外,可到结尾处,晚归的父亲锁完门,又把门打开,留出一条缝,这真的是蔡的电影作品里,很难得一见的有一点点温情的地方,他之后的作品,可以说篇篇都只弥漫着阴暗、潮湿和冷漠,没有任何希望的出口,尤以《河流》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恰恰,这也是迄今我最喜欢的一部蔡的作品。
影片的另一主人公阿泽,是个混混青年,离开(也许没有)父母,独自在社会上过活,和朋友阿斌在夜晚去偷电话亭、或游戏厅,以此为生。阿泽的故事,基本还停留在一个正常的社会青年的范围里,抽烟、喝酒、偷窃、打架、和女孩开房等等,和蔡后来的电影比起来,算得上很“明朗”、“阳光”的一面了。结尾,阿泽背着被打伤的阿斌,在滂沱的雨夜,搭上小康父亲的出租车,带着明显戏剧性的巧合。蔡后来的作品,似乎也避免了这种将平行的线索汇回到一起的处理,将影片的故事性继续削弱。
《青少年哪吒》里,小康的表演,有一些很好玩和好笑的地方,比如,小康在父母面前扮演哪吒附体,在楼上窗口,看到阿泽面对一蹋糊涂的摩托车一头雾水、无处发泄的模样,在房间里兴奋得上窜下跳,这些外显的肢体动作,在蔡以后的影片中,似乎也不再出现,变成更加内省,更加收敛、压抑,同时,故事的背景更加模糊,抽象到一个人、一个地方、一个时间,至于什么人,什么地方,什么时间,都变得不再重要。这部影片,也是蔡唯一一部在里面用了配乐的作品,后来,蔡明亮索性把音乐也统统的减掉了。有人说,王家卫拍电影,是做加法,蔡则是做减法。个人以为,无论加减,当这种意识被导演越来越强调的时候,拍出来的作品,可能会发生刻意、呆板的危险,蔡的《你那边几点》What time is it there? ,让我感到一种隐约、恍惚的不自然。
客观讲,《你那边几点》也是一部非常出色且独特的电影,抓住时间,这个不仅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甚至已经成为我们生命一部分的东西,来呈现人对时间的迷恋和挣脱。影片一开始,小康的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却一直坚信,父亲的鬼魂会回来家里,连小康自己也这么觉得,害怕得不敢晚上去厕所。但到了最后,影片让扮演小康去世的父亲的苗天,以一个老人的形象,出现在巴黎街头,这不但使观众陷入一阵抑或永不可解的迷茫,也将艺术作品的开放性,推向一个高潮。这个绝妙的结局,真是让人爱恨交加,欢喜的不得了。
但是,影片在将“时间” 这个抽象元素诉诸于表现形态的时候,导演的意图太突出,例如,小康的职业是在天台买手表,一个和机械时间打交道的角色,近结尾时,家中、母亲和父亲的竹枕,车里、小康和妓女,巴黎某旅店的房间、湘琪和一香港女人,这三处同时异地的性爱,一个接一个,这种连续的表现方式,显得有些苍白乏味,没有鲜活力。
从《青少年哪吒》、《洞》,到《河流》、《你那边几点》,对蔡明亮最大的感受,莫过于对他作品个性化风格的深刻印象。它(他)强烈的对抗主流,故意将自己置于文化的边缘,它(他)不为观众而作,却强调与观众的对话;它(他)落后于时代,却可能已经走到了前面。有时间,一定要把剩下的片子找来看全。我们的时代,已经成为主流的灾难之世,太需要一些非主流,来洗洗眼睛,和大脑。
蔡明亮's early movies are pretty good. but his recent ones are just colone of 《你那边几点》
"他强烈的对抗主流,故意将自己置于文化的边缘" - agree.
看完《天边一朵云》,回头去想之前看过的几个蔡明亮的电影,发现“爱情”原来也是他作品中不断呈现的一个主题。可是这种爱情,不是两情相悦,不是一见钟情,绝没有一般文艺片中那般唯美浪漫,它拼死,绝望,它发生的原因,不源于美,也不源于善,它没有爱的对象,只有爱的需求。爱情,成为现代人在极度孤独、寂寞、饥渴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唯一的生命之源,在这种扭曲的爱情下,唯一可诉诸或发泄的渠道,只有性,或者说,一夜情。这大概就是现代都市里,人、爱情、与性的一种关系。
影片最后一幕,陈湘琪和李康生的口交(可能也不算是),着着实实的打动了我,但是,不知道会有多少观者可以坚持到最后一幕。《天边一朵云》从一开始,导演就在挑战观众对观看性爱场面的极限,真枪实弹找来一位日本AV女优和李康生(在片中他扮演一个A片男演员)对戏,还有和在以往片中扮演小康母亲的陆奕静的两场浴缸激情戏,瞠目结舌中,也不得不让人佩服导演的大胆和诚实。
可是,蔡明亮的高明,不仅仅停留在他非凡的勇气,一次次去突破尺度,去探视观众接受度的底线,他更高明的是,在他一层层剥去人的面具、人的衣服、人外表一切的包裹的过程中,敏锐而犀利的触碰到我们人的某些死穴,触碰到我们日常不敢去撕开面对、但实际上我们又生活在当中、甚至不可缺的一些东西。他残酷的挑开我们麻木的神经,逼使我们去正视它,比如像《天边一朵云》里面的性爱场面,在色情片充斥的年代,也许我们会在家中、在夜里,很享受的看A片,可是当它被电影这个媒体来承载时,就仿佛多了很多规范,会让人觉得看不下去,很奇怪吧。因为,我们生活在许多我们自己制定的、或说虚伪、或说道貌岸然的框框里,而蔡明亮正是在用电影,一次一次的去冲击这些框框,倒未必说要去冲破些什么,但是它让人去意识到自己生活、思维的一种状态,去引起反思和内省。
蔡明亮的电影,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幽默。《天边一朵云》里,李康生和AV女优在一边用半个西瓜作爱,另一边,陈湘琪看的电视里,在播报西瓜、西瓜汁、西瓜送礼的新闻,两个巨大的反差,荒唐,令人不由自主的发笑,说不定,这就是我们生存的真实状态呢。李康生帮湘琪从柏油马路里挖出钥匙,汩汩的水从那个沥青的洞里溢上来,还是冒出来的“水”这个意向,熟悉中,又有一种不一样的新鲜。
《天边一朵云》里,男女主角之间只有一句台词,陈湘琪问李康生,“你还在卖手表吗?” 没了,就那么安静,连人物的表情都很少,静静的观望,默默的行走,高楼大厦下,是一片钢筋水泥的荒漠,人的心灵,也在里面跟着一块荒芜、凋谢、死亡。蔡明亮的作品,总是那么绝望,没有出口,但是透过这种绝望,唤起的,也许不止于绝望。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13 22:51:13编辑过]
蔡明亮's early movies are pretty good. but his recent ones are just colone of 《你那边几点》
"他强烈的对抗主流,故意将自己置于文化的边缘" - agree.
你那边几点,比较象蔡明亮作品的一个分界线
比如,之前的洞、河流、爱情万岁(这个还没看)、年少年哪吒,里面是一个红色的电饭锅
到你那边几点、不散里,就变成绿色的
不散还没看过,但看了天边一朵云,觉得他还是处在一个比较富有创造力的阶段
他自己说,他大概拍8到10部片子就差不多了,现在已经拍到第九,不知道是不是就快收山了,呵呵
哈哈,是啊,之后就是西瓜一个。
《天堂的孩子》(导演: Majid Majidi)也是一个关于孩子和鞋子的故事,不过不似《木屐树》那般沉重,虽然同样是面对贫穷的重压,但影片在镜头的处理上,更多一些轻快飞扬的元素,飞扬的,是至纯至真至善的童心,是对生活不舍不弃的坚定和信心。
小男孩Ali不小心遗失了妹妹Zahra拿去修的皮鞋,家境的贫困,使他们不敢将鞋子丢失的事情告诉父母,于是两个小孩想出了一条妙计,轮流换穿哥哥Ali的球鞋去上学。为了使哥哥下午的课不迟到,Zahra 中午一放学,就飞跑回家,与哥哥在家门外的小巷里换鞋。穿上球鞋的Ali,又是一路飞跑赶去学校。“奔跑”这个动作,构成了影片人物的核心。故事发展到高潮,Ali报名参加一个学生长跑竞赛,因为第三名的奖品便是一双球鞋。可意外的是,当他奋力和五六个男孩一起冲过终点线的时候,Ali的名次竟是第一,一个“失败”的胜利,错失了为妹妹赢得一双球鞋的机会。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像一幅投射在孩童清澈眼里的流动画面,那么清新、干净、质朴、简约。为了使片中小镇的街景更趋真实,拍摄过程中使用了隐藏的镜头,以不引起路人的注意,拍出来的人和景物具有一种很放松和生活化的效果。
贫穷和善良,是影片的两个主题。Ali一家生活贫寒拮据(有部分导演童年记忆的痕迹),不断被房东催租,母亲身体虚弱,巨大的生活压力,使父亲偶尔脾气暴躁。但是,物质生活的极度匮乏,并没有泯灭Ali和Zahra这对贫家兄妹纯真、烂漫、善良的童心。他们一起刷球鞋,开心的玩着冒出来的肥皂泡,充满稚真的童趣,也洋溢着对生活的希望。当他们发现穿去Zahra皮鞋的女孩的父亲是一位盲人时,便放弃了想要回鞋的打算。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长跑竞赛里,为了取胜,在途中将Ali拉倒在地的高个男孩,忽然发现,其实孩子的世界,也不都是那般纯洁无瑕,而孩子的自私、不择手段,又是最令人心寒的。另一个生活在花园洋房里的小男孩,虽然拥有很多玩具,有秋千、跷跷板,但却是孤独寂寞的。
Ali的父亲,是一位有点木讷、寡言的中年男人。虽然有时会因为心情不顺,对母亲大声说话、或者发脾气,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坚毅的挑起生活的重担,对儿女的爱,深沉而细腻。周日他骑着破旧的单车,带着Ali去城里的富人区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一家需要临时园丁,赚点外快。贫富的差距,在这里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一笔带过。是的,一个讲善扬善的艺术作品,是不用通过控恶惩恶来达到目的的。
影片最后,脱下鞋底已被跑穿的球鞋,坐在小池边,把起泡、磨破的脚浸在水中的Ali,表情里混杂着失望、懊恼、伤心、和迷惘。不过不用担心,因为在前面一组镜头里,父亲车座后捆着的一堆物品里夹着两双装在盒子里的新鞋,向细心的观众预示了一个在影片时间外的、阳光明朗的“结局”,这真是一个体贴、令人欣慰的安排,不是吗?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18 2:45:36编辑过]
到底了
Hot Deals
All Dea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