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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斌对合欢的各方面照顾都还不错,唯独做饭做菜却是一塌糊涂,进了厨房,就像进了炸药房,乒乒乓乓的声音让合欢胆战心惊,一番折腾以后,端出来的菜也像是被炸弹炸过一样全是黑乎乎的,偶尔有个眉清目秀的端出来,基本上又是没有熟的。
合欢问:“难道你从来没有见过你妈妈做菜?”
李耀斌回答:“我妈妈从来不让我进厨房。”
难怪如此!
而山西来的小保姆,无论怎么教,做出来的菜都是酸的,合欢认为这种菜就像是馊了的菜,不能吃,但是小保姆认为菜就是这种味道的。
这年头,保姆总是比主人强悍。
幸亏合欢熟悉家里附近所有的小饭店和快餐电话,总算还能花钱买到吃的。不过,总是吃外面的饭菜,口就腻了,分外想念妈妈做的饭菜。如果妈妈没有办法来,那么……
合欢刚刚想到东胜,东胜就拎着菜,来了。
“啊,大明星来了。我还是第一次在家里碰到大明星呢。”李耀斌夸张的惊呼,特地用了“家”这个词。
东胜腼腆的笑笑,说:“应该早点来合欢姐这里的。以前她照顾我很多。”
“没关系。你现在是大明星,很忙的。照顾合欢这种小事就让我这个普通人来做好了。”李耀斌话里有话。虽然,他并不清楚合欢和东胜之间的感情,但是,放一年轻英俊的帅哥在女朋友身边,总是不安全的,他几乎是本能的提防起来。
“我不是明星。我现在是摄影助手。”东胜没有觉察到李耀斌的含义,只是不清楚这个男人是谁,和合欢什么关系。
“你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从山西捡来的弟弟,林东胜;这位是我的……”合欢停顿了一下,在未婚夫和男朋友之间,最后选择了,“男朋友,李耀斌先生。”
“幸会,呵呵,我早就认识了你了,一直听合欢说起你呢。”李耀斌笑着说,伸出手。
“你好。我的手……”东胜知道应该和他握手,但是,现在他手上提满了东西。
“噢,呵呵,你还买了菜啊。”李耀斌伸手准备把菜接过来,“不过我不会烧菜,合欢又不方便做。”
“没关系,我来做,以前我住在这里的时候都是我做菜的。”东胜公式化的笑了笑,但是身体却转了转,并没有把手上的菜交给李耀斌。
男朋友?那么快就确定关系了?对东胜来说,男朋友这个词汇冲击太大,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前一个月的培训已经能够让他做到不露声色的面对一个突发的事件。
合欢一直在边上微笑,听两个男人寒暄,也正好有时间看看东胜。很久没有好好看看东胜了,眼光一落过去,就舍不得离开。
东胜和舞台上不一样了,头发不再根根竖起,左长右短,而是柔顺伏贴,两两对称。
但是,和原来的那个东胜也不太一样了,虽然穿着刚刚到上海合欢给他买的T恤,但是颈上却带着一条棉绳项链,上面挂着一块漂亮的铜牌,显得格外的时尚。
东胜虽然在和李耀斌说话,眼光却不由自主常常落到合欢这边来。看到合欢在研究自己胸前的铜牌,耸耸肩说:“这个铜牌证明我很听话的参加了新世纪男生的比赛,但是,被淘汰了,我也没有办法。”
“听说,是因为你没有按照黄宜的要求,所以才被淘汰的?”合欢问。
“总是会被淘汰的,那一轮没有被淘汰,下一轮也会被淘汰。”东胜满不在乎地说。
“你就没有信心拿冠军?我看你在现场人气很高啊。”
“你到过现场?我怎么没有看到?”东胜很吃惊的问。
“那么多人你怎么看得到我?”合欢笑了笑,东胜还是有些孩子气。
“只要你来,我就一定能看得到!”东胜坚定地说。
“你在该自信的时候不自信,再不该自信的时候又瞎自信。”合欢虽然语气是责备的,但是,脸上还是忍不住笑开了。
“合欢,你赶快坐下来休息休息,站长了,会累的。”李耀斌插话关心到,伸出手扶合欢到沙发上坐下来。
东胜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合欢是拐着拐杖站着呢,马上说:“赶快坐下。我去做饭,很快就好。”
转身进了厨房。
小保姆刚刚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聊天,直盯盯的看着东胜,因为不敢插话,而忍住不说,否则早就要喊起来:“林东胜?你是林东胜吗?”现在看到东胜进了厨房,马上说:“我去帮忙。”闪身跟进了厨房。
合欢刚刚坐下,听到门铃又响起来,李耀斌说:“你朋友还真多,都快门庭若市了。”
合欢想想,好像没什么朋友说要今天来啊,正纳闷呢,就看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进了客厅。
张耀祖既没有捧鲜花,也没有提水果篮,手里晃荡着一个袋子,走进合欢的家。
张耀祖的样子让人很难判断他的年龄。他的头发因为遗传了家族少白头的基因,20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变白,现在已经基本花白,被修理的很短;因为长期的熬夜,眼袋较大,皱纹也很明显,从他的脸部外貌,显然是一个中年人了。可是,与他不注重脸部保养相对比的是,他的身材因为长期进行有规律的,有专业指导的锻炼,显得极其匀称,没有中年人特有的肚腩,也没有下垂的臀部,整体的形体挺拔而又伟健。
除了外貌,张耀祖的神态、语言和动作都显得非常时尚,一进门就“Hi”,同时一只手挥舞着,用最纯朴的方式打招呼,脸上的笑容似乎是由衷地发出,格外的灿烂。
合欢7年前就是被张耀祖那种既沧桑,又天真时尚的气质所吸引,最后一头扎下去,几近溺水。7年后,再次看到已经不是情人的张耀祖,合欢再次被这种气质扎了一下心,这次不是心动,而是心痛。
真是“在劫难逃”,合欢心里对自己说,刚刚林东胜和李耀斌一起的场面已经够有压力的,现在又加一个张耀祖,绝对火爆!
李耀斌就像男主人一样,很客气的把客人引向沙发,说:“不需要换鞋的,我们还没有打扫呢,您先请坐。”然后转身对合欢说:“你朋友真的很多啊,呵呵。”
“这是我的男朋友李耀斌先生,这是张耀祖先生。”合欢再次为两个男人互相介绍。不知道如何定义张耀祖,索性把头衔、关系一概免了。
张耀祖眨眨眼睛,笑咪咪地说:“你看,我说的没有错吧,你很快就会找到和你相配的男人,会有你自己的幸福。呵呵”
听了这话,合欢突然觉得被自己的唾沫给噎住了。
这话是张耀祖和合欢分手的时候说的,那个时候,合欢苦苦哀求张耀祖不要离开自己。
合欢可以忘记和张耀祖在一起的日子,可以原谅自己年少无知爱上张耀祖,可是,却一直不能够原谅自己当时失去尊严的哀求张耀祖,最后却依然落得个被抛弃的命运。张耀祖的话让合欢又回到了跪着的时刻。
但是,显然现在不是反击的时候,李耀斌正在一边笑意盈盈的看着,不知道是出于真的为合欢有很多朋友高兴,还是现代人虚伪的礼貌习惯。
“水仙,水仙……”合欢叫小保姆的名字,“倒杯茶出来。”
水仙正在厨房里“忙活”呢,完全不理睬合欢的交换。
“还是我来去倒茶吧,估计水仙在厨房里被帅哥迷住了。呵呵”李耀斌好脾气的笑笑,起身走进厨房。
“厨房里还有一个帅哥?看来你离开我以后生活得很滋润啊。”张耀祖像是在玩笑,但语气里有些吃醋的味道。
“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呢。”合欢并不回应张耀祖的话,而是叹了口气,幽幽的说了一句。李耀斌的不在场让合欢全身突然泻了下来。
“怎么会呢?再见还是朋友啊。”张耀祖一语双关。
“朋友?我做不来你的朋友。”合欢还是生气的。
“我倒是很希望能够和你再做朋友,我常常会想起你的好来。你不仅漂亮,而且有思想,和你辩论社会问题是我的一大乐趣呢。呵呵呵”张耀祖似乎非常坦陈。
“今天想来和我辩论什么呢?”合欢问。
“我看了报纸上关于你和性别歧视观念严重的老板斗争的报道,我几乎能够想象你当时的样子,所以特别来慰问你的,没有恶意啊。”张耀祖一边说,一边打开袋子,拿出袋子里的盒子。
打开盒子是一条项链,链坠是一块像海洋之心一样大的水晶。
“我永远不会再接受你的礼物的。”合欢说,不明白张耀祖送名贵首饰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不要轻易说‘永远’,呵呵。”张耀祖和合欢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喜欢用教育年轻人的口吻和她说话,“这不是首饰,这是针孔摄像机,你需要它的。有了它,饭店老板就不能抵赖他说过的话,有了它,以后有什么对你不利的情况你就可以有证据了。”
针孔摄像机!是的,这正是合欢所需要的。好几次采访,合欢都想着要是有一个针孔摄像机就好了,就可以把某些人的丑恶嘴脸给摄下来,看他们还怎么抵赖,也能够保护自己不被诬蔑为“诬蔑”。
张耀祖一直了解自己所需的,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以前如此,现在的感觉还是如此。他知道你在什么时候需要什么,然后总是在恰当的时间给你你所需要的,而且轻而易举地把一切都做得很自然,似乎和金钱无关,只是表达对你的关心,让你觉得他一直在关注你,所以知道你的每一个需求和念头。
女人爱上一个有钱人,有的时候并不是因为他有钱,而是因为他可以用钱给她最需要的东西。尤其是年长的人,在上面看下面的年轻人,对于年轻人的困惑和需求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常常能及时地伸出手扶一把,或者抚慰一下,女人的心就是这样慢慢被“理解”和“体贴”两词给俘虏了。
女人是如此的在乎被关注,被在意,喜欢在别人的行动中找到自己的存在和价值,成熟的男人深谙这一点,而年轻的男人常常努力表现自己的优秀,而忘了证明身边女人的优秀。所以,虽然金钱并不能带来爱情,可是金钱转化成玫瑰、音乐会门票、漂亮的衣服、心仪的礼物、快乐的旅行、雪中送炭的医药费……爱情就产生了,而且这种爱情往往发生在有钱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身上。因为男人的第一需求是崇拜,女人的第一需求是怜爱,有钱男人和漂亮女人的结合正好能够满足双方的需求。
但是,当爱情不在的时候,理智而又清高的合欢完全不想要张耀祖的东西,永远不要!
“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合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冷一点,在冷一点,要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忘了我们的约定啦?任何礼物都和贵不贵重,值不值钱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送的人有诚意,而受的人又正好需要。”张耀祖似乎完全忘了已经和合欢分手的事实。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约定了。”合欢提醒道。
“不要这样。合欢,”张耀祖伸出手,握住合欢的手,合欢马上缩回手,张耀祖似乎也并不介意,继续说,“我只是希望我能够帮到你。你总是不会保护自己,你看你这次险些残废,让人很是担心。虽然我们已经分手了,但是,你受到任何的伤害还是会让我痛的,我就想尽我的力量为你做点什么。”
张耀祖内心里总觉得愧对合欢,不是不想信守承诺,而是有些承诺根本无法信守。
“没有你的帮助我会活得更好。”
“其实,这个项链是我新投资的一个项目,希望你用用它,给我一些反馈的意见。如果你不肯接受的话,我就会像推销员一样天天来敲你家的门,到你接受我们的产品为止。”赵耀祖有些耍无赖,但是,脸上的笑容却又显得特别真诚。
正在这个时候,李耀斌端了茶出来了。
两个男人开始互相介绍自己的职业,互相恭维对方的职业,表示对对方职业的兴趣,然后聊中国的经济、文化、政治等各种大问题,颇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正在这个时候,东胜捧着切好的西瓜出来了。
李耀斌很奇怪:“不是让水仙做吗?怎么你来做了?真不好意思,让你这个客人忙这忙那的。”李耀斌完全是主人的口吻。
“我做也一样。”东胜简短地说。
“这是张耀祖先生,这是林东胜先生。”合欢只好再次介绍。
“很眼熟啊。”张耀祖说。
“他是新世纪男生啊!”李耀斌赶快说。
“怪不得呢。我女儿最爱看了。呵呵。我们家的电视机是女儿控制的。”张耀祖说。
三个男人聊了一会儿,张耀祖起身告辞。李耀斌礼貌的挽留,而合欢却并不顾忌礼貌,简单的说:“好的,再见。”
李耀斌对合欢的不礼貌颇为诧异,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合欢是典型的白领人士,礼貌几乎是一种本能的相处之道,今天却有点反常,这种反常让他心里打了一个咯噔。
茶几上的礼物让合欢不知如何处理为好,她不愿意当着李耀斌和林东胜的面和张耀祖推来推去,也不愿意受下,于是,只好当它不存在。
李耀斌坚持送张耀祖下楼,房间里只剩下东胜和合欢。
“你怎么样?”合欢问,问得有些没头没尾。
“挺好。”东胜回答的挺快。
合欢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你的腿怎么样啊?”东胜问,往合欢的方向坐过来一点,弯下身看合欢帮着石膏的腿。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过几天就把石膏敲了。”
“绑着石膏不方便吧?”东胜抬起脸问。
“嗯,挺重的。”合欢用手指敲敲石膏。
“我给你拍一套‘骨折女人写真’吧?现在流行孕妇写真、少女写真什么的,骨折的经历也很难得啊,留个纪念吧。”东胜很一本正经的说。
“呵呵,好啊。纪念一下自己有过残废的经历。”合欢被东胜的建议逗笑了。
“说什么这么高兴啊?”李耀斌送客回来。
“东胜说要帮我拍一套‘骨折写真’。”合欢笑着说。
“现在流行各种各样的写真呢。”东胜补充道。
“好啊。呵呵,先让东胜拍一套骨折写真,如果拍的好的话,那我们的结婚照也交给你了!”李耀斌拍拍东胜的肩膀,哈哈笑着说。
东胜跟着咧了咧嘴,也算笑了,抬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合欢。
合欢的脸突然就红了,不知道怎么借口,转换话题说:“我都饿了。吃饭吧。很久没有吃东胜做的菜了,很是想念啊。”
“好啊。”李耀斌附和道。
东胜转身往厨房走去,把饭菜一一端出来,非常符合合欢的饮食习惯:有鱼、有肉、有蔬菜、还有一个汤。
“这是我在这个家里吃到的最丰盛的一餐了。”李耀斌都忍不住赞叹。
这顿饭吃得非常愉快,一方面菜很合胃口,另一方面大家聊天聊得很开心。东胜说起他参加“新世纪男生”选举的事情,爆了很多无伤大雅的八卦内幕。合欢真后悔自己没有坚持做娱记,否则现在写稿子就太容易了。
吃着可口的饭菜,听着两个男人插科打诨,合欢再次庆幸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是非常正确的。今天的东胜活泼了,开朗了,成熟了,正在自己应走的道路上顺利前进。自己的选择和坚守是非常正确的,虽然思念很苦,但是,正因为克制了自己的思念和欲望,今天才能如此坦然地面对东胜,才能和东胜成为真正的朋友,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有说有笑,有来有去。而李耀斌应该就是自己的Mr.Right,虽然爱的不见得浓烈,但是无论是年龄还是职业还是人生经历彼此都是相配的,相配的人才能携手走一辈子。
合欢听到自己的内心里还有一些怀疑的声音,但是,合欢告诉自己,一定要珍惜此刻的幸福,这才是人生应有的画面。
吃完饭,三个人又随意的聊了一会儿天,东胜就起身告辞,李耀斌照例摆出男主人的架势把东胜送出门口。
合欢不由得笑了笑,李耀斌就像自己,常常在细节方面暗藏心计。
“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合欢看到李耀斌回来,说。
“我不急,我扶你回房吧。”李耀斌体贴的把合欢扶进房间。合欢本来想要说自己想在客厅里看一会儿电视,又不愿拂了李耀斌的好意,只好听话的被扶进了房间。
也许,对女人来说,想要婚姻就要习惯顺从的吧。
但是,李耀斌进了房间,却依然没有走的意思,而是坐在床边,拉着合欢的手,来回抚摸。
合欢心里想,难道他今天又要……自己的腿好没好呢,好像不方便啊。
“张耀祖刚刚在楼道里关照我,要好好待你,说你是一个好姑娘。”李耀斌说,脸色似乎沉重起来。
“哦。”合欢应了一声,不明白张耀祖为什么要说这个话,也不明白李耀斌为什么把这个话又转给自己。
“他有什么资格关照我要如何待你呢?”李耀斌问,语气重了起来。
合欢不说话,等着他下一句。
“他是你的什么人?和你有什么关系?有什么资格教导我如何待你呢?难道他了解你比我还多?难道他和你比你和我还亲?为什么他送你礼物?为什么你可以对他不礼貌?……”李耀斌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脸色越来越难看。
合欢有点吃惊李耀斌的突然发问,刚刚饭桌上他还看上去挺开心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原来是因为有外人在,一切都隐藏的很好。现在,终于爆发出来。
也好,说说清楚,免得以后有后患。自己做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合欢深呼吸了一口,看着李耀斌的眼睛说:“我们以前相爱过。”
“相爱?他今年快五十了吧?你爱上一个老头?”李耀斌觉得简直不能想象合欢会爱上这样的人。
合欢开始觉得不舒服,但是还是诚恳的说道:“他今年47岁,7年前我认识了他,我没有觉得他是个老头,我就是爱上了他。不过去年我们已经彻底分手了。”
“7年,7年你都管不住你的心吗?”
“是!”
“你别告诉我他还没有结婚。”李耀斌的口气带着讽刺。
“他结婚了,很久以前就结婚了。”
“那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个已婚的男人?”
“是。”
“这么说你做了一回第三者?”李耀斌的话变得难听起来。
合欢已经很不舒服了,忍住性子说:“爱一个人很多时候是心的抉择,而不是理智。心不太会考虑这个人是已婚还是未婚。”
“心可以狂野,但是脑子却必须清新的管着心。你不是一向很理智的吗?”李耀斌说。
“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有管不住心得时候。”合欢有点无可奈何。
“你不觉得耻辱吗?和一个已婚男人?”李耀并问的很不客气。
“耻辱?我为什么要觉得耻辱?我爱上一个已婚男人有什么耻辱的?请你说话注意用词!”合欢也不客气了。
“做第三者难道不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吗?你到底有没有羞耻感?你考虑过那个男人的太太吗?她是无辜的,你凭什么去抢她的丈夫?”李耀斌嗓门大了起来。
“我没有去抢!他们的婚姻本来就有问题,不是因为我他们的婚姻才有问题的。是因为他们的婚姻有问题了,才会有我们的故事。”合欢觉得一定要为自己辩解清楚,李耀斌的话已经让她很受伤了。
“哪一个婚姻没有问题?哪一个婚姻十全十美?如果婚姻一有问题就要找情人,那么世界上就没有婚姻了!”李耀斌似乎越说越气。
“他们婚姻的问题和我没有关系。张耀祖的太太和他没有共同语言,不懂生活情趣,在我和张耀祖发生关系之前,他们之间很久都没有夫妻生活了。难道都是我的错?!”合欢嗓门也大起来,说话开始不经大脑。
“他和他太太没有上床,你就有权利和他上床了吗?每个有外遇的人总会说自己的配偶很多缺点,问题是,谁没有缺点?婚姻难道不是要互相忍让吗?如果遇到问题就找外面人诉苦,找外面人解决,那么婚姻是什么鬼东西?”李耀斌似乎气比合欢还大!
“我没有结过婚,我不知道婚姻是什么鬼东西。但是,张耀祖的婚姻问题是他的问题,不是我的。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耻辱的。你结过婚,你告诉我婚姻是什么鬼东西?”
“你怎么一点道德感都没有呢?你难道没有道德的界限?你觉得和一个已婚的男人发生性关系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难道你觉得你霸占了别人的丈夫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也许他们的婚姻是有问题,但是,他们需要时间去解决这些问题。正是因为你乘虚而入,所以,他们的婚姻才会死亡。如果,每个人都坚守别人的丈夫或者别人的妻子不是爱的对象,那么本来简单的婚姻问题也会容易解决的多。可是,这世界上有很多像你这样的人,没有道德的界限,勾引别人的丈夫或者妻子,导致别人的婚姻灭亡还说是那个无辜的丈夫或者妻子的不好。”
李耀斌的情绪失控了,那种疯狂的样子让合欢觉得自己从来不认识这个人。
“勾引?我没有勾引!李耀斌你没有资格侮辱我。我爱上一个已婚男人又怎么了?我伤害了他的妻子吗?他妻子没有本事留住自己的丈夫难道是我的错?他们的婚姻中爱情已经死亡了,所以,我们的爱情生长了,爱情又错吗?”合欢反击到。
“爱情?哈哈哈”李耀斌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说得真好啊!爱情!现在的外遇都是在爱情的名义下发生的。你们的是爱情,你怎么知道张耀祖和他太太就没有爱情了呢?如果没有爱情,他们当初怎么会结婚呢?你怎么知道是他们的爱情死亡了呢?张耀祖遇到了更加年轻漂亮的你,于是就不爱他老婆了,可是,你怎么能确定他老婆就不爱他了呢?难道婚姻里就没有爱情了吗?难道外遇的爱情比婚姻内的感情更加尊贵吗?”李耀斌连环炮似的发问。
“李耀斌,你太过分了!”
“过分?哈哈哈,我过分?”李耀斌压下身体,两只手扳住合欢的脸说:“你知道我这辈子最痛恨什么吗?”
合欢盯着李耀斌不动,也不说话!
“第三者!”李耀斌咬牙切齿!“真没想到,看上去如此矜持高贵的合欢小姐原来也是个第三者。可恶的第三者!”
合欢转过头去,不想再说话。李耀斌真的是疯了。
“说话啊?你这个第三者还有什么话说?”李耀斌恶狠狠的说,两只手用力压合欢的脸。
“你弄疼我了。”合欢紧皱眉头。
“疼?你有我痛吗?”李耀斌更加用力。合欢忍不住“啊”了一声。
“你倒是很会叫啊,叫啊。你当初是不是在床上就是这样叫啊叫,勾引了张耀祖?”李耀斌说。
“你无耻!”合欢这个时候已经气愤地胸口都痛了。
“我无耻?哈哈哈哈……” 李耀斌放开合欢,直起身来,擦掉笑出来的泪水。“我无耻?我不是第三者,我无耻什么?我们这个社会现在真是变态。婚姻似乎和爱情无关,外遇似乎一定是爱情。第三者们理直气壮,像是胜利者;无辜的妻子或丈夫倒成了吸引不了配偶得失败者。似乎爱情比婚姻更加高贵,在爱情的名义下,苟且之事成了成功的标志。整个社会都不尊重婚姻,整个社会都失去了道德底线。人们只听到新人的笑,但是却忽略旧人的哭。第三者们理直气壮的说别人无耻,哈哈哈哈”李耀斌再次笑出了泪水。
“你找我是不是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一个‘耀’?”李耀斌突然问。
合欢倒是从来没有过这个联想。
“拿我当别人的替身啊。是不是我干你的时候,你想着另一男人?”
合欢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可能想着的还不仅仅一个男人吧?还有林东胜。你真把她当弟弟?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他又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你找个小保姆也是来自山西的,是因为想着林东胜吧?”李哟耀斌已经情绪失控了,把一直深藏在心底的,压在理智下面的话一古脑都说了出来。
合欢什么都不想说了,她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叫李耀斌的男人。
刚刚自己还在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抉择,和张耀祖分手,可以和东胜做朋友,选对了男人。现在看来,真是可笑,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总是以为自己和张耀祖是爱情,原来在别人的眼里是不堪的“婚外情”“第三者”;总是以为自己把对东胜的感情藏得很好,控制得很好,原来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总是以为找到一个和自己的相配的人就能找到感情的归宿,却发现越相配越知道如何来伤害你。
合欢的心紧缩成一团,觉得自己最好就此死去。
那天晚上,虽然表面上合欢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但是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翻云覆雨,千迂百转。
“第三者”这个词犹如一把长剑,从头顶一直刺穿到腹部,让合欢觉得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在流血,而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肮脏的黑色。
之前,和张耀祖在一起的时候,合欢坚信“那是爱情!”虽然,张耀祖已婚的现实常常让合欢觉得委屈,但是爱情是纯洁的,是高贵的,合欢说服自己,和张耀祖的关系就是那么的纯洁和高贵。
合欢觉得自己并不想伤害谁,也并不是有意要勾引有妇之夫,只是爱上了,缘分来了,就顺其自然了。自己有什么错呢?要错,也是张耀祖的错的而已。可是李耀斌的一番话却让合欢直面自己的罪过。
人生其实是在不断的选择和放弃之中,在取舍之间,作为一个有道德的人,需要坚守一些原则。如果当年自己坚持已婚的男人坚决不碰,那么,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么多是非。自己没有原则的找了很多借口来支持自己的行为,用爱情的名义把“外遇”合理化,结果,爱情并没有开花结果,最后,还是还原为“第三者”。当时,自己以怀孕了为理由,逼迫张耀祖结婚,想要被“扶正”,这和古代小妾的做法何其相似啊,真是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
愤怒、羞怯、后悔、懊恼……各种各样的情绪涌入合欢的身体,让合欢觉得自己一直不断的往下沉,沉入到黑夜中去,直到自己面目模糊。
一夜无眠。凌晨的时候,终于昏睡过去。
隐隐约约听到水仙的叫声,合欢转过身去,不愿意醒来,然后就听到周媚湄大声说:“懒虫,快起来,本大小姐来了,还不起床迎候啊!”
“你们来得也太早了吧?”合欢嘟囔着。
“还早啊,都下午2点了。你是不是在家养病都养出很多懒虫来了啊,我来帮你杀杀。”周媚湄说着,就把手伸进了合欢的薄毯。
合欢只好被迫起来。
“怎么了?眼睛红肿成这样?”周媚湄问。
“可能睡得不好。”即是是面对好朋友,合欢也并不愿意说自己的痛处。
“是不是想的太多啊?”黄宜说。
这个时候,合欢才发现黄宜也来了。
黄宜是专程来找合欢商量东胜的事情的。
合欢在三个女人的帮助下,起了床,然后再两个女人的监视下刷牙洗脸。
一坐定,黄宜就开始讨论东胜的发展。
黄宜认为东胜被淘汰主要的原因在于没有听从指挥,作为一个有公司支持的选手,和其他单枪匹马的选手相比较有很大的优势,他们可以优先选择所唱的歌曲,所扮演的角色等等。当时,黄宜公司为东胜选择了一些难度不高又比较容易打动人的歌曲,给他选择的角色也往往是比赛中比较容易出彩的角色。但是,林东胜对这些安排都是漫不经心的,只要有人提出要和他换角色或者想要唱他本来要唱的歌曲,他立马就答应别人,结果几次比赛都没有亮点,自然就会被淘汰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比较傻,不懂厉害关系,还苦口婆心的和他说了几次,后来我发现他是真不在乎,他甚至有意在避免往上走。真是没有见过这么不思上进的男人!”黄宜说话直截了当,语速也很快。
“对不起。”虽然,东胜的问题并不是合欢的责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合欢就是觉得很抱歉,“他进取心的确不足,老是满足于当一个摄影师。”
“当摄影师也没什么不好的啊。”周媚湄作为东胜的超级粉丝,又有一个摄影师弟弟听了刚刚的讨论感觉不对劲,“我觉得东胜不是不思进取,而是志不在此。鼎新说他工作可卖力了,而且还主动学习,马上就可以独立拍摄了呢。”
“虽然我个人其实还挺欣赏林东胜这种不为名利卖命的性格,但是作为一个文化商人本质上我必须是个商人,我们为林东胜投入很多,总是希望有回报啊。”黄宜说。
“那怎么办呢?”合欢问。
“林东胜虽然没有得到冠军,但是已经有一定的人气了,而且外表出众。现在有很多广告商想找这样的男性来代言产品,我们公司希望林东胜继续履行合约,可以转型为广告模特儿,我们会安排他的代言活动,从中提取一定的佣金。”
“那你可以找东胜直接谈啊。”合欢说,内心里不想再去决定东胜的未来。
“我要是说得通他就好了。这小子,每次和他说,都笑眯眯的,态度极好,就是不答应。还老是说,相信他,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摄影师的,也许有一天他可以拍广告。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他我还真是没有办法。总不成真把他告上法庭吧?告上法庭也没有用,他反正赔不出钱的。”黄宜直摇头,很是无可奈何,“合欢,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保证不会给他安排很多通告,可以让他有时间继续他的摄影师工作。反正,实际上作为新人,他也不会有很多通告。”
“我说得话,他也不一定听。”合欢说。
“你说的话,他肯定听。你知道吗?我们第一次让他穿戏装,他死活不肯,后来我说,‘你穿戏装肯定会让合欢眼前一亮,很有新鲜感的。’这小子就穿了。如果想让他唱某首歌,只要我在盘旁边似乎很不经心的说,合欢好像挺喜欢这首歌的,这小子就努力去练了。上次他突然消失,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到你那儿去了。大家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林东胜比较听我的话,实际上我有你这个秘密武器。”黄宜说起来还很得意。
合欢端起茶几上的茶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眼睛里慢慢有雾气上升,这个傻东胜。
“我倒是觉得东胜做广告模特儿挺好的,钱挣得多,也不会和他摄影师梦想冲突。”周媚湄这次非常恰当的插话。
“好吧,我试试。我们也都是为东胜好。”合欢终于还是答应了。
“太好了!有你出马我就放心了。”黄宜很高兴,“以茶代酒,干杯。”
三个女人都喝了一口茶,感觉像是同盟军。
“对了,听说你和李耀斌进展不错啊。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可惜我结婚了没有资格做伴娘了,不过,我可以免费提供花童一个,我们呵呵最近很喜欢穿白色连衣裙。”周媚湄欢快的说。
“可能结不了婚了。”合欢的情绪一下子又落了下去,心又一次开始紧缩。
“为什么?”周媚湄很奇怪。
“他不能接受我曾经和有妇之夫谈过恋爱。”合欢尽可能短的回答,脸上露出一个苦笑。
“他自己还离过婚呢,倒反过来嫌弃你有过婚前性行为了。真是可笑!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什么时候我遇到他一定要好好骂骂他!”周媚湄马上就为好友抱不平。
“不是因为婚前性行为,而是因为他不能接受我曾经是个可恶的第三者。”合欢说,脸上苦笑着,心却已经痛成一团了。
“我和我丈夫当年也是因为第三者离婚的,所以,我能够理解他。”黄宜若有所思地说,“其实,离婚也不见得完全是因为第三者。那时候,我其实隐约感觉我前夫似乎有问题,所以,有一天我就特意早回家,然后就看到两个人纠缠在我们家的大床上。”
“那你一定是冲上去就打他们一顿吧?”周媚湄问。
“我真希望自己当时去打他们一顿。”黄宜笑着说,换了一种轻快的语气,“可惜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待在门口不知所措,反倒是床上的两个人反应迅速,飞快穿好衣服,一个过来抱住我,一个马上溜出去。呵呵呵”
“那你一定很恨那个第三者。”合欢说。
“嗯,一开始很恨,尤其是她竟然还有脸来找我,告诉我他们在我家的床上如何的‘性福’,让我让出我的老公。就好像,好像……”黄宜在想一个恰当的比喻,“说句粗话,好像我占着茅坑不拉屎!那时候觉得特受伤。”
“那个女的很漂亮吗?”周媚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忍不住问。
“也就一般般而已,比我年青的时候还差一点呢。我当时就是很郁闷这一点,不过是比我年青一点而已,就似乎很有资格来替代我!当时觉得备受打击,人生的信念都动摇了,觉得自己做女人很失败,整个人生都很失败。”黄宜虽然说起来气呼呼的,但是语气却是很轻快的,让人已经感觉不到她当初的愤怒。
“那后来呢?”周媚湄实在是很好奇,虽然她也知道不应该追问。
好在黄宜对过去已经不在乎了:“后来,找了心理咨询才纠正了自己的观念,明白男人有外遇那是男人的问题,而不是我们做女人的失败。每个人只能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而无法承担别人的行为后果。男人有外遇有很多情况,不见得是我们做女人的问题。当时,我前夫也坚决不同意和我离婚,他说他和我还是有感情的。”
“那为什么后来还是离婚了呢?”周媚湄继续问。
“都是捉奸在床惹的祸。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一丝不挂在床上翻滚的一幕牢牢的印刻在我的脑海里,以至于我都不愿再碰我们家的床。后来换了房子,用了全新的家具我才开始回到床上睡觉。但是,变得更加疑神疑鬼,而且,觉得自己的丈夫很脏,完全不想碰他,最后,只好离婚了。所以,我现在都劝那些怀疑自己的丈夫或妻子有外遇,但还是想要一起过下去的朋友千万不要捉奸在床,一旦捉奸在床,即使心可以原谅对方,身体有时候还是接受不了。”黄宜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还总结经验。
“可是,离婚对孩子不好啊。”周媚湄说。
“这要看你和什么比较。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成长的孩子自然比一个在单亲的家庭里成长的孩子要更加顺利,但是没有一个家庭是在很幸福的时候决定离婚的,每一对离婚的夫妻都是因为家庭已经很不幸了,才决定离婚了。在一个不幸的家庭中成长的孩子不见得比单亲家庭中的孩子更好。我当时还是我儿子鼓励我们离婚呢。他觉得我们家就像冰窖,没有交流,彼此很虚情假意,很没有意思。我觉得他是对的。呵呵”黄宜似乎还挺自豪的。
之前,合欢对黄宜的印象一般般,觉得她挺女强人的,但是,今天合欢看到了黄宜坦诚和爽朗的一面,好感倍增,有倾诉的欲望。
“那你前夫后来和那个第三者结婚了吗?”合欢问。
“没有,据他说他们早就断了。他现在一直单身,还曾经问过我有关复婚的问题呢,呵呵。”黄宜说到这个是真的高兴了。
“那你为什么不复婚呢?”周媚湄问。
“刚离婚的时候,很不习惯,觉得很孤单,可是,后来却慢慢发现单身的好处。我可以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交自己喜欢的朋友,花钱买任何华而不实的东西,可以好几天蓬头陋面,也可以突然打扮得很性感,生活的节奏完全由自己控制。没有做好妻子的压力,我觉得我的生活真的是我自己的了,自由成了我新的生活理念,所以,要我回到过去把丈夫和儿子永远放在自己前面的日子,我还真是没有这样的决心。”黄宜说,顺手整理自己的头发,脸上散发出一种动人的风采。
“我很羡慕你,我觉得你很洒脱。我当年一心想要做一个成功的第三者,可以被‘转正’。当时,真的是很爱他,觉得他是自己的生活的全部意义,无法想象没有他生活会变得怎么样,觉得那种茫茫人海中唯独遇到他的缘分是决不可丢的,想尽一切办法去维护那份爱,保持那种缘分。等到被抛弃了,还是没有想明白了,还是想要找个人依靠,想要尽快进入婚姻,好让人生靠岸。实际上,即使结婚了,又怎么样呢?很多问题还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合欢说,不由自主地吐露真情。
“是的,无论结婚与否,我们的问题都需要我们自己去解决。如果你觉得孤独,那么找个不爱的人结婚后还是一样孤独的。”黄宜干脆的说。
“可是,你是爱李耀斌的啊,李耀斌也爱你啊。”周媚湄又开始不懂了。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了。我和李耀斌在一起的目的很简单,他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我希望我们能够结婚,这样就没有成为大龄女青年的压力了。但是,我和他在一起就像是和一个好朋友在一起,从来没有那种把他看作生活意义的感觉。所以,也许结婚后,我又要面对另一种压力了。现在看来,好像张耀祖的出现还很及时的,我还应该谢谢他考验我们的爱情,让我们面对现实。”合欢苦笑着,心倒是不那么痛了。
“想通就好!”黄宜拍拍合欢的肩膀,“以茶代酒,干杯!”
周媚湄看着这两个笑着干杯的人,觉得简直是遇到外国人了,说得都是中国话,就是理解起来费劲。不过,管他啊,先干杯开心一下再说。
于是,三个人再次喝茶。
正在这个时候,李耀斌来了,一样红肿着眼睛。
黄宜和周媚湄识相地告辞了,临走的时候,黄宜拍拍合欢的背,千言万语都在小动作中,力量从一个女人的手传到另一个女人的背上。
合欢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很从容的面对李耀斌了。
李耀斌的眼睛虽然红肿着,可是明显看得出来他还是经过“修理”才来合欢家的:下巴已经剃过胡子了,泛着青光;衣服也已经换过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浅色T恤;身上还若有若无的飘出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味。
合欢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她不想显得很殷勤,但是,也不准备破口大骂,经过黄宜的开导,合欢突然觉得昨天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正常的人性表现。合欢都忍不住要为自己的“大度”鼓掌了。
“对不起,我昨天失礼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伤害了你。我觉得非常抱歉,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尽快来解释一下。”李耀斌在合欢身边坐下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伸出手握住合欢的手,而是两手把玩着水仙刚刚送上来的茶水,低头看着茶水,斟酌着每个用词,缓慢的说。
合欢不接话,等待着。
“我的确痛恨第三者,但是我的恨并不是针对你的。你的情况我并不了解,也许完全不是我想象的。我恨的是破坏我自己婚姻的第三者。我觉得第三者就像是一个偷窃贼,把我们解决问题的所有方案都偷走了。如果没有第三者,给我们一点时间,也许我们会很好的解决问题,婚姻还能够幸福下去……”李耀斌开始讲述自己以前的故事,就像黄宜推测的,他的婚姻的确是因为第三者而破裂的。
“我和我前妻是高中同学,我们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恋爱,大学的时候虽然不在同一个大学,但是,每个周末都在一起,我们就是大家眼中的青梅竹马的典范。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我的前妻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很温柔,很听话,我们就像中国几千年来的数千万的夫妻一样,男主外,女主内,我负责挣钱她负责花钱。那个时候,刚刚换到证券公司,我想好好干一场,有更大的成就挣更多的钱。由于我常常要追踪某个公司的发展,所以常常要出差,有的时候一出差就是一个月。虽然我们身边很多的人有外遇,也有人开玩笑警告我们,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像我的前妻会有外遇,我也坚信自己不会有。”
李耀斌一边说一边喝水,很快一杯水就空了。
合欢用眼睛示意水仙来加水,但是,并不说话,生怕突然的响声影响了李耀斌的回忆。
相爱的时候,我们都坚定“海枯石烂永不变心”不仅仅是誓言,也将会是未来,时间长了,我们才知道白头偕老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需要用很多的心血,所以,才会唱“恨不得已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停了一会儿,李耀斌继续道:“有一天,我前妻告诉我她怀孕了,我欣喜若狂。因为我们结婚7年了,却一直没有孩子,我们到医院里都做过检查,我们两个都没有问题,可是就是无法怀孕。我和我妻子都喜欢孩子,我们一结婚就开始设想生一个宝宝的情形,我们还给宝宝取各种各样的名字,等了七年了,终于它来了,你可以想象我有多高兴。我不顾我妻子的反对,坚决要求调换部门,不再出差,天天守着老婆孩子,觉得那就是天下最大的幸福。虽然,那个时候隐隐约约觉得妻子似乎总有心理问题,而且常常一出去逛街就是大半天,但是,我想那是孕期反映,都是正常的。孩子不到9个月,就出生了。我以为是早产,还咨询医生如何护理。但是,医生告诉我这个孩子不像是早产的,应该是足月的。我当时就傻了,因为如果是足月的话,就意味着孩子不是我的,因为受孕那个月我根本就不在上海。虽然,我开始怀疑我妻子,但内心里却并不相信我妻子会背叛我。直到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我的妻子一定是有外遇的。”
李耀斌又停了下来,不愿意去回想那些证据。深吸了一口气,他说:“只要孩子是我的,我想我会用爱让我妻子回头的。我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证明了孩子根本不可能是我的。我当时一下子懵了,我在这个孩子身上投注了那么多的感情和心血,最后它却是我婚姻失败的证据!”
李耀斌的手把杯子越握越紧,几乎能听到“咯咯”声。
合欢伸手把杯子拿过来,一开始李耀斌不肯放,等理智回来,马上放手了,人也随之松懈下来。
如果说一开始合欢不说话,是因为想看看李耀斌究竟会如何说个故事为自己昨天的行为编个圆满的借口的话,那么听到这个时候,不说话是因为合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合欢内心充满了对李耀斌深深地同情,她能想象这样一个自负的男人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信任的妻子生了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会是如何的崩溃。
“我以为我妻子会向我求饶,也许我会原谅她。可是,她告诉我,她爱那个男人,因为那个男人给她需要的。难道我没有给她她需要的吗?她什么要求我没有满足她?”李耀斌抬起眼睛看着合欢,问。
合欢发现李耀斌在回忆的过程中,一开始用的是“前妻”这个称呼,后面却自然而然的变成了“妻子”,可见他还没有完全走出以前婚姻的阴影。合欢决定继续保持沉默,把已经到好的水的水杯又递回给李耀斌。
“那个男人连本科文凭也没有,长得也一般般,我真的不知道他能给我妻子什么?总有一天我妻子一定会后悔的。”
“那你还爱着你的前妻吗?”合欢突然问。
“爱?怎么爱?不可能再爱了。我们一离婚,他们就结婚了。朋友们都笑话我给别人卖了还为别人数钱呢。”李耀斌一丝苦笑。
“你说,是不是很奇怪?汤姆?克鲁斯和尼克?基德曼结婚很多年就是不生孩子,只好领养了几个,结果离婚后,男的也生孩子了,女的也生孩子了。”李耀斌又问。
合欢对这样的问题只好苦笑,心里已经明白了为什么李耀斌在床上如此的顾忌合欢的感受,有那么多的问题,原来是他内心有结。
“都过去了。放下过去,你才有可能有美好的未来啊。”合欢轻拍李耀斌的肩膀,希望他平复情绪。
“我们可以假装遗忘过去,可是,记忆总是不饶人,在你以为一切都已经平复的时候又跳出来。我可以忘记我的过去,但是,对于第三者的痛恨却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对不起,我说的太重了,我今天来是你原来我昨晚的失态,我诚恳的道歉。”李耀斌拉过合欢的手,用双手握着合欢的手。
合欢虽然有些不自然,但是觉得自己现在抽手有点残酷,于是任由他握着,嘴里说:“也没有什么原来不原谅的。你说得很对的。我就是一个第三者,无论什么借口,第三者这个身份是我不能抹掉的。”
“可是,也许你有很多的理由和无奈吧。”李耀斌体贴的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无奈,”合欢说,决定不避讳自己的过去,“一开始是情不自禁,可是后来就是想要别人的丈夫,觉得自己比他的妻子好,自己应该得到他,于是要求结婚,要求占有。付出的越多,得到的越多就越不肯放弃,只是,在我的故事里,我是失败者。”
李耀斌吃惊于合欢的坦率,问:“难道你不觉得爱上一个有妇之夫是不道德吗?”
“就是因为觉得不道德,所以,承受的压力更大,内心的争斗也越强烈。一旦说服自己接受‘第三者’的身份,就要求获得额外的补偿来补偿作为第三者的压力和见不得光。”合欢看着李耀斌的眼睛,说。
“我是真的不懂了。”李耀斌身体往后仰,靠到沙发背上。
“你是个好男人,你有很好的婚姻观爱情观,你值得一个更好的女人来爱你。”合欢说,看着李耀斌,目光坚定,似乎决心已下。
“你就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啊……”李耀斌说。
“我不是。对你来说,我肯定不是。我不希望未来的生活里总有地雷,然后我们要小心翼翼的说话、生活,一不小心踩了地雷,就会两败俱伤。何必啊。”合欢说,意思清楚不过。
李耀斌沉默着,体味着这个话。沉默了很久,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无论如何,我非常感谢你过去的陪伴,和你在一起有很多可以分享的想法和情感,我觉得很开心。我也非常抱歉我昨天的失礼,如果有任何可以弥补的方式,我都愿意去做。”
合欢的眼睛微微的湿润了,这就是李耀斌,就是和自己很像的李耀斌,合欢的一句话就让他明白了未来的发展。
“希望我们还是好朋友。”合欢努力展开一个微笑。一般,女人说我们是朋友,就意味着我们不可能是恋人。
“我希望我们一直是朋友。”李耀斌又停了一下,他已经完全明白两个人在未来已经不可能再做恋人,他的眼睛也开始湿润,他把合欢的手拿唇边,深深的吻了一口,说,“可是,我真的很舍不得我们在一起的开心日子。我们有共同的语言,有相同的情趣,我们本来可以很开心的一起度过以后的岁月,两个人一起慢慢变老,也许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李耀斌说着说着,开始哽咽,泪水缓缓滑落,他用合欢的手压在自己唇上,免得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
本来合欢是用一种戒备的心态的面对李耀斌的。可是李耀斌的故事戒除了她的戒备,让她开始同情面前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的泪水,和深印在手背上的吻却让合欢的心便成了水,一点点化开去,化到了眼睛里。
合欢的泪水也滚滚而下。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爱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多深,但是,他的的确确给自己带来了很多的快乐,带给自己想要的安全和体贴。那些面具,那些鲜花,那些难吃的菜……过去的岁月就像电影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而今天,自己不得不错失这个男人,这个好男人。
合欢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音来。
作者有话要说:李耀斌出局了,我觉得很不舍。我其实是很喜欢这个男人的,只是“水至清则无鱼”,按照他的性格是不可能和合欢长久的,只好忍痛割爱。
人过了30,爱情就显得很艰难,不是因为我们不相信爱情,而是我们已经看得太清楚,那些爱情的小把戏不能蒙骗我们清醒的理智。
虽然,和李耀斌的分手让合欢很心痛,但是,她却并不后悔。
32岁的女人已经对爱情没有那么多的幻想了,虽然她还深信爱情,但是她清楚地知道,爱情不能解决生活中的问题。今天,她和李耀斌可以互相原谅,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未来呢?“第三者”这个词会像一个地雷一样藏在他们的生活中,一不小心,就会因某个原因而蹦出来,一旦蹦出来,就会炸伤两个人,到时候爱情就会死得很难看了。
只是,生活突然又回复到一个人,让合欢觉得深深地寂寞。以前因为有工作,可以寄情于工作,现在不能出去采访,无法工作,连个寄情的地方也没有。
想起以前看琼瑶小说,里面的女主人公失恋了,总能找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去哭一场,然后,爱的那个人总能找到那地方,把她拥在怀里,告诉她事实不是那样的,他一直深爱着她,只是因为种种不可抗拒的原因而不得不离开他。
那是小说,只是小说。
现实的生活是合欢蜗居在两居室的房子中,拖着一条绑了石膏的后腿,连出个门都是很艰难的。合欢也不想出门,整天坐在电脑前,玩游戏,看各种新闻,把自己抛入到虚拟世界中,真心的希望自己能够活在那个虚拟世界中不要出来。
偶尔出来是因为有人来看她。
那天,东胜提了两个大箱子,到合欢家,说是要履行承诺给她拍“骨折写真”。
合欢并没有心思拍“骨折写真”,觉得最近是自己最难看的时候,这个阶段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呢?
合欢懒懒的蜷在沙发上,说:“不想拍,等身体好了,拍‘骨折痊愈写真’吧。”
“哪有什么‘骨折痊愈写真’啊?”东胜说。
“哪有什门‘骨折写真’啊。”合欢学着东胜的腔调说。
东胜一下子被逗笑了,笑容灿烂如阳光,“‘骨折写真’可是我的创意啊,我要表现出合欢姐姐‘身残志不残’的伟大样子!”东胜右脚跨出一大步,胳膊往前一伸又一弯,做了一个冲锋战士的姿势,就差一个柳条编的草帽了。
合欢看着东胜那个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突然觉得心情好起来了。“我现在是身残志也残,最关键的是几天没吃好吃的,人都软绵绵的了。”
“那我先给你做得点吃的吧。吃饱了再干活!”东胜一边说,一边就走向厨房。
水仙马上很自觉地跟进厨房。
正在这个时候,黄宜来电,再次叮嘱合欢一定要找机会劝说东胜拍广告的事情。合欢顺口说:“东胜现在正好在我家,我试着和他说说。”这句话的后果是,当东胜把饭菜端上桌子的时候,黄宜也赶到了合欢家。
合欢不由得敬佩起黄宜的工作热情来:“你这样的工作热情谁都会被你打动的。感觉上似乎没什么你做不到的事情。”
“我现在就希望东胜能被我感动。”黄宜一边说,一边坐到了饭桌边上,“即使不能被感动,吃一回帅哥做的饭菜我也跑而无憾了。”
“黄宜姐。”东胜出来,叫了一声黄宜,头点了点,就像是鞠了一个不起眼的躬,看上去既敬畏黄宜也尊重黄宜。
“你不是来自山西的吗?”黄宜尝了几口菜,问:“怎么做的菜倒是江浙口味?”
“我妈妈生病后就只能吃清淡的菜,所以,我学了很多种清淡菜的做法,没想到很接近浙江的口味,合欢姐也喜欢。”东胜解释道。
“嗯。很孝顺。一般来说,孝顺的男人都是善良的男人!”黄宜大口吃菜,下了个判断。
“我也觉得我挺善良的,嘿嘿。”东胜摸摸后脑勺,咧开嘴笑起来,大言不惭地说。
“好像经过新世纪男生的选拔,东胜也变得油腔滑调了。”合欢说。
东胜马上收起笑容,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认真吃饭。
“呵呵,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啊,东胜仅仅是变得油腔滑调一点而已,已经算是好的啦。不过,我倒是觉得现在的东胜更可爱。”黄宜又夹了一口菜,嘴巴里鼓鼓囊囊的,还忍不住说话。
“你怎么看上去很饿的样子?”合欢看着黄宜的吃相,忍不住问。
“饿是一方面,难得吃到帅哥做的清淡中餐是另一方面。不瞒你说,自从离婚后,我们家的厨房就变得一尘不染了。我现在改吃西餐了,因为我发现西餐容易做,两片面包中间夹点什么火腿肠、蔬菜什么的就是一顿饭了。今早我两片涂了酱的面包就是我的早餐了。中午和一个赞助商吃饭,虽然满桌的菜,但是,看上去都是油腻腻的,而且脑子一直在转,想着怎么让旁边的那个男人签字呢,吃了什么都不知道。哎,这年头想要让男人签字给钱和让男人签字结婚一样难!”黄宜快人快语,一边说,一边大口吃东西,那个样子把正准备给大家添汤的水仙都笑起来了。
“水仙都要笑话我这种‘穷吃样’了。”黄宜观察力是一流的。
“那里啊。您不是穷吃,您是挣钱忙得没有时间吃饭。”水仙赶快解释。
“我现在觉得我挣的金领的钱,过得是民工的生活。不对,连民工都不如!民工至少三餐规律,而我这种人吃了上餐,不知道下一餐在什么时候。”黄宜苦笑的调侃自己。
“那就不要挣那么多钱啊。”东胜小声说。
“不挣钱我干什么啊?没有丈夫,孩子也大了,挣钱既是我的寄托也是我的安全。”黄宜瞥了一眼东胜,内心再次感叹,这小子就是不上进!
“那也别把自己累坏了。你不是总说要自己对自己负责嘛?不仅要负责,也要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啊。”东胜看着黄宜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轻声说。
黄宜放下了筷子。
“黄宜姐,我……”东胜发现自己可能惹恼了黄宜,想要解释,可是一下子又不知道那里出问题了。
“东胜,你很善良,但是,记住了,千万不要对单身老女人这么温柔和同情,否则你就会引火上身。因为我们这些单身的女人想要在生活中听到一两句真心的关心话那可是极难的一件事。”黄宜说得很严肃。
“哦。”东胜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但是还是习惯性的先答应了。
看着东胜小心翼翼的样子,黄宜忍不住笑了,“和你开玩笑呢。谢谢你关心我。”
“对了,你上回不是说要找东胜拍广告吗?我觉得挺好的啊。现在这个事怎么样?”合欢提醒黄宜别忘了正事,顺便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就是为这个事情来的啊。”黄宜吃饱了,抹干净嘴巴,马上进入正题:“我们公司希望继续履行和林东胜先生的合同。虽然,林东胜先生已经被新世纪男生比赛淘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林先生被娱乐圈淘汰。我们相信凭着林先生出色的外表,动人的歌喉和优秀的人品,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成为一颗娱乐圈的明星。我们的计划是培训林先生首先成为模特,然后寻找机会,让林先生影视歌三栖明星!”
合欢简直要为黄宜的快速转变鼓掌了。这个女人可真不简单,刚刚还是和弟弟开玩笑的老大姐,一抹嘴巴,马上进入职业经纪人的角色,连称呼都变了。
“我想做摄影师明星,不想做什么三栖明星。”东胜头不抬,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坚定。
合欢倒是挺意外东胜的这种坚决。
“不要忘了我们是有协议的。”黄宜忍不住想要威胁。
“穷人不怕协议。如果我假装答应你,然后不好好干,你能那我怎么办?”东胜说,还是不抬头。
“你小子还学坏了啊。我是拿你没有办法,所以,我不是来劝说你了吗?再说,合欢也是赞同你去做模特的啊。是吧,合欢?”黄宜发现硬的不行,马上来软的,还找来救兵。
“我也觉得挺好的。”合欢声音也不大。
“黄宜姐、合欢姐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很感激你们。但是,新世纪男生的比赛让我清楚的看到自己并不适合那个职业,我一点也不喜欢被很多人包围的感觉,也不喜欢和别人倾轧的感觉。我觉得做一个摄影师,就像我当年在煤矿里可以用煤块搭东西一样,简单,但是又可以花样百出。所以,我已经想好,我要做一个摄影师。鼎新哥也说了我有这个能力,我还能利用我现在的名声找到一些好的发展机会。”这次,东胜抬起了头,黑漆如墨的眼睛看着黄宜和合欢,一字一句很清楚的说。
合欢第一次看到东胜如此坚定而执着的样子,心里都忍不住为他叫好了,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你真的想好了?”黄宜觉得连合欢的话都不起作用的话,估计这小子真是铁了心了,但是还是不死心,“你知道有多少人梦寐以求有你这样的机会吗?你知道多少人有明星的梦吗?你怎么就不珍惜这种机会呢?”
“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你愿意在东胜身上下赌注,觉得他一定能够成功?反正有很多人愿意做明星,你可以在愿意的男生里挑啊。”合欢有点不喜欢黄宜的口吻,忍不住诘问道。
东胜投来感激的一个眼光。
“你以为我愿意在林东胜一棵树上吊死,而不愿意拥抱一个森林啊?问题是,林东胜已经有一定的知名度,在他身上下赌注胜算要大很多。虽然也有其他有知名度的新世纪男生,但是从长远的发展来看,除了外表,我们需要考察他的人品和个人历史,有的人人品很差,有的人个人历史及其混乱。而林东胜人品好,更关键的是他的个人历史非常清白,曾经做过矿工的经历在关键的时候还可以获得同情票,这种人自然是我们愿意下本钱的类型。”黄宜解释的也很实在。
“看东胜的选择吧。”合欢决定作和事佬,不掺和。
“我已经决定了,不进什么娱乐圈。”东胜倒是很坚定的。
“偶尔拍拍广告总可以吧?”黄宜嗓门也大起来。
“当然可以。鼎新哥也让常常让我做摄影模特呢。”东胜赶紧说,他对黄宜还是非常敬重的。虽然,黄宜常常用一个商人的口吻说话,也常常居高临下的指挥他,但是,他能够分别得出来黄宜对他的照顾和关心。
“今天我算是白来一趟了。不过,好在还有东胜做的菜可以补偿!”黄宜又恢复到了老大姐的样子,又开始吃东西。
合欢开始羡慕黄宜的这种工作状态了。
黄宜走后,东胜开始在客厅里搭起各种灯,然后拿着照像机跟着合欢拍照。合欢也不理睬他,扶着家具,走走,消化把胃撑大的食物。看着东胜的样子,似乎已经是很专业了呢。
“看来你已经是个专业的摄影师了。已经独立拍过好几次时装大片了吧?”合欢问。
“这是我第一次独立拍摄。鼎新哥说这是我的‘处男拍’。”东胜一边拍一边说。
“处男拍?呵呵呵。”合欢忍不住笑起来了,这个鼎新,总是教这些不雅的东西。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连皮很厚啊?”东胜放下照相机,问。
“不厚,比城墙还差一点。”合欢说。
“鼎新哥说,做男人一定要脸皮厚,女人才会喜欢!”东胜又拿起照相机噼里啪啦拍起来。
“别听周鼎新的。他老是教坏你!”合欢皱着眉头说。
“你皱着眉头教训我的样子最好看!”东胜从照相机后面探出半张脸说。
“我现在觉得你的脸皮不仅厚而且硬!”合欢假装恶狠狠的说。
“连恶狠狠的样子都那么好看!”东胜笑着说。
合欢简直哭笑不得。几天不见,林东胜好像变得很活泼了,相似换了人一样,不仅英俊,而且还有股潇洒劲。
噼里啪啦不知道按了多少张,东胜总算是拍完了。
“可不可以给我也拍一张啊?”水仙在一边羡慕了半天,这个时候走上来怯怯的问。
“当然可以!”东胜说。
水仙脸上突然间鲜花盛开,开心地眉眼都找不着了,说:“我马上去换件衣服,你等我一下啊。”就进了房间。
“你和李耀斌真的结束了?”东胜突然问。
“水仙告诉你的?”合欢问。
“嗯。”
“这个水仙嘴可真快。”合欢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如果你可以接受一个比你大15岁的男人,为什么你不能接受一个比你小11岁的男人呢?”东胜盯着合欢,认真地问。
“这个水仙嘴不仅快,而且还挺麻利,一顿饭的功夫看来把什么都说了。”合欢避开东胜的眼睛,也避开他的问题。
“我要谢谢她呢。”东胜说。合欢正想澄清一下,水仙出来了。
“我好看吗?”水仙问,眼睛看着东胜。
“好看!”东胜回答的也很干脆,顺手拿起照相机就拍。
水仙听了东胜的回答乐开了花,脸上的笑容要有多灿烂就有多灿烂。
合欢突然嫉妒起水仙来,嫉妒她的年轻,嫉妒她的单纯,嫉妒她发自内心的高兴。想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连保姆都嫉妒起来。
合欢觉得其实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澄清的,事实是怎样其实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要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合欢骨折在家,没有亲人的照顾,按照周媚湄和合欢的铁关系,周媚湄本来是打算隔三差五去一趟,陪陪好友,结果只去了两三次。忙当然是一个理由,但是更重要的是,周媚湄最近的生活简直是一团糟,因为周媚湄开始自己带孩子了!
周媚湄的忙而无序生活是从赵大海参加同学会那天开始的,但是,却并不是因为赵大海。
那天赵大海走后,周媚湄吃好饭陪女儿画画聊天。
呵呵现在话特别多,赵大海常常戏称呵呵为“小屁孩”:屁话特别多。周媚湄本来是想一边看电视一边陪呵呵的,结果,呵呵坚决不同意,不许妈妈看电视,一定要妈妈看她画画,和她“一个人说话。”
四岁多的呵呵进入了人生的第一个叛逆期,不像以前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是首先说不,然后再思考。周媚湄看呵呵把房子涂成黑色,觉得很难看,建议换种颜色,呵呵问:“为什么黑色不好看呢?晚上的房子都是黑色的啊。”周媚湄看到呵呵把草地涂成红色,说:“草地应该是绿色的,没有红色的。”呵呵说:“我画的草地就是红色的,因为我喜欢红色,所以,我在草地上种了一种红色的草。”周媚湄看到呵呵把人的手画的比脚还长,说话错了,呵呵回答:“我画的是长手国的人。”周媚湄真是惊叹于小孩子为自己辩护的能力,原来小孩子很早就懂得了证明自己正确的重要性。
终于画完了画,呵呵又要求和妈妈玩猜谜语的游戏,当然不是真的猜谜语,而是自己编个问题问“为什么。”
呵呵:“真的电灯为什么会亮,而假的电灯不会亮?”
周媚湄:“因为真的电灯有点,所以会亮!”
呵呵:“答案不是这样的。应该是真的电灯有电会亮,而假的电灯没有电,所以不会亮。所以,你零分,我一百分!”
呵呵:“我再问你一个谜语:为什么男孩子有小鸡鸡,女孩子没有?”
周媚湄:“有小鸡鸡的孩子就叫男孩子,有小洞洞就叫女孩子,这就是性别差异!”
呵呵:“错!男孩子因为不会蹲着尿尿,所以只好长个小鸡鸡,站着尿尿;而我们女孩子会蹲着尿尿,所以,我们女孩子不需要小鸡鸡!”呵呵很骄傲的样子。
“谁告诉你的?”周媚湄有些惊奇。
“爸爸说的。我再问你一个男人女人的问题吧。”呵呵说话的语气很成熟。
“什么男人女人的问题?”周媚湄很好奇。
“为什么男人们老是糊里糊涂的,找不到东西,而我们女人不会?”呵呵又问。
“这个问题有问题,”周媚湄把呵呵当作大人,“男人不一定是糊里糊涂的啊。”
“我们家的两个男人都是糊里糊涂的。爸爸老是在家里找书,老是找不到他要得那本书;而外公最近一直在找他的良心。”呵呵很肯定地说。
“找他的良心?”周媚湄很奇怪。
“是啊,他找不到,外婆又不让他找,所以,他们老吵架,他们不是好孩子。我100分,你们都没有100分。”呵呵很高兴得证明了自己的“优秀。”
但是,呵呵的话却让周媚湄心里一惊,小孩子每天和外公外婆睡,一定是听老人说的。
最近,周爸爸的确有些怪,常常外出,今天晚上又说是到老朋友家里去了,晚饭都不吃,即使回家也不太说话。
周媚湄走进厨房,想要问一下周妈妈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发现母亲一边洗碗,一边在无声的哭泣。
“妈,你怎么了?”周媚湄问。
“没什么。”周妈妈马上擦干泪水,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想起一些老皇历的事情了。”
“什么老皇历的事情?”周媚湄追问。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是过去的事了。”周妈妈避开女儿的眼睛,继续洗碗。
“爸爸哪里去了?”周媚湄决定单刀直入。
“去朋友家了。”
“到哪个朋友家?”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周妈妈有些火大了,声音也大了。
“最近爸爸发生了什么事吗?”周媚湄继续心平气和的问。
“我不知道!你去问他!”周妈妈很不耐烦。
“他去找他的良心了?”
“你怎么知道?”周妈妈很愕然。
“真的?”看来呵呵还真是没有瞎说。
“找什么良心啊,我看他是找他的花心去了。”周妈妈终于忍不住了,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出来。
原来是周爸爸以前插队落户时候的女朋友回上海了,最近,周爸爸每天都去看那个女朋友,周妈妈和他吵也无济于事,今天更是一早就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听完妈妈的叙述,周媚湄沉默了,不知道如何回答。对于上辈人的感情生活,中国历来的传统是小辈不插嘴的,即使是对父母,这种事情也是很难决断的。
赵大海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怎么做。周媚湄巴不得赵大海马上回家,她很想马上就打电话给老公,想想,又忍住了。老公才刚去没多久,现在打电话,肯定别人要笑话老公是“妻管严”了。
“等爸爸回来,我再问问清楚。”周媚湄只好含糊的说了一句,逃离了厨房。
再陪呵呵玩的时候,周媚湄有些心不在焉,呵呵叫了几声妈妈,周媚湄都没有听到,搞得呵呵强迫周媚湄把头转过来,看着自己。
周媚湄想起父母对自己的付出,觉得很惭愧,自己一直以来享受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却很少真正的关心父母的生活,尤其是父亲,他最近的反常连呵呵都知道,自己却毫无察觉,这个女儿做的真是很不到位。
等爸爸回来,一定要好好和他聊聊,不过……最好还是赵大海先回来,这样他知道如何处理。和爸爸谈感情的事情总是让周媚湄觉得很别扭。
可是,两个男人一个都没有早回来,一直到过了12点,还是不见人影。
给两个男人打手机,两个男人都是关机!
周媚湄一开始还能通过深呼吸调理情绪,让自己心态平和,但是随着等待的时间加长,周媚湄又开始出离愤怒了。她最恨男人晚上不回家,还关手机!老婆不见得要监控老公的一举一动,但是,不知道老公的动向,尤其是不知道老公在深夜的动向却常常让做老婆的因为担心、怀疑和不能有所作为而变得愤怒。
周媚湄只好躺在床上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不断的调台,没有找到一个值得看下去的好节目,偶尔对某个节目有点小兴趣,又是又臭又长的广告时间。
半夜1点的时候,周媚湄听到门外有动静,似乎是赵大海回来了,但是,又没有听见门铃声,于是披衣起床,去开门。
果然是赵大海回来了,看上去喝得还挺多的,被他的同学扶着进了家门。
周媚湄本想发脾气,但是有外人在场,克制住了,只好责备说:“怎么喝这么多啊?回家也不按门铃。”
同来的那个同学解释说:“今天大家都喝多了。我车里大猪醉的更厉害!本来我想要按门铃的,结果大海说,嫂子已经睡觉了,坚决不让按门铃,而是自己掏钥匙开门,结果试了半天,没有知道对的那把钥匙,还是把嫂子吵醒了。”
能不吵醒我吗?周媚湄心里想,但是,脸上还是展露微笑,她已经不认识同来的那个同学,但是对那个大猪倒是有印象的,听说是他们同学里发展得还不错的一个。
“谢谢你啊,送他回来。”周媚湄和那位同学一起把赵大海扶到床上,赵大海嘴里说:“我没有喝醉,大猪醉了。不好意思,还吵到老婆了。”然后大手一挥,对那同学说:“你赶快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同学,我没有事了!”语言倒是还是完整的,但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周媚湄气气又好笑。
周媚湄送走同学,回来帮赵大海脱衣服,脱鞋子。
赵大海闭着眼睛,说:“还是老婆最好啊。”然后就睡过去了,还呼噜呼噜打起了呼噜。
周媚湄有满腹的话想说,也只好咽进了肚子。
周媚湄上床转进被窝,发现刚刚自己只穿了一件睡袍,有点冷,于是嘴里嘟囔了一声:“真冷啊。”
昏睡中的赵大海听到老婆的话,虽然神智不清,但是本能的翻过身来,把老婆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老婆。
虽然赵大海带着酒气的粗重呼吸喷在自己的后脖颈上,有些不舒服,但是,周媚湄的情绪却在赵大海的怀里很快平复下来。
一切事情都等到天亮了再说吧,周媚湄对自己说,然后把自己抛进睡梦里。
十二3
第二天早上是周末,本来周媚湄准备睡个懒觉,但是一大早就被房门外的争吵声吵醒了。
周爸爸终于回来了,满脸的疲惫,眼睛中充满了血丝。周爸爸本来想要澡也不洗,马上上床睡觉,但是,周妈妈却一定要他说个清楚才能睡觉。
“我反正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就让我休息一下吧,我都24小时没有合眼了。”
“又不是我不让你回家睡觉?你究竟去干什么了?”
“小湄她生病了……”
“小湄、小湄,叫得可真亲热。她生病关你什么事情啊,你起劲什么啊?”周妈妈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帮个老朋友有什么错啊?”周爸爸理直气壮。
“有这么帮的吗?帮得连家都不想回?那我也身体不好,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啊?”周妈妈反问,嗓门越来越大。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周爸爸嗓门也大起来。
“我无理取闹?我怎么无理取闹了?我哪一点做得不好?那一点对你照顾的不够?和你结婚这么多年,你关心我吗?你照顾我吗?现在,突然出现个小湄,你倒变成了照顾别人的好好男人了。你还要不要你这张老脸啊?你还有资格说我无理取闹?”周妈妈嗓门一路飘升,话也越来越重。
本来,周爸爸的嘴巴就没有周妈妈利索,现在在一连串的问题下,周爸爸有些招架不住了,身体也往后推了好几步,说:“我不和你吵,我要睡觉。”
“你还要睡觉?你把这里当旅馆啊?我是旅馆服务员阿?你在外面逍遥够了,就回家吃饭睡觉?!你付过我工资吗?你……”周妈妈火越来越大,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操劳却落个这样的结局,不仅愤怒,而且伤心欲绝,一边说,一边泪水就滚滚而下。
“你不要哭嘛。你可以继续骂我啊。”看到老婆哭了,周爸爸马上语气软了下来。
“我不骂你。”周妈妈停顿了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永远不去见那个小湄,我也再不提这件事,你现在就可以去休息;第二,你离开这个家,去和你的小湄生活吧。”
周爸爸叹了一口气,“你何苦逼我呢。”
“我逼你,还是你逼我啊?”周妈妈一边哭一边说。
周媚湄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说:“爸爸你就认个错吧。不要再见什么小湄了。我们现在一家人多好啊。”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周爸爸喃喃的说,也不看老婆和女儿,眼睛落在空气中,似乎灵魂都已经被抽走。
“你做不到?那你现在就走!”周妈妈非常生气,用手把周爸爸狠狠地往外推,一边推,一边说:“你再也不要回来,你回来我就生气,我就当你死了,我现在就把自己当寡妇!”周爸爸被推得踉踉跄跄的。
周媚湄去拉母亲:“妈妈,不要这样,有话好好说。”
“我没有办法好好说话!我要疯了!”周妈妈真的有些歇斯底里了。
周爸爸已经被推到了门口:“好,我走,我马上就走。如果,我走了你会觉得好受些的话,我现在就走。”
周爸爸转身,出了门。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家里突然寂静无比,除了周妈妈的抽泣声,似乎一切都静止了。周媚湄没有想到,爸爸真的会走,一下子愣在那里。
然后就听到一声“哇”的大哭,周媚湄转身看到呵呵穿着睡衣睡裤,站在小房间的门口,哇哇大哭。周妈妈听到哭声,也不压抑自己的情绪了,也大哭起来。
虽然,周媚湄知道这个时候妈妈最需要安慰,但她第一个反应是冲过去抱住女儿:“呵呵,乖,呵呵不哭。”
“是不是外公生呵呵的气,不回家了?”呵呵问。
“和呵呵没有关系。外公自己想到外面走走呢。”周媚湄擦干呵呵的泪水。
“外公还回来吗?”
“回来。一定回来。”周媚湄说。
“不回来了。以后,呵呵就没有外公了!”周妈妈一边大声说。
呵呵又哭了。
“妈……”周媚湄想说什么,但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周妈妈听出了女儿那声“妈”里的责备,更加生气,干脆自己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抱着哭泣的女儿,听到房间里传来母亲的哭泣,周媚湄觉得头都要炸了。
把女儿抱进大房间,赵大海居然还在睡觉,外面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吵醒他。
“呵呵不哭,我们来玩游戏,看谁能够第一个叫醒爸爸。”周媚湄把女儿放到床上,呵呵马上爬过去,揪爸爸的耳朵,捏他的鼻子,大声叫:“懒虫爸爸,快起来!”周媚湄也在一边推赵大海。
赵大海梦见自己坐得船遇到了风浪,终于惊醒了。看到呵呵在边上,马上,把呵呵抱进怀里说:“小美女,陪爸爸睡觉。让爸爸再睡一会儿。”
“爸爸,你嘴巴好臭啊。臭死了。你是臭臭大王。”呵呵抗议道。
“起来,别做没美梦了,我有事找你呢。”周媚湄也大声说。
终于把处于半醉半醒中的赵大海搞叫醒了。
刷牙洗脸后,赵大海终于完全清醒了,也大概听懂了周媚湄讲的事情。
“小妹?还是小湄?”赵大海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我怎么知道?好像是小湄。”周媚湄很奇怪。
“小湄。周媚湄。看来爸爸一直喜欢这个小湄,结了婚都念念不忘,给你取名字就是喜爱小湄的意思。”赵大海敏锐的感觉到。
“真的?那我要改名!被我妈知道那一定要气死了。”周媚湄说。
“生气是肯定的,但不一定要死。很多的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呢。比如,你爸爸既然这么喜欢小湄,为什么没有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这个小湄这个时候到上海来?爸爸为什么觉得是‘良心’问题?什么都没有搞清楚,你们就这么大闹。好了,把男人赶跑了。”赵大海说。
“我又没有大闹。还不都是你的错。本来昨天就像找你商量的,结果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连话也说不清楚。”周媚湄说。
“我喝多了一点,我知道。不过你不能夸大其辞,我记得我话还是说得很清楚的,只是忘了自己说了什么而已。”
“还狡辩呢。反正是你的错,你早点回来,我们商量一下,或者早上你早点起床,今天早上就不会闹得这么不可收拾了!”周媚湄走着眉头数落丈夫。
“家庭守则第一条:老婆永远是对的!家庭守则第二条:当老婆错的时候,参见第一条!”赵大海倒是不生气,依然笑嘻嘻的。
“你还有心开玩笑!不把我爸妈当自己爸妈啊?”周媚湄有些生气了。
“不是啊。老婆大人,我是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嘛。现在,我充分的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马上想办法!”赵大海最后一句突然很严肃,让周媚湄哭笑不得。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鼎新打电话过来,说爸爸突然到他家,什么也不说,倒头就睡。他很奇怪,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先别问这么多。等爸爸醒了,不许他出门,马上打电话给我!”周媚湄对弟弟一向是用很有权威的语气说话的。
“好吧,神秘兮兮的。反正我家是收容站了,谁都可以来的。哪天你和姐夫吵架了,你也可以过来住。”赵鼎新是一贯的满不在乎语气。
“别乌鸦嘴!”周媚湄说,放下了电话。
“还好,事情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收拾。至少爸爸没有真的去那个女儿家,而是到了鼎新家,问题就好解决了。”赵大海说。
“怎么解决?”周媚湄马上问。
“你以为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好歹我也要拿出我的水晶球,看一看啊。”赵大海说。
“你有水晶球?我怎么没有见过?”周媚湄问。
赵大海叹了很长的一口气,说:“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觉得很奇怪,我这么聪明绝顶的人怎么会爱上你这么傻的女人。”
“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啊。”周媚湄还挺自豪的。
“后来我想明白了,找老婆就应该找名牌大学的傻女生,智商不低,心眼不多,正好。否则,太聪明了,我们做男人的压力太大,吃不消;真的很笨,没法沟通,生个孩子都是笨的,也吃不消。”赵大海说。
“你老是一套一套理论的。我反正说不过你。”
“这是我昨天刚刚总结出来的经验。你看我们班上那些最聪明的女生,要么没嫁,要么嫁的不满意。反倒是那些智商一般般的女生,好多个生活的都挺好的,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连带着荣光都焕发了。”
“看来你昨天参加同学会还挺有收获的吗?!”周媚湄酸酸的说。
赵大海忽略这种小酸劲,胸脯一挺,特自豪的说:“那是!你老公昨晚绝对是最闪耀的明星!大家都以和我同桌吃饭为荣啊,每个人都来敬我酒,每个人都要听我说话。那些原来不把我当回事的美眉们都崇拜的看着我;哪些挣钱挣的比我多得男同胞们也拼命挤倒我身边。啊呀,你是没有看到昨天的盛况啊,否则,你肯定是要为你老公自豪的一塌糊涂了。”赵大海似乎还处于昨天的兴奋中。
“我就最恨那些美眉们的崇拜眼光。男人的魂不就这样被钩走了吗?”周媚湄可一点也没觉得这事情好玩,狠狠的说。
“你要相信你老公,你老公的意志不是钢铁铸就的,而是用金刚石铸就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坚定啊。”赵大海呵呵笑着说。
“用钢铁铸就倒还好了,还不那么值钱;现在的美眉就喜欢挑战金刚石铸就的意志,多有成就感啊。”周媚湄讽刺道。
“哟,我老婆还能说出这样有见地的话,小生佩服佩服!”赵大海心情是真的好。
“你们跟不跟我说话啊?你们只顾自己说话不理我,以后,我也不理你了。”呵呵在一边抗议了。
周媚湄突然想起,母亲还在房间里呢,于是把呵呵交给赵大海,自己去找母亲聊天。
母亲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周媚湄知道,那肯定是假象。
“爸爸到鼎新那边去了。”周媚湄说。周妈妈似乎没听到。
“我想爸爸肯定有他的苦衷,我先去了解了解,知道具体情况了,再想办法。”
周妈妈还是没有动静。
“您也别太生气了,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周妈妈还是不动。
“我相信爸爸不会抛下这个家的。他心里有你,有这个家,想通他就会回来。”
周妈妈还是不动,但是眼角渗出了泪水。
“您先休息休息。我出去收拾收拾。”面对一言不发的母亲,周媚湄实在是不知所措,只好退出房门。
唉,为什么都一把年纪了,还在为情所困呢。周媚湄心里叹了一口气。
整个上午,家里很沉闷。周媚湄准备自己做饭菜,结果一动手,发现自己很多东西都不知道放在那里,比如怎么也找不到姜,只好叫来呵呵和赵大海一起来找。结果一下午,为了做顿饭,一家三口都耗在了厨房里。
做好了中饭,周媚湄派呵呵去叫了周妈妈几次,周妈妈都不出来。无奈,只好三个人吃中饭。
吃好饭,周媚湄实在熬不住了:“我要去鼎新家,我要等爸爸醒来,否则在家里,我都要难受死了。”
“好的,我来带呵呵。不过,你千万不要和你爸吵,你要站在他的立场上看问题。”赵大海有点不放心周媚湄,但是,显然,这个时候,周媚湄是最合适的劝导人。
十二4
周媚湄急冲冲的出门,出了楼门,低头找着交通卡和钱包,担心自己忘了带钱包了。这种事情在年龄过了30岁以后,就经常出现了。突然之间,却被人拦住了去路,听到一个声音说:
“湄媚,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因为没有准备,周媚湄被吓了一跳。一抬头,更吓了一跳,面前站着钱丽娟,但是比起上次同学聚会,钱丽娟看上去老了很多,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双眼布满血丝。
“哦,丽娟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周媚湄缓过神来,忙微笑着问。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钱丽娟一点微笑也没有,很严肃的说。
“那……到我家里坐坐?”周媚湄礼貌的说,语气却并是不肯定,内心里希望钱丽娟可千万不要答应,今天可忙着呢。
“不了。我刚刚还犹豫不决的在想要不要来找你呢,正好碰到你,我就和你说一句话就行。”钱丽娟说。
周媚湄觉得钱丽娟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刚刚说是特意来找我,现在又说是正好碰到,不过还是很客气的说:“你说吧。”
其实钱丽娟一点也没有撒谎,她很早就到了周媚湄家门口,就想着要来找周媚湄或者赵大海,但是,在门口犹豫不决了很久。
“我想求你说服你赵老师,让他继续对我的治疗。我觉得他的治疗很有效果的,我不愿意换医生了。”钱丽娟说。
“他停止对你的治疗了?我不知道啊。”周媚湄的确不知道这事,觉得很奇怪。
“上个星期就停了,他让我去找陆老师,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陆老师,我还是想让赵大海老师来治疗我。你就和你老公说说,帮帮我。”钱丽娟显得很可怜的样子。
“陆老师很厉害的,他是我老公的督导……”
“我知道!可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老头!”钱丽娟打断周媚湄,很不耐烦的说,“我就是相信赵大夫。”
看心理咨询也要找年轻的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周媚湄糊涂了,此刻,她想着她爸爸的事情,就想赶快脱身,于是敷衍道:“好的,我一定帮你和我老公说说。你看我正好有点急事……”
“行,那你就先走吧。你把我的事情记住了啊。我下个星期会再找赵老师的。”钱丽娟说,似乎她是主人,挥手和客人说再见。
出租车上,周媚湄还在觉得奇怪,这个钱丽娟看上去怪怪的,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算了,还是回去问问赵大海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要怎么对付爸爸。唉,竟然对自己的父母还要考虑“对付”的问题,周媚湄觉得头又大起来了。看来是真的到了中年了,现在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人生想不充实都不行啊。
到了鼎新家,爸爸还在睡觉,周媚湄轻轻推开房门,瞄了一眼父亲,看父亲的样子好像疲倦至极,衣服都没有脱,人就斜躺在床上,蜷起了双腿,缩起了身体,嘴里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周媚湄不忍心马上叫醒父亲,只好回到客厅,和鼎新一起商量办法。
鼎新对于父亲“有外遇”这件事情完全不相信。
“哪个男人在外面偷了腥,回到家里澡也不洗就睡觉的?你看看我爸那样子,绝对是干了一整天苦力的样子!”鼎新说。
“哪个男人偷了腥回到家里,把‘偷腥’两字写在脸上的?”周媚湄不同意。
“男人是不会把字写在脸上,可是他会把字写在眼睛里,我觉得我爸的眼睛还是很正的,说话能够直视就说明他没做偷偷摸摸的事。”
“那那个小媚是怎么回事?”周媚湄反问。
“你不知道,我当然也不知道啦。等爸醒了问问清楚就行了。妈也是,还没有搞清楚事情呢,就吵架。”
“妈当然生气了。爸最近老往外跑,回来也不说清楚,妈自然生气。”周媚湄还是向着母亲多一点。
“如果我爸真有个红颜知己,那说明我爸魅力还存,宝刀不老啊。哈哈哈”鼎新又开始开玩笑。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子!好像有情人是件很荣耀的事情,都不觉得羞耻,总是相互庇护。”周媚湄很不满弟弟的这种态度。
“如果姐夫有情人,那我绝不庇护!”鼎新说。
“什么话啊。你姐夫不会的!”周媚湄虽然心有点虚,但是口气还是硬的。
“姐夫要是敢欺负你,我非和他拼命不可。”鼎新说的很真诚。
“和你谈爸的事呢,说姐夫干嘛啊。”
“就是爸的事才难啊。一边是我爸,一边是我妈,我和谁也不能拼命啊。”鼎新叹了口气,遇到父母的这种事情,做小辈的无论怎么做,都有可能是错的。
正说着呢,合欢看到东胜从小房间中走出来。
“咦,东胜在啊。”周媚湄打招呼。
“嗯。”东胜笑了笑。
“这小子不好意思回合欢的家,我就只好收留他啦。”鼎新说。
“他住合欢家也不方便。”周媚湄说。
“这小子傻啊。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姑娘不挑,非挑个难上手的。哎,我现在正在交他‘泡妞十招’呢。这小子学摄影学得挺快,学泡妞一点悟性都没有,真是丢我的脸啊。出门千万别说你是我徒弟啊,否则,真个江湖都要笑话我了。”鼎新半真半假的说。
“你别瞎掺和别人的事,多管管你自己。”周媚湄责怪弟弟道。
“周姐姐,是我让鼎新哥帮我的。我本来以为合欢和那个姓李的在一起会很幸福,我也就算了。但是,既然他们已经分手了,我就再也不会放弃这次机会。我一定会让合欢看到我的爱和决心的!”东胜说,漆黑的眼睛一闪一闪。
周媚湄倒是被东胜这么直白的表达吓了一跳。今天的东胜似乎变得更加自信,更加成熟。
“可是你们相差11岁呢。”周媚湄说。
“那正好啊。我就可以一直照顾她!”东胜简单地说。
周媚湄突然被东胜的这句话打中了心窝:“就冲你这句话,我也要帮你了!我就是奇怪,合欢怎么运气那么好呢。”
“谁的运气也比不上你啊。爸爸妈妈一直照顾着你,姐夫也宠着你,你运气最好了。”鼎新说。
“我运气好什么啊。你看我现在被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烦的。”周媚湄可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运气好。
“你们慢慢聊聊,我先去合欢那儿了。”东胜发现姐弟俩看来是有事商量,就礼貌的告别,走出房门。
没有东胜的话题,周媚湄觉得很无聊,心里有开始焦急,看了几次父亲,终于把周爸爸给吵醒了。
“你还追到这里来了。”周爸爸说。
“爸,我……”真面对父亲,周媚湄一下子又忘了怎么说才好。
“爸,这到底怎么回事呢?”鼎新沉不住气了,直截了当的问。
周爸爸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鼎新开车,周爸爸指路,来到了医院。
周媚湄和鼎新看到了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躺在病床,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
“她就是小媚。”周爸爸温柔的说。
小媚也许当初是位美貌的女子,可是今天的她,给人的唯一感觉是,瘦!瘦到让人觉得恐怖的程度,脸庞、手臂都只有骨头和皮,皮包着骨头的一个躯体。
在病房外的休息区,周爸爸开始讲一个真实的悲剧。
那个小媚是周爸爸的初恋情人,跟着周爸爸一起下放到一个农场去。当时下放到农场,是怀着很浪漫的革命热情去的,可是真的到了农场,发现生活远比想象的更加艰苦,因此,后来有返城的机会,大家几乎是拼尽全力去抢那几个回城的名额。周爸爸因为和大队支书的关系很不好,一直没有得到返城的机会。当时,周爸爸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呆在农场了。结果最后一批返城的名单中,竟然有周爸爸的名字,但是没有小媚的名字。当时的周爸爸觉得自己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不返城,留在农场,和小媚生活在一起;第二个返城,但是很有可能不得不和小媚分手。
思想斗争了很久,在小媚的坚持下,周爸爸还是返城了,毕竟返城的诱惑力太大了。
“我当时想着等我回了城,我再想办法接小媚出来。可是回到城里,我发现自己就像一滴水从小溪进入到了大海,我这滴水更加的不起眼,不重要。我根本就没有能力救小媚出来。一年以后,我听说小媚嫁给了大队支书,我想那也很好,嫁给有权势的大队支书小媚也不会很苦。于是我自欺人人的设想小媚的幸福生活,也开始了我的幸福生活。可是,后来我从其他知青那里得知,我之所以能够回城是小媚被大队支书强奸但不去告发换来的。小媚为了能够让我返城,在被大队支书强奸后,选择了沉默,她的要求就是让大队支书给我返城的名额。后来,大队支书休了他不会生育的老婆,和小媚结了婚。结婚后,小媚也没有生育,这个时候,大队支书终于发现原来不能生育的人是他。但是,他把一切的过错都推给了小媚,对她并不好。我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已经和你妈妈结了婚。我有过冲动去农场看看小媚,甚至把她接出来。但是,我是个懦夫,我不敢回去面对小媚,我也不敢告诉你妈。这么多年来,这件事情就像是块大石头,压在我心上,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常常在半夜里惊醒,问我自己,我还算是人吗?可是到了白天,我又失去了所有的勇气,照常道貌岸然的上班。”周爸爸一口气说了很多,停顿了一下,身体往沙发背上靠过去,似乎筋疲力尽。
周媚湄和鼎新都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家里的空气都似乎凝固起来,流动困难。
“爸爸,那些都是历史造成的,您不要太自责了。”周媚湄终于说。
“历史?历史是对我们不够好,可是我们完全可以在不够好的历史里做得更好。”周爸爸苦笑着说,“我可以留在那里陪着小媚,我也可以在返城后经常去看她,我可以在知道真相后去向她赎罪……可是,我却找来种种借口逃避,我回避自己的自私和无情,把一切都推给历史、推给社会,推给我们倒霉的命运。实际上,我就是一个自私而无情的人。我因为那么想要回城,所以我不去怀疑为什么我突然得到了回城的机会,也有意地忽略小媚的反常行为;回城后我找种种借口拖延回农场的时间;一旦知道小媚结婚了,我马上给自己找到了结婚的理由。我就是那种小人,那种为了自己的利益置他人于不顾的小人!”周爸爸越说越激动,似乎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那您现在准备怎么做?您一直照顾她?她的其他亲人呢?”鼎新直截了当地问。
“她没有亲人了。小媚也从来不想麻烦人的。她对我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要不是一个农场的另一个知青老朋友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她回上海来看病了。”
“她究竟是什么毛病,那么瘦!”周媚湄问。
“她已经是食道癌晚期了,现在什么都不能吃,靠着补液延缓生命。病痛发作的时候,她会疼的把全身都蜷缩成一团,会翻来覆去,只好打吗啡来止疼。我看着她那么疼痛,可是却什么都帮不了她!我把手给她,让她咬住我的手,因为她常常把自己的嘴都咬破了,她从来不要我的手,宁愿咬被子……”周爸爸说不下去了,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抽泣声都止不住的发了出来。
“爸,您别这样。”周媚湄也开始掉眼泪。
“我心里痛啊。我心里真的痛啊。为什么你们都不理解我呢?我已经不可能做好人了,但是,我也不想做一个坏到底的坏人啊。”周爸爸拍着自己的胸口,老泪纵横。
周媚湄和鼎新重来没有看到过父亲如此哭泣,都呆坐在一边,不知道如何是好。父亲的抽泣声重重的打在两人的心房上,让两个人觉得自己的心都蜷了起来,感觉到特别的物无力和无助。
面对过去的错误,面对一个已经无可挽回的悲剧,人们除了哭泣还能怎么样呢?
周媚湄从医院出来,觉得自己的脚步沉重的像是穿了泥靴,每走一步,都被地上的泥水牵绊着。
周媚湄深深的同情和可怜自己父亲,可是难道因为同情和可怜就去成全父亲吗?让他和小媚在一起?那母亲呢?母亲又做错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结果呢。
周媚湄觉得自己的脑袋分成了两半,有两个声音在不断的和自己对话,让自己越来越不知道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原本以为知道了真相,就会知道怎么做,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实际上,真相从来不能解决问题,反而把大家推向进退两难的地方。
回家的路上,周湄媚觉得很沮丧,好像自己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
“你终于回来了!”赵大海看到老婆进门,异常热情地招呼,这种热情还真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赵大海陪呵呵玩了三个小时,早已精疲力尽,看到老婆回来了,等于看到是救星回来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所有亲自养育孩子的父母都知道,世界上最累的活就是陪着一个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玩。孩子可以在三个小时之内把你所有的热情、耐心、能量、体力统统消耗掉。尤其是对赵大海来说,平时很少带孩子,在家里扮演的角色是理论指导师,真要付诸实践,还真不是一般的辛苦,就像跳水教练不见得跳的比队员好一样,心理学专家真的面对自己的问题,不见得解决的比别人更好。
“还没有睡觉啊?平时不是2点就午睡了吗?”周媚湄看着女儿的兴奋样,皱起了眉头。
“爸爸不让我睡觉,爸爸让我荡秋千呢。”呵呵正在缠着爸爸用手做秋千玩呢。
“什么啊?是你一定要这样荡秋千的,我都累死了,你还说我……”赵大海假装生气。虽然陪女儿玩很辛苦,但是,这种快乐也是最纯粹的快乐。
“你现在还学会了撒谎啊!会颠倒是非了!妈妈可不喜欢这样的宝宝!”周媚湄可一点好心情也没有,正烦着呢,语气很重,脸部表情很严肃。
“我没有……哇……”呵呵觉得特别委屈,妈妈进来也不抱抱自己,就说不喜欢自己了,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你这是……哎。”赵大海看看周媚湄的脸色,还是决定不说什么了。
“又发什么神经啊?对小孩子发什么火啊。”一直没有露面的周妈妈听到宝贝孙女的哭声终于忍不住从房间里出来了,把呵呵抱进自己的房间。
“外婆……”呵呵抱着外婆,小脸蛋紧紧贴着周妈妈的脸,泪水更多了。
“砰!”一声,周妈妈用力关上了房门。
周媚湄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她也知道自己刚才不应该这样对呵呵,但是,心里的气没处发泄,忍不住就向一个最弱小的人发了出来。
对年轻的父母来说,教养孩子难的不是了解孩子的习性,对症下药;难的是了解自己的习性,能够控制自己的脾气。周媚湄不是不知道对孩子要耐心,但是,当有那么多烦心事放在心里的时候,哪里能够找到耐心呢?
“和爸爸谈的不开心?”赵大海小心翼翼的问。
“不是不开心,是很沮丧。”周媚湄一五一十的把情况和赵大海说了一遍。
“你说我们能怎么办?不让爸爸去看小媚,对爸爸太残酷;让爸爸天天去看小媚,对妈妈太残酷。”周媚湄垂头丧气地说,“你还是想想办法,劝说我爸爸,那些都是历史的过错,当时大家都没有办法。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现在我们都要面对自己的生活啊。”
“哈佛有一个医学人类学家写了本书,叫《什么是最重要的》,里面说到有个美国老兵,受过很好的教育,在朝鲜战争的时候是个战斗英雄,复员后做了律师,人生很成功。可是,在他晚年的时候,他开始不说话,出现精神异常。家人很担心,就把他送去做精神分析治疗。医生发现,原来是他觉得自己在战争的时候太过残酷,有的时候并不需要那么残忍的杀害敌人,可是他做了。尤其是有一次,他冲进一个小医院,杀害了一个手无寸铁,已经举手投降的医生,多年后,那个医生平静的面容一直出现在他脑海。虽然,战争教育军人杀人是必须的,你不杀敌人敌人就会杀你。可是他的良知一旦苏醒,他就开始日日受到自己内心的谴责:做一个军人是不是必须那么残暴?。当时如果不杀那个医生,不杀那些孩子,难道自己就不是一个军人?战争激发了他的残暴,而这种残暴是违背他本来的良知的。”赵大海缓缓地说,并没有直接回答周媚湄的问题。
“人有的时候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中,就是没有办法啊。”周媚湄说。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精神分析治疗师治好了他的心理问题。用的就是你刚刚说的方法让他相信,在战争那样特定的环境中,人有的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那位老兵对他的医生说,‘虽然你让我好过些,但是,我一点也不感激你。你和那些战争文化宣讲者一样,用文化来让人解脱自己的罪恶。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任何借口都不能掩饰事实的真相:我们常常犯本来可以不必犯的大错!”赵大海缓慢却坚定地说。
“错了就是错了,这话没错。问题是,难道因为当年错了,所以今天因为要弥补这个错误而一错再错吗?”周媚湄反问。
“你爸爸去看那个对他有大恩的小媚,有什么错吗?他们没有偷情啊,他们在医院,一个公共场合见面啊。”赵大海说。
“可是,我爸爸心里有小媚,那把我妈妈放在那里呢?”周媚湄很不同意丈夫的观点。
“小媚是爸爸以前的恋人,妈妈是他现在的老婆,在不同的时空里,可以共存啊。为什么一定要只能有我,不能有你呢。如果小媚是个男的呢?是你爸爸以前的老朋友呢?你爸爸去看一个老朋友不就很正常了吗?”
“问题是,小媚不是男的,是个女的,而且是个我爸爸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的女人!”
“你爸爸念念不忘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你自己刚刚说的‘良知’。”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男人总是帮男人的。男人有外遇总是有借口的。有一天你在外面有情人,你也有一大串的借口!”周媚湄越说越生气。
“我在帮你分析你父母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怎么就是我有外遇了呢?你这个女人真不讲道理!”赵大海也有些生气了。
“现在就找到我的不是了,有外遇的理由了。”周媚湄说。
“算了,算我多操心。我不说了!”赵大海举起双手,投降了。
“我爸妈就不是你爸妈啊?我爸妈为我们家做了那么多贡献,遇到问题,你就袖手旁观啊?”周媚湄声音越来越高!
“是你不让我管啊!”赵大海声音也大了。
“我哪里不让你管了?我说这话了吗?”周媚湄更火了。
“别吵了!”周妈妈突然从房间里走出来,说,“我们老两口的事情,我们自己知道怎么做,不用你们两个人瞎操心。”
“妈……”周媚湄喊道。
“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你们别再吵架了,伤了你们间的和气,没必要。”周妈妈放低声音说,神情黯然。
“妈,我不是帮着爸爸。我只想说,我们都爱爸爸,当然希望他没有心理阴影的生活。如果他有心理阴影,以后的生活都不会开心。我们既然爱他,就要想办法帮助他走出那个阴影。这件事情也说明,爸爸其实是个有良知的人,我觉得我们都应该为他鼓气呢。面对自己的良知,其实是一件最痛苦的事情。”赵大海对着周妈妈说。
“我知道。”周妈妈缓缓地说,“我就是很伤心,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他怎么还是不相信我呢?什么也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抗,宁愿我们误会他。难道在他心目中,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女人?难道对他来说,我们这个家的分量还是没有那个小媚大?难道那个小媚是他要负责的人,我们就不是了?”周妈妈的泪水又滚落下来了。周妈妈不愿意在女儿女婿面前哭,转身走进了房门。
周媚湄叹了一口气,把身体往沙发中又埋得深了些。
“媚湄,别太担心,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的,需要一点时间。”赵大海走过来,拥住老婆的肩,轻轻的说。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觉得难受。”周媚湄靠进了丈夫的怀里,觉得筋疲力尽。
“相信时间。相信我们的父母,他们能做的比我们想象得更好!我遇到很多咨询者,一开始都觉得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可是,后来总是会找到解决之道的。”赵大海说。
说起咨询,周媚湄想起钱丽娟来,就把早上遇到钱丽娟的事情告诉了赵大海。
赵大海皱着眉头说:“我已经把钱丽娟转介给了我的督导,以后她的个案就和我没有关系了。你就说你也没有办法就行了。”
“嗯。”周媚湄听话的在丈夫怀里点了点头,心里想,没有关系是最好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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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媚事件”的解决出乎意料的顺利。
当天晚上,鼎新陪着周爸爸一起回家了。
周妈妈看到周爸爸回家并没有发脾气,但是也没有热情的迎上去,而是自顾自的陪呵呵玩,权当没看见周爸爸。
“妈!我们回来啦。”鼎新故意夸张的叫,走到周妈妈身边,给了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
“干吗啊?”周妈妈还真是不适应儿子的这种西方式的热情。
“想妈妈了啊。一个星期不见,就觉得特别想念妈妈。‘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鼎新开始唱起来。
“少来这一套。真发生事情,你还不是站在你爸爸那一边。”周妈妈白了儿子一眼,不领儿子这个情。
“怎么可能呢?”鼎新夸张的睁大了眼睛,“我跟您是什么关系啊?是世界上最切不断打不散的母子关系啊。我跟爸爸是什么关系啊?按照姐夫的说法,每个男孩子都有什么‘俄’……”
“俄狄浦斯情结。”赵大海在旁边补充道,嘴角露出微笑,看来这个僵局由鼎新这个嬉皮笑脸的公子哥来打破是最合适的。
“对!就是俄狄浦斯情结。这种情结是妒忌父亲,想要杀掉父亲的哦!当然,咳咳,我还没那么严重。不过,我可真是妒忌爸爸啊。你看爸爸这么就找到你这么好的老婆呢,我怎么就找不到呢?!”鼎新显出特别遗憾的样子,一边说一边摇头。
赵大海都要笑出声了。
“你爸爸可没有觉得自己找了个好老婆。”周妈妈撇撇嘴说。
“老婆还是好的。”周爸爸在一边像犯了错的孩子,喃喃的说。
“这你就是冤枉爸爸了。”鼎新煞有其事的摇摇头说,“我爸今天下午可是深刻的检讨了自己过去的行为,同时对您进行了高度的赞扬,称赞您为当今世界作伟大的女性之一,最好的老婆之一……”
周媚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想,我爸可只有一个老婆,哪来的‘之一’啊?不过,她也不说明,继续听鼎新胡侃。
“总之,爸爸认为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这就是结论。”鼎新进行了总结陈词。
周爸爸在一边已经开始脸红了。父母这一辈人从来不习惯当面表达自己的感情,面对儿子替自己说好话,周爸爸有些不知所措,偷眼看着老婆的反应。
“我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反正尽力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照顾丈夫,孝敬公婆,抚养孩子,该做的我都做了。”周妈妈幽幽的说。
大家都舒了口气,周妈妈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这就好办了。
“对不起,我……”周爸爸喃喃地说,又一次感觉的自己理亏词穷。
“你对不起我什么?”周妈妈终于正面面对周爸爸,盯着周爸爸的眼睛,问。
周爸爸不敢正视周妈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总之,我就是觉得很对不起你。可是,我觉得你应该能够理解我。难道我知道小媚病了,也不去看她吗?”
“看她没有问题,问题是为什么你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周妈妈问。
周爸爸说:“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是那么糟糕的一个人,有那么可耻的过去。”
周妈妈沉默了,大家也沉默了。
原来以为是周爸爸和小媚旧情复燃了,结果原来是周爸爸惦记着自己在家人中的形象,而不愿意讲述过去,结果导致了更大的误会。
人和人的交往常常因为虽有好的出发点,但是沟通不畅而导致坏的结果。
“我去准备晚餐。”周媚湄觉得这种沉默有点尴尬,赶快溜进厨房。
“我也去帮忙!”鼎新也赶快滑脚离开。
赵大海看着这“不负责任”的姐弟俩,虽然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说话并不妥当,但是还是开口说话了:“几十年的内疚虽然不能洗刷过去的错误,也不能改变现实,但是,还是偿还了部分的代价。对我们来说,您并没有做对不起我们的事情,所以,我们不会改变对您的看法。何况,我们是一家人,家人的意义就在于既能够一起分享得意,也应该一起承担苦难。我想,妈妈这么多年的努力应该让您感觉到她是您最值得信赖的人,您不信任她,才是她对你不满的地方,而不是您几十年前的某些错误。”
周妈妈眼泪下来了,委屈的泪水是最容易流淌的。
“不是不信任,是不愿意。我希望一直保持自己的好父亲、好丈夫形象。”周爸爸也鼻子酸了。
“您一直是啊。现在还是!人难免会犯错误,如果能认识到自己犯了错误,那说明良心还在;还愿意用行动去补救,那就更加难能可贵。爸爸,我挺为你骄傲的。”赵大海说,尽量不用教训的口吻。
“唉……”周爸爸呼出了一口长气。
“你们聊聊,我也去厨房帮忙。”赵大海Jude还是让老两口自己解决问题为好,抱着有有也进了厨房。听到周媚湄正在问鼎新:“你怎么说服爸爸回来的?”
“天人自有妙计,你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赵大海聪明,你老弟我就没有办法啦?”鼎新说。
“你的办法最管用!让战争的硝烟消解在插科打诨中!”赵大海从背后插话。
“呵呵,这都被你看出来啦?”鼎新笑笑,找到厨房里的一个西红柿,啃起来。
“说啊,怎么说服爸爸的?”周媚湄很好奇,原来还担心老头犟脾气一发就不回来了呢。
“很简单,”鼎新满口红红的西红柿,说:“对爸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他,不能为了弥补一个错误而犯下另一个错误。”
“这话倒还算靠谱。没想到像你这么不正经的脑袋里也有几句像样的话!”周媚湄“表扬”道。
“自从你嫁了赵教授,从此以后我们这种本科毕业生在你眼里就都成了文盲了。”鼎新再次感叹。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姐姐发现了我和其他的男人的不同,才如此奋不顾身的下嫁于我,呵呵!”赵大海挺得意的。
“当年是下嫁,现在成了高攀了,呵呵,算我老姐眼光厉害吧,看得出谁是绩优股。哎,我这只绩优股怎么就没人看得出来呢?”鼎新感叹道。
“那个小田呢?”周媚湄问。
“早吹了。”
“为什么?”
“她要的我给不了,我有的她不稀罕。”鼎新耸耸肩说,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
“你肯定又伤了人家的心了。”周媚湄断定到。
“你这么老是帮外人啊?如果我姐夫不要你了,肯定是因为你长了一颗‘外心’!”鼎新口无遮拦。
“你姐姐有很多毛病,唯独这个毛病没有。这么多年来,还是一直一心不二的,从来没有让我担忧过。找老婆这个最重要。后方稳定,男人才能在前方义无反顾的冲锋陷阵啊。”赵大海拍拍鼎新的肩膀。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女人给我如此忠心耿耿的感觉呢。”鼎新说。
“缘分没到!”赵大海说。
“别拿缘分说事,关键是周鼎新同学根本没有结婚的想法。这年头哪个姑娘愿意在一个不准备结婚的男人身上耗上几年的?”周媚湄自认是很了解这个弟弟的。
“呵呵。老姐你做的是什么面啊?”鼎新又开始使出他的绝招:转移话题。
“青菜糊涂面!希望大家的婚姻都糊里糊涂的,开开心心的。”周媚湄说着,就把面剩了出来,指挥两个男人端面出去。
虽然,很少下厨房,但是真要下厨房,周媚湄自认放点心还是很能出成绩的。
一家人平和的吃了一顿面,这种感觉突然让周媚湄觉得生活的美好。
吃完面条,一家人都围着呵呵,以呵呵为中心的话题比较没有风险。
“呵呵长大了想要做什么啊?”鼎新问。
“我长大了要做美女!”呵呵坚定地说。
“伟大的理想!舅舅支持!”鼎新亲亲呵呵的小脸蛋,开心的笑着说。
“我现在就是美女了。”呵呵补充道。
全家人都笑了,一致同意呵呵是世界上最美的美人。
“我还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呵呵继续补充道。
大家又一致同意呵呵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这个时候,赵大海的手机响了,赵大海想要去接手机,呵呵发现了爸爸的动作,马上说:“爸爸不许走。你要是走了,世界上最美丽最聪明的人就不和你玩了。”
“哟,这个威胁可真够厉害的! ”赵大海说。
“我觉得外公外婆、爸爸妈妈、舅舅和我在一起最幸福了。”呵呵说。
坐在四周的大人都有些感动,一个五岁还不到的孩子已经有如此清晰的幸福概念。
“好。爸爸不接电话,陪呵呵。”赵大海觉得一晃,似乎女儿已经大了。真的按掉了手机,陪呵呵一起说话。
但是,电话可以不接,门铃却不能不理。五分钟后,赵大海的老同学“大猪”出现在门口,看上去一脸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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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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