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狐犬变幻
一只狐狸串到台上,先是站立起身体,与主人握握手,然后又转身绕圈,边绕圈边向观众招手。
驯兽师是一个热力四射的拉丁美女,她用弹跳得特别厉害的西班牙语冲着观众大喊大叫,旁边的翻译解释说:
“这是一只出生在马德里的日本狐狸犬,它第一次回到故乡,很激动哦!”
原来是小狗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狐狸狗”,毛很长,细软蓬松,黄色毛发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眼珠如黑珍珠般闪亮。尖嘴黑鼻子,三瓣嘴,一对尖耳朵,尾巴长而多毛,晃起来,像个鸡毛掸子,真是狗模样狐狸相。
观众一片掌声。这是在东京迪斯尼乐园马戏表演场里,一个来自西班牙的“魔幻马戏团”正在演出。
狐狸犬开始表演钻圈,一遍遍从驯兽女郎手中的圆圈里跳进去,据说,“马德里魔幻马戏团”的驯兽表演世界一流,看上去也很一般嘛,我很快看腻了小狗把戏,注意里完全转移到西班牙女郎的身材上。
观众突然爆发出尖叫声,不过是因为驯兽女郎在桌子上点着了一个圆圈圈而已,小狗钻火圈,这样的表演哪儿都一样,我不明白观众激动个啥。
“日本狐狸犬有个特点——特别害怕火。”陪同我一道来观看表演的海严法师悄悄告诉我。
这只小狐狸犬似乎也怕火,只见它围着桌子转了两圈,冲着火圈汪汪叫了两声,然后退到火圈对面起跑线上。
这时,剧场灯光突然熄灭,一束追光打在小狗身上,面对火圈上的熊熊火焰,小狗昂首挺胸,音乐骤起,音乐声中的狗儿,俨然成了一个勇士。
只见它一扬前爪,一绷后腿,刷的一下飞身跃起,穿过火圈。
观众一片鼓掌叫好,但叫好声只延续了不到一秒钟,便转化为一阵惊讶,表演场上的情景,不由得令我也倒吸一口凉气。
追光下,那条狐狸狗身形骤然增大了一倍多,它仰着脖子冲观众席发出一声尖叫
“嗷嗷嗷嗷…… ”是半低音,比刚才的犬吠声更清脆一些,音域似乎也没哪么宽阔……这,这家伙分明就是一只狐狸啊。
音乐声转化为急促的鼓点,狐狸围着驯兽女郎转了两圈,最后也是一扬前爪,一绷后腿,刷的一下飞身跃起,穿过火圈。
火圈对面追灯下,那只野兽身形居然又增大了一倍多,毛色也变成灰褐色,
那家伙仰着脖子冲观众席发出一声嗥叫:
“嗷嗷……呜!”观众一片哗然,这,这分明是一头狼啊,
狼在女郎周围兜开了圈子,女郎像看逗小孩的幼儿园阿姨一样,也随着狼兜圈子,一人一兽,转来转去,最后,女郎将手一样,狼飞快地纵起身形,扑向火圈。
“哇……”这一回,观众的反应已经从惊讶变成了恐惧。
火圈另一头,出现一只身躯伟岸的黄体黑斑……大老虎!
老虎扬身呼啸,一阵狂风从舞台上掀起,西班牙女郎的红色短裙也随风飘起,露出里面的底裤,也是火红火红的。
不知何时,火圈已经被放大了许多,老虎也围着女郎兜开了圈子,观众群情激奋,有节奏的鼓掌高呼,跳跳跳,变变变……
再接下来,老虎钻过火圈,会变成个什么动物呢?莫非是……大象?我这样猜想着。
老虎终于兜够了圈子,站到了火圈左侧起跑线上,这一回,女郎的举动又让大伙儿吃了一惊。
只见那女孩冲观众扬了扬手,然后走到火圈右侧起跑线上立定。
音乐嘎然而止,一人一兽,隔着火圈,遥遥相望。
音乐再起,女郎在音乐声中,缓缓张开双臂……观众的情绪再一次被掀起高潮。
鼓点急促,老虎扬起了脖子,全场一片肃静。
老虎飞身一跃,扑进火圈——直接扑进了女孩怀抱。
灯光突然大亮,这时我才看清,与美女相拥的,竟然是一个高大英俊的拉丁青年。
俊男美女双双携手,接受观众欢呼。
三.梦幻泡影
海严法师开车,我们一同回城。
“师傅,你说,那魔术究竟怎样变出来的呢?”我意犹未尽。
“哈哈,不要去想他,魔术嘛,看过就看过了,《金刚经》上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听师傅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中国古代故事来了,《聊斋》里的。有个书生寒夜借宿古庙,冷的睡不着,半夜进来一个美貌女子,那女子手拿一个大圆圈,圆圈是个窗口,窗内暖风拂面,是一个温暖的庭院,鸟语花香,还有好些美艳女子在里面玩耍,女孩说,你进去吧,进去就不冷了……书生觉得可疑,说,里面既然哪么美好,你怎么不进去呢?之后,那女子就消失了。
“那一定是个吊死鬼在找替身。”海严说,这和尚,什么都懂。
“就是说,人类肉眼所见的物质、现象,一切增减来去,本无自性。如梦般似真却假;如幻般缥缈迷惑心智;如泡般脆弱却亮丽;如影般相随比邻却不可捉摸。你今天所见驯兽表演,不过如此。”和尚如是说,不过,我听得不是很明白。
妙音寺不是破庙,建筑外观古老而室内一切现代化电器一应俱全。在日本当和尚是个很富裕的职业,比如我这位胖和尚朋友,他所拥有的这个小庙,以房地产的价值估算,至少在两亿日元以上。主要因为日本的墓地基本都是寺庙经营的,日本人的宗教信仰很随意,他们活着的时候,多半信奉神道教,而死后,却一律要请和尚送上西天。
今晚我就下榻在妙音寺的上客堂。
和式风格的卧室简朴和谐,纤尘不染,面积不大但显得很宽敞,几乎没有家具,除了墙上一面圆镜子——也许是为了弥补室内没有窗子的不足吧。
先是远处山峦中出现一个红点儿,慢慢向先移动,越来越近,是一个穿和服的正走向画面前端,那女人一袭红衣,撑一把红伞,仿佛冰雪世界里一簇火焰。
女孩走到近前,身体占据了画面全部,等人大小的面容栩栩如生,还有阵阵香风渗透镜面。
我与画中人面对面四目凝神,既然是影像,当然也就无所顾忌了,我用放肆的目光打量这女人,应该承认,她被艺术家塑造得甚是妖娆,尤其那一双眼睛更是动人,竟是冰雪中一泓秋水,突然,她眼眸闪动了一下,我由不得身上一麻。
画中人突然开口了:“先生,既然你哪么喜欢雪景,不如进来一同游戏?”
标准的北海道口音,原本坚硬的语调被她说的娇声嫩气,说话时腰肢还在不经意间扭动一下,拖肩粉颈带着领口下的身躯柔浪风摇。
我懵了,这,这还是画儿吗?
没等我回过神来,画中人伸出双手,穿出镜面,一把勾住了我的脖子,一股幽香钻进鼻孔,熏得我一阵晕眩,只觉得骨轻体飘……
我被美人揽在怀中,雪花我们身旁回旋,雪地上,一把红伞仰天承雪。
我竟然已经身在画中。
“你是谁?”我问。
“雪中妖狐。”她说,身体贴得更紧了,柔软的胸脯在我胸膛上散发着热浪。
妖狐就妖狐吧,事已至此,我已难以自持,身子向前一倾,把妖狐压在雪地上。
五.生命之歌
……我不想费笔墨描述接下来你们可以想象得出的香艳行为,还是直接把你们带进灵异空间吧……有读者已经抗议了,说老散写灵异越来越少。
有节奏的呼吸吹在我耳朵里,把我从虚脱和晕眩痒醒,怀抱里还搂着一具柔软温热的娇躯,睁开眼睛一看——我怀抱里抱着的不是红衣美女,而是一只毛茸茸,红彤彤的……狐狸。
在看看自己的手和胳膊……雪白的绒毛,坚硬的利爪……我惊慌失措的打量自身,天啊,我也成了一只狐狸,一只通体洁白的雪狐。
环顾四周,雪原茫茫,远处有大海翻起白浪。
我站起身来,大叫:“这是怎么回事?”
耳旁听到的,确实“嗷嗷嗷……”尖锐地哀鸣。
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我已经成了一只狐狸,北海道雪原上的银狐。
我的伙伴也醒来了,她用身体在我身子上蹭了蹭,我全身感到一阵酥麻,很幸福的感觉。
这么说,从今往后,我可以摆脱尘世间的一切纷争烦扰,在大自然中自由奔跑,无拘无束地生存下去了?
再没有堵车考试,再不必听流言蜚语,再不必想责任金钱……
红狐狸突然撒开双腿奔向大海,我也跟着跃起身体,撒腿追去。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身轻如燕,矫健奔放,多么美妙的感觉啊。
原野上的积雪薄了又厚了,道路边的樱花开了又谢了,大海上的积冰冻了又化了。 荒原是我们的栖身空间,眼睛里再也不必包含泪水。
北海道连绵起伏的高大的群山,拉成银光的海平线,太阳每天在静谧的白雾中缓缓升起。
若干个四季过去了,每天,我们醒来又酣睡。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醒来,听见蝉鸣鸟叫,还有一阵禅钟撞击。我睁开眼帘,发现自己又躺在一张榻榻米上,还是当年妙音寺的上客堂,我站起身,在墙上圆镜子里,看见了一个久违的音像,那是很久以前,身为人类的我的身影。
有人敲门,是海严师傅,他一点没变,依旧一副弥勒佛的形象。
“散客君,请用早餐吧。”和尚说
膳房里,我费了很大精力,才说服我自己相信,身为银狐的我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梦。
我把这梦告诉了海严师傅,和尚笑笑说:“世间万事,变化万千;看感情起起落落,看政治分分合合,人的一生,总在高低潮中起伏摆荡,世界亦在生灭之中循环不已,一切如梦如幻如泡影,感情上,世人皆向往能‘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然而现实人生里,虽真心相爱却不一定能白头终老,有缘相聚共步一段旅程的,也未必是自己心头的最爱。”
我连连点头称是,突然,和尚止住了说教,双眼盯着我的手:
“散客君,你的手背……”
我低头一看,双手手背上,各有一块雪白的柔毛。摸摸,特别温暖,亲切。(散客月下2008-6-27)
小季拜韩封喉为师。
猎神韩封喉,以猎狼神技名震江湖。
“猎狼,首先要有耐心。狼是山林中耐力最好的动物,猎狼高手的第一要诀,就是要有比狼更坚忍不拔的耐力,狼可以为一个目标耗费相当长的时间而丝毫不觉厌烦。猎狼者,必须为守候猎物而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艰苦。”韩封喉这样开始了他的授徒第一课。
“其次,要有敏锐的观察力、专一的目标、默契的配合、好奇心、注意细节以及锲而不舍的耐心,从林莽中发现狼迹,认准狼巢,耐心守候,猎取目标。”
接下来整整三个月的训练几乎是魔鬼似的,小季日夜匍匐在草丛里,经受日晒雨淋蚊虫叮咬饥饿干渴。学习狼的坚韧,学习狼忍受孤独及其在逆境中的不屈,对生存的执着追求。
“最重要的是,必须掌握狼的两大最重要的生物习性。
“这一呢,要知道,狼是群居动物,具有超强的的团队精神,当一只狼无法解决面前的强大猎物时,他会用号角般的嗥叫召集同伴,共同对敌。
“第二,狼是感情专一的动物,狼的嚎叫,是春天里的发情信号,发情期里,公狼的嗥叫,是召唤母狼出洞的天籁之音,所以,一个好猎手,必须学会狼嗥。
舞台上的口技表演者,可以借助麦克风表演各种动物吼叫,猎人,没哪么好的条件,只能凭借肉嗓模仿猎物。
“你必须要饱含感情学习狼嗥,”师傅教导说:“尤其是学习公狼发春的嗥叫,必须把自己的真实情感带进去,只有真情,须知才能打动真情。
小季又用了三个月,学习狼嗥。
“嗷嗷……呜!”
狼的发音实在不太好掌握,那是一种以凄凉哭腔为主调吼声,具有悠长的拖音,
韩封喉说:“正是这种拖音,充分表达出狼之为狼的坚韧、桀骜和对生存的执着追求。在冷谧的月夜,在寒风凛冽的山巅,寂寞的身躯向明月悲鸣发泄自己的孤独,只有达到这样的境界,你才可以出师。”
三个月里,小季日日夜夜伸长脖子,孜孜不倦地发出:
“嗷嗷……呜!”
春天到了,小季终于学成猎狼技术,扛着猎枪,进山猎狼。
很快,他根据师傅的教导,在山谷中找到一个山洞。
那山洞幽深阴暗,空旷诡秘,正是师傅所描述的群狼集聚之所。
小季架好猎枪,静静等待黑夜降临。
早春的山林里,依然寒气渗骨,月亮升起的时候,山林披上一层惨白的银光,山洞的黑暗更显狰狞。
月儿渐渐高悬,那是一轮咋雾霭中散发着撩情气息的圆月。
是时候了。小季将双臂撑在悬崖边上,十指抠进泥土碎石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脖子扬起,对着明月长大口型,放大喉咙:
“嗷嗷……呜……呜……”
四周林木萧萧,好些树木因被震撼而落下叶片。
嗥声远播山峦峡谷,也灌进了那个深邃的岩洞中,不一会儿,回声响起。
回声先是低低沉沉的,最后突然扩大,山洞里的野兽终于有了反应!
只听一声更强悍的吼叫从洞中传出,随着吼声,山洞里射出两道雪白的聚光,一只巨大的猛兽怒吼着冲出山洞。
“呜……隆隆,隆隆……呜……”
……火车开出隧道了。(散客月下2008-6-28)
渴望多时的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罗佩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是她的值日,她要面对教室里地面的垃圾,玻璃上的污渍,还有走廊上的栏杆……真不明白,我们交了哪么多学费,学校为什么舍不得请一个清洁工?
佩琴万分不情愿地开始忙活,先是擦干净黑板,然后拿过扫把埋头苦干,不一会儿,整个人都笼罩在尘土里。
好不容易忙完,抬头擦擦汗,咦,刚才明明擦得干干净净的黑板上,被谁画了一张笑脸,笑脸下面还拖着一条尾巴,像一只脱线气球。
“谁?谁躲在这里?”佩琴感到有点恐惧。四下张望,没人。
“一定是许凯干的。”想到许凯,佩琴有点暖暖的。
那个帅帅的男生,最爱穿一件印有气球笑脸的T恤。
“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模样就像这张脸?轻飘飘的,坏死。”昨天佩琴还这样说过许凯。
一定是这家伙偷偷躲在某个角落,想吓吓我,实际上是想陪我一道走回家路,佩琴这样想着,不再害怕了,她屁股一歪,斜坐在讲台上,右手往桌面上一撑……哎呀,怎么撑到一只手上。“嘿嘿,是那家伙的手吧……”佩琴故意不回头,手腕一反,捏住手掌,打算给他来个“无敌凶猫夺命挠”。
那只被捏住的手掌轻飘飘的,手背冷硬,手心还长满毛……拿过来一看,切,是自己刚用过的黑板刷。
哪个厂家设计出这么变态的卡通手型黑板刷啊,真讨厌。
佩琴气得把板刷一扔,回家了。
一路上还在纳闷,是谁在黑板上做的恶作剧?
第二天一早,班上爆出一条恐怖新闻:
昨天放学时,许凯同学除了车祸,自行车被卷到公交车轮胎下,许凯的右手被汽车扎断了,现在还在昏迷中。
佩琴猛一惊,抬眼看看黑板,干干净净的,那张坏笑的气球脸不见了。
“你们早上谁擦过黑板?”她大声问。
没人回答她。
“昨天不是你值日?难道还有谁会帮你擦黑板不成?”班长赵大纲说。
四天后,佩琴参加了班级慰问代表组,和几个同学一道去医院看望许凯。
进了病房,见许凯正在冲妈妈大吼打叫:
“我要的是那件印有气球笑脸的T恤山啊,就是出车祸那天穿的,你怎么给我拿件白T恤来?”
“这就是那天我从你身上脱下来的衣服啊,妈刚帮你洗干净。”妈妈耐心解释说。
许凯一抬头,看见同学们,扬扬手招呼:“嗨,快进来。”
这个乐观的家伙,还是一脸坏笑。
“很痛吗?“大家关心地问许凯。许凯的右手已经没有了手掌,只有一坨白绷带,绑成一根圆棒棒形状。
“不不觉得啊,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我梦见回到教室里,见罗佩琴正在擦黑板,然后我就悄悄给她在黑板上画了一张气球脸,在后来,我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气球,一直在天上飞啊飞……醒来后,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才知道出车祸了,才知道右手没了……不过没事,医生说,现在假肢再造很容易的……”(散客月下2008-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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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蝶舞。
残月,月色惨淡,蝴蝶翩翩起舞,一群又一群白色的蝴蝶,恍若夜色中的精灵,围绕在我身边飞翔,像是要在我身上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之处。
暗夜蝶舞,在月色下泛起流旋惨白,恍若幽灵。
我很害怕,我知道,蝴蝶是昼出活动的昆虫,黄昏之后,就会各自择枝栖息。栖息环境,依虫种而有不同,一般的种类都喜欢栖息在植物的枝叶上,有些种类则喜欢栖息在悬岩峭壁上面。
没有蝴蝶会想要栖息在人身上。
还有,一般的蝶类是单独栖息的,为什么这些蝴蝶要群聚在我身边?
蝴蝶旋舞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气流,把我推倒,还好,草地很柔软,仰天倒下也不觉得痛。
这下子蝴蝶们找到栖息地了,它们纷纷落在我的肚皮上。
肚皮一点点发冷……是蝴蝶在产卵,我的肚皮竟然成了毛毛虫的温暖巢穴。
很快,一条条小虫钻出巢穴,美丽的蝴蝶,居然生下如此丑陋的毛毛虫。
千万条毛毛虫在我身上蝓动,亿万根小刺扎在肚皮上,隐隐作痛。
最后,毛毛虫们终于找到了归属,纷纷从我肚脐眼钻进去。
肚子痛!
绞痛,假如我的前身是自杀的,哪么我选择的一定是剖腹,将一把尖刀,扎进肚脐眼,然后趁鲜血未流淌出来之前,摇动刀柄,让利刃旋转与大肠小肠之间,一节节割断肠胃。
我醒来了,身陷一片黑暗,环顾四周,其实我是躺在自家卧室里。
做噩梦里了……
是被肚子疼醒的,觉得肚子很冷,肚脐以周围,肋骨以下到膀胱之间,很疼!
一个女人呢喃的声音传进耳朵。摸摸枕边,老婆不见了。
一道暗光透进屋里,是卧室与客厅之间的门虚掩着。
侧耳听,妻子在外屋打电话。
“我把药下在果汁里,睡前让他喝了,尸体该怎么处理呢?”
什么?药?死婆娘做了什么……哎呦!疼,肚子疼!不管她了,上个厕所先。
蹲在厕所里,老婆的声音再次传来。
“药量够,一定能杀死……”
我想暴跳起来,冲进客厅,但是腿脚发软,不听使唤,肠胃波翻浪涌,肛门像水库泄洪。
客厅里,老婆还在讲电话:
“他的蛔虫闹了不止一两年了,可就是不肯吃药……谢谢你出这好注意,王大夫。”
狂汗,原来我老婆是一个柔情坏……不,好蛋。(散客月下2008-5-11)
院外阳光灿烂,院里淫雨霏霏,这情景,想想都诡秘
(1)
大上海的建筑简直像个大魔盒,极具未来色彩的现代化高楼中,依然保存着大片旧洋房群落,坐在街头看建筑,一眼可以从两百年前看到一百年后。
“雨巷寻香”是一间咖啡屋,咖啡屋座落在一个老房子与新建筑交汇处,咖啡屋原本是一幢法国旧式别墅,洋房前面是一个小庭院,庭院被街边浓密的法国梧桐遮蔽着,梧桐树被潇潇雨雾笼罩着,雨雾聚成水,顺着梧桐叶顶端的叶尖滴落,滴滴答答,打在庭院伞棚上。
庭院咖啡座虽然比较潮湿,但视觉里有雨,有浸泡在雨雾中的古旧建筑,小洋房排列出上海特有的风景——里弄。
坐在“雨巷”咖啡屋看雨中弄堂,别有风韵。上海里弄与其它地区的巷子胡同还真有区别,
里弄建筑为上海所独有。每一幢里弄建筑都打着殖民地烙印,因为屋檐短或干脆没有屋檐,那些烙印就融在黄梅雨中,渗透到红砖墙的缝隙里。
纳入我视线的这条里弄有点特别,两行法式建筑浸透,有一幢中式宅门,长长的屋檐,隔开了雨水和台阶的距离。假如建筑背景不是一群摩天大厦而是青山连绵,这条“雨弄堂”,也可以称之为“雨巷”了。
想到雨巷这个词,自然脑子里会流泻出几行诗句……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貌似所有中国人都用这几行字来应景吧。文人用文字应景,老百姓用行为应景。这不,我刚把诗句背到“姑娘”两个字,真就有一个姑娘,撑着一把淡绿色布伞走近了我的视线。
那女子穿一袭淡黄色旗袍,身材姣好,步履妖娆,若柳扶风。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由远而近,尽得眼前才发现,其实来者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
俏丽端庄的老太太,也是上海独有的一道风景线。
我目送老太太的背影消失在雨巷浸透,消失在那间中式宅门里。
雨巷(2)
当然,我更喜欢欣赏的是鲜艳亮丽的年轻姑娘。
即便不是像“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也很入眼。
“先生,你也喜欢戴望舒的诗吧?”一个声音突然在耳畔想起,抬头一看,是一个穿黑色制服的LO。
“我可以坐下吗?”那女孩皮肤白净气质清雅,典型的上海高级白领。
我做了个请的姿势,好奇的问:“刚才,我自言自语了吗?”
“没有啊。”她笑笑,有一颗调皮的小虎牙。
“那,你凭什么知道我也喜欢戴望舒呢?”
“直觉,呵呵……先生你有一股的儒雅的气质,假如生在三十年代,想必不会输给戴望舒徐志摩吧。”
“哈哈……”我仰天大笑,发至肺腑的开心。我知道,老散的艳遇终于要来了。
“小姑娘你可真会说话啊,你做哪一行的?”
“保险……先生,看你一定是个经常出门旅行的人吧,我给你介绍一款旅途平安险如何?”
我调出内心深处最大限度的耐心底线,花掉了整整三十一分钟,才听完了这位保险推销员的促销演说,倾听演说的过程,也是我销毁艳遇期待心态的过程。过趁他口渴喝水时,不失时机的表示:
“您说得太好了,简直是给我上了最生动的一堂人生安全管理,这样,您给我留个名片,我今晚和太太商量一下,明儿一早给你答复。”
“好啊。”她毕恭毕敬,双手奉上一张白色小卡片。
我接过来,抱歉地说:“哎呀,对不起,我名片忘带了。”
“没关系的,留个电话给我好了……哦,散客先生,您的字真是工整,这是标准的仿宋体吧,先生一定是建筑师。”
我不得不佩服这女孩的判断。
“呵呵,你是根据什么判断的呢?”
“画工程图的人,都喜欢写仿宋体呢……还有,先生的眼光一直在打量周边的房子,一般人看房子没哪么大兴趣呢。”
我笑了,说:“是啊,要读懂上海,就要读懂石库门,你看对面那条弄堂多有意思,巷子尽头居然有一间纯中式的宅门。”
“哦,你说那是十九号院……我进去过,我告诉你啊,那院子有点邪门。”
“是吗?”我为自己成功转移话题感到高兴,毕竟,与漂亮女孩多聊聊天,是打发梅雨孤闷的最好办法。
去年秋天,我在前面那个菜市里认识见到一个老太太,看上去气质很好,穿着也很讲究,猜想这老太太家一定会有一个可爱的小孙子,我想给她送一份儿童成长险的宣传单,不料找半天没找到,等我找到后,老太太已经走远了。
雨巷(3)
“我快步跟着老太太,一直跟到这个弄堂里,等我赶上去时,老太太已经回身关上门了。
“木门上有个狮子头门环,我见蛮好玩的,就抓起来敲敲,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年轻女孩子,穿着打扮发型都和那老太太一模一样,我张望了一下里面,庭院很小,院里只有一间房,房门大开着,里面没人……老太太变成小姑娘了,诡秘吧?”
“传统中国民居与洋房不一样的,”我解释说,“你不可能一眼看出有几件房,老太太一定是进到后屋去了,你看到的是堂屋。”
“不是的不是的,这条弄堂后面建酒店,这家屋子后半截全部没有了耶,一眼就可以看到新砌的后墙……还有更诡秘的事哦,你要不要听?”
小姑娘卖了个关子,我连忙表现出我的好奇,鼓励她继续。
“那天太阳老大,老太太撑着阳伞的,开门的小姑娘也撑着那把阳伞……你知道为什么她要撑伞吗?”
“因为院子里下雨。”
“下雨?”
“是啊,当时,上海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了,巷子里也阳光明媚,可那院子里下这毛毛雨,屋檐湿嗒嗒地滴水,小姑娘举着的阳伞也成了雨伞。你说怪异不啦?”
“恩,果然很怪异,后来呢?”
“后来,那小姑娘一听我是推销保险的,就把我轰了出去,我也有点害怕,再不敢上那户人家了。”
梅雨季节总算过去了,周末下午,阳光灿烂,我又来到“雨巷寻香”。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透过枝缝洒落下来,在马路上成了点点金色光斑。不远弄堂在阳光照映下,红墙砖缝里刻进一道道金光。
我又看见那老太太走进里弄,一袭白色旗袍,过滤后的阳光漏到她身上变成了细碎小圈儿,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摇曳,闪动光晕。
想起保险女郎说的诡异小院,院外阳光灿烂,院里淫雨霏霏,这情景,想想都诡秘
我不由得好奇心大起,决定跟上去探个究竟。
我敲响了门环。
门开了,果然,是一个年轻女孩开的门,果然那女孩也是一袭白色旗袍,果然女孩手里撑着一把伞,伞沿嘀哒嘀哒落着雨水。
“你有事吗?”女孩惊讶地望着我。她身后院落里阴暗沉沉,细雨绵绵,与院门外的明媚阳光形成鲜明对比。
我掏出《建筑师资格证》想解释说,我是搞建筑的,希望参观一下她家的特色旧屋,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女孩就大叫道:“妈,有记者来了。”然后对我说:“快请进。”
姑娘身材高挑,为我撑伞毫不费劲。
穿过小院,坐在堂屋里,屋里到处堆着碎布片,屋子中央拉着一根铁丝,上面挂着好些旗袍。
“记者来了,太好了。”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果然,左侧还有一间房。
门帘挑开,正是刚才进屋的老太太,身上依旧穿着那身白旗袍。
“先生,你请坐。我向各家报纸投诉一年多了,谁也不搭理我,侬看看侬看看,我家后屋新盖这家酒店干的好事——那楼顶的空调机冷却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给我家下毛毛雨,我们母女俩是做裁缝的,全上海滩没几个我们这样的手工裁缝了,电影厂都请我们为明星做道具的……可是天天黄梅雨,旗袍料子都长毛,叫我们怎么向客人交代啊……”
“冷却塔有少量水雾外泄属于正常,但这样的情况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很明显,这家酒店使用的中央空调有严重的质量问题。”我给她们解释说:“我不是记者,是搞建筑的,不过,我可以通过上海建筑质量委员会帮你反应问题。”
走出院门,我回头仔细看了看,正是下午五点,西边酒店巨大的阴影刚好投射在小院里,难怪院里院外光线反差哪么强烈。(散客月下2008-6-30)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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