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者
　　
　　　　我是一个独居女子。
　　　　昨夜隔着夜雨，在房中温一壶浸了话梅的花雕，就着散客的新作，小酌一番。
　　　　恍惚间，是谁的影，冷冷立在窗外？
　　　　……
　　
　　　　我的窗户对着大街，但玻璃映不出法国梧桐的叶影——毕竟，这是三十二层高楼的公寓。
　　　　玻璃外墙清洁工？怎么可能工作到如此深夜，况且今夜上海，有雨。
　　
　　　　那身影在窗外伫立了许久，直到发觉我注意到他，才缓缓向下滑去。
　　　　我打开窗看看，窗外雨花满天。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急促的警车鸣笛声，好像还有救护车的声音。
　　　　处于好奇，我穿衣下楼，看个究竟。
　　　　原来有人跳楼自杀，从四十一层顶端飞身跃下。
　　
　　　　“活该，这家伙是住在4104房的变态佬，远近闻名的偷窥狂。”群众这样议论说。
　　　　我惊出一身冷汗，联想到我刚才读书饮酒时得简易着装……几乎是半裸体啊。
　　
　　　　“莫非，偷窥狂自杀时掠过我的窗口，还忍不住悬空驻足，来一次最后的观礼？”
　　　　我打电话问老散，老散在电话里打这呵欠说：
　　　　“不知道，自杀的不是我……对了，你今晚喝的花雕酒不错，是月下九年陈酿吧？”（散客月下2008-6-30）

御风
　　
　　　　这是柏林郊外的中秋夜，城市里没有人能理解我——一个中国姑娘的思乡情怀。
　　　　因为有枯树古堡做衬托，欧洲上空的月亮显得特别凄迷。
　　　　我独自徘徊在林子里，遥望着远处城市里冷漠的灯火，真没想到，异邦月下的八月十五，竟是这般惨淡。
　　　　林子里似乎有谁在说话，哎呀，太可爱了，是一只知更鸟和一个长翅膀的小精灵。
　　　　早就听说欧洲有精灵，今天才真正见到，袖珍小女孩模样，带翅膀，全身纯白晶莹，飞起来像只蝴蝶，但速度快多了。
　　　　精灵也发现了我。
　　　　首先发现我的，是那只知更鸟。
　　　　“快看，一个东方女孩！”
　　　　“你好啊，可爱的小妹妹？”小精灵欢快的飞到我身边，友好的招呼我。
　　　　“哈哈，你好啊，你是小精灵？”
　　　　“嗯，我是精灵天使……你从中国来的吗？”
　　　　“是的，你去过吗？”
　　　　“没有，很远哦……”
　　　　我理解，有型的翅膀自然会计较有型的空间，有翅膀的天使也不例外。
　　　　“你是很有运气的小姑娘哦。”知更鸟对我说。“月圆之夜，能见到精灵天使的人，都会得到一双翅膀，这种机会，德国人五十年才有一次哦。”
　　　　“是吗，哈哈，可惜，我是中国人。”
　　　　“没关系啊，遇见我，是你的运气。”小精灵大大方方的说，“来吧，让我用魔力棒点一下你的鼻子，你就可以长出翅膀了。”
　　　　“哈哈，谢谢你，不过，你误会了，小精灵，我说我是中国人，懂吗？中国也有天使，中国的天使飞翔不需要翅膀。”
　　　　“不会吧……没有翅膀怎么飞？坐飞机吗？”
　　　　“我们懂得御风而非，驾驭风……顺着自然的力量，心有多高，身体就能飞多高。”
　　　　“哈哈……”小鸟和小精灵都笑了，“吹牛！你哪么牛，那你飞起来给我们看看……”
　　　　“好啊，”我说，你们想看我飞多高？
　　　　“月亮上！“小精灵调皮的用小棒儿指指天空。
　　　　“OK！”我说。双脚已经逐渐离开地面，一会儿就飘到树梢上。
　　　　这一来，可把俩小家伙吓坏了，扑腾着翅膀追上我，大声问：
　　　　“姐姐……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啊？”
　　　　我抿嘴一笑，回答道：“我叫嫦娥。”
　　　　欧洲不好玩，我还是回我的广寒宫抱我的玉猫去。（散客月下2008-6-30）

完美爱情告白(1)
　　
　　　　“吃西餐？嘻嘻。游子，你这招太俗……等你想出什么够浪漫的招在约会本姑娘吧。” 水水收线了，毫不客气。
　　　　我捧着手机发了半天楞，先是回味她好听的声音，想象她说出拒绝理由时那种纯纯的表情
　　　　水水人如其名，她有瀑布般飞泻的长发，水晶般透明的眼睛，皮肤白皙红润，似乎捏一下便可挤出水来。
　　　　我一定要约会到水水，要对她做一次爱的表白，第N次被拒绝约会后，我终于意识到：其实约会邀请的辞令，就是爱的告白序言。
　　　　我在网上搜索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一篇秘笈，我打印出来又背诵了三天三夜。
　　
　　　　拨通了水水的电话。
　　　　“水水，你喜欢茶和咖啡？”
　　　　“茶！”拉拉爽快的回答，完全在我意料之中。
　　
　　　　“太好了，我也喜欢茶，可以这么说吧，茶是我的最爱，最爱茶的纯洁——我向来崇尚单一口感的叶茶……”我特意把“叶茶”两个字吐得精圆，以显示我的专业。
　　　　“叶茶?”她果然中圈套了：“哈哈，茶叶吧？”
　　　　“不，叶茶，叶片型的散茶，区别于砖茶沱茶。”
　　　　“哦，明白了，你行啊游子快锻炼成老油条了。”
　　　　水水赞得我心花怒放，差点把下面的词儿给忘了。
　　　　“前几天我读到一首诗，写茶的，写真好，我记住了其中一句：要穷，就穷得象茶，清苦中流出一缕清香。
　　　　“你，游大少爷？你不算穷吧？你老爸哪么有钱？”
　　　　“老爸是老爸，我是我……”我心想，别打岔啊，差点忘词了。
　　　　“茶叶不便宜，茶具价更高。爱茶人可不能囊中羞涩啊……呵呵！”
　　　　“啧啧，油子，几天不见，会用成语了呢，赞你。” 水水赞我了，说实话，我根本没搞懂那个“囊中羞涩”是什么意思。
　　　　“后来学会的，是从简单的茶汤中品出不寻常——从单一的口感中品出多种滋味。”我继续背诵道：“最初喝乌龙茶香高味醇，以后品毛尖茶，清和韵甘。现在最爱普洱茶，浓烈醇厚。一杯入口通体舒泰。
　　　　“很少喝红茶——不喜欢加糖加奶搅混了茶的本味。也因此而一直抗拒所有添加了太多内容的饮料。
　　　　“直到有一天，见到了拉茶……”
　　　　“拉茶？是什么东东？” 水水问。
　　　　“拉……茶！拉拉的拉，茶叶的茶，不懂了吧？”
　　　　“嗯，说来听听。”
　　　　总算把这妞的好奇心钓起来了。
　　　　“是马来西亚的印度人喝的一种茶……百闻不如一见，淮海路上最近开了一家吉隆坡餐厅，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如何？”
　　　　“好啊！”水水这回应允得格外爽快。
　　

完美爱情告白(2)
　　
　　　　餐厅装饰具有浓郁的热带风情，钢琴架在一个巨大的水族缸前面，水族缸里游弋着几条鲨鱼。
　　　　我们坐的位置是全餐厅视觉最好，又最安静的位置，三天前我就预定好了。
　　　　一个马来小伙子走到我们面前，厨师装扮，高大健硕。
　　　　“哇，那厨师好帅！” 水水赞道。
　　　　切，黑不溜秋的有什么帅。
　　　　“他不是厨师，是茶师，从马来西亚请来的，表演拉茶的师傅。”我低声介绍说。
　　　　“那是茶壶吗？怎么哪么长的嘴？”拉拉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是啊，茶壶里装的死红茶，牛奶、麦乳、可可、白糖……”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复杂到头晕，背不出来了。
　　　　茶师开始表演了，小伙子左手拎起长嘴壶，右手端着一只不锈钢杯，壶嘴对杯，往上一拉，一条抛物线缓缓而准确的倾入杯中，然后，又拿来一个空杯，左右两边反复对倒，两手距离越拉越远，彩虹状的茶汤在空中飞舞，分不清两只杯谁在上面、谁在下面。
　　　　茶杯里微微泛起了泡沫。
　　　　我很不以为然，靠，多余的动作嘛……水水也这么想，她问我：
　　　　“茶师何必非要连倒几次？拿把汤匙搅拌一下不就成了吗？”
　　　　“当然有理由啊，一会儿我再告诉你。”我故作神秘地冲水水眨眨眼。
　　　　茶师将拉好的茶分盛在两只银花锡杯里，服务员段过来送到我俩面前。
　　　　香茶微香、口感绵甜，茶味，奶味，都很淡，不过，茶香助奶香。
　　　　“口感轻软，入喉即消，缓缓沁入腑脏，到还挺令人舒服的。” 水水很受用的样子。
　　　　我趁她全神贯注品茶，回身冲服务台那边扬扬手。
　钢琴师起立，扬手请出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那女孩拎着一只比她矮不了多少的大提琴走上琴台。
　　　　钢琴奏响序曲，大提琴拉出主旋律，大厅里响起了悠扬的乐曲声。
　　　　“是圣桑的《天鹅》——你听过吗？”我不失时机问水水。她点点头：
　　　　“一首忧伤的大提琴曲。”
　　　　这两天，我一只在反复听这只曲子的CD，真的已经听得入味了，听着这首乐曲，眼前会出现这样一幅画面：淡蓝色的湖水、皎洁的月光、雪白的天鹅—一只美丽的、孤零零地天鹅、一只不能放弃飞翔的天鹅，但是，她受伤了……终于没能摆脱死神的阴影，慢慢地合上双翅，在全曲在最弱的一个音符中逐渐消失……
　　　　最后一个音符在大厅里盘旋了很久，我才开始新一轮攻势。
　　　　“古代印度人传说：天鹅有最好的味觉系统，即便你将牛乳倒进湖水里交融，她仍然能够从水中喝到纯净的牛奶。”我的语调完全是言情片的帅哥腔，我用心练习了很多遍。
　　　　“拉茶用的是红茶还是绿茶？” 水水似乎没太注意我的故事。
　　　　“……红茶。”
　　　　“为什么？为什么拉茶要选用红茶而非绿茶？”
　　　　我迅速在脑海里寻找答案的时候，水水已经为我解围。
　　　　“因为绿茶还带有很重的草青味，与牛奶不溶合。茶师上下拉动茶汤，是为了更好地让奶和茶达到水乳交融的地步。溶合后还会起泡泡，想必天鹅就是在一个个小小泡沫的真空中找到了区分水乳的诀窍。”

完美爱情告白(3)
　　
　　　　我连连点头，太开心了，我想出词儿了。
　　　　“天鹅区分水乳，是为了把自身柔化为水乳交融的精灵……人类没这能力，于是人类活得很累——我们永远没能准确判断出何为真情，何谓虚伪；我们痛苦徘徊在友情与爱情的界限之间；因为不会飞翔，我们挣脱不了地心引力的约束，更逃脱不掉世俗观念的桎梏。”
　　　　水水的大眼睛注视着我，黑瞳里流出笑意。我受到鼓励，继续滔滔不绝：
　　　　“看见天鹅成群结对飞翔蓝天时，你怎么区分的了谁与谁是一对终身伴侣？，想必他们都在曾在前世约定，一起穿行这世界，一生都不会停歇。所以他们已经无所谓谁属于谁。
　　　　“佛教认为万物生命的因缘皆是一次次前世今生的轮回。但人真的也是六道轮回中的一分子吗？如果是，那么，你怎么判断谁是那个与你有过前世之约的人呢？
　　　　“假如你遇见那个人——那个与你前世有约的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应该是喝拉茶的感觉吧——奶中有茶、茶中有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口气说完词，我额头上冒出汗来。
　　　　水水鼓掌，“太棒了游子，强！”
　　　　我兴奋得脸庞有些发烫，完美爱情告白时机终于被我酝酿成熟了。
　　　　“水水，或许，我就是那个与你有过前世之约的人呢？真的，第一次看见你，我就有这感觉……我们在一起好吗？我相信，我俩一定会找到水乳交融的感觉。”
　　　　“哈哈……游子你真逗。” 水水突然大笑起来，“这怎么可能啊，别忘了，我是水，你是油，水和油是无法糅合的……还有，你的台词是网络上一个叫散客月下的人写的吧，嘻嘻，那篇帖子我也搜到了……还是谢谢你的良苦用心，我们走吧。”（散客月下2008-7-1）

纹身
　　　　最近姐妹们都流行纹身，说是可以带来奇遇。忍不住好奇，我也去了大家推荐的“火烈堂纹身艺术店。
　　房间里布置的阴郁压抑，墙面上全那种古怪的说不上来的图画。
　　“我要纹那种可以让命运中有奇遇的……”我要求说。
　　纹身的过程有些吓人。走出烈火堂，我还心有余悸。
　　　　倒不是因为纹身时的疼，而是那个纹身师古古怪怪的--一顶帽子纹在小腹上，连着飘带顺大腿往下滑到小腿直抵小脚踝，几乎要拖到地，像极了西方占卜师的标志。
　　　　　　想起临动手时纹身师阴恻恻说的那句话：“你确定做好准备了，纹身是要跟你一辈子的……”
　　　　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妈的！故弄玄虚！”
　　　　身上火辣辣的疼，我急匆匆地赶回家，吃了两片消炎药，倒头就睡……
　　　　半夜，我被尿憋醒，迷迷糊糊的来到卫生间，猛地被镜子里那个花里胡哨的人吓了一跳！还真不大习惯呢。
　　　　不过真漂亮，我忍不住站在镜子跟前欣赏起来，哎？不对！怎么图案和白天的不大一样了呢……
　　
　　本来那顶帽子是黑色的，飘带是白色的，整个图案都是黑白的，而现在，镜子中的飘带上，竟然有一点红色。
　　红斑出现在肚脐眼下，帽子顶端，很像一滴血。
　　擦擦，抹不掉。
　　算了，明天再说。
　　这一觉睡得太沉，醒来后头很痛，第二天起晚了，匆匆赶到公司，差点迟到。
　　公司好像出什么大事了，警车停在门口，办公室拉着黄线警戒条。
　　我的顶头上司，那个叫杜栖霞的胖女人，昨晚被人杀死在办公室里。
　　加班时睡着了，半夜公司潜入强盗，与匪徒搏斗时壮烈牺牲……我估计她一定是想强暴那匪徒，遭遇反抗致死的吧，嘻嘻，我讨厌那女人。
　　
　　纹身上那块红斑日渐发暗，一星期后变黑，消失在帽顶的黑色里。
　　生活依然继续进行，我也没遇到什么奇迹，每天晚上照镜子，咪咪也不见增大一定点，倒是小肚腩又大了点，纹身黑冒儿显得有点圆乎。
　　一个多月后一晚上，我惊讶的发现，帽子下端，靠近耻毛部位的图案上，又出现一块红斑殷红如血。
　　我一惊，莫非，公司又有谁要出事了？
　　第二天上班，公司里风平浪静，还好，天很热，吹着冷气也不见有人中暑。
　　下午快下班时，接到一个电话，是同学黄金花打来的，那家伙在大学里是有名的小广播。
　　金花广播了一个惊人消息：“严毛毛死了，昨晚被人奸杀……”
　　严毛毛与我同班，是当年学校有名的校花，人长得漂亮，什么好事都落到她头上了，一毕业就开上了宝马车……我承认，这妞是我心底最嫉恨的女人。
　　
　　晚上洗澡照镜子，帽檐上的红斑，像是刚流淌出的献血。
　　纹身有红斑，我身边就出事了--莫非，这就是纹身师所说的奇遇？
　　
　　又一个月后，帽檐上的红斑消失在黑帽檐里，飘带上有出现一块红斑。
　　“莫非，又有那个该死的家伙要倒霉了？”想到前面死掉的俩家伙都是我所痛恨的人，我开始有点幸灾乐祸。
　　果然，白飘飘死了！
　　我的情敌，我生平最痛恨的横刀夺爱者，害得我年过三十还嫁不掉的白飘飘，出了车祸，死得很难看。报纸上都登出了她血肉模糊的死状。
　　我哼着小曲照镜子，白色飘带上的血迹比鲜花还艳丽。
　　我突然想到，死者与我身上的血班存在某种内在联系。
　　白飘带上的血班，死者名叫白飘飘。
　　帽檐与耻毛之间的血班，死者名叫严毛毛。
　　肚脐眼下的血班，死者名叫杜栖霞。
　　
　　再过一个月，出现血班的会是哪个部位？该死的家伙会是谁？
　　每天，我都在脑海里反复搜索我的仇人，热切期待着纹身图案再现血色。
　　
　　脚踝！
　　一个月后，答案出来了，白飘带底端，小脚踝上，赫然出现一块红斑。
　　我惨叫一声，仰天倒下……
　　我的名字叫……肖娇淮。（散客月下2008-7-1）

奔月
　　
　　安琪真的美如天使，真的。
　　你要想套住天使一样的美眉，最好给她打些金耳环银耳环什么的。
　　为什么要给女人送环状的礼物呢？当然是想套牢她。
　　小鲁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尽管他五短身材其貌不扬，还是娶到了身材高挑天仙化人般的安琪。
　　见面礼物是一对金耳环，定情物是有一对金耳环，镶钻石的，还配上一条金项链，带翡翠环的。
　　然后，是订婚戒指，订婚手镯，结婚戒指，结婚手镯……
　　本以为蜜月开始后就可以停止送礼游戏，不曾想，安琪已经疯狂的迷上了环状首饰，一个劲缠着老公为她继续打造新首饰，手上脖子上挂满了，再打脚环，脐环……
　　全身上下挂满金环的安琪，走路累不累啊？
　　怪了，这女人是身上挂得越多，步履越轻盈。
　　特别是在姐妹们艳羡的目光中，她简直可以飞起来。
　　
　　中秋节的晚上，夫妻双双坐在阳台上赏月，看着月亮巨大的光环，安琪又有了新主意。
　　老公，给我打个金腰环吧。
　　小鲁几乎喷血。
　　小鲁可不是什么商贾巨富，为了满足金环天使的欲望，他已经负债累累。
　　“安琪，我的天使，咱们以后再考虑吧……”
　　“不行！”天使生气了，后果很……凄凉。
　　凄凉的是小鲁，团圆佳节，被罚睡沙发。
　　
　　早上起来，小鲁出门，抵押了房产，真的为妻子打回了一条纯金腰带。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坐在圆月下，安琪的全身披挂，身上的金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化作一个光环漂浮在头顶，安琪满脸微笑，美艳四射，分明是一个没有翅膀的天使啊。
　　为了拥有这么一个美人儿，再苦再累再花钱也值得了！小鲁这么想。
　　一阵风出来，安琪突然双脚离地，缓缓升向天空，像一只气球。
　　“老婆，你要去哪儿？”小鲁一把没抓住，急得直跺脚，他万万没想到，安琪，真的是天使，真的会飞。
　　安琪低头看着老公，脸上泛起奇怪的表情。
　　她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啊，啊，原来我真的是天使啊，既然我是天使，怎么可以跟这个形象丑陋的家伙在一起呢？
　　所以，她没有试图停止飞翔。
　　身体越来越轻盈，啊，飞翔的感觉真好啊。
　　月亮在安琪眼中越来越大，安琪在小鲁眼中越来越小。
　　最终，安琪化作夜空里的一粒尘埃。
　　
　　小鲁哭了，哭得很伤心。
　　“我真笨，早知道安琪真的是天使，就不会让她阳台上赏月了……”他像祥林嫂一样，逢人便哭诉。
　　没人相信他所说的故事，所以没人同情他。
　　直到有一天，小鲁遇到一个明白人告诉真相，这才让他恍然大悟。
　　那个明白人说：
　　“你老婆当然不是什么天使，也不会飞，她是被你捧上了天，唉，人啊，都一样，受宠厉害了，被捧习惯了，骨头就轻了。”（散客月下2008-7-2）
　　

千岁庵(一)
　　
　　1980年，我第一次见到慈圆师傅。
　　那一年我参加高考，不知是过度紧张还是青春期体内的荷尔蒙走火入魔，我得了一种怪病。
　　左眼皮上出现一块红斑，不痛不痒，不蔓延也不消失，像是后天长出一块胎记一般。
　　暑假后，老爸带我四处求医，军队内外的，上海广州跑了十多家医院，没一个医生能说出个道道，乱七八糟开些皮肤病药，又抹又吃，就是不见效。
　　我家邻居有个离休老红军白大爷，他儿子与我同班，知道我这毛病后，想到了一个人。
　　白大爷亲自把我带到了兴坪。
　　白大爷对阳朔特别有感情，当年他曾带兵解放阳朔县城，并在兴坪镇主持土改和剿匪，与当地百姓关系自然是十分密切。
　　我就是这样知道了千岁庵，见到了慈圆老人。
　　现在我还记得千岁庵的建筑式样，那时后还不懂得区分不同年代的建筑风格，但看的出经历过无数次维修的痕迹，大殿供着一尊很小的观音像，被香火熏得黑呼呼的，看不出是木雕还是泥塑，室内简陋而干净，阴暗却不潮湿。
　　慈圆端坐在菩萨前敲木鱼，见到白大爷，很淡的说了一句，“首长，你回来了。”语调平和中略显冷漠，与刚才在街上遇到那些老人的热情大相径庭。
　　老太太真的是很老很老，老得满头只看得见白发，满脸只看得见皱纹，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眉宇之间有一颗红痣。
　　听把来意，慈圆师傅凑近我的脸自己查看了一会儿，我闻到她身上散发出香烛味里似乎有点桂花香，很好闻。
　　看够了，老太太摸摸我的额头，然后转身进了里屋。
　　我趁她开门时往里屋张望，好像里屋还有一扇门，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不一会儿，她给拎着三个纸包出来了，纸，是当地土产的黄草纸，以前桂林人都兴用这种纸包中草药。
　　“喝掉这三包药，就没事了。”

千岁庵(二)
　　
　　白大爷谢过师傅，从兜里掏出一元钱，投进功德箱里。
　　走出千岁庵，白大爷神情有些激动，他连连摇头，说，“没想到啊，没想到，她老人家不但健在，反而像似更年轻些了。”
　　“您给钱太少了吧？”我有些抱怨，那年头，一元钱实在也不算太大的数字，毕竟我这是来看病啊。
　　大爷摇摇头，说：“给多了，老太太不高兴。几百年来，好些在外发财了的兴坪人，拿钱回来想扩大庙宇，老人都拒绝了。”
　　 “按说，我这老共产党员不该给菩萨捐款，我这是帮助这老太太呢。“白大爷挺有意思，这事还向我解释这个，但我更好奇的是……
　　“什么？几百年？”我怀疑我耳朵听错了。
　　回桂林的船上，白大爷给我讲了慈圆法师千年不死的传说。
　　“三十年前，我在兴坪指挥剿匪的时候，她就这模样，一点没变，这老太太深居简出，靠镇上百姓供养，自己也在山坡上种些瓜果蔬菜，吃不完的，都拿出来送乡亲，镇上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只要请法师瞧瞧就没事了。
　　“您三十年没回过兴坪吗？”
　　“六十年代初回过一次，但没见到她，据说她外出云游了。老百姓说，这老尼姑每过十多年都要外出云游一次……一把年纪了，还很喜欢旅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