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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宜本来觉得自己和赵大海和周媚湄都没有关系好到会去管他们家务事的那种程度,但是,赵大海的请求打动了她,她决定要做些什么。她是属于做事效率极高的那种女性,虽然第二天是平安夜,黄宜还是把周媚湄和合欢都约到了家里。
周媚湄最近是什么人都不想见,她不希望家人担心,也不愿意同事看自己的笑话,因此把所有的苦闷都压在心里。表面上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对周媚湄来说,现在的生活已经和原来的生活完全不同了,那多的情绪压在心里,已经让她快透不过气来,觉得自己已经窒息了。所以,当黄宜强烈要求她过去的时候,她还是答应了。
而对合欢来说,这个平安夜是她和东胜在一起的第一个平安夜,本来有很多的计划,但是当黄宜把这次聚会的目的告诉合欢的时候,合欢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去。东胜倒是很体贴,说:“没关系,我在床上等你好了。”合欢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黄宜的家是一幢别墅,家里布置的很漂亮,而且很有女人味道,和她的办公室截然不同。
周媚湄和合欢到的时候,发现黄宜已经准备了一桌子菜了。
“你也会做菜啊?真让人吃惊!”合欢惊呼道。
“怎么不会做菜啊?以前我们家都是我做菜的。不过,今天是保姆做的,嘿嘿”黄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最近太忙了,实在没有时间,大家将就点,肯定没有东胜的好吃啦。”
“上次你们借口要吃东胜的菜,原来是在计划我……”合欢故意开心地说,希望调节一下气氛,免得周媚湄一直苦着脸。
“别不知好歹啊。看你现在幸福的样子,没有我们,有你的今天吗?!”黄宜马上接话。
“有酒吗?我想喝酒。”周媚湄问,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当然有!我家的酒可准备的很充分,不像某人家的。”黄宜瞟了一眼合欢。
“也不能喝很多……”合欢还是很担心周媚湄的。
“喝酒不就是为了似醉非醉或者完全醉掉的感觉吗?要不然喝酒干嘛?再说了,在我家喝醉了都不要紧,别跑酒吧去喝就行,免得被一些轻骨头男人占便宜。”黄宜一边说,一边给大家倒酒。
周媚湄没吃菜,先喝了一口,说:“我还真想跑到酒吧去,把自己喝醉,随便跟个男人走,也闹点绯闻,这样我可能就平衡了。”
“这样就作孽了!自己糟蹋自己,有什么好的?”合欢说。
“也许就解脱了。要不是有孩子,我还真去了。可是看看女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个好榜样。可是,我心里的苦又没有地方流淌。”周媚湄泪水一点点渗出来。压了太久了,周媚湄的心已经完全是哭水做的了。
“我理解你的感受。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你做的比我当年好。”黄宜说。
“可是,我怎么办呢?我害怕去上班,我害怕回家,我也害怕一个人。我在哪里都觉得不安全,在哪里都觉得别人在讥笑我,在哪里都觉得自己无依无靠。”周媚湄仰起头来,喝光了酒,泪水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合欢心疼的握住了媚湄的手。
“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呢。”黄宜也喝光了酒,一边倒酒一边说。
“我想过离婚,可是离了婚,呵呵怎么办?我还是要面对她的爸爸,我躲也躲不了。甚至,我都不敢和他说话,我都不敢质问他。我怕他承认了,他就是爱杨圆圆,他已经不再爱我,那我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周媚湄自顾自的说着,问别人,也问自己。
“所以,你就一直冷战,一点都不给他沟通的机会?”黄宜问。
“嗯。我面对他,就心里很乱。虽然我们也常常吵架,可是前几天,我都觉得我们的家庭还是挺幸福的,突然间就什么都变了。我不知道和他说什么,我害怕和他说什么。”周媚湄擦干眼泪,可是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其实我觉得你和赵大海还是很相爱的,只要相爱,肯定能把事情讲清楚。”合欢轻轻地说。
“他不爱我了。我还有什么值得……他爱的呢?人家……比我漂亮,比……我能干,比我更……理解他,他还来爱我做什么呢?”周媚湄都有些泣不成声了。
黄宜体贴的拿来餐巾纸,等着周媚湄平复下来。
合欢的眼睛也湿了,相爱一辈子难到就真的那么难吗?
“对不起,今天是平安夜,本来应该开开心心的。”周媚湄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是啊,平安夜本来是应该一家人在一起的。实际上,我一点也不喜欢平安夜,甚至讨厌它的到来。因为,它一来就提醒我,我现在是孤独的一个人,别人家都那么温馨热闹,而我这里冷冷清清。”黄宜的情绪有些低落,“所以,有些话我一定要和你说说,晚了就没有意义了。”
“嗯。”周媚湄应了一声。
“你就这么肯定赵大海背叛了你?他不爱你了?”黄宜问。
“全世界都肯定这个事实了我还能当它没发生过?”周媚湄苦笑道。
“问题是,全世界知道的事情不见得是真相。”黄宜说,“是,我也觉得赵大海处理这个事情很不好,可是站在他的立场想想,他还能怎么做?我们都希望自己的丈夫成功,都希望自己的丈夫被别人尊重和欣赏。如果,自己的丈夫总是被别人鄙视和讥笑,只要我们有能力,估计我们很快就会蹬了这样的丈夫。男人们比我们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为自己为家庭都想要努力做得更好,让自己更吸引人。问题是,我们欣赏的丈夫也肯定是别的女人所欣赏的男人。赵大海不仅长相不错,而且有才气,有幽默,这样的男人走到哪里肯定都是吸引人的。我们不能要求男人只在我们面前表现他们吸引人的一面,而在别人面前却很猥琐,那也不是我们想要的。而男人要发展,就要在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优秀,包括在其他女性面前表现。这一点,赵大海做的一点也没有错。”
“问题是,他已经结婚了,他应该懂得避嫌啊。”合欢忍不住说。
“他避嫌了啊。我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周媚湄的时候,就看到杨圆圆主动接近赵大海,赵大海很巧妙的脱身了,也带着媚湄到处展示,宣告自己的已婚身份,他爱媚湄,而且并不吝啬表现自己对家庭的爱,这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有多少男性明明有好妻子,却到处宣扬自己和妻子没有共同语言,来博取其他女性的同情来寻找机会的?”黄宜说。
“可是,他和杨圆圆单独吃饭也不告诉我,还握她的手!如果说以前他还是忠诚于家庭的话,那么他后来就变了!”周媚湄说。
“是,这一点他做的真的不好!我也觉得可能时间长了,他对杨圆圆的感情的确有所变化,但是他还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责任。如果赵大海愿意,我相信他和杨圆圆老早就上床了,根本不用经过握手这一程序。”黄宜向来直截了当,虽然知道这样的话有可能会伤了周媚湄,但是还是决定说出来。
“我就是不希望他仅仅因为责任而和我在一起,那样的话,有什么意思呢?”周媚湄黯然说道。
“你以为男人们就真的那么伟大,为了责任就会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一辈子在一起啊?你也太高估了男性!如果赵大海爱杨园园超过爱你,他还会想着要修复和你的关系?”黄宜说。“你怎么知道他想要修复和我的关系?这几天也没见他做什么。”周媚湄撇撇嘴。
“我昨天和他见过面了。他很明显的在拒绝杨圆圆,他也和我说了他在乎你,说起了和你以前恋爱的时光。真的,我觉得赵大海是真诚的。”黄宜直视周媚湄,说。
周媚湄低着头喝酒,不说话了,眼角又有泪花渗出。十多年在一起,有多少回忆,又怎么能说舍就舍得呢?
“这社会,我们做女人真的很难,既要有自己的事业,又要照顾家庭,还要一直青春美貌,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可是,这个社会,他们做男人的也很难,事业一定要成功,家庭也要照顾到,还要一直保持旺盛的精力和体力,他们也很辛苦。”黄宜深有感触的说。
“其实,我也并没有要求他一定要成功。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我只要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老公,难道这就过分了吗?”周媚湄说。
“什么叫全心全意的爱?这个世道我们越来越不相信爱情是因为我们对爱情越来越挑剔,我们要求对方除了自己以外,对别的女人一眼都不看!热恋的时候还可以做到,时间长了,男的会看到别的女的,女的也会看到别的男的,欣赏和被欣赏都是很正常的。如果有个男同事对你特殷勤,对你特好,你会在人家还没有向你表白的时候就说:‘哎,你是不是爱上我了?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啊。’我们做女人的也不会说,可能心里还有小小的得意,男人就更不会了。他们比我们还虚荣!”黄宜话越来越多。
“黄大姐说的挺对的。”一直没有插话的合欢说,“我和李耀斌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心里一直没有放下过东胜,那个时候,我也没有觉得我精神出轨了,或者对不起他,我觉得自己能够调整好的。也许,赵大海也是那样的心态,觉得杨圆圆喜欢他,可是他能控制好,不会影响到家庭。只是他真不应该握那个杨圆圆的手!”
“握个手又怎么了?”黄宜决定走得更极端点,否则一下子还真没办法让周媚湄钻出牛角尖。“昨天赵大海没来的时候,大家说起他的事情,在场的一半男性相信他和杨圆圆有事,还挺羡慕他的;另一半则认为赵大海和杨圆圆没事,只是很倒霉的遇到了‘拍拍垃圾’。我当时就说,那赵大海握人家的手干嘛?结果有个男士很奇怪的看着我说:‘不握手反倒说明赵大海心里有鬼了。有个柔弱的美女在病床上痛得不行,要求旁边的男人伸手帮她一把,如果那个男人不帮,那他还算个男人吗?何况还是一直爱慕你的女人,他如果拒绝,简直就不是人了!’我当时再次确定了一点,那就是男人的世界和我们女人的世界真的不同。他们考虑问题的方式,他们处理问题的角度有的时候是我们女人怎么也想不通的,就像男人也没有办法理解我们一样。赵大海同样生活在这样一种男性文化中,用他男性的思维方式来生活,你应该试着从他的角度来看问题!”
“你现在就帮着他说话。难道我还不够理解他支持他么?那我又做错什么呢?”周媚湄觉得委屈。
“不是帮着他说话,而是我想要让你看清楚,现在这个事态还没有严重到“背叛”或者“变心”这个程度。事实是赵大海只是对别的女人有点动心了。所以,你要面对的是两个问题,第一,你如何处理你丈夫对别的女人有一点点动心,但还是爱你的这一问题;第二,你如何处理大家都认为你丈夫变心了这一问题。”
“这两个问题不是差不多吗?”周媚湄说。
“完全不同。动心不等于变心。谁能做到一辈子对出自己配偶以外的人都一点不动心的?忠贞和不忠贞的区别在于,前者能够理智的控制自己,让动心限制在欣赏的范围内;后者则把动心直接发展为变心。说实话,我觉得赵大海作为男人最难能可贵的品质是他愿意反省自己,愿意寻找自己的问题,并且愿意改正。做夫妻的,就要互相帮助,你这个时候拒绝和赵大海交流,你不是把他往杨圆圆那边推吗?他更要觉得杨圆圆更加理解和体谅他了!”黄宜说。
“我觉得我没有能力帮他。我每天面对同事的关心和安慰就要崩溃了,谁来帮助我啊?”周媚湄苦闷地说。
“女人的幸福都是写在脸上的。如果你和老公还是幸福的在一起,那这个事情就是绯闻而已;如果你不快乐了,要闹离婚了,那就不是绯闻是真相了。别人的想法也是根据你的反应变化的。”黄宜说。
周媚湄不说话了,觉得黄宜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其实,我觉得整个事件,讨厌就讨厌在杨圆圆和赵大海现在都有点名声,事情闹大了。否则也不至于这么棘手。”合欢说。
“其实,我一直讨厌杨圆圆。”黄宜说,“我觉得那个女人天生就是狐狸精。我痛恨这种动别人老公的女人!”
“我倒是挺同情杨圆圆的。”黄宜的话触痛了合欢,合欢忍不住说道,“谁都愿意找一个没有结婚的好男人。问题是,好男人挺难找的,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好男人,却是已经结婚的。一开始也会抗拒,可是慢慢的陷进去了,爱上了,理智就不管用了,也挺痛苦的。”
“对不起,合欢。我不是说你。”黄宜有些尴尬,她并不想揭合欢的伤疤。
“没关系。”合欢笑笑,“狐狸精应该骂,不过那些不尊重自己婚姻的男人也要骂!”
“我突然想起我的一个东北朋友给我讲的一件真事。”黄宜觉得要转移话题了,否则这顿饭真是吃的“凄凄惨惨”了。“我那东北朋友是一个性子火爆的女人,有一天发现自己的老公手机里有一条他老公的一个女同事发过来的特暧昧的短信,什么想念你的味道啊,你是锄禾我是当午啦,当下,我那朋友就勃然大怒,拿起擀面杖就和他老公拼了起来。正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隔壁邻居的一对夫妻敲门。我那朋友又要面子,马上又和他老公扮演贤伉俪,开门迎客。结果邻居夫妻是来找他们评理的,因为那个男的发现自己老婆手机里有一条暧昧的短信息,女的死活不承认有外遇,于是找她的同事,也就是我那东北朋友的老公来证明。结果,我那东北朋友发现这个女邻居手机里的短信和自己老公手机里的一模一样,只是中间一句话变成了我是锄禾你是当午。后来搞清楚了,原来是他们的另一对同事夫妻,男的经常给女同事发这样的暧昧短信,女的经常给男同事发这样的暧昧短信,然后看别人的反应!”
“真缺德!这世界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合欢说。
“那为什么是你是锄禾我是当午呢?”周媚湄还没有完全明白这个故事。
“你不会是连这首诗都不会背吧?”黄宜像是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周媚湄。
周媚湄轻轻的默念了这句诗,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出来,说:“果然缺德!”
黄宜和合欢看到周媚湄笑了,不约而同地举起了酒杯,说:“媚湄,我们都希望你快乐!”
“别和爱人过不去,也别和自己过不去。给赵大海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黄宜真诚的说。
“要是连你和赵大海都分手了,那我就真的不相信爱情了。”合欢说。
“谢谢!”周媚湄很感动,泪水又涌了出来,“以后的平安夜我们都一起过!”
“希望明年我们六个人一起过!”合欢说。
“我压力好大!我觉得我现在已经看得太透,失去爱的能力了。”黄宜笑呵呵的说,心里想我这个“两面三刀”的角色还真是做得不错。
女性之间的情谊让这个冬夜格外温暖,只是走出这个温暖的房子,周媚湄依然需要一个人面对室外的严寒。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对赵大海一致的批评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也让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为了让自己的表达更加准确,我特地把书中的场景抽出来,问了好多男性朋友和女性朋友,得到的答案是截然不同的,有的时候,女性朋友还常常和男性朋友激烈的争论。这种争论给了我很多灵感,让我顺利的写完了这一章。
这几年来做性别研究,深刻的感到,男人和女人的世界是迥然不同的,虽然我们用同一种语言说话,可是我们理解的体系却完全不同。
简单的说夫妻之间需要沟通实际上是远远不够的,我们需要去了解对方的世界。
周媚湄回到家的时候,呵呵已经跟着周爸爸周妈妈睡了,赵大海也许还在书房写东西。
虽然一顿饭让周媚湄解开了很多心理的疙瘩,但是对于如何走下一步,周媚湄还是完全没有概念。走过书房门的时候,周媚湄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叹口气,还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的黄色让房间显得很温暖,可是一个人在房间,周媚湄觉得异常的寒冷。
周媚湄很意外的看到床上有一叠赵大海的衣服。
周妈妈忘了把洗好的衣服放进橱里?还是赵大海准备打包离家出走?周媚湄有点疑惑。
翻翻衣服,好像两者都不是。这些衣服都是赵大海的旧衣服,有些还是好多年前的衣服。大部分的衣服赵大海现在都不穿了,但是赵大海和周媚湄都是不喜欢仍旧物的人,这些衣服堆在储藏室里很久了,还有一股浓浓的樟脑丸的味道。
衣服的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老婆亲启”,赵大海的笔迹。
周媚湄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信来看。竟然还是赵大海手写的信,而不是打印的信。
赵大海的笔迹有些潦草,很多连写不规范,但是,对周媚湄来说这种字体她太熟悉了,分辨一点也没有问题。在他们恋爱的时候,他们常常写信。从什么时候,我们再也不写信了?有事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写个e-mail?
信上写:
亲爱的老婆:
这么多年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操心的,遇到问题,我也常常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做一些指导,很少亲自做些什么。现在想想,真是辛苦你了。
今天下午我也想亲自实战一把,于是整理了储藏室。储藏室里都是一些我们已暂时不用的东西,可是那些东西我们都舍不得扔,因为有些东西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能够派上用场,有些东西对我们来讲是我们过去美好时光的纪念。
在一个漂亮的纸盒子里,我看到了很多我的旧衣服。这些衣服都是你给我买的,从我们相恋到现在,十年了,你给我买了很多衣服,大部分都已经找不到了,只留下一小部分比较好的衣服在储藏室。就像我们过去的岁月,很多我们都不记得了,但岁月的精华我们一直保存的好好的。
第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是我们恋爱第一年你送给我的新年礼物,我记得那个时候你说你要努力让我一辈子贴心温暖,真的,那件衣服暖了我好几个冬天,一直到今天;
第二件衣服,是你亲手给我织的背心,这是你这一辈子的第一件织成的衣服,也许也是你这一辈子唯一能够完成的手织毛衣,现在,这件毛衣上似乎还有你的手温;
第三件衣服,是你给我买的吸汗的全棉T恤,我当时觉得太贵了,但是穿上后,就觉得其他的衣服不能忍受了;
第四件衣服,是我工作第一年,我们一起去买的西装,你给我选了灰色,穿着这件衣服,我开始了我的教师生涯。后来,你陪我买过很多不同颜色的西装,穿来穿去,发现我还是最合适穿灰色;
第五件衣服,是你“强迫”我穿的花衬衫,我当时嫌弃这件衣服太过“奶油”,但是穿上后的效果证明,我其实就是那么“奶油”的;
第六件衣服,是你给我买的中装,让我在接待外国学者的时候,很是风光了一把,也让我“切身”地体会到作为中国人的自豪;
第七件衣服,是你给我买的有袖钉的衬衫,从那件衬衫开始,我才知道原来男人也有“礼服”和“正服”的区别;
第八件衣服,是我们一起去海南旅游买的海南风情短袖,这么多年在一起,这是我第一次带你出远门旅游;
第九件衣服,是你给我买的上电视穿的几何图形羊绒衫,虽然这间衣服在几十个聚光灯的照耀下,让我满头大汗,但是镜头前的效果却是相当不错;
第十件衣服,是我们的“家庭套装”,你、呵呵和我的衣服图案都是相连的,穿着走出去,别人一眼就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
还有很多衣服,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
看着这些衣服,我开始体会到这么多年来,你站在我身后默默付出的一切,不仅仅是衣服,还有我生活和事业上相关的一切,都是直接或间接地经你之手的。
你常常问我,爱不爱你?对我来说,这从来不是问题。
对我来说,不仅仅是爱你,而且你还是我身体的、生活的、生命的一部分。如果失去你,就等于把我身体的、生活的、生命的一部分强行切去,从此以后,我的人生就不再是完整的;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回忆过去,如何处理现实,如何计划未来,在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中,都一定有你!
我从来没有设想过我的生活如果没有你……不存在这种假设!
对不起,我给你带来了痛苦,我非常内疚和后悔。我不求你原谅,但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努力做个好丈夫、好父亲,我有信心用行动来争取你的原谅和肯定。
没有你的肯定,我一切的努力都将会没有意义。
老婆,我爱你。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老公
12月24日,2007年
周媚湄一边看信,一边流眼泪。面前的一叠衣服,她不用翻,脑海里就会出现那件衣服的样子,赵大海穿的样子。过去十年的岁月很多的场景一幕幕的涌上来,记忆与现实之间的落差让周媚湄泪流满面。
我们这是怎么了?我们明明是相爱的,爱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就有这样的变故呢?既然这么相爱,怎么会变化?既然会有变化,当初有何必花那么多的心血相爱呢?
周媚湄捧着衣服,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赵大海一整晚都没有心思工作,一直在等待周媚湄回来。他听到了周媚湄回来的声音,也听到了周媚湄在自己书房前的停顿,又听到周媚湄回房间的声音,心里竟然象高考结束后等分数出来的那样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周媚湄把房间门关上后,整个书房又变得异常的安静。这种安静对一个等待被判决的丈夫来说,是一种深深的折磨。
在椅子里坐了十分钟,赵大海终于忍不住轻轻地走出书房,站在了卧室门外,但是一直踌躇着是否要进去。最近,媚湄的反常表现让赵大海觉得摸不准老婆的脾气,生怕再做错一点,真的无法挽回老婆的心。
一直到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赵大海走进卧室,看到周媚湄把脸埋在旧衣服中哭泣,肩膀都在抖动。
赵大海看到老婆这个样子,觉得心也紧缩成一团,是真的心疼的感觉。
他走向前去,拥住了妻子颤动的肩膀,一叠声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媚湄不说话,哭的更加厉害了,泪水再一次磅礴而出,把这几天的心里的苦都化作了泪水,终于流淌了出来。
赵大海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进妻子的发间,眼泪也忍不住渗出来。
周媚湄突然转过身来,抱住了赵大海,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赵大海的胸膛,嘴里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赵大海紧紧的抱着老婆,无言以对。
周媚湄哭了很久,两个人也紧紧拥抱了很久。
慢慢的,周媚湄终于平复下来,抬起婆沙的泪眼,问赵大海:“你还爱我吗?”
“爱,很爱!”赵大海回答,用唇吮去媚湄脸上的泪。
“为什么我们穷的时候,可以共患难,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反倒有很多烦恼?”媚湄又问。
“都是我不好。”大海回答。
“以前穷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给你很多,有一个苹果我可以分你半个;现在我却觉得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可以自己买苹果吃,你不需要我了。”媚湄轻轻的说,抽泣着。
“如果没有你,我吃苹果也没有意思。我需要你,就像过去需要你一样。有你很安稳的做我的后盾,我才能拥有做男人的乐趣,既有事业上的乐趣,也有家庭的乐趣。我不能没有你。我也想给你幸福,希望你也象我需要你这样的需要我。”赵大海把周媚湄抱得更紧了。
“可是,是不是我们现在的爱情,已经变成了亲情?你握着我的手就像左手握右手,没有感觉了?”周媚湄还是问。
“我握着你的手,就像握着自己的手,没有任何隔离感,因为你就是我的一部分。可是,我觉得我们有亲情,也有爱情。”赵大海说。
周媚湄抬起头看着大海。
“我们从来不会担心我们的父母会有一天不要我们而去重新认领一个孩子吧?我们也从来不会因为看到别的天才儿童就不爱自己的孩子了吧?亲情是无条件的爱。可是爱情不同,我们会担心会不会失去对方,我们会妒忌爱人和别人的亲密,我们会担心自己还是不是足够的好,值得对方的爱。那些负面的因素,就是爱情必然的要素。当你不理我的时候,我很担心从此就失去了你,我很害怕。那种害怕的感觉告诉我,我深深的爱你,当初如何爱你,现在我爱的更深!”赵大海说,完全是肺腑之言。
“大海……”媚湄轻轻的叫了一声丈夫的名字,叹了口气。
“对不起,媚湄。我让你承受了痛苦。我要再次追求你,让你觉得我还是一个值得信赖,值得托付终身的好老公。”大海说。
“我没有办法不给你机会的。我舍不得失去你,即使在我恨你恨得要死的时候,我也舍不得你。”媚湄说。
“老婆……”赵大海轻轻唤了声,低下头,深深的吻住了妻子,温柔的、缠绵的、用尽力气的吻住了老婆。
多年的夫妻,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彼此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周媚湄的生活又走上了正轨,她决定要忘了这件事,不让这些插曲影响自己的美好生活。
她想起赵大海以前说过的一句话:“骗过别人很容易,骗过自己才算本事!”骗过了自己,才能忘掉生活的瑕疵,否则,你看到的生活,永远是那个瑕疵。
周媚湄本来就性格单纯,并不愿意为难自己,因为深爱着丈夫,也不愿意为难他。一旦解开了心里的疙瘩,生活就变得很简单了,上班,认真工作,无论领导如何;下班,照顾孩子和丈夫,只要觉得自己被爱着,也爱着人,很容易就让自己快乐起来。
赵大海把“再次追求老婆”的口号看作了最近生活的重点。老夫老妻了,天天送花显然是不现实的,周媚湄也是肯定不要的,因为买花的钱也是自己的钱呢,当然不能这么浪费钱财。赵大海能够做的就是尽量调整工作的日程安排,每天晚上不再熬夜写东西,尽量和周媚湄同步上床,这样可以有半个多小时两个人每天聊聊天。赵大海尝试着把自己每天的工作和感想和周媚湄分享,也倾听周媚湄每天的抱怨和得意。虽然只有半小时,周媚湄已经觉得很满足了,知道对方都在忙些什么,想些什么,带来了心理上的安全感。
周末,赵大海尽量抽时间陪媚湄和呵呵一起出去玩一趟,呵呵喜欢爸爸陪自己到外面玩,因为可以玩的比较冒险和疯狂。
每每看到呵呵和丈夫玩得很疯很开心,周媚湄就感觉到一个男人对家庭的重要性,心里也想着要努力让家庭变得更加和谐和快乐。
当然,忙碌是依旧的。
过新年的时候,一家人特地去了一趟龙华寺,祈求佛祖把不愉快的事情带走,把美好生活还给他们。赵大海本来是不信佛的,但是妻子既然要求,就一起去了。
在寺庙,周媚湄问:“你是不是职称没有升啊?”
“本来想做最年轻的教授的,结果反倒被人羞辱了一番。”赵大海苦笑道。
“要不要算个命?”周媚湄问道?
“不要!靠自己努力就知道自己的命了。”赵大海不信这个。
周媚湄不理睬赵大海,已经到算命那边问卦了。卦还不错,是个上签。周媚湄乐呵呵的跑去问一个老和尚解卦了,当然主要问的是婚姻,老和尚说他们婚姻长久,周媚湄就乐得笑出了声。
赵大海看到老婆高兴了,心情也好了,接过卦一看,卦里的一句话突然击中了赵大海:“终身可修!”
人生不就是要“终身可修”吗?赵大海觉得那就是自己以后的命运,做男人,时刻要记得“终身可修”,无论是事业还是家庭。
新年后,周媚湄心情越来越好,几乎要忘掉杨圆圆的事情,但是,周围的人却还是是惦记着这个事情,尤其是同事,常常隔三岔五的跑来“关心”周媚湄,让周媚湄烦不胜烦。
不过几天后,人们就改变了态度。因为晚报又登了杨圆圆的一篇娱乐新闻,标题是“朋友做烟雾,真命天子浮出水面?”写赵大海只是杨圆圆的一个烟雾弹,两个人只是简单的朋友关系,杨圆圆的男友实际上是一个大款,也就是那个李老板。李老板天天往杨圆圆家里跑,送花送汤,据说两个人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女明星嫁大款显然更合乎人们的想象,人们再次发现又被明星骗了一次。有的同事还跑到周媚湄面前鼓动她去告晚报诬告。
周媚湄显得很大度的说,算了,出了名就要付出代价,自己和大海都没有时间去纠缠这些。
这个报道自然是合欢写的。
周媚湄打电话给合欢,说:“谢谢你啊。这样一来,我算是真的解脱了,可以堵住那些闲人的嘴了。”不过,周媚湄有些不放心的追问一句:“报道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写假报道的,要么不写。我自己也很意外,竟然能够采访到这样的消息。那天去采访杨圆圆本来只是想请她说些为赵大海撇清的话,没想到她竟然主动说起了李老板的事情。”合欢回答。
“真是很奇怪。这个女人搞不懂她的。”周媚湄说。
“只要你和赵大海和好了就行。这个女人以后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合欢说。
“真的谢谢你,合欢。我知道你这样写这个报道实际上越界了,前面那篇报道的记者肯定要恨你了。”周媚湄听合欢讲过他们晚报的体例,对媒体还是有些了解的。
“没事。得罪一个人就得罪一个人,反正我现在主攻社会新闻了,以后交集的机会不多!”合欢很轻松的说。实际上,为了这篇文章的发表,的确费了一些周折。领导和同事都不同意发表,一方面合欢超越了她的条线,这是体制不允许的;另一方面,这篇报道就意味着上次的报道有误。后来,合欢找了主编,谈了半天,才印刷出来的。不过,合欢并不准备告诉周媚湄这些。
“真是好姐们!我请你吃饭!”周媚湄很开心。
“最近恐怕不行。”合欢迟疑了一下,说。
“为什么?”周媚湄有点吃惊,合欢一般不拒绝自己的。
“东胜病了。”合欢简短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在处理这次的冲突的时候,我刻意的把冲突的处理变得简单一点。这是我个人的一点经验,越是大事来临的时候,越要简单的看问题,才能看到问题的本质,才能处理问题。否则纠缠于每一个细节,人生会变得很艰难。
有好几个朋友说道群,我再次声明一下,我不懂那个东西,所以,真的不知道怎么“群”法,另外,我也担心没有时间上“群”。
再评论里有些朋友提到了自己的困惑,我只能很简单的回答。每个问题背后,常常有更复杂的问题存在。
2008年1月,上海的天气似乎比以往都要来得寒冷,虽然室内都有空调,但是,一走出门外,刺骨的寒风直往身体里钻。合欢那条断过的腿对这种寒冷尤其敏感,即使是在温暖的室内,那条腿似乎也在颤抖着,不仅觉得冷,而且还酸痛不已。
东胜看着合欢皱着眉头忍着疼痛,很是心疼,于是用他以前从别的煤矿工人那里学来的方式来给合欢缓解疼痛:用药酒一遍又一遍的擦腿的各个关节处,用力的擦,直到皮肤也发红,直到酒的力量传进骨头里。
一开始,合欢非常怀疑这种方法的可行性,实践下来,倒是的确有效果,至少能够缓解好几个小时,晚上也能够睡个安稳觉了。
合欢开始依赖这种“土法”,每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东胜给自己擦药酒。东胜把合欢的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纱巾沾了药酒,用力的擦,额前的头发随着身体的运动而一甩一甩的,显得很轻盈,而挺直的鼻,抿紧的唇又如雕塑般刚毅。合欢常常开玩笑,自己现在是在享受美色服务。
东胜听了这话,忍不住亲吻合欢,轻轻的问:“小姐,要不要升级服务?不加收钱的。”于是“正规”的“按摩”就开始走形了。
等合欢清醒过来,就会假正经的嗔怪道:“那里学来的这一套?油腔滑调的。”
“新世纪男生比赛的时候,大家常常开各种各样的玩笑呢。”东胜笑笑说。
“怪不得你成长的那么快呢,娱乐圈果然是个大染缸。”合欢撇撇嘴说。
“知道你不喜欢娱乐圈,我也不喜欢。所以,我就不进去了。”
“那你明天不是还要去拍广告吗?”合欢问,突然想起来东胜明天的工作。
“不是你答应黄宜的吗?”东胜反问。
合欢想想,好像的确是自己答应黄宜帮忙说服东胜的。
“那你干嘛要听我的啦?”合欢不讲道理的反驳。
“听老婆的话,跟着老婆走,老婆叫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不是新世纪好男生的标准嘛。”东胜整天和鼎新在一起,一套套学的挺好的。
“我才不是你老婆呢。”合欢听了“老婆”这个词,脸一红。
“总有一天会是的呵。提前熟悉起来啊。”东胜理直气壮的说。
合欢发现自己真的是找了好对手。别看东胜只有高中学历,“社会大学”教的可一点也不差。
第二天,东胜拍广告很晚回来。合欢一个人在家里虽然开着空调也觉得不暖和,于是在家里走来走去,走到厨房,突然发现小乌龟好像有点反常。
背上长了短短一层绿毛的小乌龟一动也不动地趴在罐子里,眼睛上面还有白乎乎的一层膜。合欢用手轻轻的按了按乌龟贝壳,往常这样的话,小乌龟要么把头缩进去,要么会移动几步,可是今天,小乌龟一动也不动。
“死了?”合欢自言自语。自己养生物从来养不活的,难道连长寿的乌龟也养不活?不会啊,前一阵子还挺好的呢。
合欢心里突然掠过一个不祥的念头。
腿又开始隐隐的作痛起来。
那天晚上,合欢对着病了的小乌龟心事重重。
东胜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合欢傻乎乎的对着一只一动也不动的乌龟,苦着脸。
“怎么了?”东胜关切的问。
“小乌龟死了。”合欢悲伤地说,这个乌龟对他们的爱情可是意义重大。
东胜仔细观察了一下小乌龟,说:“没死呢,可能病了。”
“那也离死不远了。”合欢沮丧的说。
“胡说,病了是病了,死了是死了。病了还能救呢。”
“救活了,也可能是残疾了。”合欢说。
“残疾?残疾乌龟?”东胜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
“我的腿一直好不了,我觉得我会变成残疾了。小乌龟和我一样好不了了。”合欢竟然留下了眼泪,不要说东胜吓了一跳,合欢自己也吃了一惊,自己没那么多愁善感的啊。
也许是在幸福中的女人更加不能承受生命的苦痛吧。
“胡说!”东胜用手指点点合欢的脑门,“别胡思乱想。你有我呢。即使你残疾了又怎么样?那正好我每天都有借口背你出门了,大家都不能说什么!你也离不开我了,呵呵。”东胜开心的说!
“你还幸灾乐祸了!”合欢眼角还挂着一滴泪,马上又“恶狠狠”起来,用手掐东胜胸口的肉。无奈东胜的胸肌太结实,掐也掐不住。
“抱媳妇上床啦!”东胜才不在乎合欢这种“猫爪子”举动了,轻松地把合欢抱进了卧室。
夜里,合欢不断的做着梦。梦里,冰天雪地,合欢拄着拐杖,一条腿已经没有了,在艰难的行走。合欢看到前面似乎有东胜的影子,想要呼喊,可是迎面的风雪吹进了合欢的嘴里,让她发不出声音来。合欢用一条腿去追赶前面的影子,可是怎么也追不上。这个时候,前面的影子突然转身了,不是东胜,是……骷髅!
合欢一下子被惊醒了。
合欢觉得有点冷,身子往东胜的怀里靠过去,感觉到东胜温暖的胸怀,合欢觉得好受一点了,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有那个骷髅的样子。
“明天一定要找王医生看看了!”合欢决定,好确定一下这条腿到底有什么问题,否则自己也要把自己吓坏了。
合欢不断的翻身终于把东胜吵醒了。
“怎么了?”东胜嘟囔着,把合欢抱得紧一点了。
“东胜,我爱你!你要陪着我!”合欢说。
“我等了多久才等到你这句话啊。”东胜听到合欢说“我爱你”三个字,马上就清醒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轻轻的吻印下来。
“我变成残疾了,变老了,变丑了,你也要陪着我。”合欢说。
“嗯!你变成男人,我也陪着你!”东胜说。
“那你就是同性恋了。”合欢清醒的很。
“为了你,我什么恋都行。我就是爱你,我就是想照顾你,陪着你!”东深情地说。
“东胜……”合欢轻轻的呼唤了一声,紧紧的抱住了东胜。
第二天正好是王医生的专家门诊。合欢下午早一点下班,决定去医院看看。东胜也向鼎新请了假,陪合欢去医院。
王医生看到合欢和东胜很高兴,还一个劲的谢谢他们上次等他女儿来。
这次王医生检查的很仔细,速度也很快。
“没有什么问题。恢复得挺好的”王医生下了结论。
“那我最近老是觉得好像问题挺严重的,老是疼痛。”合欢还是不放心。
“可能以后变天或者天气异常的时候,你的腿都会痛,这是正常的情况。”王医生说。
“那我的腿可以做天气预报了?”合欢自嘲道。
“有可能。很多骨折过的病人都有这种情况,有的人在变天的时候都不能走路呢,天气好了,就好了。”王医生说。
“唉。”合欢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东胜,眼睛似乎在说,看来以后真的要你背了。
东胜笑笑,读懂了合欢的眼睛,眨眨黑漆如墨的眼睛,似乎在说,很乐意背呢。
这个时候,旁边的张助手说话了:“林东胜,上次叫你下个星期来看片子,你怎么没有来呢?”
合欢和东胜恍然想起的确上次拍过一次片子。
“忘了,不好意思。”东胜说。
当时合欢和东胜都觉得是王医生要拖延时间让女儿见到东胜才让东胜去拍片的。第二天,东胜的热度就下去了,看上去就是感冒了而已,所以,两个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那现在去拿吧。我前两天遇到那个内科医生,他还和我说起你呢,叫你一定要取片。我没有你的电话,也无法联系你。”张助手面无表情,但是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
“好的。”合欢抢先说。拍了片,总归是应该看片的。
内科医生姓肖,东胜称呼他“肖医生”。实际上,肖医生一点也不小,也有1米75左右吧,只是在东胜面前显得不那么高大了。
肖医生找出了东胜的片子,并不急于告诉他们片子的情况,而是若有所思的问起东胜以前的工作情况。当听到东胜说以前在煤矿工作过的时候,肖医生眼镜后面的眼睛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在煤矿工作了多久?”肖医生问。
“两年。”
“主要做什么工作?”
“下井挖煤。”
“你常常感冒咳嗽吗?”
“嗯。我们那边的人都挺容易感冒咳嗽的,可能是水土问题吧。到上海来,我好多了。”
“但是,还是经常感冒咳嗽?”肖医生追问。
“嗯。”
看着肖医生越来越严肃的表情,不断的追问,一边站着的合欢觉得越来越恐慌,忍不住问:“肖医生,东胜究竟有什么问题啊?是不是得了肺炎?”
“你是林东胜的……”肖医生不回答问题,反问道。
“我的未婚妻。”东胜抢先回答道。
“既然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说了。”肖医生吸了口气说,“我怀疑林东胜得了尘肺病。”
“尘肺病?肺炎的一种?”合欢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
“肺病的一种。比肺炎严重。”肖医生回答。
“比肺炎严重?”合欢这次心是真得往下沉了。
“我知道这种病。我们那边也把它叫做‘矽肺’。”东胜说,脸一下子变得很苍白。
“你知道?”合欢有点吃惊。
“对的。矽肺是比较严重的一种尘肺病。”肖医生肯定到。
“我们有几个工友就是得这种毛病死的。死的时候,全身无力,呼吸都没有力气,最后就憋死了。挺痛苦的。”东胜简短的说,皱紧了眉头。
“是的。尘肺病的普遍症状是胸闷、胸痛、气短、咳嗽、全身无力,重者丧失劳动能力,最后因肺功能衰竭,呼吸困难而死亡!”肖医生说,“但是,林东胜应该还没有到如此严重的阶段,他本身体质好,年轻,又已经脱离了煤矿作业区,发现得又早,应该不会这么严重。你们也不要太紧张了。因为上海这样的病例并不多,我对这个病也没有什么经验,我建议你们去上海肺科医院去确证一下,然后寻求治疗方案。”
合欢对这个消息一点准备也没有。看到小乌龟一动也不动,晚上做噩梦,合欢都是担心自己会变成残疾或身体有问题。看上去那么年轻高大健康的东胜怎么可能生病呢?这一定是不准确的。
“谢谢医生。”东胜倒是显得比较镇静,还能拉着合欢走出医院,虽然那一刻,东胜的心也沉了下去。
合欢回到家,什么也不说,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脑查尘肺病的资料。
找到的第一篇文章就是“尘肺病:矿工之肺,像煤矿一样黑”,合欢的心马上揪成一团,痛得彻心彻肺。“尘肺病,所有的矿工在劫难逃?”“尘肺病,让百万中国人跪着惨死?”黑色的标题显示着一个黑色的世界!
更多的资料被搜索出来,合欢对尘肺病的了解越多,心就越恐惧!那种恐惧像是一个极大的章鱼,从四面八方把合欢囚禁住,让她觉得自己呼吸也困难起来。
尘肺病“为长期吸入大量二氧化硅与其他粉尘所致。粉尘长期滞留在细支气管与肺泡内,使病人即使脱离粉尘作业场所,病变也会继续发展。
尘肺病是危害矿工特别是煤矿工人健康的最严重职业病。由于肺内吸入大量粉尘,导致肺组织不断纤维化,影响通气、换气功能,进而导致全身性疾病。按照病情发展、严重程度,尘肺病分为一、二、三期。尘肺病的普遍症状是胸闷、胸痛、气短、咳嗽、全身无力,重者丧失劳动能力,甚至不能平卧,连睡觉都要保持跪姿,最后造成肺功能衰竭,喘不过气,跪着而死,其状之惨,令人目不忍睹!
我国现有尘肺病患者44万人,还有未经确诊的可疑患者60多万人,总计约100万人。其中煤炭行业从业者占46%以上。
尘肺病是一个没有医疗终结的致残性职业病,患者胸闷、胸痛、咳嗽、咳痰、劳力性呼吸困难、呼吸功能下降,严重影响生活质量,而且每隔数年病情还要升级,合并感染,最后导致心肺病、呼吸衰竭而死亡。对此病目前世界上尚无特效药物。”
一段段的文字,把合欢原来对肖医生的怀疑,对东胜的病抱有的侥幸心理一点点打掉,合欢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在往黑暗里沉,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变得麻木了,唯有心痛的感觉如此尖利!
原来小乌龟和那个骷髅都是在告诉自己东胜面临的灾难,自己还以为是自己脚的问题。合欢情愿自己残废了,让东胜背着过下半生,也不能接受东胜会先自己而去的事实。
合欢倒在椅子中,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东胜走进书房,温柔地说:“吃饭了,合欢。”
合欢没有反应,一动也不动。
东胜叹了口气,走到合欢身边,蹲下来,抱住合欢说:“我不会抛下你先走的。我会积极治疗的。我一定要陪你走以后的日子。我说话算话!”
合欢终于哭了出来。她趴在东胜的怀里,大声的哭,把自己的恐惧和心痛都一起哭了出来。
“合欢……”东胜也哽咽了。虽然,从回来的路上,东胜就告诉自己,你是个男人,要有男人的气概和力量,你要挺住。所以,他回来以后,尽量照常做饭,照常生活。
可是合欢的泪水把东胜内心的惶恐也勾了出来。东胜也开始低声的哭泣。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我不要失去你……我要和你在一起……”合欢一边哭,一边说。
“我们在一起……”东胜也说不出话来,紧紧抱住合欢,泪水滚滚而下,男人低声的抽泣让整个书房都显得如此悲戕。
那天晚上,谁也没有胃口吃饭。
一整晚,合欢和东胜在床上抵死缠绵。
合欢一遍又一遍的和着泪水,吻遍东胜的全身,合欢不能相信这样健康结实的身体竟然有一个炸弹埋在里面;而东胜一次一次的发起进攻,用力量来证明两个人还好好的活着。
哭泣、呻吟、尖叫、汗水、体液、泪水、快乐、痛苦、迷茫……混合在一起,一次又一次让两个人从地狱到天堂,又从天堂落到地狱。
年轻的身体想要和命运抗争。难道上天真的会妒忌幸福的人,而收回这份幸福?
托人找了关系,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联系到了肺科医院的戴医生。
戴医生四十岁多一点,戴一副黑边眼镜,说话沉稳,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个好医生。
戴医生给东胜做了初步的检查,让东胜做了全面的X光胸片检查,让他们一个星期以后再去一趟。
这一个星期是合欢和东胜最难过的一个星期。有的时候,两个人觉得有可能是“小医生”误症了,因为东胜并没有出现气短、胸闷的现象,也许一个星期后,“大医生”就会告诉他们,那个“肖医生”果然是“小医生”,错啦。这种侥幸的心理一直存在着,让他们偶尔觉得生活还挺有希望的。
可是,大部分的时候,两个人觉得“肖医生”虽然是“小”医生,可是一般医生都很谨慎的,不会乱下结论,这样,他们又要面对“尘肺病”这个事实。
两个人的心情就是这样忽上忽下,忐忑不定。这个时候,合欢发现,自己和东胜已经是一个整体了,很难想象自己再次一个人的样子。这种感觉越是强烈,对未来的恐慌就愈加厉害。
这个星期,合欢除了写了一篇关于杨圆圆的文章,其他的几乎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工作一结束,合欢就赶紧回家。她总是害怕东胜会突然间消失,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个男人为了不拖累自己的爱人,而突然消失。
合欢忍不住威胁东胜:“如果你敢玩消失,我就找到你家里去,告诉你爸爸,你强暴了我,又对我不负责任!”
“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不会消失的。我有能力承受。”东胜抱紧合欢。
两个人又忍不住泪光闪闪。
一星期后,坐在戴医生面前,两个人像是被等待审判的犯人,紧紧的握着手,等着医生开口。
“基本可以肯定是尘肺病!”戴医生慢慢的说。
合欢以为自己听到审判会晕过去,结果倒是没有。看来一个星期的忐忑反倒练就了接受坏消息的能力。
“我还有多久可以活?”东胜问,声音低沉。
“如果你治疗的话,应该还能活很久。”戴医生说。
“啊?”合欢马上提起了精神,只要能活很久,病就不可怕了,“网上说尘肺病没有办法治疗……”
“的确不能根治。可是从目前林东胜的情况来看,他应该属于尘肺病I期,也就是早期,阴影部分还比较小,而且他又脱离了他原来的工作环境,病情应该有所能够控制。”
“喔。”两个人不约而同舒了口气。
“林东胜真的很幸运呢。一般来说,尘肺病早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所以,人们常常忽略它。等到出现问题的时候,往往已经是晚期了,无法治疗,只能等着死亡。而林东胜却发现的非常早,这就给了我们控制病情的时间和机会。”戴医生说。
真是个好医生!合欢都忍不住想要去拥抱戴医生了。
“那要怎么治疗呢?”东胜还比较冷静,问。
“我个人的建议是用双肺同期肺灌洗技术进行大容量全肺灌洗,同时配合药物治疗!”戴医生果断的说!
“洗肺?会不会很痛苦啊?”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刚刚合欢还起到只要能治疗就好,现在又希望治疗不那么痛苦才好。
“自然是有痛苦的。但是这种方法是目前最有效的控制尘肺病的方法,药物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戴医生解释。
“那费用需要多少?”东胜问了他一直放在心里的一个问题。
“洗肺本身倒是并不贵,手术费、材料费、住院费7000元到10000元之间。但是,洗一次肺肯定不能解决问题,以后还要定期来检查和洗肺。同时,还必须辅以药物治疗,目前的综合药物治疗大概一个月在500到1000左右,要看林东胜洗肺出来的情况。”戴医生如实相告。
“没有问题!”在合欢眼里,只要东胜身体能够好起来,钱不是问题。
东胜的眉头却皱紧了。
“这个病是个长期治疗的过程。我们目前只能做到尽量控制病情,但是却无法根治这个病。对于很多病人从I期往II期、III期发展的过程我们有的时候也无能为力。除了治疗以外,林东胜必须保持健康的生活模式。尽量不要感冒,因为并发症是非常可怕的,同时不能过度操劳,要有一定的锻炼,营养要好,不能抽烟、喝酒、熬夜……总之,一切不健康的生活习惯都要杜绝! ”戴医生嘱咐道。
“我会注意的。”东胜抬起黑亮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那你们考虑一下,什么时候住院洗肺吧。我根据洗肺的情况,再给林东胜做整体的治疗计划。”戴医生说道。
“不要考虑了。越快越好!”合欢知道东胜不会死,慢慢理智又回来了,恢复了白领女性的果断。
“好,那你们马上去申请病床,一有床位就手术!”戴医生也干脆!
说实话,这样年轻的生命,谁也不愿意看到他过早的凋零。
上海好医院的床位永远是紧张的,即使通过关系,最早拿到床位也要一个星期后了。
这一个星期里,合欢变得很勤快,不许东胜干活,主动做饭做菜,打扫房间,连做爱次数也严格控制。合欢决定要好好的在一起的,珍惜现在的快乐生活,结果两个人却大吵了一次。
起因非常简单,合欢希望东胜在家里多休息,养好身体,好接受手术。没想到本来工作一直不那么积极的林东胜最近却是异常的工作勤奋,不仅接了好几个拍摄项目,而且还主动跑到黄宜那里希望增加工作。如果不是黄宜打电话过来通知东胜准备参加新世纪男生的元宵演唱会,正好被合欢接到,合欢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现在怎么能够去排练呢?”合欢当场就拒绝黄宜。
“他自己要求的啊。我还挺奇怪呢。我想你终于说服了东胜,让他进入娱乐圈呢。”黄宜也奇怪。
“他现在的身体还能参加排练?”合欢忍不住说。虽然,东胜看上去还和过去一样,但是,在合欢心目中,一切都改变了。合欢觉的自己又像一个大姐姐一样,要护着这个弟弟!
“他的身体怎么了?”黄宜很敏感,追问。
合欢只好一五一十的把情况告诉了黄宜。
黄宜什么也没有说,就挂了电话。
等东胜回来,合欢气愤难奈地问他:“你主动要求去工作了?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娱乐圈吗?那个花花世界又吸引你了?”
“是!我主动要求参加的。”东胜也不忌讳,承认了,“不过不是因为花花世界吸引我,而是花花钞票吸引我!我名气越响,收入就会越高,我就能承担医疗费!”
“难道我付不起吗?你挣很多钱,结果身体却不好了,你让我怎么办?你根本就不考虑我!”合欢更生气!
“我当然考虑你!我是男人,我要照顾你,我要养家。难道你喜欢你来养一个男人?”东胜第一次毫不退让。
“我养你又怎么了?没想到你也这么大男子主义!我养得起你!你只要好好的听我的话,养好身体就行了!”合欢大声说。
“我听你的话!可是我不是你的孩子,我也不是你的弟弟。我是你的男人!我不能允许自己这样生活!”东胜辩解道。
“那你要怎么生活?在舞台上又蹦又跳,然后身体一点点垮下去?你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我看到你辛苦我就痛苦!”
“我的病是长期治疗的病!”东胜力图缓和一点说,“我们要有长期打仗的准备!我不想和你吵,我想和你和和美美的正常得过一辈子。我要努力赚钱治病,我才能照顾你一辈子。我不愿意让你照顾我,花你的钱,吃你做的饭。说实话,你做的饭真的很难吃。我也不愿每天晚上只能抱着你,却什么都不能做。我有病,可是我不希望因为病而失去生活。如果没有以前的快乐生活,那我有个健康的身体又怎么样呢?”
“可是,这是暂时的。以后就会好的。”合欢有些心软了,说。
“不是暂时的。我了解尘肺病,我看过我们那边的人的这个病。它需要我一辈子去抗争,可是我一点也不怕,我觉得我一定能够打到它,因为有我们的爱做后盾,我有信心!我要我们正正常常的生活,快快乐乐的生活,而不是过一种病态的生活!”东胜寸步不让。
“可是,我害怕失去你!我很怕很怕。”合欢忍不住哭了。
看到合欢哭了,东胜马上软了下来,走过去,抱住合欢,轻轻的拍她的背说,“不要害怕。我知道怎么做。其实这个病也挺好的,它强迫我过最健康的生活,提醒我什么是最重要的,让我还有机会好好的爱你。”
“我觉得上天一定是妒忌我们太相爱,才惩罚我们的。”合欢哭着说。
“不是惩罚。”东胜轻轻的说,“上天是让我们知道我们活着的意义就在于好好相爱,互相照顾,让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度过。”
合欢忍不住又哭起来。那一刻,她忘了自己曾经是那么的理性和坚强。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原来是黄宜赶了过来。
“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决定到底怎么做?”黄宜开门见山的问,她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中调整了过来,开始非常现实的考虑目前的困境。
“我想好了,我想多一些通告,多一些挣钱的机会。”东胜果断的说。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黄宜说。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我会让自己张弛有度的。”东胜说。
合欢坐在一边,泪眼婆娑,不说话。
“如果仅仅是为了钱的话,我觉得你不一定要参加新世纪男生的演唱会,毕竟排练什么的还蛮幸苦的。我可以每年安排你拍几个广告,有些轻松的通告给你,应该也够了。合欢说,一年也就是几万块钱而已,这对我们都不是大数目。我们都可以帮你的。”黄宜说。
“我要参加。我总要靠自己的。我不想靠别人生活,我也想多挣钱,不仅是想治疗自己的病,我还想有些结余,能够让我家乡的几个兄弟也检查一下。我本来以为矽肺病是没得治的,现在我知道原来发现的早,还是能够多活几年的。”东胜说,把自己的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合欢看着东胜,觉得自己只顾和他吵架,却忘了好好问问他原委,原来东胜还有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尘肺病这么厉害,情况这么严重,可是社会上知道的人却不多?”黄宜转身问合欢。
“也许是因为这种病没有传染性,不会传染给广大的人民,只会在接触粉尘的人群中爆发。而那个人群是我们这个社会一直都忽视的。偶尔有一次矿难,我们记者就蜂拥去了,可是对于一种病,一种常见的病,并没有什么新闻价值,谁又会去报道呢?”合欢轻轻的说,心里觉得自己作为社会新闻的记者真的是没有尽到应该的责任。
“那个人群实际上是我们应该帮助的弱势群体?”黄宜问合欢,也问自己。
“其实我们那些煤矿兄弟都挺好的,他们都挺单纯快乐的,虽然我们当时工作条件很艰苦,可是我却觉得那个时候的生活依然挺简单快乐呢。”东胜说。
“我倒有个想法。”黄宜沉思了很久,说,“新世纪男生不仅要长得好,唱歌跳舞好,心肠也要好!我们过去也搞了好几次公益活动,但是我总觉得有些形式化,并不能真正地帮到别人。我们倒是可以好好去关心一下那些被社会忽视的人群,唤醒大众去帮助那些每天都在艰难生活的弱势群体。我可以派一个摄影记者,合欢你写文字,我们全程记录东胜的治疗情况,同时到山西去先组织一些煤矿工人去检查,搜集一些数据和故事。回来后,争取在元宵节的演唱会上成立一个‘扶起煤矿工人’的基金会,以后定期的帮助那些工人。这样的话,东胜你参加元宵演唱会的任务在于告诉观众,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黄宜一口气说完。
合欢都不得不佩服黄宜的头脑了。
这是一件公益的事情,显然是对社会有利的;但是这也是一件商业的事情,做好了,对黄宜所要捧的团队显然也是大有好处的。怪不得她能够那么成功,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个完整的计划就出来了。
“我愿意记录我的治疗情况。我也愿意回家乡说服我的煤矿兄弟们检查。”东胜马上表态。
“你的身体行吗?”黄宜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本来觉得可以派别人去山西的,不一定要东胜亲自出来,但是如果东胜亲自出马的话,宣传效果肯定会更好!
“别把我当作弱不禁风的病人。即使我是病人,我也希望自己是有用的。做一个靠别人养的没用的人,还不如不活呢。”东胜说。
合欢有点渐渐的理解东胜了。自己刻意的照顾和过度的关心反倒打破了两个人关系的平衡。
“我愿意配合!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我也愿意陪东胜去山西,我会照顾他的。”合欢说。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东胜,你先不要急,不要急着做什么。你的病治疗的越好,就越能给那些和你一样病症的兄弟以希望!”黄宜每一句话都很到位。
“好!我听你的。黄宜姐。”东胜真心的说。
“小两口别哭哭啼啼了。无论生活给我们什么,我们都要开开心心的接受它!”黄宜说。
“嗯。”合欢不好意思的擦干眼角的泪,说,“我现在只想好好把握现在,和东胜开开心心的生活。”
“合欢……”东胜深情地望着合欢,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受不了你们!刚刚我还听到吵架声呢,现在又那么亲亲我我,诚心刺激我这个孤家寡人啊。”黄宜站起来,准备走了。
合欢和东胜马上站起来送客。
到了门口,黄宜突然转身说:“合欢,你要是再去山西,看看能不能给我也带个东胜回来。”话还没有说完,黄宜自己就先笑了。
合欢和东胜彼此对望了一眼,也笑了。
十七 1
2008年1月26日,上海下了几十年来少见的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点缀了整个申城,让上海显示出难得“素颜”。虽然大雪导致了多个省份的雪灾,造成了很大的经济损失,可是对很少见过如此大雪的南方人来说,雪意味着美景,意味着乐趣,意味着洁白。
守在手术室外面的合欢,以及陪着她的周媚湄、黄宜却一点心思也没有欣赏雪景,她们都在焦急的等待东胜的洗肺结果。
对普通老百姓,伊拉克战争死掉上万人的重要性比不过亲人的健康问题。不是我们冷漠,而是我们其实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谢谢你们来陪我,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熬这样的时候。”合欢真心的对周媚湄和黄宜说。此时此刻,合欢一次一次的感觉到心脏的紧缩,每一个进出手术室的医生或者忽护士都让合欢感觉到紧张。
“别客气,咱们是姐妹,你从外地来,又没有什么亲人,我们就是家人呢。”周媚湄安慰道,握了握合欢的手。
“我是有私心的。我还指望东胜以后要为我挣钱呢。”黄宜力图让气氛轻松点。
“我只要东胜健康就好。以前,我总是想东胜要是年纪大点就好了,要是成熟点就好了,要是再积极上进一点就好了。这次,在生死面前,我突然觉得年龄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我现在只要他好好的活着,我们能够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合欢轻轻的说。
“你真的准备今年春节到东胜家去?你妈妈没有意见吗?”周媚湄问。
“我昨天和我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她我要守在爱人身边。我妈妈叹了口气,说,‘反正你很早就一切都自己拿主意的,我是管不了你了’。那一刻,我忍不住哭了。我也想做个孝顺的女儿,能听父母的话,陪在母亲身边。可是,我觉得东胜值得我付出,我觉得他才是今后陪我一辈子的人,我也想一直陪着他。”合欢之前虽然承认和东胜在恋爱,但是却也从没如此坦白过自己的心迹,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如此需要倾述。
“前一阵子,我也一直和大海讨论,为什么我们需要婚姻?为什么我们需要有另一个人陪我们过一辈子。我觉得也许是我太不自立了,太依靠别人,所以,我才那么在乎爱情。后来,大海和我说,我们每个人都需要爱情或者更广义的爱,因为在爱人的身上,我们才能发现自己的价值;因为有爱人,我们才能更好的爱自己。所以,我想,是不是能够天长地久,那是一个结果,很多时候,我们无法控制结果。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不要为了天长地久把对方捆死在身边,那样,即使天天在一起,但是一点也不快乐又有什么意思呢?重要的是,要让爱人因为有我,而觉得生活更美好,让自己因为有爱人而更热爱生活。”周媚湄说。
“媚湄你成熟了。”黄宜由衷地说,“你讲的一点也不错。我一个人生活也觉得挺好的,可是,快乐的时候,悲伤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分享和分担都是一种遗憾。所以,没有爱人的时候,我们不强求,可是,有一个好爱人的时候,一定要珍惜。这一点,我其实挺羡慕你们的。”
“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幸运。我内心里非常感谢东胜。没有东胜,我也许永远不可能如此简单快乐纯净的生活。有的时候我想,东胜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呢,他让我觉得自己也纯净起来。可是,我现在又很害怕他是天使,我怕天使总不能在人间停留很长。”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们也不贪心,让东胜离开天上50天就好。”黄宜也握紧了合欢的手。
而在手术室里的东胜正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洗肺,一开始从引流管排出来的“洗肺水”像变质的煤尘一样浑浊,如果把第一次洗肺的水瓶拿在手中细看,在瓶中的上方,零零散散地悬浮着一些冲洗出来的絮状尘物,而在瓶子的底部,密密的一层与他职业有关的黑色煤灰碎末。洗了几次,水才变得清澈了。
东胜毕竟年轻,虽然洗肺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但是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东胜还对三位女士开玩笑说:“我现在从里到外都干干净净了,连我的过去都被洗干净了。”
一句话,让眼角还挂着泪水的合欢笑了。
这个时候,周鼎新也赶了过来。
“你小子放你几天假,好了就要来干活啊。现在你的一帮粉丝就等着你却给他们拍写真呢,连我也不要了。”鼎新说起话来似乎还有吃醋的味道。
“你周扒皮啊?不许逼我们家东胜。”合欢马上护着东胜说。
“我们家,啧啧……”周鼎新对东胜狹狹眼睛。东胜开心的笑了。
合欢脸红了。
有了朋友们的调节,本来很悲伤的合欢也变得好受多了。
周媚湄和周鼎新一起离开的时候,鼎新感叹道:“说实话,以前我觉得东胜喜欢上尹合欢挺不可思议的,我总觉得他吃亏了。现在看来,合欢对东胜也真的是一片真心呢,而东胜和她在一起才真正快乐起来呢,像个男人了。”
“当然是真心啦。以前合欢考虑现实的因素很多,总是很犹豫;现在,合欢面对自己的内心,就很容易真情流露了。”媚湄为朋友辩护到。
“他们两个人走到一起,我可是功不可没呢。”鼎新得意的说。
“和你有什么关系?”媚湄不屑道。
“怎么没有关系?要不是我把我追女绝技的最后一招‘霸王招’教给东胜,那小子傻乎乎的,不知道等到何年马月呢。”
“霸王招?”
“像合欢这样理智的白领女性,要等她想清楚了接受小她那么多的东胜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方法是霸王硬上攻,让她直接面对火热的激情!”鼎新说起来可真是很得意。
“也是啊!”周媚湄也笑了。
无论如何大家都希望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两个星期后,合欢和东胜一起回到了山西晋城的老家。
都说“近乡情怯”,东胜倒是没有这种感觉,反倒是合欢,越接近东胜家,就越紧张,心怦怦跳得自己都听得到了。
合欢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冲破了一切阻碍,但是,内心里最害怕的就是面对东胜父亲。当年,东胜父亲希望自己带东胜去开创美好生活的,压根都想不到东胜会和比自己大11岁的女人好上了。合欢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拐卖青少年的人口贩子,更糟糕的还中途扣押了这个英俊少年。
“东胜,你说,你爸爸要是坚决反对我们的事情,怎么办啊?”合欢问。
“有我呢。我们先什么也不要说,就说尘肺病的事情。我们的事情我找机会说。别担心。”东胜握紧了合欢的手。
到了东胜家里,合欢赶快放开东胜的手,装得像是普通朋友。
东胜的父亲见到快一年没见的儿子真是又悲又喜又悔。喜的是儿子明显成熟了,装扮也像个城里人了,从电视里知道儿子成了新世纪男生,电话里知道儿子现在是摄影师了,乡亲们都羡慕他呢;悲的是这么年轻的儿子竟然也得了那种喘不过气来的病;悔的是当初再穷,也不应该同意儿子下矿啊,两年的工作却有可能毁了儿子的一生。
东胜倒是显得精神分外的好,心情分外的好。吃饭的时候,轻描淡写的和父亲说起自己的病,说医生说啦,自己是“早早期”,一点也不严重,现在经过治疗,已经恢复了。然后说起这次合欢和自己一起回来是希望能够帮助自己的那些煤矿兄弟,因为如果发现的早,那么治疗的效果越好。
东胜的父亲非常感激合欢,简直就是要对她磕头感谢了,一再说“合欢,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东胜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合欢只好期期艾艾的应和,心里想要是老爹知道东胜已经“以身相报”了,不知道做何感想?
东胜看着合欢不好意思的样子,简直忍不住要笑出来。
冬天的夜黑得比较早,合欢想着要早点休息,好避开东胜父亲一再的感谢。不过,村里人可不这么想,知道东胜回来了,纷纷过来聊天,大家都为东胜感到骄傲。这个村还从来没有人上过电视呢。
因为东胜父亲的宣传,大家也都知道合欢就是东胜的恩人,有个老太太握着合欢的手,说:“你真是女菩萨啊。”
因为“心里有鬼”,合欢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回应这样淳朴的乡亲。
东胜第一次被村里人如此重视,如此赞扬,开始有了一些荣归故里的感觉,虽然来之前,他满脑子都是如何把病情和恋情告诉父亲,如何说服煤矿兄弟去做检查。因为很多乡村的人都不愿意去医院,现在自己变得如此重要和“显赫”,反倒让说服工作变得容易的多,何况还有资金支持,让东胜对自己和要完成的任务都充满了信心。
幸亏村里人都休息的比较早,晚上10点,合欢被安排在东胜的床上休息,而东胜则在厅里搭了个简易的床。
睡惯了席梦思的合欢,突然睡硬梆梆的竹塌床还真是不习惯,觉得骨头都被硌痛了,一翻身,又是吱吱嘎嘎的声音,硬梆梆的被子又怎么都暖和不起来。结果一个小时过去了,合欢比上床之前还要清醒,开始无比怀念东胜温暖的怀抱。
正在这个时候,有个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轻轻的唤了声:“合欢,睡着了吗?”
自然是东胜进来了。
“正在努力入睡呢。”合欢很清晰的回答。黑暗中,都能感觉到东胜笑了一下,然后一个温暖的身体滑入被窝,合欢一下子觉得温暖而踏实。
“被你爸发现了怎么办?”合欢有点担心,但是手却抱紧了东胜。
“没关系,我明天早点起床好了。”东胜拥进了合欢,这也是东胜熟悉的感觉。
结果,两个人一觉睡到天亮,一直听到东胜父亲的咳嗽声才清醒起来。
“怎么办?”合欢很紧张,这次可真是糗大了,颇有点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觉。
“你慢慢起来,我先出去,等我来叫你。”东胜倒是挺冷静的,不慌不忙的穿衣服出门。
合欢只好用被子蒙住了头,等待。
半个小时后,东胜过来叫合欢:“女菩萨,起床啦。”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你爸怎么说啊?”合欢还赖在被窝里,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不要起来。
“一切都搞定了。赶快起床,我们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东胜把合欢拉起来。
合欢看到东胜的父亲,有点尴尬,叫了声:“叔叔”。
结果,东胜的父亲似乎比合欢还要尴尬,“哦”了一声,赶快走开,一边走,一边说,“早饭都准备好了,在桌上呢。”
吃好早饭,出了门,合欢和东胜准备挨家挨户的去劝说几个曾经一起下矿的兄弟。
路上,合欢问东胜:“你和你爸爸怎么说的啊?你爸爸怎么说?”
“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别问了。反正我爸默认我俩的事了,不会反对的。你放心。”东胜向父亲坦白后,胆子也大了,在乡间的路上,就忍不住把手搭在合欢的肩上,想要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爱情呢。
“你到底怎么说的啊?我急死了。”合欢还是想知道。
“真想知道?说了可别骂我啊。”东胜调皮的卖关子。
“我骂你干嘛啊?快说!”合欢都没有注意到东胜的手在自己的肩上。
“我和我爸爸说,那天我喝酒喝多了,把你给做了,结果你就只好跟我了。”东胜简短的说。
“做了?”合欢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
“就是强奸了!你哭哭啼啼一晚上,最后决定还是跟了我算了。现在你已经完全原谅我了,所以,你不会去告发我,我们会结婚。”东胜只好更加详细的解释。
“哈哈哈,你骗我也打个草稿啊。你真这么对你父亲说的啊?你父亲相信才怪呢!你要是真把我强奸了,我不马上把你送公安局啊,还和你结婚?真是……”合欢觉得东胜现在真是油嘴滑舌了,和自己开这种玩笑。
“我真的这么说了。”东胜急了,认真的解释,“我们这边这种事情有过发生的。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强奸了,就只好嫁给这个男人了,只要这个男人是未婚的。我爸爸还把我骂了一通了。我说我就是爱上了你没有办法,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你真的这么说了?”合欢看着东胜的眼睛,发现东胜并没有撒谎,“天啊!……”合欢简直无语了。
“这也是事实啊。要不是那天我喝了酒来点强的,还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我呢。”东胜耸耸肩,说。
“好你个东胜,你败坏我名声!”合欢作势要打东胜,又舍不得打下去。
东胜乘机抓住了合欢的手,吻了一口,委屈地说:“我怎么败坏你名声啦?我败坏我自己的名声而已。何况,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合欢明白东胜是准备把所有的责任和非议都自己抗了,心里很感动,嘴里可是不饶人,“要强奸也应该是我强奸你!哼哼,哪轮到你强奸我啊。”
“唉~~~”东胜故意叹了口气说,“你这样的强人八婆还有谁愿意娶你呢?还是我牺牲一点吧。”
“你还很不乐意啊……”
小两口打着“嘴仗”,快快乐乐的走在乡间的路上,都有点忘了此时是何时,此地是何地了。
等看到了矿友的家,两个人才想起来保持一点距离,合欢又回到了记者的位置。
合欢本来以为劝说的工作应该是非常容易的,有人出钱免费让你到医院检查一下,有什么不好的呢?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矿友就拒绝了,还支支吾吾地说不出理由来。聊了半天,合欢才明白这位矿友觉得去医院本身就不吉利,他也担心万一真的查出点什么毛病,以后就没有矿场要自己去干活了,何况自己家也没有钱去治疗,还不如这么稀里糊涂的过,“等孩子大一点再说。”
合欢虽然有点吃惊,但是也很体谅这些矿工的心情,人在没有物质保障的基础上,对生活和对自己的要求都是最低的,这些矿工们对自己早已经放弃了,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上,指望孩子能够有出息。这也是当年东胜的父亲恳求合欢把东胜带到上海的原因。
合欢和东胜花了一个上午,才劝说成功。
回家的路上,路过那天合欢遇见大狼狗的地方,东胜对合欢说:“当时我看到你被狼狗追的时候,觉得你好小,很需要保护。你那个样子一直在我心里,所以,我老想保护你。”
“后来发现上当了?我可比你大很多呢。”合欢现在一点也不忌讳两个人的年龄差距。
“后来,你去和那些煤矿主谈判,去找他们要求他们承担责任,我又觉得你很勇敢,就像我自己一直希望自己那样的勇敢!”东胜深情的说。
“你那个时候就爱上我了啊?”合欢开心的问,帮助别人的心情冲淡了两个人面对自己困难的沮丧,心情都变得好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只是有一天,我发现自己不想离开你,想和你在一起。”东胜握着合欢的手,忍不住吻了一下。
“东胜,我好开心我曾经到过这里,遇到你。”合欢说。
东胜黑漆的眼睛亮亮的笑了一下,合欢觉得自己又沉醉在那一深潭中。
过后的几天,东胜和合欢效率越来越高,等到摄影师到晋城的时候,他们已经按照计划说服了20位工友到晋城下属的一家县城医院检查。
县城医院小,程序也简单,当天就拿到了20位工友的胸片。这里的医生似乎对尘肺病非常熟悉,每张胸片看个五分钟,就能基本确定是否是尘肺病。在20位工友里竟然有五位查出来有尘肺病,四位是早期,一位已经到了II期了。因为东胜他们曾经所工作的煤矿是一个私人的小煤矿,比起国有煤矿来说,安全和保护的措施几乎没有,导致比例偏高。
看到查出问题来的工友们一下子变得很沮丧,东胜觉得很歉疚,竟然有那种自己害了大家的想法。
合欢感受到东胜的心情,握着东胜的手说:“东胜,你这是在帮他们。十年以后他们再发现问题,可能就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他们现在提早痛苦了。”东胜说。
“我们一起帮助他们。我们不是有计划吗?我们要先振作起来,才能帮到别人。”合欢说。
“嗯!我会努力的!”东胜向合欢坚定地点点头。
离开家乡的时候,东胜和合欢的心情都很复杂。
东胜的父亲话不多,只是关照:“你们两个要相互照顾,相互帮助啊。”
就这句话,合欢很感动,说明老人已经接受了他们,只要他们好就行。
而乡亲们则寄托了很多希望在他们身上。两个人都感觉到沉甸甸的责任和信任。
对周媚湄来说,2008年的开年还过得挺不错的,虽然忙碌一点,但是充实,心情愉快。
关于大众心理的调研已经开始了,因为是帮朋友做,周媚湄和赵大海做得都很用心。赵大海有心理学的专业知识,知道应该要问什么问题,而周媚湄擅长把问题问得很专业;数据分析是周媚湄的专业,如何做技术处理她很清楚,而赵大海提供的清晰思路让分析更加到位。两个人在合作中,重新发现了对方的专业性,同时生活中也增加了很多共同的话题。
在这次调研中,简直是达到了“三赢”的结果。赵大海因为这次调研,写了一篇非常好的调研报告,并且计划在未来对此问题做更深入的研究,赵大海还计划以此项目申请美国哈佛大学的访学项目;周媚湄重新找到了分析的乐趣和对技术的热情,因为这一话题不像很多政府调研有很多的忌讳,几乎可以畅所欲言,充分的运用各种分析技术、模型来推导结论,激励了周媚湄对分析技术的专研劲头;而黄宜不仅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还发现了一个分析专家,因为周媚湄不仅能够用SPSS来分析,对STATA软件也很熟悉,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对于原始数据在两者间的转换也有比较好的方法。
可惜生活似乎从来就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正当赵大海和周媚湄两个人觉得杨圆圆的阴影在逐渐过去的时候,钱丽娟又出事。
年初八是第一天上班,周媚湄科室相比较而言还是可比较清闲的科室,尤其是刚过年,没什么重大事件发生的话,一般不会有太多的事情,基本上是大家捧碰个面,闲话一个上午,然后就回家。
周媚湄正在和小蔡闲话东胜的事情,两个人长吁短叹,感叹情路艰难,说起煤矿工人的苦难,顺便抱怨现在上海的空气也很糟糕,估计以后的肺炎的人也会增加不少。正在这个时候,赵大海来电话了,很简短的说:“钱丽娟割脉自杀了,幸亏被及时发现送到了医院,现在人是没什么问题了,但她拒绝进食。他家人打电话过来,希望我去一次,我现在正在去你单位的路上,你陪我一起去一趟医院吧。”
“好的。”周媚湄二话没说就答应。但是心里却一个咯噔,自从发生了杨圆圆的事情,虽然周媚湄努力骗过自己,力图权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是,内心里对赵大海的不信任却是很难逃避的。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还好,一旦有什么,总是忍不住疑神疑鬼。一听到钱丽娟自杀了,而且他们家人还打电话给赵大海,忍不住又开始怀疑以前是不是赵大海和钱丽娟也有些什么?转念一想,赵大海既然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自己,并且要求自己在场,那么按照道理他应该是很清白的,否则也不会现在就把周媚湄带过去。
在去医院的路上,赵大海开始一五一十地把钱丽娟的事情讲给周媚湄听。按照道理,这是违规的,但是情况紧急,赵大海也担心周媚湄胡思乱想,还是决定先把事情讲清楚为好。
当年钱丽娟是顶着家里所有人的反对和现在的丈夫结婚的。家里人反对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的丈夫在一所声名狼藉的大专混了张文凭,毕业后,工作又一直不稳定,所以家里人觉得名牌大学毕业的钱丽娟找这样的一个丈夫简直是昏了头了。可是当时的钱丽娟完全沉醉在爱情里,家人反对的越激烈,她的爱情就越坚定!
结婚后,钱丽娟全力帮助丈夫做生意,希望丈夫事业成功,自己也好向家人证明自己找的男人没有错,是个好男人。一开始,她丈夫还挺争气的,运输生意也做得挺好,可是2003年开始,他丈夫开始对股市找了迷,把辛苦挣的钱几乎都扔进了股市,但是他的性格又不是那种沉得住气的人,而股市又动荡不断,结果他做生意的心思散了,钱也散了。于是这个男人开始觉得自己的老婆很晦气,“没有帮夫运,”所以自己运气那么差。两个人从一开始的小吵小闹,发展到了大动干戈,家庭暴力逐渐升级。
钱丽娟的丈夫所采取的家庭暴力并不是简单的揍一顿妻子,而是喜欢在床上无穷无尽地折磨妻子,用各种方法羞辱妻子,用各种性虐待方法对待妻子,用各种难听的称呼辱骂妻子,直到钱丽娟觉得自己要精神崩溃了。
钱丽娟也想要离婚,可是一提离婚,他丈夫就说:“行!哪天我们离婚,哪天我就抱着儿子跳黄浦江!你这个女人毁了我一辈子,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看着老公发狠的表情,钱丽娟相信他是真的做得出来。为了孩子,她什么都不说,只好一忍再忍。就是在这个时候,钱丽娟找到了赵大海做心理咨询。
“一开始还挺顺利的,因为钱丽娟需要倾述,所以我很快就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当时觉得她已经完全没有自信了,觉得自己就像丈夫描述的那样无耻、肮脏和晦气,所以,我觉得第一步是要重建她的自信。只有她自信了,她才有能力解决问题。问题的解决实际上谁也帮不了她,只有她自己。这个过程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结果也还算可以;正当我觉得要进行第二步的时候,我发现她对我的依赖越来越强,来找我咨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我甚至感觉到她和我说话时那种故意表现出来的女人味和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性方面靠。当时,我开始忙于新世纪男生,又想建心理咨询联盟,所以,我就把她转介给了我的督导。后来,她来找过我多次,打电话给我,发邮件给我,我基本不理。我觉得督导应该能够处理好这个个案。”赵大海一口气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个钱丽娟也真够可怜的。不过这个也不能怪你啊。你尽力了。不知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怎么就想不开了呢?”周媚湄觉得自己的丈夫处理的没有错,是那个钱丽娟得寸进尺了。
“我今天打电话给督导,才知道钱丽娟一次也没有找过他。也许,她之后就再也没有接受过心理治疗。”赵大海非常的自责。
“其实,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我能够理解你的。”周媚湄轻声地说,自己还怀疑过他们的关系呢。
“对一个心理咨询师来说,来访者对心理咨询师产生过度依赖或者其他不应该的感情,那叫‘移情’,被来访者移情上了,说明心理咨询师的失败。说实话,我真的不愿意面对这个失败呢。”赵大海坦诚的说。
周媚湄也沉默了。这种事情还真是难办呢。
到了医院,首先在病房外遇到了正在猛抽烟的钱丽娟的丈夫。
刚刚听了赵大海的论述,周媚湄想象中钱丽娟的丈夫应该是特别猥琐的一个男人,见到真人却是和想象完全不同。这个男人如果不是因为表情太过阴唳的话,看上去还挺高大英俊的。单看外表,怎么能够想象这个男人会是这样的一个坏丈夫呢。
这个男人看到赵大海和周媚湄,也不打招呼,就跟着他们进了病房。
病房里,钱丽娟的床头有一个5、6岁的男孩子,长得五官端正,和他丈夫很像,因为没有那样阴唳的表情,看上去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钱丽娟的丈夫一句话也不说,把孩子带出病房。
钱丽娟比上次突然出现在周媚湄家门口的那个时候又要瘦很多,而且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看上去了无生气。
“丽娟。”周媚湄走上去,叫了一声。
钱丽娟睁开眼睛,看到了周媚湄和赵大海。她什么也不说,眼角流下了眼泪。
“有什么事情那么想不开呢?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看你还有那么可爱的儿子,你怎么能够忍心抛下他啊。”周媚湄轻轻的说。说实话,周媚湄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只好选择一种电视里常看到的样式说。
“我是真的累了。我死了就解脱了,就不管世上的事了。”钱丽娟轻声的说,眼睛不知看在哪里,空洞无一物。
“我知道你苦……”周媚湄安慰道。
“你不知道!”钱丽娟终于把视线落到了周媚湄身上,“你有一个好老公,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苦呢?我的苦只有我自己知道,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愿意帮我,谁也帮不了我。”
“对不起,我应该花更多的时间来和你讨论,帮助你……”赵大海内疚地说。
钱丽娟不说话了,眼角的泪水滚滚而落。
“我们都愿意帮你的。丽娟,你要想开一点,总是会好起来的。”周媚湄说。
钱丽娟还是不说话,继续淌眼泪。赵大海和周媚湄都感觉有些束手无策。
“我到外面去和你先生聊聊天。我想,如果能够说服他和你一起来做心理咨询的话,你们的问题就会好解决多了。媚湄你陪陪钱丽娟吧。”赵大海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要做些什么。
医院的草坪上,赵大海找到了钱丽娟的丈夫,他正一边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奔跑草地上,一边继续猛抽烟。
“孩子真可爱。”赵大海坐到他身边,自然的感叹道。
“嗯。”钱丽娟的丈夫应了声,并不转回头看赵大海。
“我是赵大海,钱丽娟的心理咨询师。请问如何称呼您?”赵大海决定单刀直入,一边自我介绍,一边伸出手来。
“赵卫国。”钱丽娟的丈夫简短的答道。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伸出手来,和赵大海握了一下。
“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啊。”赵大海说。
“可是却是完全不同的人生。你那么成功,有钱,女人也喜欢你。而我,什么都没有。”赵卫国自嘲的笑笑。
“钱不多,不过倒是真有个女人喜欢我。”赵大海说。
赵卫国这次转过头来,看着赵大海。
“我老婆喜欢我。”赵大海解释道,“虽然我们前一阵子有很多矛盾和误会,可是,幸亏她还喜欢我,愿意陪我来这个医院。否则,我都没有勇气进这个医院。”
“你也会没有勇气进这个医院?”赵卫国完全不相信。
“是。因为钱丽娟是我工作失败的一个证据。我没有治好我的病人,让她走进深渊里。”赵大海真心的说。
“是我的错。我把她逼得没有办法了。我本来也想做个好男人的,但是一个不成功的男人几乎就不是一个男人,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好男人。”赵卫国说。
“无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你永远是你儿子的榜样。”赵大海看着草地上开心奔跑的孩子说。
“我可不希望我儿子像我……”
“可是,他一定有象你的地方,因为你是他的父亲,你是他做男人的榜样!”赵大海看着赵卫国的眼睛说。
赵卫国马上回避了这个眼光,完全没有自信地说:“不会的,他会比我好的。”
“你孩子很可爱,我们都希望他有一个美好的将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帮助他?”赵大海问。
“你帮我儿子?”赵卫国狐疑的看着赵大海,不知道赵大海葫芦里卖什么药。
“嗯。”赵大海点点头。
“你怎么帮他?”赵卫国问。
“很简单,你和钱丽娟一起来做心理咨询,解决了你们的问题,他就能更加健康的成长。尤其是你,只有你成为一个好男人,你孩子才能找到做好男人的方向。”赵大海自然明白这种说话是极端的,但是他希望这是有效的。
“我和丽娟的事情你都知道?”赵卫国突然问了一句。
“大部分。”
“那你心里一定很看不起我。”
“医生会看不起病人吗?”赵大海反问,“你只是自己过不了自己的坎,你伤害家人是因为你要伤害自己,你要惩罚自己。我只是希望能够让你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社会发展太快,我们每个人都有承受不住压力的时候,我们需要彼此的帮助。”
赵卫国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其实挺爱钱丽娟的,她也挺爱你的,否则你们不可能走到今天。”赵大海继续说服。
“可是,她现在恨我恨得最好我马上消失。”
“恨也是一种感情。钱丽娟之所以自杀,是因为她对你还有希望,希望自己的死让你清醒过来,她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放弃你和孩子的生活。否则她可以选择远走高飞,可以选择不顾你们父子俩的死活。”赵大海实事求是地说。
“我真没想到她会那么决然的要死,只要她肯活下来,我愿意听你的。”赵卫国沉默良久,说。
“好。只要你愿意和她一起面对问题,她就有勇气活下来。当年,她那么勇敢,为了你可以和整个家庭对抗。现在,她一样会为了你和孩子和命运对抗。”赵大海说,拍拍赵卫国的肩膀,觉得也许自己还有弥补错误的机会。
回到病房,周媚湄正在努力的自言自语,对钱丽娟说话。无论钱丽娟听得进也好,听不进也好,周媚湄觉得自己总要说些什么,否则病房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
看到赵大海和钱丽娟的丈夫和孩子一起回来了,周媚湄马上松了口气。
“丽娟……”赵卫国叫了一声。钱丽娟马上转过头去,看也不看他。
“妈妈……”赵卫国轻轻地推了孩子一把,孩子立马叫了起来。
钱丽娟听到儿子的喊声,忍不住又把头转回来,看着儿子,再次泪流满面。
周媚湄也觉得心里酸酸的,忍不住陪着掉眼泪。
“钱丽娟,能不能给大家一次机会重新开始?赵卫国已经答应和你一起来做心理咨询。我相信你们两个曾经携手走过那么多的风风雨雨,现在只要愿意再次携手,同样能够对付目前的困境。我不知道你这次自杀的原因是什么,可是,我们知道你很苦,你至少要给自己一次机会告诉你丈夫你有多苦。否则,你死了也是白死。”赵大海说。
这个时候,钱丽娟的儿子突然哭着说:“妈妈,我知道你是因为我逃学,你生气了,才要自杀的。妈妈,我保证以后我听你的话,再也不逃学了。”
钱丽娟听了赵大海和儿子的话,终于哭出了声来。
“你妈妈不是因为你逃学才自杀的。不信,你喂妈妈吃饭,你妈妈一样喜欢你,她一定会吃饭的。”赵大海说,心里想,孩子把父母的问题看作是自己的问题那才是真正的大问题!做父母的怎么就看不到这一点呢?
钱丽娟的孩子很懂事,马上拿起床头柜上的粥去喂妈妈,一边哭说:“妈妈,我真的不逃学了,你不能死啊。”
钱丽娟号啕大哭,把自己的苦一点点哭出来。赵大海松了口气,只要能够哭出来,就好办了。
钱丽娟终于张开了嘴巴,开始吃儿子喂的粥,说:“妈妈,不是生宝宝的气。妈妈就是舍不得宝宝才一直努力活下来的。”
赵卫国也在一边忍不住哭了起来。
赵大海轻轻的把一边已经哭的一塌糊涂的周媚湄拉出房门,轻轻的关上病房门。
就让这一家人尽情的哭泣吧,每个人心里的苦都太多了。
钱丽娟几天以后就出院了,可是对于如何治疗钱丽娟家庭的问题,赵大海却迟迟没有确定一个最好的方案。身体的康复总是比精神的康复要容易,因为对身体伤害的深度总能测量,而对精神伤害的深度却没有那么长的尺可以测量。
赵大海开始和自己的督导商量方案,督导却说:“不需要方案,你用心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就行。重要的是,要开始第一步。”
可是赵大海却依然迟迟开始不了第一步,他内心有很多的迟疑,他说不清自己究竟在迟疑什么,但是却一直没有主动电话钱丽娟一家。
一连几天,赵大海就处于这样的焦虑,常常一整天觉得自己要做很多事情,可是却一件也没有做。
周媚湄也发现丈夫的焦虑和迟疑,晚上聊天的时候,周媚湄假装很不经意的问起:“钱丽娟的丈夫真的会来做咨询吗?定了时间了吗?”
“应该会吧。时间还没有定。”
“那你赶快定时间啊。趁热打铁,等他老公反悔了,就糟啦。”
“嗯。”赵大海应了一声,知道老婆讲得很对。
“你是不是还是觉得面对钱丽娟很艰难?”周媚湄挑明了说。
“也许……有点。”赵大海叹了口气。
“其实,我觉得钱丽娟喜欢你挺正常的。”周媚湄幽幽地说。
“啊?”听妻子这么说,赵大海马上警觉起来。
“你想啊,她的老公如此粗暴,遇到像你这样愿意倾听她,从她角度考虑问题的男人不动心也难呢。何况你这么优秀,如果我是钱丽娟,我想我也会爱上你。”周媚湄说。
“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媚湄,你要相信我!”赵大海急着解释。
“我相信你。”周媚湄看着赵大海的眼睛说,“我只是想告诉你,钱丽娟这种心情转变对女性来说是非常正常的,并不是你的失败,也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我想,她在你身上看到了她想要塑造的理想丈夫。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拥有你。而对钱丽娟来说,如果有一天她能够看到她丈夫的闪光点,她会明白她对你的感情是对一个理想丈夫的感情,而那个合适的对象应该是她的丈夫。”
赵大海看着妻子的眼睛,感受到妻子的真心,不由的感动起来,说:“媚湄,拥有你,我才是幸运的。其实,这次没有你的话,我想我都没有勇气面对钱丽娟。这几天我之所以迟疑着,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很怕失败,如果这次再失败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做心理咨询师。”
“只要你做了,你肯定能够成功。你那么聪明优秀,如果你做不到,那全世界没有人能做到!”周媚湄坚定地说!倒不是为了鼓励老公,而是她真心这么认为。
“虽然有的时候做你的英雄挺累的,可是,我还真是喜欢当英雄的感觉!”赵大海笑了。
“我原来觉得钱丽娟的丈夫一定是凶神恶煞,但是,看到真人后,我觉得他挺可怜的。”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赵大海也挺同情赵卫国的。
“而且,我看这次钱丽娟要死的决心已经让他丈夫反省了。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帮他们一把,也许他们今后的人生就会完全不同呢。我希望钱丽娟也能够像我一样幸福。”周媚湄依偎在丈夫的胸口说。
“媚湄,你真善良。你给了我很多力量。”赵大海温柔的说,手臂开始抱紧自己可爱的妻子。
第二天,赵大海就主动打电话询问钱丽娟目前的情况。电话是赵卫国接的,他说:“身体倒是在一点点复原,但是整天精神恹恹的,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了。赵教授,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来一次?”
简直比想像的还要容易,赵大海非常高兴赵卫国主动提出咨询的要求,于是确定了咨询的安排。
真的开始进入心理咨询的议程,问题倒开始简单了。
赵卫国的心理问题在社会上实际上是非常普遍的问题:因为事业的失败而想要在家庭寻找权威,结果导致了夫妻关系的紧张。而钱丽娟越想要帮助赵卫国,就让赵卫国压力越大,慢慢的让赵卫国觉得自己的失败都是被自己的妻子压迫造成的,于是又产生了床上的报复心理。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弱者欺负弱者的方式和手段有的时候比强者欺负弱者的手段要更加残忍。
赵大海慢慢的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向,除了每次咨询45分钟外,他还布置“回家作业”让两个人完成。比如要求钱丽娟说话的主语一定要是“我”,而不能是“你”或者“他”。因为赵大海发现钱丽娟把自己人生的成败完全寄托在丈夫身上,目前又开始转移到儿子身上,她自己的自我几乎完全被压抑了。所以她日常生活中说话常常是“你应该……”“他是……”,很少关注自己的内心和发展。而她越关注丈夫和儿子,丈夫和儿子就越觉得自己的生活被她干涉,甚至控制,关系反倒越紧张。
想要改变对方的爱常常带有强大的压迫力量,慢慢的会遗失爱的本质,成为统治的一种接口。
语言是有力量的。当钱丽娟慢慢学习用“我”来说话的时候,她的自我开始苏醒,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需求,自己的力量和自己的独立。
而对赵卫国的作业却是完全不同,要求赵卫国书面罗列如果自己目前还是单身的可能的生活方式。赵卫国罗列的每一种生活可能性都要比现在成功,于是赵大海反问:“那么说来,成功的欲望和钱丽娟并没有关系?”
打破某一种思维定势,就能改变人的认知,从而改变情绪和行为。
钱丽娟和赵卫国这次都是真心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无论是咨询还是回家作业都完成的很认真。有配合如此好的来访者,赵大海灵感泉涌,他借鉴了心理学多个流派的方法,不仅让钱丽娟和赵卫国看到了自己生活问题的本质所在,而且逐渐学习站在对方的立场看问题,在此基础上,重建他们的沟通和交往的模式。
本来是非常失败的个案,几乎成了赵大海从业以来最成功的个案!赵大海对自己的信心也慢慢恢复了。
事业发展的同时,赵大海也吸取了过去的经验教训,留出一定的时间给家庭。
正月15那天,新世纪男生的演唱会如期举行,赵大海带着周媚湄和女儿呵呵一起看演出。
绝大部分的歌曲呵呵都不会唱,绝大部分的明星呵呵都不认识,可是这个一点也不影响呵呵享受演唱会。她拿着荧光棒,带着荧光兔子耳朵,在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挥手,一起跳舞,一起狂欢,简直是开心极了。赵大海和周媚湄突然发现女儿长大了,若干年以后,估计就不愿意和父母一起来看演唱会了。
演唱会快接近尾声的时候,东胜出场了,唱了一首“水手”后,开始讲述自己“尘肺病”的现状,感谢帮助自己的爱人和粉丝。
年轻的生命,活力的身体和残酷的病魔、徘徊的死神之间的对比让每个人都心里一声长长的叹息,很多人开始流泪。在这恰到好处的时候,主持人宣布:“长情大爱基金会”成立。
周媚湄和赵大海都佩服黄宜的办事能力,一个月前才听说黄宜有这个想法,短短的时间内她就联络好了国家基金会和各个相关单位,把这个牌子竖起来了,而且取了这么有深意有空间的名字!
呵呵一开始看到熟悉的东胜哥哥出场很兴奋,摇头晃脑地更加厉害。等到东胜讲述病情,看到周媚湄流泪,呵呵有些不懂了,问爸爸:“什么叫死亡啊?”
“死亡就是一个人去了天堂,再也不回来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赵大海并没有准备在呵呵这么小的时候就向她解释死亡,于是简单地应付道。
“天堂在哪里?为什么他们去了就不回来?我们也能去吗?”呵呵却不依不饶的追问。
“天堂就在那里。”赵大海指指头顶的星空,说,“那里很美,我们每个人老了的时候都会去那里,可是一旦去了那里就再也不能回到地球上,就再也看不到亲人和朋友了。”
“不能看到爸爸妈妈,外公外婆了吗?”呵呵问。
“看不到了。”
“那我要告诉东胜哥哥,不要去那个地方,没有爸爸妈妈,外公外婆的地方一点也不好玩的。”呵呵认真的说。
赵大海看着女儿晶莹的眼睛,把呵呵抱进了怀里,说:“我们谁也不去!我们一定不许东胜哥哥去!”
周媚湄的眼泪终于滚滚而下。
演唱会后,黄宜来电话,想要赵大海参与另一档娱乐相亲活动的策划,大猪也到家里报告好消息,说又有一个大老板对心理咨询师联盟感兴趣,“这次肯定能成!”
可是赵大海考虑了几天后,却都拒绝了。
周媚湄很奇怪:“这些不都是前一阵你最兴奋,最在乎的吗?怎么现在突然没有了兴趣?”
赵大海说:“前一阵子我让赵卫国做了一次回家作业,让他书面排序什么是人生重要的部分。我自己那天也做了一次。我觉得家庭对我的人生很重要,做一些对社会有实在意义的事情很重要,学术很重要。可是在这些重要的事情上,我花的时间和精力都并不多。我发现我过去把很多的精力和时间都花在所谓‘成功’的事情上,而不是重要的事情上。我自己对这个结果吓了一跳。”
“可是做一些栏目的策划和建立心理咨询联盟也是有意义的啊。”周媚湄说,她觉得老公没有错过。
“是有意义,可是那是锦上添花。我觉得现阶段更重要的是要雪中送炭。城市富裕了以后,还有很多农村的弱势群体需要我们关注;人们富裕了以后,会有更多的心理问题出现,而我们对这些新问题的了解和分析都不够,所以,我觉得只有加强研究,才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也许,心理咨询联盟还不到建立的时机,如果连我们自己心理咨询师都急功近利,那么怎么可能帮助别人呢?”赵大海深入的剖析。
“怎么会呢?”周媚湄还是觉得放弃太可惜。
“我们都是凡人,不是超人。每天都只有24小时,能做的事情是有限的。我觉得前一阵子我自己的问题就是急功近利。我想成为最年轻的教授,我想成为有名望的心理学家,我想成为心理咨询业的领头羊,所以,我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起推进,有任何的一点挫折都让我恐慌,同时任何一点成功都让我过高的评价自己。杨圆圆和钱丽娟的事情都提醒我,也许我走歪了。当心理咨询师联盟进展不顺的时候,我把成功放在第一位,而把家庭置于危险的境地;当电视台的事情和忙碌的时候,我简单的把来访者转介,而不去踏踏实实地解决。难道我不是急功近利吗?”
“你比很多人好啦。”
“我要一点点去掉那些贪婪的心魔,努力找到生活的本质,我想做好我应该做好的每一件事情,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好老师、好的心理咨询师。以后,也许我不会那么有名,不会那么有钱,可是我保证我们过得是踏实的、快乐的生活。”
“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快乐。”周媚湄说,抱住了丈夫。
不过,黄宜请赵大海帮忙得另一件事情:策划“长情大爱基金会”的新闻发布会,赵大海义无反顾的一头扎了进去。
东胜在演唱会上的一番表白,引起了人们对煤矿工人现状的兴趣,也引起了媒体对于东胜合欢那样年龄悬殊的姐弟恋的兴趣。
过去,也常常有明星姐弟恋,但是基本上相差不会超过5岁,超过10岁的很少,而这次不仅超过10岁,主角之一还非常高调,公开宣布自己的“大爱人”,于是各个媒体都对此事进行了报道和讨论。
对于这样一种局面,曾经做过娱乐记者的合欢当然是在意料之中的,以前对东胜一直努力抗拒着,很重要的一点也正是觉得很难面对这种“被关注的舆论”。而现在,合欢对于这种讨论竟然有“和自己无关”的感觉。任凭媒体讨论,她和东胜都不回应,不参与,两个人在这一点上并没有沟通,但态度出奇一致,“过自己的生活,让别人去说吧。”
目前这种生活对两个人来说,都是走得很艰难才得到的,别人的舆论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太不重要的事情了。
而舆论倒是也并没有一边倒的贬低他们,因为东胜的病,反倒很多人被感动了,同情和祝福他们,觉得他们两个也是很不容易的,觉得东胜很有勇气,觉得合欢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和东胜在一起,那真的是爱情。
原来以为可能来的舆论暴风雨变成了绵绵细雨,虽然有点烦,但有的时候也挺滋润。
最有意思的是合欢所在的报社,那些同事们避开爱情的话题,而是给合欢提供各种各样治疗尘肺病的偏方来体现他们的对合欢的支持和关心。
当然,晚报也不能落后于他人,也做了关于姐弟恋的报道,还颇花心思的收集了近期很多好莱坞明星姐弟恋的情况,来证明合欢东胜之恋也并不奇怪。比如最近38岁的玛丽亚?凯瑞和比她小11岁的男友尼克结婚了,很幸福的样子;40岁的詹妮弗?安妮斯顿的男朋友比她
小9岁;41岁的海丽?贝瑞的男朋友比她小9岁;45岁的黛咪?摩尔和比她小15岁的男友库彻在一起很幸福;49岁的麦当娜和小她10岁的名导盖?里奇已经结婚好几年,孩子都有了;《欲望都市》的主演之一金?凯切尔52岁了,找的男朋友才29岁;34岁《美国派》主演之一的莎娜?伊丽莎白的男朋友正好比她小11岁……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现在这么流行“悬殊姐弟恋”,以至于人们认为迪亚兹?卡梅隆之所以和贾斯汀分手是因为女的只比男的大了4岁,“年龄差距还不够大!”看看那些“悬殊姐弟恋”一张张幸福的合影,简直让人觉得女人一定要找比自己小很多的男生!
合欢注意到这篇娱乐稿子正是出自原来报道赵大海事件的小张之手,在读这篇稿子的时候,合欢感觉到小张对自己的支持和鼓励。原来担心小张会对自己有成见竟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在校样室遇到小张的时候,合欢真心的对小张说:“谢谢。”
小张也没问谢什么,而是举起握着拳头的手说:“加油!”
两个人心有灵犀地笑笑。
真正的爱情可以感动每一个人。
合欢和东胜最近一直在忙碌着“长情大爱基金会”的新闻发布会,需要写稿子,提出剪接方案,讨论东胜应该如何表述,应该请那些人来……事情很多,但是帮忙的人也很多,赵大海、黄宜,还有小麦、周媚湄几乎都参与进来了,大家一起忙活这个事情,越做越觉得有意义。
早春三月,终于一切都安排妥当,“长情大爱基金会”的新闻发布会正式召开了。
这个新闻发布会设计的非常特别,既是新闻发布会,也是募捐会。邀请的人除了新闻记者以外,也有各个企业的老总、政府官员以及一些普通老百姓。邀请来的人不区别身份,按照先到先坐的原则,填满一张张圆桌。圆桌上也没有山珍海味,只有一点水果和点心。
赵大海除了邀请一些企业老总,他把赵卫国和钱丽娟也请了过来。
周媚湄请的人都是充满好奇心的人,比如呵呵、周鼎新、小蔡,还有年纪一大把但是依然有追星情怀的老罗夫妇。
而合欢本来除了把小麦带上,并不准备邀请什么人,但是李耀斌和张耀祖从报上得知这个情况,竟然主动要来参加,合欢也都答应了。
朋友们来得都比较早,周媚湄热情地招呼认识的坐到一起,顺便把合欢的朋友也都招过来了。周媚湄天生就有这股热情劲,赵大海看着老婆像是忙自己事一样的张罗,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周媚湄看到杨圆圆,脸上的表情还是不自然地僵了一下。她也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感情,准备全当没有看到就算了。没想到同桌的老罗老婆见了杨圆圆激动的不得了,当场就叫了出来:“杨圆圆!”,老罗恨不得马上捂紧老婆的嘴。
杨圆圆看到周媚湄和赵大海在这边,微笑着走过来了。
赵大海自然注意到了,他牵着周媚湄的手,主动迎上去,说:“杨小姐,好久不见啊。你也来捧场啦。”
“当然!新世纪男生就像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它一点点成长,它有活动,我怎么能不参加呢。”杨圆圆笑得很花枝招展。
周媚湄听着“我们自己的孩子”这种词觉得心里不爽,连假笑也懒得装了。
“我们家媚湄是真把这次活动当自己的孩子了!拉了很多她的朋友,还有你的粉丝呢。”赵大海自然的笑笑,然后把杨圆圆引荐给老罗夫妇。
老罗老婆那个激动啊,就像一个16岁的少女看到了自己的偶像王子,一直乐呵呵地笑。老罗看到赵大海把他们夫妇这么当回事,也激动起来。
倒是杨圆圆很清楚赵大海如此落落大方的表现,正再一次宣告我爱我老婆,我老婆的一切是我的最重。她在心里叹口气,这个好男人今生是和自己无缘了,然后礼貌地和大家握握手,马上离开了。
“没动心吧?”周媚湄偷偷地掐老公的胸口问。
“老婆经常监督,我天天反省!终身可修,绝不犯同样的错误!”赵大海胸脯一挺,犹如宣誓。
周媚湄满意地笑了。
赵大海也笑了。
也许这就是夫妻间的乐趣,偶尔吃点小醋,乘机表白表白,爱情经常更新。
“长情大爱基金会”的新闻发布会做得非常感人。
首先,当然是必须的领导讲话,然后放了一段20分钟的纪录片。
一开始是煤矿工人的工作写照,就像冰心在《平绥沿线旅行记》中描述的:
下井:“沉黑中大家挤在一起,只听得井壁四边水声滴沥,潮热熏人,蒸汽水从铁栏上缘着我们的臂手,流到衣袖里,湿得难受。这吊车飘忽不住地在沉黑中下降,……到了三百尺的地下了。”
井下:“借着手灯的微光,我们俯身鱼贯地在六至八尺宽的圆洞中进行。洞顶都用很粗的木柱支撑着,洞壁闪烁着黝黑的光。地下流着又湿又热的泥水,洞中流转的是沉重闷热的蒸汽,顶壁间还不断地落下水点。我们稍一抬头便要碰着顶壁。”“地道里,不时急速地隆隆地走过煤车,黧黑褴褛的工人,佝偻地推着,有几个童工……只对我们露齿而笑,目光闪闪。在开采的地方,有许多工人,着力地用铁锄向着壁上一上一下地掘,煤屑飞溅。衣着褴褛、佝偻着干活……”
井上: “出矿已过六时,重见傍晚的阳光,重吸爽晴的空气时,我们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悲恻和惭愧。”“大家脱去蓝衣,发现彼此的内衣上满了黑灰,鼻孔和耳窍也都充耳不闻塞着黑垢时”,那年轻精悍的工头却向他们讲了这样一个事实:“我们连肚子里都是煤屑呢!”
虽然工作环境如此恶劣,但是纪录片却并不想要描述矿工的“悲惨生活”,而是镜头一摇,开始表现煤矿工人的笑容,那种笑容在黑乎乎的井下只能看到白色的牙齿和闪亮的眼睛,可是到了井上,这种笑容就变得很明媚。矿工们彼此开着玩笑,洗干净身上的煤渣,回家;拿到工资的时候,开心地计划去买些什么;面对考试考得很好的儿女,矿工们又开始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
纪录片几乎花费了一半的时间来表现单纯而善良的矿工们虽然艰苦,但是却依然乐天的生活,让人感觉到他们生活的如此充实、如此幸福、如此有希望。
最后五分钟,镜头却又是一摇,开始表述尘肺病的可怕,那些查出尘肺病的矿工们的绝望,那些因为尘肺病而变得一贫如洗的家庭的困境。
不断的巨大反差,看得每一个人感同身受,觉得生活如此美好,却被尘肺病生生切断。
很多人开始流泪。
纪录片结束后,东胜出来了,带出了一帮他的煤矿兄弟。东胜简单的介绍自己的病情、治疗的情况,强调只要社会关注,早期治疗,尘肺病绝不是一个绝症,完全可以预防和治疗。煤矿兄弟们用最纯朴的语言来表达他们希望活下去的决心!
最后,新世纪男生们一起上台,用自编的歌词通过一首又一首流行歌曲来表诉“长情大爱基金会”的宗旨、目标和未来的行动方案。
整个发布会持续了1个小时。然后每一桌都有一个新世纪男生或者煤矿工人坐过来,大家随意的聊天。
周媚湄他们这一桌来了一个刚刚被诊断为尘肺病II期的一个煤矿工人。这个矿工40多岁了,很健谈。说他们的工作和家庭、幸福和烦恼、过去和现在、憧憬和困难,大家也不断地提问题。这种聊天有的时候把大家逗笑了,有的时候又让大家一起流眼泪。
整个活动计划两个小时结束,结果大家迟迟不愿意离开,拉着新世纪男生或者矿工聊个不停。走的时候,大家也都自愿地根据自己经济实力捐了一定的钱。
这个活动对所有参与的人来说,触动都很大,大家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以及自己也负的社会责任。尤其是对赵卫国和钱丽娟来说,是一次震撼!
赵卫国在看记录片的时候偷偷握住了妻子的手,而钱丽娟并没有反抗,任由赵卫国握着手,流泪的时候,甚至往赵卫国的肩膀上靠过去,赵卫国轻轻的拥住了妻子,似乎回到了当年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
两个人过去都觉得压力很大,烦恼很多,自己很不幸,可是和那些煤矿工人比起来,自己的生活环境不知道要比他们好多少倍;遇到的问题至少还有可能的解决方案,只要双方让一步;自己虽然遇到种种问题,可是和煤矿工人比起来只是不顺而已,谈不上不幸。当人们面对自然灾害、疾病和极度贫困,那才是真正让人绝望和无助的。生活在城市的人遇到一点问题就觉得世界末日来临,却不知每天面对世界末日的人们却可以选择过有希望的人生。
临走的时候,赵卫国衷心的对赵大海说:“谢谢你邀请我们来,我们觉得过去生活的实在是太狭小了。我们以后会好好珍惜生活的。”
赵大海拍拍赵卫国的肩膀,两个男人彼此欣赏地笑了。
周媚湄对老公说:“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你邀请他们来了。”
赵大海回身搂住老婆说:“我最近反复的看这个纪录片,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幸福,觉得自己有很多力量可以帮助别人。”
“我也很幸福。和你在一起。”周媚湄靠在赵大海胸口,从内心里真正感觉到自己是如此自豪又这样一位好老公。
“幸福其实是种反差。我们一直很顺,反倒感觉不出来幸福。遇到一些问题或者障碍,解决后才能感觉到幸福。当然没有问题更好,和比我们生活得更艰苦的人比较比较,也能感觉到幸福!”
“我们坚持参与‘长情大爱基金会’!”
“当然!”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
这场基金会新闻发布会非常成功,一下子获得了捐款200多万,捐得最多的人是合欢,一下子捐了60万5000元:60万是张存折,5000元是现金。
东胜开玩笑说:“真没想到我老婆是小富婆啊。”
合欢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只捐了5000元啊,一个记者而已,怎么可能出手如此阔绰?
看到存折,合欢明白了。
“是张耀祖捐的。”合欢老实的告诉东胜?
“张耀祖?”东胜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
“我做了他六年情妇,分手的时候他给我60万,我没有要。”合欢继续老实交代。
“为什么不要?也是劳动所得啊。幸亏他送回来了。我老婆不亏!”东胜心无芥蒂地笑起来。
合欢看到东胜的笑容,心里一下子觉得很轻松,也开玩笑道:“看来我没有做亏本生意啊。”
“两不相欠了。以后你就是我林东胜一个人啦。保证不让你做亏本生意!”东胜笑得更开心了。
合欢很感动,忍不住抱住东胜说:“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能够很轻松的面对张耀祖啦,李耀斌啦,我的过去也变干净了。”
“本来就干净!你要是遇到好男人早早嫁了,那我才觉得糟糕呢!”东胜真心地说。
合欢一边笑,一边淌下了幸福的泪水。
“小两口现在就这么敢公开谈情说爱啦?”周鼎新走过来。
合欢马上擦去泪水,说:“我们在忙公务呢。”
“呵呵,我也要忙公务去了。”周鼎新眨眨眼睛,说,“你那个助手小麦可真是有意思。”眼角看到小麦已经在准备走人了,连再见也来不及说,就赶过去了。
合欢和东胜都笑了。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晚上,很长一段时间后,大家还都记得这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读者觉得赵大海有点太过完美。可是,生活中这样的好男人还是很多的。
当时,之所以取“人人都爱我丈夫”这样一个书名,因为我就有那样的一位丈夫:年轻、英俊、事业有成,而且幽默、助人为乐。我在美国访学,而他因为工作的关系只能两边飞来飞去,很多朋友都担心把这样一位老公放在上海太危险,而我倒是挺放心的,因为“终身可修”是我丈夫的人生座右铭。(书里偷了他的很多话,虽然,他和赵大海并不相同:)
整个写作的进程也正好反映我们是否在一起的时间安排。他10月份离开美国,我11月开始写文,几乎每天更新;12月底我回上海搞家庭装修,然后我们又一起回美国,4月份他离开美国,这段时间很少更新,呵呵,因为他在,我的生活便比较丰富多彩,于是没有时间写文了;现在,基本上还有一小节,文章就结束了,老公也要来美国了,这次他准备放下大半年的事业陪我在美国完成最后的访学(对做律师的他来说,代价还是挺大的),我很感动。
有一个知己+老师的丈夫,是我人生的最大幸福。
我也看到留言里有很多朋友有这样的好老公。
所以总是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生活。
幸福来源于内心的满足。
无论悲欢离合,生活以同样的速度在继续。
赵大海和周媚湄虽然偶尔还是要吵架,但是生活依然很幸福。
赵大海申请去哈佛访学被接受了,9月份就将离开上海去美国一年。
“我陪你去!”周媚湄坚定地说。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赵大海知道最近老罗为周媚湄说了很多好话,周媚湄的提升应该在今年能够实现。
“其实,我很早就想辞职了,就是一直没有勇气。我并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就是不断往上升,我也不见得快乐。反倒是这次和你一起做调研,我觉得很开心。我很想继续专研数据统计,而且我还想学习处理访谈资料的数据分析软件。这次正好和你一起去哈佛,可以学习学习。”
“老婆,你真好!你总是愿意为我牺牲!”赵大海感动地说。虽然老婆说一堆理由,但是辞去公务员的工作,这可是一次重大牺牲。
“我这次真的不是为你牺牲,我是为了我自己,我想‘第二次成长’。你只是给了我下决心的机会而已!”周媚湄也是真心话。
“太好了!我们可以把呵呵也带到美国。五岁的孩子就可以上波士顿公立学校,我们呵呵可以学好英文啦!”赵大海特别高兴。周媚湄这么支持,原来担心的问题都不存在了。
“太好了!小孩子小的时候有机会在英语国家受教育,以后学英语就不难了。哪像我们,学了十几年,还是哑巴英语!”周媚湄也很兴奋。
夫妻两个展望未来,觉得充满希望。
周媚湄和单位打招呼,透露自己会在9月辞职。老罗问清情况后,虽然觉得可惜,但是尊重周媚湄的决定,反复关照周媚湄:“赵大海是个好男人,跟着他,没错!”周媚湄笑笑,觉得老罗那么容易就被赵大海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表现给“贿赂”了。小周,不对,是周科长自然也不会反对,少个竞争对手一定是好事。
不过没想到比周媚湄还要提前辞职的竟然是小蔡。
“我准备到李耀斌的证券公司去工作!”小蔡偷偷告诉周媚湄。
“你去证券公司干嘛啊?”
“他那里马上要成立一个调研部,我去也正好发挥我的特长!”
“你什么时候和李耀斌勾搭上啦?”看着小蔡兴奋的样子,周媚湄觉得这事不简单!
“什么勾搭啦?那么难听。我是欣赏他。你以前不是和我说过他和合欢的事情吗?我觉得这个男人挺正直的,所以在长情大爱基金会的发布会上就和他多聊了一会。没想到人也是挺有趣的,他那边有这样的机会,我想试试。”小蔡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那么简单吧?老实交代,你还存了别的心吧?”周媚湄对别的不敏感,对八卦那是一向高度敏感的。
“也不瞒你了!”小蔡恢复了爽脆的性格,说,“我就是想呆在他身边,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
“那他对你怎么样啊?他对你有意思吗?”周媚湄发挥八卦精神,追问到底。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就是后来面试见了他两面,他好像对我挺一般的。”说到这个,小蔡有点沮丧。
“你什么把握也没有,就敢辞职啊?I 服了YOU!”周媚湄忍不住说。
“人生难得几回搏!呆在这个地方,一点暧昧都没有办法搞。我每天要对自己做很多说服工作才能让自己爬到这里来,面对那些扑克牌脸!我真是厌透了。到证券公司,即使不成功也没有关系,至少看看那些证券公司的帅哥我也开心!”小蔡颇有点豁出去的感觉!
“呵呵呵,我支持你!”周媚湄看着小蔡年轻的脸庞,觉得她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真的很难能可贵,忍不住拥抱了她一下!
“你要做我军师!要帮我啊!实在没有办法,叫你老公也一起帮我想办法!从现在开始,我要全力以赴攻下李耀斌这个桥头堡!”小蔡右手右脚同时往前伸出,又都一屈,做了个下定决心的样子!
周媚湄都笑翻了。
这个世界很奇怪,对一个女人来说是累赘的男人,对另一个女人来说却是宝贝!
东胜的病情非常稳定,合欢照顾得比较周到,东胜自己也比较注意,一个月后去复查,戴医生都表扬他恢复得好!
两个人的工作也都很顺利。合欢写的关于煤矿工人的生存调查获奖了;而东胜的摄影事业也蒸蒸日上,偶尔接拍个广告也算调剂生活。
不过让合欢最郁闷的是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东胜很高兴,说“马上结婚!反正我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
合欢自己其实也很想要孩子,何况是和东胜的孩子,可是因为孩子而结婚让合欢觉得非常不爽。
本来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恋爱,结果却有一个最俗的结尾,女方因为有孩子而迫使男方求婚,实在是太不浪漫了!
周媚湄知道了,不厚道地大笑起来,说:“这就是生活啊!你以为你是小龙女,东胜是杨过啊?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凡人的生活最适合我们!”
“真是不甘心啊!”合欢说,“本来还想享受几年快乐的两人世界呢。”
“其实,现在正是好时候,你再过几年就是高龄产妇了!而且,我想东胜家里也想早日抱孙子呢!在农村,小伙子22岁了,应该结婚了!”
正说着,东胜从厨房间里走出来,接话说:“就是啊。我们那里像我这么大,可能孩子都可以叫爹了。我们那边16岁就开始工作,20岁结婚,40岁就可以做爷爷啦!我算晚的了。”
“现在哪有想早当爹的男人啊?”合欢瞟了一眼东胜,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我就是想早当爹的那个男人,可惜有的人嫌弃我身子弱……”东胜装得可怜巴巴的样子,但还没有等合欢安慰他,又讨好地接着说“可是,某些方面我表现得还是挺强的吧?”
周媚湄听出来话里的情色意味,忍不住笑了。
合欢脸又红了,瞪了一眼东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长情大爱基金会”的运作也非常顺利。尤其是5月12日,四川省发生大地震,基金会第一次跨越煤矿领域,投入到救灾工作中去,成效显著。黄宜是总指挥,从资金安排到人员安排,每一步都做得非常到位。
合欢作为新闻报的记者,冲到了第一线。东胜不放心合欢的身体,但是又觉得此时绝不能阻碍合欢的这种爱心,他也就跟着去了,没想到东胜在四川还有粉丝,幸存者们看到坚强的东胜来了,都感觉到了希望!
赵大海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专业优势,做起了心理辅导的义工队队长,召集了一批心理咨询师,做了一定的培训后,就投入到第一线去。虽然有些危险,生活也很辛苦,但是大家都觉得那是最充实、最有意义的人生。
没有想到心理咨询师联盟在商业上没能运作起来,在抗震救灾中却轻易地建立起来了。这样的联盟,让赵大海更加觉得自豪!
连赵卫国和钱丽娟都参与到基金会中,帮助收集物资,安排运送。抗灾的时候,很缺运输工具,赵卫国的运输队对基金会来说作用重大,赵卫国也找回了失去已久的信心和人生动力,第一次觉得自己即使是做一个运输队长,也能为社会,为他人做出贡献!人类的情感烦恼在天灾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在共同抗灾的过程中,小两口终于找回了失去的爱,重新焕发出生活的激情。
最令人想不到的是一向吊儿郎当,不关心社会事务的周鼎新也成为了抗灾的积极分子。一方面,地震灾难太过无情,整个中国都被同一种感情激发起来,团结在一起抗灾救人,人性的闪光点在这次抗灾中灼灼生辉,照亮了整个世界!另一方面,周鼎新竟然爱上了小麦,无奈小麦是个坚决的不婚分子,而且对周鼎新一直保持警惕心理,导致情场高手周鼎新竟然屡屡挫败。于是,周鼎新下定了决心,这次抗灾中,小麦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既要为灾区兄弟送温暖,也要为小麦送爱心。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的人都以自己的行动来体现“长情大爱”!
生活永远不会停顿,无论开心或者悲伤,时间都是以同样的速度流逝。
有的时候,我们不知道生活给我们的礼物究竟是好是坏。他给我们甜蜜的糖果,却可能让我们吃坏牙齿,而日日牙痛;他给我们苦瓜,吃起来很苦,可是却让人觉得清新、爽口。
健康平安也许就是生活给我们的最大礼物。
周媚湄和合欢的故事都没有结束,每个人的故事都在继续,会有开心也会有沮丧,会有幸福也会有悲伤。这些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知道生活是美好的,因为他总是会给你新的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小说全部完成了!
昨天也把修改好的书稿交给了出版社。正式出版的书和网上的相比较,修改了一些细节,增加了一些细节,改正了一些错别字,整体变化不大。另外,增加了一个后记,关于我写这部小说的来龙去脉。
因为每一章都有一些小的变动,我就懒得在这里一一修改了。呵呵,我要全力以赴完成我的学术论文了!
书应该能在11月之前出版,有确切的消息,我会在文章首页表明。
《公公婆婆进城来》一文是一定会写的,因为素材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具体什么时候,还没有定。我需要给自己一些休息的时间,想好了,再动笔。到时候也会在这里说一声。
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我还会经常回这里。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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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看完了,如果真有赵大海这样的好lg,会给很多人生活动力的
不过也觉得做妻子和丈夫都不容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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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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