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笑着,听她将话说完。
果然,她是想利用娘威胁我,如果我不帮她,她就会对娘不利。
手指轻缓,我将胸前衣襟抚平,抬眸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道:“当初本宫与你之间可有什么约定?”
我故意加重“约定”二字,她不懂我的意思,一时间愣在那里,看向郁诚越,想从他那里得到点提示,郁诚越却低着头不看她。
我轻笑,再道:“当初宫里圣旨到时,大娘与姐姐都躲得远远的,生怕做了这第四个等死的皇后,怎么?现在后悔了?说是姐姐把大好的机会让给了本宫?
我声声置问,她惶惶后退,结结巴巴说不出辩驳的话来。“你,你……。”
我脸上笑意越来越浓,笑得无比甜美,只是眸光越来越阴郁,“我怎么?既是后悔了,不如现在到皇上与太后娘娘面前将实话说出来,欺君之罪,将你和我还有都督大人打入死牢,尽力保全一个,让红泪再来做这个皇后怎么样?”
说到欺君,死牢,几个字,沈氏早己吓得脸色惨白,躲到郁诚越身后,竟不敢再看我的目光。
“娘娘,你大娘她心直口快,一时糊涂,命运既然这样定了,也许是红泪没有这个福份,所以娘娘不要再说换回来的话,臣……”郁诚越在旁劝道,话至一半。
我冷冷一眼看向他,语声冷若冰霜,“命运?你居然也说到命运,哈哈!真好笑,那想必娘与爹爹之间的那段孽缘也是命运的安排喽?既然这件事都能忍,为何当初你们都容忍不下她!”我越说越大声,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
重重一掌拍到桌面上,手腕上洁白无暇的玉镯应声而断,碎成几段,我的手腕也被刺破了几道口子,血一下子涌出来,将雪白衣袖晕染成一片深红。
郁诚越一骇,拉着沈氏跪到地上,“娘娘息怒,如果娘娘真觉得为难的话,那件事就等等再说罢!”
话音刚落,就听到沈氏不服的道:“凭什么等等,这个后位原本就是我们红泪让给她的,现在又帮她照顾着夏兰心,让她帮着办一点点小事就推三堵四的。”
显然,刚刚我说到爹爹与娘的事,大娘受到了刺激,不管不顾的吵起来。
她的话,字字如针,深深扎在我心上,冰冷手指不住颤抖,我猝然冷笑,目光凛冽看向她,“沈氏,你就打定了主意本宫会帮你对不对?”
她跪在地上,看我的目光充满猜疑,“皇后娘娘若不帮,妾身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话里隐晦的意味我又怎么会不懂,坐在鸾榻上,第一次感觉到那四个字的真谛,“小人难养。”
夜己深,我不想再与她们僵持下去,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想必碧月也回来了,于是我收了情绪,挥挥鸾袖,“起来罢,那件事本宫会酌情处理,今天就到此为止。”
听到我说会酌情处理,沈氏高高兴兴的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一副胜利的微笑。
我冷笑,她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怯濡无能的清尘吗?既然坐上了这潢潢后位,又怎么会任凭一个刁妇随意左右?我深深看着她。
本宫会让你偿到什么是后悔的滋味。
她只顾欢欢喜喜,接了碧月递上去的糕点盒,跪安离去,丝毫都察觉不到我眸中深意,倒是香墨发现我情绪不对,服侍我上床睡觉时,又看到地上几段碎玉,她骇然一惊,却不敢叫出声,蹲在地上将那几段残玉捡起来用帕子包了放到桌子上。
从头到尾,我都看着她,不语不发,等她做好了一切,我躺在榻上轻声问,“香墨,让你褪个镯子就这么不小心,今天若饶了你,日后肯定会更加不仔细。
她稍一愣,然后屈身跪倒在地,哀声求道:“娘娘,奴婢知错了,请娘娘责罚。”
我看着她,眼眶微潮,久久说不出话来,好一个香墨,好香墨,即便我知道为了避人耳目故意冤枉她,她也毫无怨言,就那么跪在那里让我责罚她。
可是我却不能可怜她。
我撑起身子坐起来,冷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责罚不能少,念你有悔改之心,本宫就饶你重责,从明日起,三天不许吃饭。
香墨身子微微一震,以额触地,恭声道:“奴婢谢娘娘开恩。”
我不语,眼角余光看见帘慢后人影己经悄然离去,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伸手将香墨扶起,“你不怪本宫吗?”
她看着我,憨厚一笑,“奴婢打碎了娘娘心爱的玉镯,娘娘能开恩饶奴婢不挨板子,奴婢就十分感谢娘娘了,又怎么会怪呢?”
她冲我眨眨眼。
我再看时,果然见到那道人影又悄然无息的返了回来。
香墨跪在地上为我着履,轻轻掺扶我起身。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问。
“娘娘,现在都四更天了,快睡罢!”她扶着我进了寝室,帘后那道黑影也随即湮到屏风后头消失不见。
从前,还能装病不见,可是昨晚我己经公然出席宴会,加上皇上昨晚开出的条件,我再也躲不了了,不得不去面对易子昭。
一个月的时间,我必需得抓紧练习,把病得这几天空缺补回来,否则,就会失去唯一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皇后娘娘病好了吗?还以为永远都不会好了?”易子昭讽刺的道,坐在屏廊下看着桥下冰冻的河面,见我走过来,他连头都不回。
我冷冷一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片冰面,“永远都好不了的病是绝症,本宫不过是中了小人的盅毒,上天眷顾,还有皇上庇佑,所叫良决就好了。”
他轻笑,转身看着我,“皇后娘娘说谎话竟然一点都不脸红,你真是幸运,有一副天生的好伪装,单看这张脸,倾国倾城,谁又能想到她的心竟然是黑色的。”
他尖酸刻薄,我如若未闻,屈身在廊往另一边的长椅上坐下,目光淡模的看着远处厚厚的积雪。
“是啊,一个黑心肠的女人不值得爱,易大人这么聪明,相信一定懂得取舍。”我暗示的道,眸中带着笑。
他笑而不语,舒服的靠在栏杆上,扭头看我,“你又来找我干什么?”
随侍宫人都被远远的退到廊下,他说话没有忌讳,但我却不敢掉以轻心,转身看看那边垂首站着的宫娥,幸好她们没听见。
我黯下神色,压低声音道:“易公子有太后娘娘做靠山,不管在后宫怎样胡作非为都没事,但是本宫不能陪你玩!你最好认清这一点,最好,记得本宫是皇后。”
“皇后?”他冷笑出声,不无讽刺的道:“在下当然记得你是皇后娘娘,一个可以去“乐府”学艺的皇后,一个不用侍寝的皇后,一个每逢初一十五就要用处子之血给皇上续命的皇后,而且,还是一个……妖娆至极的冷美人。
我冷漠一笑,仰身靠在栏杆上,入宫以来,经他的口,终于清醒得面对了自己的处境,他所言不差,我确实是个“另类至极”的皇后。
良久,我轻哼,“那又如何?”
他脸色一沉,笑得高深莫测,“没什么,只是不知皇后娘娘今日来找在下有什么事?”
他故做姿态,冷冷的坐在那里,等着我去求他。
我心中冷笑,缓声道:“易公子忘了圣旨吗?皇上让你来教本宫歌舞艺伎,现在三月之期未满,怎么?你想“推
拖”吗?”
我只说推拖,并投说抗旨,但看他脸上笑容越来越冷,应该己经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他垂眸轻笑道:“看着娘娘羽翼渐丰,又未偿不是一件有趣的差事,只是在下近日身子不适,怕还得体息两天
“哪里不适?”
“心痛。”他迅速的回答,脸上带着一抹邪恶的笑,用手抚着胸口,显然就是在等我这一问。
我不由得要发火,紧紧握住双手,“怎么个痛法?”
“绞痛。”
我冷笑,再也受不了他的轻佻与不可一世,倾身靠近他,语声凉似冰棱,“心绞痛一时半会死不了,但是抗旨不尊可是要即刻受罚的,所以,只怕你歇不得。”
我一字一句的道,凌厉冰冷的目光深深望进他心里。
易子昭紧紧盯着我,猝然一笑,放下了所有姿态与抵抗,语声平平的道:“那好,既然皇后娘娘坚持要学,那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笑得邪魅,我又怎么会不知道里面有阴谋,只是事到如今,即便有,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走罢!”我冷冷的站起来,长长捥纱披帛拖逦身后,肩上紫貂披风雍荣华贵。
腊月寒冬,我脱掉身上所有御寒衣物,穿着极单薄的一层衣衫站在冷风里,他脸上笑容愈加浓烈,坐在廊下品
茶,一边看着我道:“皇后娘娘,腿再高一点,你这样练下去就算再练三年也不可能让皇上回心转意的。”
我冷冷的瞪他一眼,睹气将腿踢得高了些。
从一开始,他就说“教”我气数,说什么练久了可以身轻如燕,抵御严寒,说什么闭目宁神,吞云吐呐,全都是鬼话, 我非但没觉得热,还冷得要死。
何况,连一句指导都役有,我又怎么能领悟里面的奥妙。
寒风里,我冷得牙齿不住打战,双腿冻得发麻。
连一旁的宫人都看不下去了,小声的道:“易公子,皇后娘娘大病初愈,万一再病了可怎么是好,还是让娘娘再加件衣服罢?”
话音未落,就被易子昭一个眼神瞪回去,笑道:“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只要她自己“不愿意”,又哪会那么容易说病就病了呢?”
他深深看着我在雪中飞扬跳跃的身影,眸子里有一种东西,越来越沉……
***
我每日的的行程又开始按照原来的进行,甚至更加忙碌,没时间再想别的,诚王爷的身影也己经越来越模糊。
那日午后,艳阳高照,积雪化成水,我吃了午膳后在香墨的陪同下来御花园里小坐。
这个时辰,后花园通常是个是非之地,所有嫔妃都会在这个时辰出来走走,就算不为赏花,偶然能碰到圣架,也是求之不得的。
我坐在亭子里,听身后传来一阵女子笑声,越来越近。
我将茶盏放下,问道:“那边是谁在笑?”
香墨转身看了看,回道:“娘娘,是沈美人陪着昭阳长公主在赏花。”
听到昭阳长公主,我的心不由的提了一提,这绝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人物,单只见过两三次,但她所表现的精明与冷静就足明上我拿出十二分小心来应对。
“长公主,你知道吗?听说前几天被打入冷宫的王良人疯了!”
“哦?是吗?这么不堪不击。”昭阳长公主淡漠的语声役有丝毫怜悯之情,有的倒是几分嘲讽与不屑。
看到长公主如此冷漠,沈美人也略略吃了一惊,接着道:“听说她披头散发的,整日整日在冷宫里诅咒着皇后娘娘。”
这一次,长公主却笑了,问道:“怎么咒起皇后娘娘来了,要咒也是该咒把她打入冷宫的贵妃娘娘啊!”
……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差落入我耳中。
有那么一瞬间,我曾经怀疑是北风吹得正好,所以才让我听得这么清楚,直到她们走近时,一眼看到长公主脸上那抹娇媚的微笑,我才恍然明白,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们也看到了我。
“呦!原来皇后娘娘也在此。”沈美人惊讶的叫道,与昭阳长公主一起看过来。
我微微抬了眸,似笑非笑的看着阳光下那两团娇艳的身影,“本宫以为只有自己才会这么无聊,大冬天的来逛御花园,没想到长公主与美人娘娘也在,真巧啊!”
长公主笑而不语,扶着宫人款款走上来,沈美人道:“没有打扰娘娘赏花罢?”
我轻笑,看看这满园冬柏,寒冬腊月的,又有什么花好赏,这位沈美人真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也没什么花好赏,本宫只是坐坐,透透气。”我笑着道,眼神里透露着冰冷。
说话的当口,她二人己经上来了,站在那里请安,只是微微福了福身。
“快免礼,坐罢!香墨倒茶。”我热情的招呼着,将桌子上糕点一一推向她们,“这是御膳房做的糕点,还能入口。
盘子里几样小点心色泽鲜美,造型精巧,芙蓉雪花糕,珍珠白玉糕,红豆枣泥糕,金丝酥油卷……
沈美人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捡了一块珍珠白玉糕吃着。长公主只是谦虚的推让,不肯吃。
我淡淡一笑,并不强求,重新将手放到暖笼上暖着,“长公主自小身在宫中,想必这些糕点都吃腻了,不过这样珍珠白玉糕却是极好的,用珍珠磨成粉,掺了糯米粉,面粉,香油,蜂蜜,砂糖……做成的,有美白润肤的功效。”
昭阳长公主看着面前那盘白得耀眼的珍珠糕,笑着道:“皇后娘娘喜欢吃珍珠糕吗?现在不是从前,既做了皇
后,以后尽可以吩咐御膳房天天做给娘娘吃,以保您容颜不老。”
此刻,她眸中恨意是我所不能理解的,而更让我不解的是,那样一个精明的长公主,怎么会说出这样放肆的话来,现在,即便是太后娘娘都得给我三分颜色,可是她却敢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难道我哪里不小心得罪她了吗?
我胡乱猜想着。
“娘娘这张迷惑众生的脸,若长了皱纹岂不可惜了?”她再道,脸上带着讽刺的笑。
我不怒反笑,暖缓垂眸,看着鎏金滚边的袖口,语声淡淡的道:“说起容颜不老,长公主更该多吃些才是,本宫听说骆马爷生性风流,喜欢美人。”
只是开了个头,她就气得浑身发抖,直盯盯得看着我,恨不得眼睛里飞出刀子。
一旁沈美人也吓得怔住了,脸上堆着的笑慢慢消失,拿着那块吃了一半的珍珠糕看看我,再看看她,终归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放下袖子,好整以暇抬眸看她,“怎么?传闻有假吗?还是本宫听得不清楚?”
昭阳长公主自出生时起就倍受宠爱,何曾受过这样侮辱,她霍然站起身来,目光凌厉而冰冷,“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后娘娘了?竟敢对本宫这样说话。”
我微微挑眉,“长公主言下之意……难道本宫不是皇后吗?”我故作不懂的问道,眸子里笑意冰凉。
她脸色气得发白,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句话堵在喉中,碍于宫人在场,却怎么都说不出口,脸被憋得通红,最后只晦默不明的丢下一句话,“离我表哥远点……”便转身离去,身后侍婢慌忙跟过去,沈美人也连忙的站起来,冲我福了福身,讪讪的笑着道:“长公主从小被太后娘娘宠坏了,娘娘大人有大量,请不要计较。”
我冷冷一眼看向她,沈美人吓得往后一退,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慌忙择路而逃。
看着桌子上泼洒出来的茶水,还有不断萦绕在耳边的那句话,我只觉得乱,好乱。
易子昭带给我太多的麻烦。
“走罢!”我长长叹了一声,站起身,默默往回走去。
看来,宫中谣传不假,御花园果然是是非之地。今天虽然与昭阳长公主结下了梁子,但是我却不十分担心,像她那样一个聪明人,是绝不会将自己做的这件蠢事告诉太后的,只是,从她话里话外可以听出,她好像己经听说了我跟易子昭的风风雨雨,我开始担心起来,如呆真得是这样的话,那么太后也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将宫人退到三米之外,只觉得四周清静异常,并役有想像中的那么热闹,初一晚上的那场宫宴后,不想面对的那个人,也一直都没有出现过,我知道他住在西宫,而我在中宫,这段距离应该是安全的罢!
我安慰着自己,轻轻仰望天空,当太阳落下,就又是一天过去了,而我也终于又平安度过了一天,三月之期,还差二十天。
“娘娘,娘娘……”出神时,听到有人叫我。
我回过神来,看到香墨不知何时己站在了身后,“什么事?”我问。
她暗暗朝后瞥了瞥,小声说道:“诚王爷在后面跟着。”
什么?我微微惊讶,转身去看,果然后来夏侯君悦披着一袭玄色披风,带两个宫女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他是何时跟过来的?我竟不知道?
“怎么办?若不打招呼怕不好罢?”香墨皱着眉道,十分为难的看着我。
好像,她己经看懂了我与他之间的不同,我看着香墨的眼睛,问道:“什么怎么办?跟诚王爷打个招呼又怎么了?”
她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说得也是,不过奴婢每次见到诚王爷就会好紧张。”
闻言,我瞪大了眼睛,役想到一向乖巧稳重的香墨也会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女大不中留。
我尴尬的轻咳一声,远远的对诚王爷笑了笑,站在原地等着他走过来。
他亦对我点了点头,负手走过来,步子缓缓的,“皇后娘娘这是去哪?身子可大好了?”
我淡淡笑着,“谢王爷关心,己大好了,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就觉有点累,现在想回宫歇息去,王爷这是去哪?”
原本熟悉的两个人,突然客套起来,让我觉得有些别扭,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炽烈的目下光都显得那么多余、做作……
我缓缓垂了眸,避开他的直盯盯的目光。
夏侯君悦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收了目光,脸上己泛起红潮,“刚刚陪母后听了一出戏,现在正觉无聊,随便走走。”
他说无聊,但男女有别,我不能邀到到宫里小坐,也不能即刻就走,一时间,愣在那里竟不知说什么好!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和煦如轻风拂面,温柔而多情。
只是我与他却再没有机会回到从前。
“听说皇上为王爷指婚南靖大将府的小姐,本宫虽没见过本人,但想来应该也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怎么这次没有把王妃带过来?”我笑着道,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他原本低着头,听到我的话,将头垂得更低些,淡淡一笑,更像是苦笑,“指了婚,但还没迎娶。”
我哦了一声,有些尴尬。
他也不再说话,周围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近身在侧的几名宫人,都是平时经常在身边走动的,更不能让她们看出什么!于是我笑着道:“那不打扰王爷散步了,本宫就先走了。”
说着,我转身就要走。
他却突然抬起头,“反正顺路,一起走罢!”
我身子一怔,愣在那里,顺路?他原本就是散步,走到哪都行,可不就是顺路吗?
纵然有千般不愿意,但他话己出口,我也无法,只得勉强笑了笑,对他点点头,“那……走罢!”
我和他一前一后,不远不近的走在阳光下,没有万盏明灯,没有人潮如海,也不是夜,只是这样走着,却仍能带给我不小的悸动,像是又回到初遇的那一晚。
他目似朝阳,朗若星辰,穿一件银色长袍,举步优雅,身后随着两名近身侍卫,成为灯节上一道美丽的风景,风流倜傥的样子引来不少女子爱慕的目光。
听到异动,我从琳琳琅琅的灯谜上抬起头,刚好对上一双美目,他亦看到了我,凝视,一笑春风拂面。
只一瞬,我就被这笑容里的温柔所俘获……
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有点可笑,我的心动来得太过简单,真诚,那时候没有顾忌,爱就爱了,后来才明白,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爱了就可以。
不爱,也不要紧,总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跳进去赴扬蹈火,就像我,即使知道入宫后危险坎坷,可还是来了,甘愿来……
娘现在过得舒心,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不知不觉,己经到了,我停下来,扭头看他,“己经到了。”
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恍惚间竟听不到我的话。
“王爷……”我又叫了一声,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看看门头上高悬的《中宫》 两个大字,神色有些黯
淡,“哦,到了。”
“嗯,到了。”我亦道,语声也是淡淡的。
他笑了笑,对我拱拱手,“那娘娘回去休息罢,我就不进去坐了,就此别过。”
避人耳目,这样,不是最好不过的吗?我应该求之不得呀?可是看到他转身离去,我的心竟然微微的痛了起来,舐舐齿咬,寸寸挑挑,如针凿过。
我转身进了门,碧月就立刻迎了出来,“娘娘,有人来访。”
近来,总有很多不知名的内眷称着过年的由头,前来请安问好,带着诸多珍贵的礼物,说是拜年,临走,总不忘将自家大人的名字一报,求我多多在皇上太后面前美言几句,多多提携。
我略有些烦,冷冷的道:“谁呀?”
“他说自己是娘娘的亲戚。”碧月回道,上前掺扶着我。
亲戚?我挑挑眉,想不到会是谁。
进了殿,却看到一个面相很生的男子坐在那里,见我进来,忙起身请安。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翻,心里己猜到八九分。
让香墨为我去了裘衣,在鸾榻上坐下,“是舅舅罢?”
见到皇后凤架,正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听到我语气和善,他也稍微平静了一下,笑着道:“不敢当,小人沈
珏,冒昧前来还请娘娘包涵。”
他自称是小人,这让我又是一笑,“听娘说舅舅是连年秀才,怎称起小人来了。”
听我提醒,他才突然想起来,改口道:“学生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屈身跪下,以额触地,我轻轻抬了抬手,“平身罢,赐座。”
他惴惴在椅上坐了,不敢直视凤颜,小声的道:“听说娘娘前些日子身子不好,家父特地备了些山参、灵芝让学生送过来给娘娘补补身子。”
我目光扫了扫桌子上那几样东西,笑着道:“劳他老人家惦记着,己经大好了。”
他尴尬的笑笑,用帕子擦着额上涔出的汗水,“那就好,那就好……”
我坐着喝茶,并不接话,见气氛沉闷,他欲言又止,想说,却不敢说,怕说错话。
香墨给他倒了一杯茶送过去,他接过来起身道谢。
香墨笑着道:“不客气。”
我细细观察着他,终于明白为何连年落榜,守着一个做都督的姐夫却不能给他找到份合适的差事,像这样温吞老实,连句话都不会说的人又怎么适合做官呢?
但是沈氏既然求到我这里,威逼利诱,将事情做绝了,那我说什么也得好好“帮帮”这位舅舅,圆了他的做官的心愿,也圆了沈氏光耀门楣的梦。
再僵持了一会,我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先开口说话的,于是放下杯子,笑着道:“舅舅的事,前天几娘己经跟本宫说过了,只是不知道舅舅想做什么官,是做京官?还是地方官?”
宫里嫔妃为自家亲戚谋个官位在后宫己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也没必要避开宫人,直接问他。
沈珏有些惊骇,抬头看着我,见我看他,忙又低下头去,声若蚊咛的道:“学生没有要求,全凭娘娘做主。”
罢了又道:“爹爹说,最好是京官。”
我心里冷笑,脸上不透声色,“京官?那是做文官还是武官?”
他笑得有些扭捏,吱唔着道:“自然是文官,学生自小体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更别说打仗了。”
我轻笑,这倒是实话。
我轻轻撑了额角,沉吟了片刻,唤来香墨,“前几天让你去打听现在朝中空缺,可有什么消息吗?”
香墨上前回道:“打听了,只有国子监学正一职正空着,其他的都是武职,不适合舅爷。”
我淡淡哦了一声,转头看向沈珏,“你看……行吗?”
国子监学正虽然只是一个正八品的小官,但却是很多人花钱都买不来的肥缺,文人墨客谁不以进入翰林院为荣,何况他! ”
听到此,沈珏己经高兴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连忙跪在地上谢恩,“学生谢娘娘提拨,学生一定好好做,学生虽也有点才华,但无论怎么说,外人面一定觉得学生只是靠着娘娘的关系才进得了翰林院,学生一定不会给娘娘丢人。”
我心下冷冷一哂,好个不会说话的“学生”,还没当上官就开始怡然自得起来。
我也懒得再与他多说,挥手道:“行了,跪安罢!”
他又连谢了三遍才算离去。
我让碧月将他送到宫门口,说是送,实际上是监察,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高的人,等下若碰到人,还不知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呢!让碧月跟着也好以防万一,省得他给我惹麻烦。
我脱了鞋,侧身躺在榻上休息,香墨将一条用兰香熏过的裘被为我盖上,小声道:“娘娘,翰林院掌院学士是萧贵妃的父亲,你把舅爷安排在那里,怕不妥罢?”
我冷笑不语,良久才道:“正好,没什么不妥。”
我脸上笑容华美、阴霾……跟我时间长了,她也看出个八九分,没再说什么,识趣的退到一边。
小睡了一会,就到了练琴的时间,现在,我己经不去“乐府”了,直接将易子昭召到宫里来教授,他也没再为难我,两人算是相安无事。
王良人在冷宫疯癫的事也很快传遍后宫,太后娘娘得知后,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她竟将我召过去。
我乘轿赶去长生殿,进了门正要请安,太后就迎过来道:“都是自家人,哪来那么多礼数。”
我笑了笑,跟着她来到榻上坐下,“母后召臣妾来有什么吩咐吗?”
她看着我,却没有直接说,而是挥手屏退了宫人后,才语重心长的道:“皇后,你可听说了吗?王良人疯了……”
我垂着眸,小声的道:“听说了。”
她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我道:“你知道了?可还这么冷静?难道你不怕吗?”
我轻声一笑,摇了摇头,“怕什么?她只是一介凡人,还是个疯子,随随便便叫骂两句都能应验的话?那岂不成神了?”
韦太后笑着点点头,也放松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哀家是怕对你不利,自从你进宫习来,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你也知道,皇上现在离不开你,哀家也离不开你,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怎么是好。”
我感动的红了眼眶,靠在她怀里惶惶叫了一声,“母后,有母后这样关心,臣妾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她微笑着抚摸着我的头,“傻孩子。”
这画面太过温馨,让人生出怀疑,当事人心如明镜,却各有各的安排,她既然这样对我,自然有所目的,而我只要不动声色,就不会央及池鱼。
我且听她说下去。
良久,她终于将真实的目的说了出来,“不如,哀家将她赐死,免留后患如何?”
早就听说韦太后心狠手辣,现在,亲耳听到她说杀人,却是那样平静,没有一丝慌乱,“赐死”二字在她口中仿佛是那么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没有把这份惊恐表现出来,脸上仍带着笑。
“谢母后想得这么周到,不过她一个疯妇,又能有什么危害,让她骂去罢,臣妾不在乎,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正是母后从前时时教导各宫嫔妃的话吗?臣妾谨记于心,不敢再生是非,母后,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罢!”
太后娘娘看着我,欲言又止,其实,她又何曾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被我一句话架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只得承认,笑着道:“都说皇后娘娘知书达理,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她一翻称赞让我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臣妾没有母后说得那么好,就是打理后宫也都是母后辅佐得好。”
正事说完,又坐着说了一会闲话,我便告辞出来,乘轿回宫。
快到中宫时,我却突然说:“去留芳殿。”
香墨侍轿而行,诧异的道:“娘娘,现在己经很晚了,明天再去罢,听说那边怨魂多,死在那里的嫔妃不计其数……”
说到最后,她越来越小声,浑身瑟缩了一下,好像真得有阵阴凉的风吹过来。
我一语不发,坐在昏暗的轿子里,像一尊雕像,就像王良人当初送的那尊玉像,只是此刻,我比那玉还要冷上三分。
见我不语,就知没有转还余地,香墨叹了一声,吩咐轿夫,“调头,去留芳殿。”
留芳殿在宫里最偏僻的角落里,俗称冷宫,但实名并不是冷宫,因为送到那里的人往往都不能活着出来,所以.又名“留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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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学正:文职京官,正八品,归属翰林院。
拐进那道门,便觉得周围阴风阵阵,帖着轿身划过,发出丝丝叫声,听起来,像女人的哭声,更觉骇人。
香墨胆战心惊的走着,一手抓着轿子,“娘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吓人,不如我们回去罢!”
我冷笑,撩起轿帘看着她道:“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真正应该感到害怕的是我,而不是她,可是走在这气氛诡异阴冷的小路上,我却觉得莫名的平静。
香墨突然沉默了,目光也黯淡下来,四下看看,更觉恐怖,用手紧紧攥住轿子一侧毡布,我亦没再逼问,重新放下帘子。
又走了一会,就见轿子停了下来,香墨恭声道:“到了娘娘。”
我掀帘看了看,果然看到门头上镶着“留芳殿”四个大字,两盏灯笼昏明的照见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上面红漆剥落,露出黑综色的木头。门前宫灯早己破败不堪,被风吹得七凌八落,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
“皇后,你不得好死!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本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皇后,你不得好死,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王良人的声音,从宫内遥遥传出来,嘶哑,凄厉,如破风箱的里传出的吱吱声,又像子夜游魂的厉鬼的哭声,笑声……
香墨身子一震,惶惶的看向我。
我却猝然笑了,垂着眸,叫人猜不透这笑里的意思。
香墨小声的道:“娘娘……”
“本宫不会死,会天天咒你,咒你不得好死,三年后被皇上吸干了血,瘦成骷髅,一点点饿死,折磨死,皇后你活不过三载……”
“活不过三载……”
那几个字如一道诅咒,不断回荡在我耳边,她究竟在骂些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情,只能听到“活不过三载”这五个字。
足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我才缓缓放下轿帘,冷声道:“走罢。”
香墨怔愣片刻,有些诧异我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轻笑,倾身靠在厚枕上,脸上笑意越来越浓,活不过三载对吗?这宫中,人人都盼着我活不过三载,而我偏要好好活着,不光活着……
过了两天,沈珏便到翰林院上任了,大娘也特地备了份大礼送进宫来。
我躺在榻上,看都没看,闭着眸道:“搁着罢。”
陈促吩咐几个宫人,将那一大箱子东西抬下去,恭身告退,“娘娘歇着,奴才告退。”
“等等。”我突然出声叫住他,对其他人挥挥手,“你们退下。”
两旁宫人鱼贯退出,陈仲只身站在那里,不知道我留他干什么。
我抬眸看他,笑着道:“上次回家的时候,是你亲自将信交给国丈大人的吗?”
“是的,娘娘吩咐的事奴才不敢马虎,亲自将信交给了国丈大人。”他小心回话。
我沉吟了片刻,再问,“旁边可有人在?”
陈仲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外人,只有几个丫环家丁。”
“蠢。”我沉沉骂了一声,目光变得凌厉,“本宫说的是宫里的人。”
陈仲惶然明白过来,再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小贵子跟小福子两个人在,还有两个宫女,一个叫青儿,一个叫……回娘娘,那个宫人面生的很,好像是新调来的,奴才一时叫不上她的名字。
我心下一沉,果然出了岔子,有些后悔那天服毒太早,没有做到万全的准备。
“哪个宫女,现在可在宫中?”我问道,撑起身子坐起。
陈仲也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慌乱无措的看着我,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娘娘,是奴才办事不力,那天回来后,就没有再见到那个宫女,娘娘连日病着,奴才觉得这是件小事,所以也没将此事回禀。”
“蠢才。”我拍案而起,脸上神色骇人,“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向我禀报?”
陈仲浑身颤抖着,吓得不敢抬头看我,“奴才……奴才一时糊涂。”
我冷笑,一时糊徐,你可知道你一个差错,就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我得费多少心思将这个宫女找出来,再费多少精力堵严她的口。
事己至此,再多说也无用,于是我暂且收了怒气,重新坐到榻上,“中宫没有,可去别的地方找了吗?”
陈仲黯然的摇了摇头,极度失落,我正要失望时,他却突然抬起头,欣喜的道:“娘娘,好像是见过的,奴才从前在萧贵妃宫里见过那个宫女。”
萧贵妃?我迟疑了一下,暗叫不妙。
冤家路窄,要是真被她抓住把柄,我又怎么能轻易摆平得了呢?她也绝不是可以随便任我摆布的人。上一次的事不过是借了太后娘娘的光。
***
一时间,危机四伏,我竟有些不知所措,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是那么无助,那么渺小,加上三月之期将到,我整个人疲惫不堪。
至晚,事实己经查明,那个宫女名叫鹏儿,两年前就被调到了凤鸣宫,是萧贵妃的贴身侍婢,贵妃宠爱重视不低于景儿,只因,我与各宫走动太少,一时间,竟然没发现她混了进来。
陈仲跪地请罪,我也无意再责罚,冷声挥退他,独自坐在椅了出神。
如果我假冒红泪入宫的事情败露的话,别说是三载,就连三个月都难活。
萧贵妃的父亲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当朝二品大员,然而,可怕的不是他官居二品,而是他的位置太过重要,几乎与韦丞相齐名,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现在的权势还远远不够除掉他。
倒是萧贵妃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拨了我这根刺。
我颓累的低下头,揉了揉发疼的额角。
外面更漏声遥遥传来,己是三更了,香墨亦在外提醒道:“娘娘,三更了。”
“知道了,进来罢!”我缓缓站起身,向寝室走去。
香墨跟着进来,为我宽衣卸妆,我换了寝衣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快亮时才昏昏沉沉了睡了一小会,即刻就又要起床了。
再过两天就是元宵节,我可以暂时将昭阳长公主与诚王爷放到一边,因为过了十五他们就要回到封地去,纵使长公主再精明,也终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宫里的事,太后娘娘自然不会让她插手。
至于那个萧贵妃那边……打草惊蛇的事我是不会做的,我要等,等着她来找我。
过了年,诚王也就要迎娶南靖大将军府的二小姐了,我突然有点为红泪可惜,她与我抢得那么辛苦,最终却落得什么都没有,换作从前的话,大娘或许还会让红泪嫁过去做个侧妃,但现在,郁诚越做了国丈大人,皇亲国戚,又官居三品,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家做偏房。
可是红泪会放弃诚王爷吗?未必。
虽然还有两日,但宫里也早早给各宫挂了上形状各异的灯笼,皇上与太后另外赐了玩赏用的琉璃宫灯,有心思的宫嫔还特地请了翰林院的学士为自己量身编制灯谜。
一大早,易子昭就过来了,披着厚厚的披风,高大挺拔的身姿临风傲岸,身后宫人抱着一把琵琶。
我正用膳,并没有太热情,坐在雕璃凤墩上淡淡的看他一眼,冷声道:“那是什么?”
他轻笑,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娘娘不是看到了吗?是把琵琶。”
我扬扬手,立在身后静侯的宫人立刻递上一碗清茶,我用茶水嗽了口,然后用湿巾轻轻擦了擦唇角,转身站起来,“知道是琵琶,你带它来干什么?”
他轻笑,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冷嘲热讽的道:“娘娘对我这个老师可是越来越冷漠了。”
“哦,失礼失礼,老师请不要见怪。”我阴阳怪气的道,甚至假意对他福了福身。
易子照脸上笑意更浓,“用不着这样,在下受不起娘娘如此大礼。”
撩帘穿过珠帘,我在鸾榻上坐下,他跟着过来,又道:“人家费尽心思弄来的绝世名琴,竟然连一个微笑都换不来,真是不值得。”
素来,他是玩笑开惯了的,不光跟我,跟所有嫔妃都一样,我也渐渐知道了这一点,现在己经不大避嫌了。
听了他的话,我没笑,倒把两旁宫女逗笑了。
我冷冷看他一眼,略有不悦,宫里早己有风言风语,可他却还不知收敛,看来,他不光没打算放过我,还想把“那件事”愈演愈烈。
“究竟是什么琴?竟然让堂堂易公子“费尽心思”才弄来,本宫倒想见识一下。”
我话里讽刺意味十足,他只是轻笑,将琵琶端在手上,手指轻轻撩拨了两下,琴音铮琮如流水,宽广厚重,不似一般琵琶略显轻挑,果然是把好琴。
看到我脸上露出感兴趣的样子,他立刻将琵琶送到我面前,“送给你,祝你好运。”
我心里冷冷一哂,并未接琴,随手指了一个宫人道:“将琵琶拿下去好生收着,过两日再用。”
我并没有即刻就用,这让他有点失望,看着琵琶被宫人拿下去,他整个人也变得有些失落,再说话时,己经不像刚才那么兴致勃勃。
他的失落,我看在眼里,却装作不知道,仍旧笑着道:“易公子请喝茶,不知今天我们学些什么?”
他接过宫人递的茶,端在手上,却是一口不喝,冷冷的道:“天外飞仙。”
昨晚睡得不好,我恹恹无神,听了这名字,倒有些喜欢,笑着问:“是舞吗?为何从前不教,等到现在才拿出来。”
易子昭冷冷的睨着我,“因为从前娘娘连腿都踢不起来。”
他当着宫人的面,将我的缺点通通暴露出来,我有点脸红,也有些气,不由的黯下神色,冷冷的坐在一旁。
他仿佛也察觉到我神色有异,也不再开玩笑,正了正色,将跳这个舞要往意的细节说了一下,就将舞谱递给我,让我自己看。
起初,我只是胡乱翻了两下,到后来却发现这不是一般的舞,舞者要登上一丈高台,场子四周长长绢帛汇集到中间的柱子上,而我,就要抓着那些绢帛起舞,用手臂,或腿的力量支撑着身体的重量,腾空旋转,飞腾,就像飞天的仙子,怪不得这舞的名字叫“天外飞仙。”果然是有一翻意喻的。
我心底浮上一丝愉悦,无以言表,有了这个舞,我就又多了三分胜出的把握。
介于他送了我这么好的舞谱,所以刚才的仇可以暂时化去,我也不再计较,下午,中宫殿撑起了三尺高台,模拟着真正的场地设置,我一心一意的学起舞来。
两天后,无宵节不期而至。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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