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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又称为“上元节”,小正月、元夕或灯节。
与年比起来,这个节日也是热闹非繁,宫里张灯结彩,重视程度丝毫不减,但司能是因为过了年后各王爷长公主就要离去,所以这热闹里,又多了分离别的伤感。
我与皇上平日不见,到初一、十五两日却是不能不见。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没等传召就早早的来到天胤宫侯着,早上的夏侯君曜就己经有点虚弱了,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我突然有些心疼,不由的皱起眉。
他由宫人掺扶着,缓缓从内阁走出来,轻轻一眼瞥过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惊讶,也不感动,更不感激……
看到他冷漠的表情,我脸上笑容慢慢湮去,原本准备好的话此刻却全部用不上了,他对我如此冷漠,我却热情似火,那不是有点可笑吗?
“臣妾见过皇上。”我小声的道,微微向他福了福身。
夏侯君曜侧身在椅上坐下,斜倚在厚枕上打量我,脸上笑容高深漠测,“你们都下去罢!”
他居然冷声禀退了宫人?我的心重重一沉,惊讶的抬头,刚好对上他妖魅的眸子。
他庸怠的倚着,眸子里全是笑意,“听说你前几日将一个秀才安排进了翰林院?”
我暗暗呼了一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笑着对他福了福身,“那人是臣妾的舅舅,爹爹极力推荐……”
他既然问,就一定都调查清楚了,我再隐瞒的话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自找没趣。
他一笑,将目光转向别处,淡淡的忧郁浮现在脸上,良久,才似轻咛般说了一句,“你还是做了……”
我一时听不懂他话里意思,愣在当场。
他扭头看我,笑着道:“身为皇后,权掌后宫,撕杀,受贿,封官,无所不为……”他一字一句道出我的“罪行”,眸光变得越来越阴鹜,紧紧握住双拳,脸上愈渐苍白。
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我既然没有避开香墨,就也无意要瞒他,自从那天他向我透露了同盟的信息后,我就一直以为我们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可是他今天突然来置问我,这让我有点搞不懂,难道初当是我听错了吗?还是理解错了。
我竟慌了起来,怪自己太过大意了。
“皇上……”我轻轻叫了一声,无从辩解。
看到我略显慌张,他讽刺的笑出声来,“你也会怕……”
怕,我当然怕,他是我在宫中唯一的依靠,失去这个靠山,那我这个皇后就形同虚设,再大的头衔都抵不过“失宠”。
“过来。”仍是熟悉的那声轻唤,他媿魅妖冶的容颜略显苍白,微微张开的眸子里满是冷漠与探究。
此刻,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只是我慢慢开始觉得害怕,近日连连失误,频发的突然事件让我措手不及,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危在旦昔,好像人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我自以为聪明,设计陷害王良人,狐假虎威,几次借着太后凤威整了后宫嫔妃。
而这一切,这个男人好像都是知道的,他深居天胤宫,冷眼看着我在后宫这潭混水里跳跃,扑腾,最后被涨潮的河水逼死在干涸的岸边……
我内心挣扎、猜度着,慢慢走向他,他身上散发清苦药香味,混合着馥郁的龙涎香,生出一种迷幻的味道!
我动作迟缓,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站住,再不向前。
他冷冷看我一眼,猛得一把将我拉进他怀里。
惊魂未定,他妖邪的容颜便出现在眼前,我将恐惧深深望进他瞳眼深处,“皇上……”
没有丝毫预兆,他的唇轻轻吻上我的。
我睁大惊恐眼睛,悸动中,他柔软的舌轻轻挑开我的贝齿,随即,略甘的气味冲撞进来——是他口中的味道。
记得第一次,他狠狠的将我的唇咬破……
这一次,我怕他还会那样做,于是整个过程都不敢掉以轻心。
我身体僵直,几次试图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他将我狠狠的圈在怀里,强壮结实的手臂简直要将我身体折断,我紧紧皱着眉,被他强吻的同时,心里暗骂碧月,她不是说初一十五这两天皇上会体弱无力吗?怎么现在他却还能轻而易举得控制我。
“你辛苦练舞,就真得那么想要宠幸吗?”他终于放开了我,呼息声急促,在我耳边问道。
我深深喘着气,避开他灼人的目光,脸上早己霞红一片,“后宫之中,皇上的宠幸是每个女人都想要的。”
“那你刚才为何还想推开朕?”他笑着问,轻轻放开我。
“朕一直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是,两个多月来,你有点让朕失望。”他接着道,看着我的眼神高深莫测。
失望?我抬眸看向他,他到底想要暗示什么?
我低头沉思着,被他吻过嘴唇还有些红肿,这个吻……有暗示吗?既便有,也应该只是情*欲的暗示,牵扯不到大问题,可是他的眼神却告诉我,这决不简单。
“来人。”
我正要说什么,他却扬声唤来了宫人,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我只好再次沉默。
进来的宫人中,有两名医女,是熟悉的面孔,以往也都是她们负责取血,进宫近三个月,对于这样的事我早己习惯。
伸出手,十个手指上面尽是伤口,刚刚愈合便又被切开口子,琳琳琅琅如蔷薇般盛开在我指尖,对我来说,这些伤口,是个象征。
象征我是皇后,天朝第四任——明诚皇后。
一切程序照旧,夏侯君曜当着我的面喝下渗着我鲜血的药液,我的心微微刺痛,将脸别过一旁,他用眼角余光觑着我,笑容妖邪,十分享受这种别样的折磨、凌虐。
我越恐惧,越难受,他就越满意。
那是本能的反应,但是我不能这么说,我理理凌乱的衣衫,站起来,低着头一语不发。
他苍白的脸色,还有闲情自若的表情,让我怀疑,刚刚那么吻是否真得存在过?怎么这个人竟然可以这么善变,前一秒钟还迫不急待的吻我,下一秒,就能将脸上的表情调整成那样冷漠的颜色,如一池幽碧的湖水。
“去罢!”不知站了多久,他轻轻闭上眸,对我挥了挥手。
我收回思绪,微微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坐在轿子里,手指还在痛,可是我的心却越来越凉,是我大意了,轻敌了,自作聪明的结果就是不可收场。
摆在我眼前的大问题,一是萧贵妃,再有就是刚才夏侯君曜话里隐晦的意思。
我总觉得我忽略了什么?
......
头疼欲裂,越是努力去想,越是毫无头绪,什么都想不到。
晚间,太后赐宴歆月宫。
傍晚时分,我便开始妆扮,碧月命人将织造司刚刚送来的宫装一一展开,任我挑选,“娘娘,今天是灯节,织造司特地送来了几套宫装,您看,都是最新的面料与款式,娘娘穿着这些宫装出席,一定会艳压群芳!”
我轻笑,将一支白玉钗拿在手里把玩着,“有时侯,艳压群芳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碧月一愣,笑着道:“是啊,树大招风!”
这句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犹可,此刻,听她说出,我突然觉得胸口窒闷,脸上笑容随风殁去,我冷冷的看着她,“你既然懂得,为何还故意陷害本宫。”
“陷害”罪名不小,她惶惶受不起,忙屈身跪下,“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觉得这些宫装漂亮,并没有想得那么长远。”
我轻笑不语,转身挥退宫人,“你们都下去罢。”
碧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我手里还拿着那柄白玉钗,轻轻步至她身后,“那你可认识鹏儿?”
听到这话,碧月更是心惊,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认识。”
她没否认,很好,我轻笑,接着问道:“前几天陈公公奉本宫旨意出宫去送年赏,你亲自点的名,鹏儿就在队伍里,你为何没认出来。”
“奴婢确实没看见。”她答得迅速,没有一丝犹豫,显然是有准备的。
我眸光一沉,冰冷眸峰划过她脸上惊恐神色,“是真得没看见还是故意没看见?”
在我的逼问下,她心里的防线己经快要撑不住了,惶惶的跪在那里,看我的眼神充满无助与恐惧,深深的伏在地上,以额触地,“奴婢真得没看见。”
我轻笑,在她面前站定,缓缓蹲下身子,脸上带着一抹无比和蔼的笑容,“既然你没看见,那本宫就不再追究,不过……这是什么?”
我将手中那根白玉钗放到她眼前,看到这根钗,她脸上血色瞬间退去,惨白一片,“娘娘……奴婢不知道。”
我执着玉钗,用尖尖的尾端轻轻划过她吹弹可破的脸,笑着道:“这是陈公公刚才从你的枕头下搜到的,但是据本宫所知,这根钗原本是贵妃娘娘之物,两年前,皇上赏赐的生辰贺礼。”
我顿了顿,不再说下去,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她摇着头,十分痛苦的样子,眼泪不住的落下来,嘴里喃喃的道:“娘娘……奴婢真得不知道。”
我淡淡一笑,站起身,“不知道没关系,等一下,本宫亲自带着你去见贵妃娘娘,看看这支钗到底是她赏的,还是你偷的。”
话音刚落,她便一下子扑到我脚边,抱着我的腿求道:“娘娘不要啊,不要,那支钗不是奴婢偷的。”
我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轻言问道:“那……你承认这支钗是你的喽?”
她咬着唇,十分委屈的看着我,“娘娘……”
我目光凛冽的看着她,“是与不是?”
她眸中泪水再次决堤,籁籁落下,死死的闭上眼,点了点头。
我弯下身子,亲自将她扶起来,用帕子为她拭泪,“你在本宫身边这么久,怎么还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是本宫平时的赏赐不够吗?”
她哭着摇了摇头,不敢看我。
我轻笑,轻轻垂下眸,“那你为何还是偷这玉钗?”
她抬着看我,极力忍着硬咽,“不是……不是奴婢偷的。”
我故作惊讶,收回手,“那这么说,这玉钗是贵妃娘娘赏赐的喽?”
这一问,显然她也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想挽回,己是不可能,只能惊恐得看着我,一屈身,就又跪倒在地,“娘娘……是奴婢一时糊徐,贵妃娘娘说,如果奴婢肯帮她的话,她一让奴婢的哥哥进翰林院为官,全家吃穿不愁,所习奴婢就……求娘娘饶了奴婢罢!”
又一个翰林院,我心里轻笑,萧贵妃仗着父亲在翰林院做掌院,卖官求荣的事她倒是很在行,不过碧月,既然身为太后的人,为了这一点点小利就出卖了自己,这样真是太不理智了
单凭这次的事,我就能一举除掉她,让她再也不能在我身边做太后的奸细,可是……因为她是太后娘娘的人,所以暂时,我还得留着她。
只是苦了香墨,上一次她为我挨了三天饿,这份恩情,我永记在心。
我目光幽远,看着窗棂上映着的簇簇光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让你帮她什么忙?”
碧月哭着道:“贵妃娘娘让奴婢把鹏儿安排进送赏的队伍里,回来时,再暗暗抽走。”
“只有这些吗?”我转眸看她,目光阴晴不定。
她伏在地上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恐慌,“只有这些了娘娘,她只让奴婢做这些,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奴婢就帮……她做了。”
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这宗交易的确吸引人,难怪碧月会上钩,若换成陈仲的话,我也不敢保证他会不动心。
“起来罢。”良久,我才叹了一声,重新在妆镜前坐下。
碧月怯儒的站起身,退到一边拭泪。
我将那支白玉钗在头上比了比,从镜子里看着她道:“更衣罢,找一件与这玉钗相衬的,今晚本宫要素雅一点。”
如她所说,树大招风,前段时间我己风头太盛,是该收敛一些。不过,收敛不代表隐忍。
宫宴之上,向来都是嫔妃争奇斗艳的好场合,那些平时连龙颜都见不到的失宠妃子,可以称此机会在皇上面前展露风情,有运气好的,也会当晚临幸,从此平步青云,再拾圣恩。
前赴歆月宫的路上,皇后凤帷走在最前,后边嫔妃的娇子摆成长龙,从东华门一直延伸到歆月宫。
宫娥们敛襟晗首侍轿而行。
香墨、碧月一左一右随侍在旁,陈仲臂挽拂尘走在最前开道。
“落轿……”到了歆月宫,他高声喧落轿,小跑着到我跟前,“娘娘请下轿。”
碧月、香墨随即上前将轿帘掀起,我缓缓从轿子里出来,一身素锦梨花宫装,除了腰问系一段粉红色的腰带,覆之比其重一色的璎珞流苏,身上再无别物,连头饰都不曾带,简单的绾成髻,上面用一支白玉钗妆点。
而与我一起下轿的宫嫔,皆是盛妆出席,看到我却是一身素雅的打扮,她们不禁都低下了头,暗自不安起来,有些甚至还临时吩咐宫人回去拿素色的宫装换上。
我不着痕迹的笑了笑,扶着香墨、碧月进了门。
自从王良人事件事,这些宫嫔也都乖觉了不少,我不是圣人,做不到万事平和,私心里,还是有点得意的。
由宫人引着进了宫门、殿门,转至宫宴,却见太后娘娘己经携了昭阳长公主坐在那里了,我向太后行了礼,长公主亦向我行了礼。
“皇后今天的妆扮清雅得很。”太后娘娘笑着道,拉着我入座。
我依言在她旁边坐了,“母后今天这件银白纹鹤的宫装也十分精致,衬得您皮肤越发白晰,胭脂的颜色也正好,母后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一翻恭维的话后,韦太后开怀大笑,直叹我会说话。
我笑着低下头,趁机躲避昭阳长公主投来的目光,不是怕她,而是懒得理。
接着,其他宫嫔以萧贵妃为首,都己来了,向我和太后行了礼,入座不谈。
我也向太后告辞,坐到自己的凤藻案后,我与太后中间隔着皇后御座,而萧贵妃与我的位子却是相邻的。
从她一进门时,我就往意到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的头顶,我只是轻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兀自坐在那里喝茶,等皇上驾临。
她冷冷得看了我身后的碧月一眼,碧月吓得不敢抬头,瑟瑟的躲在我身后。
萧贵妃抽回目光,终于笑了,端起茶喝了一口,“皇后娘娘今天戴得白玉钗好精致,通透白晰,色泽温润,想来是珍贵无比的。”
我淡淡一笑,并未看她,“是啊,世间独一无二。”
“不知道这钗是娘娘从哪得来的。”她再问,脸上笑意冰冷。
我猝然一笑,转眸看她,“难道萧妃真得不知道吗?本宫还以为你会觉得眼熟呢?”我将钗拨下来递到她眼前。
她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接过去,“果然眼熟,臣妾近日刚好丢了一支钗,而娘娘刚好得了一支,可巧了。”
“是啊,可巧了,要果真是贵妃娘娘丢的那支,那你就拿去罢!”我笑着道,将玉钗放到地上。
萧贵妃眸色黯了几分,隐忍着心中怒火,对我福了福身,“娘娘如此宽宏大亮,臣妾真是感谢万分。”
她弯身从地上拿起玉钗,收进袖笼里,又狠狠的瞪了一眼碧月。
我微笑着道:“谢就不用了,只要贵妃娘娘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宫自然不会再追究。”
萧贵妃一笑,看着我,“臣妾乐得清闲。”
我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门外遥遥传来喧到声。
我携众起身,列队两旁,夏侯君曜修长的身影从外进来,穿一件明黄锦袍,头戴宝冠,威风凛凛,气宇不凡,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到我身上,我将头低了低,众人齐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他语声低沉,向太后拱了拱手,“儿臣参见母后。”
太后亦笑着说免礼。
夏侯君曜入了座,一翻祝辞之后,宫乐奏起,舞姬紧接着上场,一时间,眼前酒酢纷纶,糜丽异常,到底是皇家宫宴,自是与民间不同。
多了一分奢侈与华丽,少了一分团圆与祥和。
诚王爷与易子昭都在座,我隔了一道珠帘坐在案后,好像专注的在看舞姬跳舞,然而,我什么都没看,只是睁着眼睛发呆。
过了今天,诚王爷就要回去了,我与他再见面己遥遥无绝期。
“皇后今天怎么这么素?”皇上突然问道,并没看我,端着酒杯专注得盯着舞池。
我回过神来,福身回道:“哦,原戴了一支钗,路上不小已掉了。”
萧贵妃斜眼看过来,听到我的回答后,又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目光。
夏侯君曜笑而不语,而是唤来了身旁宫人,“去将那支霞飞钗拿来。”
福寿恭身领命去了,片刻后回来,将一个锦盒奉到我面前。
我微微一怔,转头看向夏侯君曜。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冷声道:“身为一国之母,太素了有失体统,朕就把这支霞飞钗赏给你。”
“谢皇上赏赐。”我谢了恩,将那锦盒打看,看到里面躺着一支造形别致的水晶钗,大大的钗身,显得十分厚重,气场十足。
霞飞钗,顾名.思义,如朝阳一样骄艳,如飞霞一样灿烂,长长的钗身由纯金铸造,钗身镶嵌着形态各异的水晶,颜色由红、橙、黄、紫、四色组成,展开来,如凤尾,又像天边流霞,所以叫霞飞钗。
我唤来香墨,让她为我戴上,夏侯君曜却倾身过来,什么话都没说,从盒子里将钗取出,亲自为我簪在鬓边。
看到这一幕,香墨识趣的退到一旁,而太后娘娘与萧贵妃同时看过来,似笑非笑。
“到底是皇上眼光好,这只钗显得更合适,戴上它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太后娘娘笑赞,满意的点点头。
我向她颔了颔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萧贵妃附和着道:“是呀,这钗上的红色,刚好与娘娘的腰带相衬。”
我亦向她点了点头,仍然什么都没说,十分谦恭的样子。
原本是想让出些风头,没想到适得其反,反而更加惹人注意。
阶下众人也纷纷举杯,恭贺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只得端起酒杯扬了扬,算是回礼,脸上笑容讪讪的,觉得有些臊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清冽甘辛的昧道十分刺激,灌肠而过,更觉热气上涌。
夏侯君曜看着我,语气怪异的道:“没想到,娘娘还是好酒量。”
我垂眸轻笑,脸上己经红成一片,“臣妾……今天高兴。”
确实高兴,萧贵妃的麻烦己经解决,虽然兵走险招,但终归也算是摆平了,眼下,又有皇上当着众人亲自簪花,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想必,明天到中宫殿送礼的人会更多了。
他抽回目光,仰头喝了一杯酒,回味着道:“这是西蜀国进贡的酒,精粮纯酿,兑以山泉,喝第一口,并不觉得特别,入口后,先是辛,再是辣,喝进肚子里,如火舌舔过胃壁,酣畅淋漓,后味略甘。
我低头讪笑,红着脸道:“臣妾不懂品酒,只是牛饮罢了!”
他轻笑不语,倒了一杯酒递过来,“再喝一杯,喝完后闭着眼睛细品,就会觉得甜了。”
我怀疑的看着他。
他眸中闪现一丝妖邪,唇角轻扬,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声道:“喝喝看,朕没骗你。”
他己将酒奉到我嘴边,我推让不得,将信将疑的接过酒杯,照着他刚才的样子,一仰而尽,紧紧皱着眉。
口中辛辣刺激的味道久久不散,我用手轻轻压着胸口,强按下欲呕的冲突。
夏侯君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甜吗?”
我紧紧闭着眸,良久才缓过劲来,睁开眼,看到他眸底的笑意,讽刺、戏谑的看着我,再问:“甜吗?”
我眸中情绪瞬间转炽,冷冷的道:“很甜。”
他哈哈大笑起来,引得群臣观望,觉得皇上今天心情不错,于是也都放开来,各自饮酒赏乐不谈。
我将身子移了移,离他远了些。
这个邪恶的男人,居然耍诈戏弄我,而我居然也那么傻相信他,居然相信酒是甜的?真是愚蠢至极的,怨不得遭人嘲笑。
皇上可以笑我,但其他人不敢笑,只是象征性的弯弯嘴角,我冷冷的坐在一旁,气得呼吸不畅,频频喘息。
目光不经意的看向阶下,一不留神,对上一双炽烈的眸了。
是易子昭。
我不着痕迹的别过目光,心跳却狂乱起来,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他呢?这个男人太过可怕,即便我不招惹他,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心绪未平,那边皇上己止了笑,倾身靠过来道:“既然皇后说甜,再喝两杯怎么样?”
我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好啊!”
他不就是想哄我多喝两杯吗?那我就奉陪到底,大不了一醉,人都说一醉解千愁,今天我倒要试试看,看这话准不准。”
他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下,回身将酒杯取过来,我也端起酒壶,分别斟满。
“今天是元宵节,臣妾祝皇上龙体安康,先干为敬。”说着,我便将酒一口干了。
“青春永驻。”他轻笑,也一口干尽。
口中辛辣的感觉还没过,我就再次将两人的杯子斟满,对他扬扬杯,“废话不多说了。”
我喝下第二杯。
“那就别说。”他仍笑着,也喝了第二杯。
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第六杯……直到整壶酒都喝光了,中间,太后屡屡看向这边,只笑不语,而下面众人离得远,并看不到珠帘后的情形,倒是萧贵妃脸色越来越差,与临坐的沈美人一起谈笑对饮。
我提着空酒壶,转身唤碧月,“再取一壶。”
碧月上前接壶,她穿桃红色宫装,十分耀眼,突然看到鲜艳的颜色让我一阵头晕,手指一松,空酒壶应声而落,动静之大,引来满座侧目。
“娘娘小心。”碧月忙躬身过去将酒壶拾起来,抽出帕子擦去榻上的酒渍,下去取酒。
隔着层层珠帘,我仍能感觉到那些注视的目光,如焦如炽,灼在我身上、脸上……我的脸微微红了红,嘻嘻笑着“臣妾……好像醉了。”
我确实有些醉了,头一次喝了这么多,而且还跟他拼酒。
夏侯君曜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看着我,眸子里笑意渐深,伸手将我拉过来坐好,“还能说话,证明你没醉。”
我心中冷笑,嗤笑出声,原来,他是真得想灌醉我。
“那就再喝。”我收了笑,直直得看着他。
他避开我的目光,眸光寸寸下移至我微微敞开的领口,殿里生着火笼,我己退了裘衣与外袍,一片柔嫩的肌肤裸露在外,纤长的脖子,线条优美如鹤。
素色的衣服,确实让我显得更加娇俏些,少了平日的妖冶,多了分甜美灵动。
在他的目光下,我渐渐觉得不自在,动了动身子,“臣妾有什么不对的吗?”
他鬼魅一笑,向后仰了仰身,“你这样好极了,没什么不对。”
醉,可以是一醉解千愁的醉,也可以是酒后吐真言,不醒人事的醉。
身在宫中,我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失误,自然也不能醉。
待有三分醉意时,我便故作醉态,闲闲懒懒的倚在靠枕上,将一支芳樽拿在手里把玩,里面琼酒点点滴滴泼洒出来,湿了罗袖,“皇上今早说的话,有别的意思吗?”
我眸光迷离,望着头顶琉璃宫灯垂下来的细流苏出神。
他斜倚绣屏,抬眸看过来,带三分笑意,“你是在质问朕?”
我仰身一笑,“不敢,是请教。”
这话,若放在平时说就是大逆不道,但现在,却可以当成醉话,他若回答,更好,若不答,就一笑了之。
夏侯君曜倾身靠过来,直直得望着我的眼睛,深棕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隐晦莫测,好像什么都看透了,又好像只是戏谑。
“你很聪明,这一次,朕让你自己选择,如果你选择献艺,那就在十天后,如果在那之前,你产生别的想法,就提前来找朕。”
他不过是给我出了道选择题,二选一,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湿润冰冷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滚烫的肌肤触及他指尖凉意,我微微瑟缩了一下,近在咫尺的看着他,讳莫如深的道:“臣妾愚笨,怕到时候结果会让皇上失望。”
他轻笑,收回手,“选对了利在你,选错了罚也在你,与朕毫无关系,谈不上失望不失望,只是你这个人,值不值得可惜?”
我心下冷冷一哂,再看他时,眸子里己多了分冰冷,狠狠抓住扶手,怕稍一松气,我就会忍不住尖叫发狂。他竟然将我的生死说得那么轻松,好像真得事不关己一样。
我突然有点伤心,失落。伤心的是,到头来我的命竟然不值一提,失落的是他居然一点都不在乎我。
抬眸看向阶下,角落里,诚王爷正坐在那里喝酒,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他是在为谁忧伤?是为我吗?如果不进宫,嫁给他,哪怕是做个妾也好,他也会好好恃我的罢,至少有三分真心,可是在宫里,皇上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又妄谈什么感情。
我抽回目光,冷声唤来香墨,“斟酒。”
香墨愣了一下,看看皇上。
他坐在那里不置可否,连看都没有再看我。
“斟酒。”我再道,没有任何起伏的,冷冷冰冰。
香墨只得上前,将我酒杯斟满,默然退下。
我连喝三杯,便一醉不起,伏在榻上睡起来。
夏侯君曜看着沉睡中的我,沉沉叹了一口气,“来人,皇后娘娘醉了,送她回去。”
就这样,酒宴过半,皇后便酒醉离席,阶下欷歔声一片,太后却十分大度,并没计较,还关照宫人好好好照料,于是,人们各自噤了口,避而不言。
回到宫中,香墨帮我梳洗完毕,换了干净的寝衣,扶我躺到床上,正要退下,我却突然唤住她,“香墨……”
香墨转身回来,笑着道:“娘娘醒了?”
我苦笑,如果不是装睡,我又怎么能这么快就回来呢?
我从床上撑起身子问道,“几更了。”
“二更刚过,”香墨取过厚枕垫到我身后,略有迟疑的道:“娘娘,您这样对碧月,不怕她告诉太后娘娘吗?”
我冷笑,面色不改的道:“她自己私自收礼,避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自己过去找打,倒是萧贵妃,吃了个哑巴亏,我倒是有点担心她会恼羞成怒,不择手段呢?”
香墨沉默了一会,“怯懦道:“娘娘,贵妃娘娘确实不是好惹的,况且她还有一个大皇子,太后娘娘对她也是礼让三分,娘娘这些日子以来,气也出了,面子也挣足了,最好不要再与贵妃娘娘为敌,以免得不偿失。”
得不偿失,我再次冷笑,我只身一人在宫中,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可失的。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帮贵妃娘娘说话了?”我沉声道,有些疲惫的闭着眸。
香墨一惊,惶恐的摆着手,“娘娘误会了,奴婢只是为了娘娘好……”
“好了,”我冷冷得打断她,不想再听下去,“传陈仲来见本宫。”
香墨委屈得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不敢说,福了福身退下。
片刻后,陈仲被召来,香墨站在门外把守。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他行大礼,跪地请安。
自从萧贵妃事件后,他一直觉得有愧于我,连说话都多带了几分小心,好像我会随时重提旧事,要了他的命,有了王良人的例子,在他眼中我就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妖女,可能,后宫里也不只他一人这么想。
我闭着眸,悲哀了笑了笑。
“这一次,碧月的事你做的很好,本宫正在想要怎么赏你呢?”我靠在厚枕上,似睡非睡的问,语声薄凉如初。”
陈仲将头伏得更低些,“奴才不敢邀功,只求能将功赎过。”
我睁开眼,猝然一笑转头看向他,“一码归一码,本宫要赏你你就收,要罚你,你也受着。”
原本还抱一线希望的陈仲,听了我的话心中一凉,黯然的道:“是,娘娘。”
我盯着他良久,见他没有要求饶的意思,于是才道:“你说,该怎么赏你?”
“谢娘娘赏赐,奴才不敢要。”
“那罚呢?”
“奴才不敢抗。”
他回答得谨慎,不敢有丝毫马虎,我轻笑,长长叹了一声道,“这些日后再说,本宫还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请教?”
陈仲笑着道:“娘娘只管问就是,奴才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公公是怎么知道碧月那里有支白玉钗,还“好心”提醒本宫去搜。”我看着他,笑意深邃。
陈仲身子一震,赶紧低下头去,深怕我看到他的狼狈与慌张。
我脸上笑意更浓,并不逼他,缓缓闭上眸小睡,刚刚喝了那么多酒,虽没醉十分,但也有三分醉了,现在躺在床上,更觉得昏昏欲睡。
早上从天胤宫回来后,他就亟亟来报,说有重大发现,然后将白玉钗的事情说出来,还提醒我说,那支钗他之前在贵妃娘娘头上见过,无论他是怎么知道的,或是什么人指使的,但总归都是帮了我,于是我暂且不提,先逼碧月说出了事情真相,处理好了萧贵妃的事。
可是,即便他背后那个人是想帮我,但藏在幕后的黑手始终都是一样危险的,他能帮你,就能害你,这种小便宜贪不得。
“白玉钗的事是青儿说出来的,她与碧月同房,知道她有支白玉钗,当成宝贝一样藏在枕头底下,娘娘若不信,可以去问青儿。”隔了良久,他才解释。
我自然不会信他,笑着再问:“那青儿怎么会跟你说?”
听我这一问,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谎说得不妥,结结巴巴接不上话来,“奴才……奴才只是,青儿她……”
“是不是你将鹏儿的事告诉了谁,而那“谁”又将白玉钗的事告诉了你,让你来本宫面前邀功。“我问得轻慢,笑得柔和,只是他却越听越心惊,吓得瑟瑟发抖,惶惶不敢抬头看我,深深伏在地上叩首,“娘娘,求娘娘饶了奴才。”
我轻笑,抬眸看他,“饶了你,好让你日后再来捉弄本宫吗?”
“不不……娘娘,奴才再不敢了。”他摇着头道,哀求的看着我。
我冷冷的调转眸峰,不去看他,怕会心软。一直以为自己铁石心肠,但看到这样的场面,关键时候我总是有些想退缩。
“娘娘,娘娘大慈大悲,看在奴才跟了娘娘这么久的份上,奴才再也不敢了。”看我有转还的意思,他忙不失时机的再次求道。
我神色冷了冷,看着他道:“本宫给你活路,但你要说出那个人是谁。”
他刚欢欣了一下,随即又转为忧愁,紧紧拧着眉,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看来你很怕那个人。”我冷笑。
他跪在地上久久不语,内心挣扎着,迟迟不敢将那个名字说出来。
外面一阵寒风刮过,屋子里烛光未动,没有一丝起风痕迹,可我还是下意识的将衣领拉了拉,好像,我骨子里是怕冷的。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寂静、沉默的冷。
“易公子。”终于,他从齿缝中蹦出这几个字。
我听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就是在等他说出这三个字,又好像有点失望,内心默默祈祷着另有其人,到头来,却还是他,还是他。
所以,一切又都顺理成章。
中宫殿守卫森严,上一次,他深夜到访,轻而易举潜入寝宫。
五色梅,冬日没有五色梅,只有太医院的温室里养着几株作药材用,我让陈仲秘密找来,忽略了太医一节,于是,他买通太医帮我躲过一劫。
这次,他知道我又有麻烦,于是再次出手相助。
一切一切,都恰到好处,做得天衣无缝,不,应该说“以为”天衣无缝,我就是个笨猪,也早该猜到了。
我嘴角噙着笑,眸中带着笑,脸上亦是笑,一眼望去,好像真得在笑,可是这笑里却透着凉意,深深的凉意,如来自地狱的深寒。
坐在鲛绡帐霞红的黯影里,容颜映上深红,在夜深的光影里,我脸色苍白若纸,看着有些骇人,像个神智半昏的疯子。
亦或,己经疯了。
“你退下罢。”良久,我才冷冷的道,对他挥了挥手。
陈仲像是没听到我的话,有些不相信的跪在那里,直到我再次说了一遍,他才相信这是真的,连忙谢了恩,恭身退下。
“等等……”他到门口时,我又出声叫住他。
他回身站着,“娘娘还有何吩咐。”
“今晚的事不可透露半句。”我冷冷的道,疲惫得将脸埋进手掌。
易子昭与我的事,陈仲一定是知道的,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但只一个吻,一次深夜相会就足以要了我的命,我怎么敢,又怎么能顶着不守妇道的传言在宫里行走呢?
只怕早己被皇上赐死了。
所以我不罚陈仲,不但不能罚,还得赏。
我有把柄在他手中,他虽然不敢乱说,可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何况人。
“奴才知道,一定守口如瓶。”他开门出去。
守在门外的香墨从外进来,为我盖了盖被子。
“几更了?”我闭着眸问,仰靠在枕上。
“三更了。”她回道,转身将窗边几盏宫灯息了,只余几盏小灯,又将屏风拉过来,挡了些许光线,走过来道:“娘娘该歇了罢!”
“嗯,该歇了。”我沉沉的应一声,让香墨把身后厚枕抽走,只身躺下。
香墨将帏幔左右放下,“那娘娘好生歇着,奴婢告退。”
我躺在帐子里吩咐道:“等会若有什么人来,就说本宫睡下了,一慨不见。”
“是。”香墨领命退去。
我酒意发作,不一会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过了一会,隐隐听到外面有吵闹声。
是谁扰人清梦?我蹙着眉冷冷唤了一声,“香墨?何事吵闹?”
静了片刻后,门外传来香墨的声音,“娘娘,是……”
“是本宫要见皇后娘娘。”香墨话未说完,便被一道冰冷的女声打断。
昭阳长公主,我心下冷冷一哂,真是阴魂不散哪。
“进来。”我扬声道,从床上撑起身子。
香墨提灯进来,几个宫人分别将殿里火烛点上,灰暗转炽,光明一片。
床帐缓缓掀起,分挂在两边的碧玉钩上,我看到昭阳长公主沉步走过来,在离我还有三尺之遥的地方站定,福身请安,“见过皇后娘娘,深夜造访,请不要见怪。”
我轻笑,“既然知道夜深,想必是有要事,说罢!”
她左右看看,意有所指。我会意,冷声挥退宫人。香墨带人退下。
瞬间,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只剩我和她,人都走了,昭阳长公主也不再跟我客气,大大方方的在床边凳子上坐下,笑着道:“娘娘不是醉了吗?怎么现在精神倒好。”
她话里讽刺意味十足。
我软语浅笑,“昭阳长公主大驾到访,本宫又怎么敢面露不耐,自然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接。”
她冷笑,眸光凛冽得看着我,“别仗着嘴皮子好使就可以在后宫为所欲为,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身份。”
“当然知道,天朝第四任皇后——明诚。”我飞快接道,冷冷的对上她的目光。
哈哈,她猝然冷笑,讽刺的道:“明诚皇后,记得你是第四任就好,天朝可以有第一任、第二任、第三任、到你,第四任,就还会有第五任,第六任……只要想,甚至可以更多,所以你不要把自己当成什么皇后,你不过就是一个侍药奉血的妃子。”
这话太过现实,不光她说得明白,我更听得明白,而且早就明白,所以,我才更要努力习舞,做那不寻常的第四任皇后,打破皇后侍药的旧例。
我脸上渐渐露出微笑,冷冷问她,“所以呢?”
“所以?”她微一怔,冷笑着道:“所以你就好好侍药奉血就好,不要再勾引别的男人,表哥不是你想像中的男人,他只是想玩玩你,你明白吗。”
这话好熟悉啊,我心里轻叹,脸上笑意更浓,“明白。”
“明白就好。”她面露得意之色,缓缓站起身,打算就走。
“可是本宫不明白的是,长公主己有夫家,表哥表哥……长公主口里心里念念不忘的究竟是哪位表哥?”我冷冰冰的话语在她身后响起。
昭阳长公主身子一震,猝然转身看向我,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不光本宫有夫家,皇后娘娘也是有夫之妇。”
她脸上笑容僵硬,阴森,夷然立在暗黄的光影下,硕硕其华,累累珠玉,深青色的朝服上头细细点缀着晶钻。她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我。
我冷笑一声,缓缓移开目光,“这一点不光长公主清楚,本宫更清楚,所以长公主安心走好,你担心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夜己深,我己不想再跟她浪费唇舌。
她不相信的看着我,“真得……不会发生吗?”
“除非天地变色,江山易主,海枯石烂。”我绝然的道。
昭阳长公主冷冷的慎视了我良久,才终于笑了,无比得意,“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听到殿门开启的声音,长长舒了一口气,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娘娘恕罪,娘娘吩咐不让人打扰,可是……奴婢拦了……没拦住。”香墨跪在床前道,十分自责。
我抬眸看了看她,笑着道:“不怪你,起来罢。”
香墨千恩万谢的站起来,服伺我躺下,“娘娘好像猜到会有人来。”
她漫不经心的咕哝一句,我闭着眸没有说话,只当没听见。
明日就是亲王与长公主们回封地的日子,她自然有几句话要来“嘱咐”我,今日宫宴,我特地装醉提前离席回宫,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只是,躲避昭阳长公主的同时,我也失去了与诚王爷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第二天,我直睡到中午才起床,而诚王,睿王,晋王,连同三位长公主己经在早上出宫离去了,
宫里又恢复了冷清,于我,却是热闹的。
中宫殿三米高台上,我旋转飞舞的身姿是那样轻快、曼妙……
也终于体会到了易子昭“气数”的奥妙,长久日未,他让我练气数,身轻如燕,原来就是为了攀着丝带起舞的时候可以更轻巧灵便一些,当然,也更不容易摔下来。
长公主走了,易子昭对我却大不如前,一本正经的,不再开任何玩笑,甚至不多说一句话,能省则省,若非说不可时,就用最简单的语言将事情交待清楚。
我觉得我跟他像个陌生人、纯粹的。
因为行程安排的紧,所以并不觉得难熬,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进宴的前一天就有宫人在御花园中搭好了一丈高台,原本在三米高的台子上往下看时,我就觉得很吓人了,现在要站在一丈高的台子上跳舞,想想都觉得害怕。
进宴当天,我停止了练习,易子昭说,让我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晚上进宴。
织造司新制的霓裳舞衣也己送了过来。
我坐在碧青的池水中,闭着眼,静静听水流下的声音,它们是那样悦耳,花瓣的香味,是那样诱人,今晚我就要奋力一博,赢取真正的后位了,内心难免有一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如果娘能与我一起分享这份幸福该有多好啊。
想到娘,我的心情变得沉重了一些,从水中站起来,“更衣。”
静候在侧的宫人连忙上前,为我披上裕衣。
我在妆镜前坐下,宫人用干净柔软毛巾将我头发揩干,以角梳蘸了香油细细梳透,用长绳绑了垂在身后。
妆台上放着与舞衣随配的几样首饰,其中有两只银脚铃,我轻轻拨动了一下,银铃叮叮铃铃响起来,清脆悦耳。
“娘娘,这是从牛乳中提练出来的润肤糕,可以润泽肌肤,让娘娘的皮肤看起来白嫩光滑,就像刚出生的婴儿。”碧月将一盒像牛奶一样颜色的润肤膏呈上来给我看。
我看一眼,淡淡的点点头,脱了浴巾站起身来。
她蘸了润肤糕,细细的抹在我全身。
当抹到胸前的时侯,我微微红了脸,阻止道:“我自己来。”
碧月一愣,笑着道:“娘娘害臊啊,可是宫里规矩……”。
“行了行了,不要说了。”我冷声打断她,再不想听那长篇大论,什么宫里规矩,金枝玉叶,龙颜凤体……
碧月低下头,仔细在我全身擦上乳膏,又挑了一身粉红的寝衣换上,里面是同样的粉红肚兜。
当一切都处理好,我便懒懒得在雕璃凤榻上坐下,“你们都退下罢。”
“是娘娘。”碧月领着宫人退下。
我将胳膊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头顶雕梁画栋的屋顶,上面垂下精致的宫灯垂幔,身旁轻烟袅绕,熏的是我最爱的兰草香。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妆镜前,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掉,赤裸着身子站在那里,我目不转睛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明媚妖绕,寥若晨星,肌肤细腻骨肉匀,绝一代之风华……
是从何时起,我也变成了这样一个女人,一个令男人心动的女人。
手指轻轻触摸着我的身体,一种奇妙的感情划过内心,不知道,夏侯君曜会喜欢这具女人的躯体吗?若喜欢,又能爱多久,会不会几个月就觉得腻了,弃之如敝屣。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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