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驼佛,原来是警官。贫僧行在此处,念几句法华经消弭周遭厌气。天地自然万物葱茏,人最聪明也自私;璀璨星河中,人不过是一粒微尘。自私的微尘与聪明的微尘,对于宇宙来说,只是一粒微尘。”灰衣僧张目,细长的眸子里闪出柔和温情的光。
黄海似乎被迷惑,低声说:“我不太懂,这里有什么厌气?”
“你看水中鱼,它们一生都生活在游动,终此一生,它们也没时间闭上眼休息一会儿。水中世界危机重重,它们太累了,贫僧请它们来休息片刻。对于鱼儿来说,在水里危险,离开水更危险,它们不知解脱之道,只能浑浑噩噩的重复,这就是厌气。对不起,贫僧自幼不良于行,如果耽误施主通行,请相信非我本意。”
祝童暗自着急,黄海受不得空字辈高僧的鼓惑,看着桥下群鱼有点迷糊。但是不破解开鱼儿参拜的秘密,他不敢走上前,这是人家出的题目。
桥对岸传来赞叹声:“好多鱼啊。”接着就看到凡星道士从另一侧走上桥头。
“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凡星站在灰衣僧身前三步处,随手把一样东西丢到桥下,尺半竹刀。
“一波才动万波随,蓑衣一钓丝,锦麟正在深处,千尺也须垂。”灰衣僧抬起枯瘦的眼皮,总算说出一句人话。乌木鱼竿抖动着,桥下响起激烈的水声,很快就归于平静。
凡星无所谓的笑笑:“水寒江静,满目青山;请问大师怎么称呼?”
“贫僧空想。”他双手扶着桥栏缓缓站起,招手让桥边两个和尚把滑竿抬过来,坐上;“道友好学问,一定是凡星了?”
“我是谁不重要,大师请好走,多谢。”凡星打个稽手,让开道路。
空想叹息一声“阿弥陀佛”;转头看看井池雪美和野村花海,又瞟一眼祝童,坐上滑竿去了。
祝童恍然,暗骂自己愚笨,看到滑竿他早该猜到灰衣僧的来历。
一品金佛空字辈高僧空寂、空雪,空木、空幻都见过,唯一没露面只有智慧殿主事空想大师,据说他天生残疾不良于行,却聪明绝顶。
刚才凡星与空想的应对的禅味十足,这样的功课小骗子可做不来,就是听着也是一头雾水;好在他能看明白凡星道士站了上风。
“你们也来桃花岛啊,看景不如听景,原来不过如此啊。”凡星站在桥上和黄海打招呼,祝童知道他要取回尺半竹刀,也不在多说,客气着说几句天气不错之类的废话,做手势表示感谢就随着众人离开桃花岛返回凤凰城。
这一行程看似平静,却不无危险,祝童走进陈家客栈才长出口气。
大家都饿了,陈阿婆和陈老伯早准备好一桌丰盛的酒席,红红的血粑鸭是少不了的,还有香喷喷的牛肉粉,井池雪美和叶儿最喜欢吃这个。
下午,井池雪美大约感觉到什么,说累了不想出去,大家都留在客栈里。
野村花海和蝶姨照例去找两个老人打麻将,年轻人就躲在房间里玩纸牌。
祝童玩了一会儿,故意表现的很生疏,好脾气的叶儿都叫着换人,井池雪美被拉来替代他。
小骗子回房间打开电脑,把朵花上午拍的DV倒进去,一遍遍仔细观看,寻找空想这招“临渊慕鱼”的破绽。
他可不是凡星,没资格耍釜底抽薪那样的终极招数。
开始当然是毫无头绪,也看不出空想大师的丝毫破绽,那些鱼似乎真是被佛法无边感染,自动游到桥下迷拜高僧。
但是小骗子有足够的耐心,加上高级DV数字摄像的技术有势,还是被他看出点名堂:鱼群周围水纹的波动很不正常。
于是,小骗子把播放的速度放慢,最后一帧帧放大调整色度、角度,隐藏的细节渐渐清晰。
终于搞明白了。
空想大师的“临渊慕鱼”根本就没有什么鱼饵,水中有一只……是两只驱赶鱼群的小精灵,好象是灵鼠之类的东西。
桥下可算个相对密闭的空间,是它们在水下圈起一群鱼,并把它们驱赶着跃出水面。
仅凭肉眼看去,当然就是一番鱼群朝宗的神奇景象了。
空想的竹竿与凡星的尺半竹刀在桥下有一番激烈的争斗,直到尺半竹刀在斩杀了一个小家伙,空想大师落败,才不得不离开。
凡星是凭空控制尺半竹刀,而空想大师的尖利鱼钩有鱼线相连,高下不问可知。
五、观鱼(下)
解开心中的谜底,小骗子对“临渊慕鱼”就失去了兴趣。
总归是障眼法,只训练出两只灵鼠才有点技术含量。
祝童暗叫侥幸,没有按照传统模式去破解空想大师的“临渊慕鱼”,那样的话非闹个灰头土脑。
如果这两只灵鼠被空想大师作为暗器或奇兵,在灵鼠爪牙上涂上什么毒物的话,也是个防不胜防的家伙啊。
他摸摸藏在袖口的三棱火针,打定主张:再遇到空想大师,先要想办法找机会废掉这两只灵鼠。哦,现在应该只有一只了,其中一只被尺半竹刀重创,不死也要成废物。
想必,训练它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值得思索的是空想大师这个人,更厉害的对手祝童也面对过,但从未有过那种压抑与恐惧的感觉。以小骗子如今的眼光见识,能大致看出空想大师的深浅。
论起拳脚功夫,空想大师根本就是个残废,对祝童说不上有什么威胁。玄功还有几分看头,但比索翁达活佛也差远了,与祝门女弟子女活佛曲桑卓姆比起来也就在伯仲之间,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害怕?
祝童思索着自己当时的心境,能确定这感觉发自心底,他能确定在今天之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想着想着,心底缓缓升起股寒气:真的没见过吗?
外面传来朵花的歌声,看来她输了,被罚唱歌。
祝童又连上网络,查看另一个战场的情况,很快就发现情况很不妙。虚幻的世界里虽然没有战火硝烟,却比现实更加凶险残酷。
田公子驱使“黑白双煞”不断推波助澜,“神医李想”的名头越发光彩夺目。
这次,不由小骗子好心,只好这件事推向西医与中医之间的学术之争。
祝童给远在曰本的白家树打电话,要他利用纯学术的观点发表一篇关于松井式的学术论文,论证中医治疗胰腺癌这样的恶疾,有相当的难度。
白家树答应了,但也透露一个不好的消息:回禾吉大师前天到上海去了,据说是接到来自中国某佛教研究会的邀请,去交流佛法心得。
回禾吉也许在曰本不怎么样,但是在中国……。
稍微包装一下,上海就将出现一个修为高深的大德高僧。邀请回禾吉的一定是一品金佛,让他来是为了对付自己,回禾吉也一定会不於余力的全面配合。到不怕他诋毁“神医李想”,小骗子怕的是回禾吉开足马力全力吹捧“神医李想”,外来和和尚会念经,如果引起轰动效应,可就是一场真正的灾难了。
小骗子怕的就是出名,正盘算着如何应对,手机响起来,吴瞻铭吴助理的电话找来了。
“你到哪里了?院长有急事找你,稍等一下……。”耳边传来“咚!咚!咚咚!”的跑步声,一会儿,王觉非的声音传来。
他先是问李主任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
海洋医院每天都要接到大量电话和新建,都是询问“神医李想”的情况,并要求预约李主任的治疗。
一般人自然不必理会,但有些人口气很大,说是出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见到“神医李想”;他们一些人是被各方面“人士”介绍、引见来的,有些手里还拿着条子。
王觉非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海洋医院病房爆满,多是恶性肿瘤;医院各科室全力开动,也没办法同时治疗如此多的病人。
最不好应付的是,有关方面给海洋医院下了两份文件,内容大致相同:调阅李想所有经手过的病历,并让李想到两个医疗小组报到,为某两个大人物治疗。
小骗子捂着头沉思半晌,无奈的说:“院长,你把我开除算了。”
“亏你想的出来,谁敢开除‘神医李想’?”王觉非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那么,我辞职。”祝童说完,感觉没必要和王觉非赌气,笑笑:“院长,你就说我从曰本回来后身体一直欠佳;对了,我在曰本受了很重的伤,是枪伤,你就说李想到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他的身体不允许继续工作。”
祝童挂断王觉非的电话,拨通松井平志的电话,让他对外透露一个消息:李医生在曰本期间,确实受过重伤,离开曰本时还没有完全康复。
小骗子披上马甲亲自上阵,在论坛上发布一系列质疑“神医李想”的消息,并揭露内幕,说“神医李想”事件是个无耻的阴谋,并指出这件事的幕后推手的身份:黑白双煞。
接下来的半小时,祝童把黑白双煞曾经做过的事一件件摆出来,有理有据资料翔实,从凤凰仙子到“国际人贩子事件”,都是这两个人在背后兴风作浪。小骗子并公布了黑白双煞的多个马甲,并说他们现在属于田旭洋旗下海皇娱乐的网宣部,是两个专职娱乐大众的娱乐人物,不信的话可以去调查。
搞定这些事,小骗子累得满头大汗,却还要强打精神,给“逍遥剑客”提供炮弹。在另一个潜在的热点战场,逍遥剑客因为攻击财富和尚真诚法师,正落入股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祝童本来还在犹豫,是否公布真诚与无聊大师乃至金莲花基金会的关系,当他看到真诚法师最近的一篇帖子,这点犹豫迅速飞到九天云外。
真诚法师竟然说:来自曰本的回禾吉大师也是一位灵根深种的佛学大师,预言福华造船如果能得到贵人相助,那两只股票将冲上五十元的位置。
真诚法师暗示,所谓的贵人是“某个来自上海某医院的年轻的中医师”,他说,这次合作的关键人物不是田旭洋田公子,也不是井池雪美小姐,而是那个年轻的中医师。
好吧!你不仁莫怪我不义,先剥去一些人神圣外衣。
祝童把一个美妙的故事传到网络空间内,“逍遥剑客”马上开足马力全力回击。
很快,有关无聊大师的出身,与田旭洋公子的恩恩怨怨,从被迫堕江自杀,到卷土重来建立金莲花基金开始初露端倪。让大家知道所谓的财富和尚真诚法师,不过是无聊大师推到前台的木偶罢了。
祝童已经很客气了,没有说明金莲花基金回与一品金佛的关系,没有说无聊与地下钱庄的关系,也没有说无聊强势参与福华造船的消息,只造谣说金莲花基金会大部分资金来自国外信托基金和对冲基金。
接着,小骗子开始发布曰本和尚回禾吉大师的谣言,以片段事实为基础,夹杂大量指向性很强的主官臆测;他甚至说回禾吉大师年轻时曾经是侵华日军的一员。反正大家都不了解回禾吉的真正历史,一品金佛或田公子把他请来势必要好好利用。这盆脏水泼上去,要洗清爽可要费一番功夫。
想想,还是不太安稳,要把水搅浑需要吸引更多的人进来;祝童给台海言打电话,让他把另一张光碟散布到网上,不能太快,以一天两本的速度。
那是井池雪美让人整理的天夜牧场藏书楼里的中医古籍,多属于孤本。这样做能把一大批专业人士吸引过来,研究那些艰涩的医术需要专业素养,能看到这些书对于那些人来说本来就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最后一步,小骗子把电话打给松井平志,当然是找松井式了。祝童没有松井式的联系方式,只能找松井平志。
年轻人沟通起来很直接,没那么多绕弯子的废话;松井平志对井池雪美的安全有些担心,提醒祝童:井池财团还有很多事要做,他或井池雪美都不可能在中国浪费有太多时间。现在已经三天了,松井平志希望事情在一周内有个结果。
祝童问起田旭洋最近的反应,松井平志委婉的说:“田公子最近悠闲。”小骗子有点失望,如果田旭洋表现的很忙碌他大概能猜测出是在演戏,田公子表现的很坦然,就不太好测度了。
松井式来接电话,祝童忙整理思想,提出要求:“松井式先生,你应该到海洋医院住几天。”
“为什么?”松井式对李医生突然提出来的要求摸不着头绪。
“因为我希望你能在海洋医院接受记者的采访,说你的胰腺癌还没有痊愈,现在的状况是中西医结合的成果,不全是我的功劳。”
松井式沉默片刻,缓缓道:“我有什么好处?”
“如果我能安全回到上海,会彻底治好你的病,给你自由?”
“给我自由?”松井式老奸巨滑,故作不明白。
“松井先生现在感觉很好吧?但是如果我不放手的话,你每年必须见我一次才能安度晚年。我如果出什么意外或不高兴的话……。”祝童恰到好处的嘎然而止,给松井式留下想象的空间。
松井式体内还有一直紫蝶,祝童在一定距离内确实能左右他的生死;事实上,小骗子还不能确定如果不从松井式体内取出紫蝶,小家伙会如何折磨宿主,但是总归不会是什么好滋味。
“如你所愿,我知道怎么做了。但你要保证小姐的安全,保证井池家族的利益不受损失。”面临生死,松井式无奈的妥协了。
“谢谢,我保证。”
做完这一切,小骗子长出口气;他不以为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合适,这叫先下手为强。
从今天的事情看,对方还没有足够的胆量和实力进入凤凰城。但已经做出撒开大网要全面进攻的姿态,他所做的只是戳破几根网线而已。
井池雪美和朵花走进来,嚷嚷着要再看一遍那个神奇的僧人,牌局结束了。
祝童关闭网络,把电脑交给她们折腾,到黄海和叶儿那边听他们的看法。
六、杀手(上)
夜幕降临,凤凰城被沱江流连出的浪漫笼罩。
井池雪美被朵花鼓惑,要去跳岩放河灯。
吃过晚饭,年轻人就走出陈家客栈,只有野村花海和蝶姨依旧陪着两个老人打麻将。
凤凰城内大约还安全,所以祝童没什么意见。
黄海和叶儿还有点担心,下午的牌局之所以解散,是因为黄海接到王向帧打来的电话。祝童不清楚王向帧说了什么,但黄海的情绪有点低落,事情应该有了什么波折,至少不会如预计的那么顺利。
按照以前的约定,井池雪美还要在这里呆七天,祝童有点怀疑,七天内会不会出现王向帧希望的转变。
与往年一样,这个季节的凤凰城依旧没几个游客,跳岩上放河灯的只有两对情侣。
朵花、井池雪美每人买下一筐河灯,蹲在跳岩上嬉笑着享受难得的轻松。
叶儿没放河灯,她在跳岩上守在井池雪美左侧;黄海在右侧河岸上。
最轻松的是小骗子,坐在江左岸边酒吧里,推开格子窗欣赏沱江夜景。
半轮明月升起在虹桥上,清清江水洒上月华,串串河灯就如一个个美丽的梦幻,飘荡向远方。
“要下雪了。”耳边响起个熟悉的声音。
祝童转头,对面坐下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烟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意外吗?我还俗了。”烟子理理头上的短发,妩媚的笑着。
她如今的装扮与三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差不多,一副户外旅行者的做派。
烟子熟练的抽出一支烟,含在唇边;祝童“啪”一声按开ZIPPO火机。
“谢谢,我自己来。”烟子扭头让开,拿出枚细长的银质火机,却不点燃,只在手里把玩。
小骗子摇头笑笑,烟子以前不知道ZIPPO内的秘密,即使江小鱼吃过这只火机的亏,也不应该表现的如此小心。
侍者走来,为烟子送上一瓶红酒,顺手为她点上香烟。
“谢谢。”烟子给侍者一个微笑,徐徐喷出一缕烟线,却凝而不散,在两人之间形成个心形烟圈。
“祝郎,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吗?这一年我时常回忆那些时光,每次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有什么不对的,我能改,只要你说出来。”
祝童取下眼镜,眯着眼睛注视着烟子:“希望听实话吗?”
“当然。”烟子眼里闪出希翼的光芒,心形烟圈失去支持,消散了。
“你做的很好,主要原因在我,是我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想过几天平常人的生活。烟子,如果要说你的原因,现在想来只有两点。一是你不该隐瞒身份,五品清洋的大小姐能看得上我这个江湖浪子,该是多幸运的事……。”
我对你说了。”烟子着急的打断他,辩解道。
“那是一年之后,开始你只说是嵋山派弟子,没说五品清洋,也没说过你的哥哥江小鱼。”
“如果是因为我哥哥,我道歉。但是当时我不敢说,因为哥哥曾经得罪过祝门大师兄,我怕你有看法。”烟子神色黯然,自顾自倒上一杯酒,仰头喝下。
祝童也啜一口清茶,转头看看窗外;看样子,井池雪美沉浸在放河灯的游戏中,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应该还有点时间。
“好吧,这个说法我能接受。第二点是,你太贪心。祝门有规矩,做生意要量力而为,更要适可而止。你喜欢冒险,我们如果还在一起的话,早晚要翻船。那时不只是你,我和祝门都要被连累。所以我才选择离开你,暂时抛开生意,等事情静下来再说。”
烟子注视着祝童,几次要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祝童是那么聪明,任何辩解都是徒劳的。
“你现在得到安静了吗?”
“没有。”祝童微笑着看向跳岩上的叶儿;“但是我得到了更宝贵的东西,烟子,我们在一起本就是个错误,那不是爱情。我能为她抛开一切,乃至这条命。只要需要我能为她去死,如果谁敢伤害她,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当着过去的情人说另一个女子,渲染这段感情的浓烈,本是最忌讳的事。但祝童就是要刺激烟子,此时此刻,他本感觉到烟子的到来不简单,她手里细长火机的一端一直在对着自己,细长的手指一直没有离开火机的按钮。
出于祝门弟子的本能,他隐约意识到那不是只单纯的火机,与自己的ZIPPO一样,大约也是件精巧的暗器。
缘寂师太最著名的本事是笑里藏针,以烟子如今的修为,口舌之间大约还弹不出细若牛毛的青蜂针;但祝童怀疑她手里的火机是否就是一个发射青蜂针的机关。
烟子果然被激怒了,紧咬牙关看向窗外。就在她失神的瞬间,祝童手中的茶杯闪电般扣向烟子的右手。
“啊!你做什么?”烟子惊呼一声,捂住手腕;茶水洒满桌子。
“不做什么,我不想做个不明不白的冤死鬼。”祝童摇晃一下手里的茶杯,凑近桌上的蜡烛仔细查看。
细长的火机已经碎裂成两段,茶杯壁上果然有几枚青蜂针,烟子在他出手的瞬间已经按下发射按钮。
“你不该那么多废话,既然做杀手,就要干净利落。”祝童右手转动凤星毫,涵养片刻,针体上的黑晶闪烁几下。
“瞧,我也有针。”烟子刚一迷惑,却见祝童手指轻弹,一丝热流从颈部左侧浸入体内。
“你应该这样做,既然要出手就要快,不给对方任何机会。”祝童站起来,探出手要取扎在烟子颈部的凤星毫。
烟子灵巧的闪开,刚要逃离这间酒吧,忽然感到胸口剧震,周身的力气被抽空般,连手指也动弹不得。
“记得付酒钱。”祝童摘下凤星毫,仔细擦拭几下小心的放进袖口。
“你没机会了,今后你的生死在我手心。别试探,你再不可能轻易接近我,你身上种有生死符,只有我能解开。”
挥手间,烟子恢复了行动能力,却不敢乱动。现在的祝童是那么陌生,鬼魅般神秘。
烟子身上没有什么生死符,祝童在她身上种进一粒蛊蛹。
小骗子一向谨慎,习惯谋定而后动。通过这段时间的体验和与蝶姨的交流,逐渐总结出一点规律。
每到月圆时刻,蝶神最是躁动不安,大约就是涵养出一粒蛊蛹的时间。而如果他和蝶姨通过神传琥珀让两只蝶神会合,就不受此限制。
该烟子倒霉,今天正是月圆日,这个月的蛊蛹祝童还没浪费掉。
失败者必定很沮丧,烟子冷着脸付清酒钱要走,祝童看看沱江上的跳岩,说:“别着急,还有点时间,随便聊聊,我现在很无聊。”
烟子只好坐下,于是,小骗子开始讲道理。
可笑的是,他竟然满口江湖道义,说烟子暗算江湖同道罪该万死,说江小鱼阴谋害人是大逆不道。但是为了江湖道的和谐,为了美好的未来,小骗子希望烟子能摒弃前嫌,诸如此类的话。
祝童最后建议烟子转告江小鱼几句话:“鱼死网破或和睦共处,这是第一句;第二句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祝郎,我已决定离开江湖。今天来不是为了杀你,就是想见你一面。我已经办好护照去美国读书,江家的事……早就与我无关。”
烟子留下句话,满头雾水的走了;与她一样满头雾水的祝童在原来位置上坐下,想着她是什么意思。
“要下雪了。”耳边又响起个熟悉的声音,不同的是,桌上同时落下一枚铜钱。
“百里先生?”祝童惊异的看着这个一身酒吧侍者装扮的中年人,正是近期悄无声息的千门掌门百里宵。
“祝掌门安好;你真的很厉害。”百里宵端着杯热茶递给祝童,并在他对面坐下。
“百里掌门,我现在是祝门大夫。”祝童冷静下来,双手握住茶杯。
“哦,原来是祝大夫。不过我早不是什么百里掌门了,如今是闲云野鹤。”他微笑的看着祝童;“好在我还有些积蓄,买下这间酒吧躲清闲。祝大夫,凤凰城本是祝门地盘,百里宵托庇贵门,能容否?”
“哈哈,百里……老板开玩笑了,凤凰城不是什么祝门地盘,只要百里老板住着舒服就好。咦?我觉得百里老板比百里掌门叫起来顺口,先生知道为什么吗?”
祝童脸上带笑,眼里却充满审视的意味;不是他不相信百里宵,值此要紧关头,任何人任何事都要多加小心。
百里宵长叹一声,解开胸前衣服,露出一道粉色伤口。
“田公子要千门弟子做他的打手,我不同意,没想到他竟暗中联络拉拢那独臂莽汉,引外人暗算我。你应该见过那个杀手,就是田旭洋身边那个年轻人。三个月前,江小鱼介绍他到田公子身边做贴身保镖。我被他刺了一刀,这里还有颗子弹。总算水性还可以,跳海逃过一劫。”他左后指指自己的腰部。
“太遗憾了,百里老板真的很倒霉。”祝童收起疑心,这个解释比较合理。
六、杀手(下)
百里宵接触田公子的事情太多,如果表现的太独立的话,早晚一定会有这一天。
特别是他还是千门掌门,肯定会引起田公子的猜忌;比较起来,独臂海盗就好控制多了。
“为什么?”虽然问明白了大致过程,祝童还是问。
小骗子从来不会满足于一个合理的解释,所有的阴谋都是以貌似合理的面貌登场。只是,让祝童相信田公子两个月前就知道自己要对付他,还在凤凰城先布下百里宵这颗棋子,似乎更荒谬。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知道的太多了。田旭洋表面很江湖豁达,其实疑心很重;他身边的人只要有本事的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了,有几个被送出国外,你应该知道他们的下场。我一直都很小心,但是没想到他竟会个江小鱼勾搭上。天作孽犹可活,只怪我自掘坟墓,江小鱼还是我介绍他们认识的。”
“总要有个具体原因吧?”
“祝大夫的意思是借口?不错,田公子这次玩的太大,我怕千门受连累,那段时间很少去嘉雪花园。也许让田公子睡不着觉了。”百里宵自嘲的笑笑,扫一眼酒吧;“现在也挺好,凤凰城适合养老,希望祝门多多照顾生意。”
凤凰城消费偏低,酒吧的生意只有旅游旺季才好些,一年中有多一半时候是在维持甚至赔钱;买下一间酒吧要不了多少钱。但是这间酒吧位置特别,临近跳岩窗外就是沱江,生意一直不错。
正因为这样,祝童才以为百里宵这一招是以退为进。与其说在凤凰城躲清静,不如说在伺机而动,找机会夺回千门。
“不错,凤凰城确实适合养老。”祝童敷衍一句,就抱着茶杯喝茶,转头看向窗外。
百里宵也没说话,跟着祝童看着跳岩上的三位苗装少女放河灯。两人都是人精,都知道捅破这张纸意味着什么,谁忍不住先出手就落于被动。
机会只有一个,田旭洋田公子倒霉。至少在现在,祝童和百里宵的目的是相同的,都在凤凰城等待这个时刻。不同的是,百里宵有时间等,也只在等;祝童没时间等,还处在与田公子对手的位置上。
“百里老板说明天要下雪,为什么?”
“我看天气预报了。”百里宵嘴角浮出笑意,以为祝童忍不住了。他确实有这个资本,因为他曾经是田公子的谋士,知道他很多事。
“后天呢?”没想到,祝童接下来问的还是天气。
“凤凰城这里如果下雪,就不会只下一天;天气预报说,今后一周内都有下雪的可能。”
“真不是个好消息,下雪的路滑,来凤凰城旅行的人就少。百里老板的生意一定不好。”
“也不一定,路难行不止来的人少,要走的人也担心。该来消费的一定会来照顾生意,因为我这里风水不错。坐在这里赏雪,也是一桩难得的享受。”
百里宵应对的很好,祝童却没时间再绕圈子了,他需要尽快击垮田公子。
正要开口捅破这扇窗,向百里宵请教,忽然想到:他明知道凤凰城是祝门地盘还躲来这里,却买下位置如此显眼的酒吧;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偏偏自己到了就现身。唔,他在玩姜子牙的把戏,愿者上钩。
问题是,自己是否要做那条鱼?
经过祝童与索翁达大闹普贤寺与因大师兄出狱在重庆弘法寺发生的事,祝门在江湖各派中的地位急剧攀升,没人敢轻易招惹祝门诸人。凤凰城由于地处湘西,被认为是祝门的地盘,寻常江湖人物甚少来此。百里宵躲到这里已很能说明彼此的高下了。
想到这里,祝童站起身笑道:“老板说的不错,该来消费的一定会来照顾生意。既然到了凤凰城,出于江湖道义祝门理当关照百里先生,知道天王庙吗?有事情可以躲到那里,就说是我的朋友。啊,今后几天凤凰城可能安稳,先生最好少露面,也许这间酒吧应该关门谢客,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谢谢祝大夫提醒,你……是要走了吗?”百里宵有点失望。
“是啊,今天上午我看到江小鱼了,刚才坐在我对面的女孩百里先生也许不认识;她要杀我,你看。”祝童把装着火机的杯子递给他;“她叫烟子,江小鱼的妹妹。”
“祝兄……别怪我自私,请留步,百里宵请求江湖道……不请求祝门救救我,救救千门。”百里宵再不敢拿架子,“噗通”一下跪在祝童面前。
“百里老板这是为何?起来起来,先起来。先生不可这样,大家都是江湖同道,有什么事尽管说。祝门能帮的上忙的绝不推辞。如果事情太大的话,还有江湖道的朋友们。起来起来。”
小骗子连拉带拽把百里宵弄起来,回头瞥见放河灯的三个女孩有结束的迹象,连忙说:“我真的要走了,如果百里先生有什么事可以先到天王庙,祝门掌门在那里。”
“田公子和史密斯认识,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香港,那是七月三号。”百里宵拿起桌上的铜板把玩着,抛出一个消息。
“七月三号?”祝童停下脚步,六月二十八号漫江花雨开业,田公子在那天邀请自己加盟。
百里宵说田公子和史密斯的见面是在松井平志到上海之前,这个消息代表什么呢?田旭洋和史密斯之间有什么交易?
但是百里宵说那时田公子已经与江小鱼接触上,开始对他疏远;与史密斯之间的事没让他参与,要不然也不会躲来凤凰城。
祝童有点失望,这点消息用处有限,千门掌门还在玩花样浪费时间。
“哦;他们都是有钱人,互相见个面没什么吧。”
百里宵咬咬牙,又抛出一只筹码:“江小鱼的钱不干净,他的野心很大。”
这就有点意思了,百里宵也知道江小鱼和毒枭们有联系;只是,证据呢?这个消息至少证明百里宵还是不老实,他在千门隐藏有实力,在田公子身边一定埋有内线。
“好好在这里呆着吧,田公子不可能永远得势,到时候祝门一定站在百里先生这边,帮你夺回千门。”
百里宵哭笑不得,原来刚才那番斗心思真的很浪费时间,人家真的要走了,咬牙取出一个皮包和:“这里面的东西也许能帮的上你的。”
“这是什么?”祝童看着那个皮包眼熟,愣了片刻才认出,那是赵永兵的东西,里面应该是个移动硬盘和一枚玉印。对于祝童来说,这两样东西毫无价值。他有一块同样的硬盘,只不过现在在上海……真是个笨蛋,怎么把这东西忘了,赵永兵的救命符,一定对田旭洋有很大的杀伤力。玉印吗,那是小骗子亲手放里面的。
怪不得田旭洋要杀他,百里宵太狡猾了,八成看出点什么,就先下手把这玩意儿弄出来保命。
“里面是什么?”祝童又问一句,没等百里宵回答接着道:“无论里面是什么,先生应该知道如何用,我不能要。”
“我该怎么做?”百里宵沮丧的说;“这里面的东西如果所托非人,不止对田旭洋没有伤害,还可能引发更大的灾难。我不敢也不能那样做。”
“你顾及千门,顾及自己的安全,难道我想个傻子吗?百里先生,我也怕啊。”
祝童算是彻底明白了,硬盘里的东西一定非同小可,百里宵看过后感到后怕才躲到凤凰城,他不敢用里面的东西毁掉田旭洋。但是,祝童也大致看过,除了一些官员模样的人与女人的色情录像,就是一些送钱的过程。小骗子在上海混了一年,只认出其中的两个,都是相当级别的官员。
“请先生为我指条明路。江小鱼的妹妹既然来过,我在这里躲不住了。”百里宵又要行礼,祝童再不敢说让他到天王庙的事;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祝门乃至江湖道根本没力量保护他。
“你可以去见一个人,也许他能帮你。”祝童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两个字:金佛。
百里宵思索着问:“一品金佛?”
“是啊,这件事牵扯巨大,只有他们这些……嫉恶如仇,哦,交游广阔的高僧……”
“祝公子,别耍我了。”百里宵打断祝童;“他们和田公子也有联系。”
“正是因为有联系,才让你去找他们要个说法啊,大家都知道,一品金佛是江湖正道的代表。”
“那是去找死,还不如呆在这里等死呢。”百里宵黯然;祝门不想帮他啊。
“我听说,千门在外海有个小岛。”祝童忽然转换话题。
百里宵抬起头,与祝童对视着,叹口气道:“如果千门能度过此劫,祝公子可以在赌场里有一成股份。”
条件优厚协议达成,小骗子呵呵一笑:“百里掌门太客气了,千门一向是祝门的朋友。你可以去找他。”
祝童又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王向帧的名字,和电话。
百里宵默默看着,等水迹消失,笑笑:“还有一盘在你手里?你也有一颗玉印。”
虽然心照不宣,但是小骗子不会承认任何事,沱江边,井池雪美已离开跳岩回到岸上,而叶儿正走向酒吧。
“里面的东西需要小心挑选,只把和田旭洋有关的交出去。我只能帮你这么多?”硬盘里的东西太多,一旦抛出就是一击大杀手。
所谓物极必反,在此微妙而关键的时刻,祝童怕王向帧被应付不来由此引发的大地震。
七落雪(上)
“可是,我不会用电脑,”
“你……。”小骗子被噎住了,万万没想到百里宵竟然被这东西难住。
但看着百里宵为难且赫然的表情,小骗子两手一摊,露出指尖的龙凤星毫说:“我也不会用。”
江湖就是江湖,百里宵想借祝门的力量夺回千门控制权,又不想惹来太多麻烦,灵珑百变的小骗子怎会看不明白?
叶儿推门进来:“李想,回去吧。”
“不玩了?”祝童装作刚站起来的样子;“稍等一下,我买单。”
他递给过去一张纸币,百里宵殷勤的道谢,做出到柜台去找钱的的样子。
“还要找钱吗?”叶儿奇怪的看着他们。
“是啊,是啊。”
“可是……,”叶儿指指百里宵手里的纸币;“那些够吗?”
祝童与百里宵相对无言,同时大笑。那是一张五元面额的纸币,在酒吧里,连杯白水也买不到。
百里宵无奈的妥协了,借找钱的机会,把一只小皮囊塞给祝童。
骗局中的最后一枚玉印回归祝门,虽然有些人手里还有仿制品;“江南宝藏”将成为一桩无头案,也许会成为一个美丽的传说和传奇,但与祝门和神石轩已没什么关系了。
回去的路上,叶儿拿这件事取笑他,祝童辩解说和老板谈得高兴,疏忽了。
“你一直都很有条理啊,嘻嘻,原来也会闹笑话。老板也和你一样迷糊。看也不看还要找钱。李想啊,你是不是会迷魂术?我听说有些药……。”
“什么迷魂术?”井池雪美原本和朵花走在一起,紧赶几步挽住叶儿的手;“叶儿姐,李先生做什么了?”
叶儿不会让爱人为难,掩饰道:“没说什么,我在说凤凰城是让人痴迷的地方,就是在这里,我被他迷住了。”
祝童笑着握紧叶儿的手,他们正走到虹桥下,一年前就是在这里,一样的橘色光影中开始这段感情。他回头看看,朵花与黄海依偎在一起缓缓而行,已落后好远了。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现在看去有恢复的迹象。
莫非凤凰城真如叶儿说的,是个让人痴迷的所在?
叶儿也想起当时的情景,靠近一些,低声道:“又要迷糊了?”
“做医生可不能迷糊,特别是中医,每一味药材都要精确配伍。西药还简单些,中医不挣钱就是因为开不出大处方,那是草菅人命。所以现在学中医的人少。”
祝童泛泛的说,井池雪美瞪大眼睛:“我给李先生投资一家医院吧,上海或京都都可以,只要先生愿意。那些瞧不起中医的人太功利,他们如果见识过先生神奇的医术……。”
“雪美小姐再别说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病人到处都有,叶儿只有一个,我没那么多时间。”
叶儿感动的环住小骗子的腰,低低道:“肉麻。”
“真羡慕你们啊,可怜我孤家寡人一个。”井池雪美听出祝童用这句话表达的意思,有点沮丧,紧跑几步上到虹桥上,对着路上的行人张开手臂呼喊道:“有人爱我吗?我是井池雪美,只要说爱我,我就嫁给他。我以祖先的名义发誓:绝不反悔、言出必行。”
井池雪美这个名字在日本或上海有很多人听说过,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巨大的财富。但这里是凤凰城,虹桥上多是为生活奔波的商贩,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名字。总算有个等客的的士司机探出头,上下打量一下这个苗装少女,哈哈笑着说:“发花痴啊,敢娶你的阿哥还没生出来呢。”
“我有很多钱,很多很多。”井池雪美认走进几步,认真的说;“先生会爱我吗?”
“神经病,我也有很多钱,都在银行里存着呢。”的士司机顺口吐出两句。但跑的士接触的外人多,井池雪美略带异国味道的口音引起他的注意,飞快的打量一下,脸上浮出微笑:“小姐不是开玩笑?”心里想,这小妞虽然黑了点,身材还是不错,看样子是外来妞;如果当成一场艳遇,也不错。
难怪他如此想,不少来凤凰旅行的女孩子都喜欢买一套苗装穿上,他见得多了。
“只要你说爱我,先生,你会爱我吗?”井池雪美又靠近一些。
“当然,我……。”的士司机正要说出那三个字,却怎么也吐不出口;他自嘲的笑笑:“小姐坐车不?别逗我开心了。”
祝童和叶儿连忙拉住她,花季少女冲动起来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小骗子后悔了,不该说那样的话刺激她;如果的士司机知道这个面色黝黑的苗装少女原本貌美如花,且真是个身家亿万的豪富小姐,一定会后悔他刚才没说出那三个字。
“雪美小姐别这样,爱情固然美好但可遇不可求,拥有它要有足够的耐心。你还年轻,别为一时冲动铸成遗憾。凤凰之外,有更大的世界在能着你。注意影响啊,井池小姐。”
祝童一番话叫醒了井池雪美,她虽然还有点幼稚却又那么聪慧,第一时间从这段话里品出一丝希望,冲司机深鞠一躬,甜甜一笑:“谢谢你没让我出丑,一点小意思请您收下,打搅了。”
司机接过一张百元大钞,开始后悔了;也许,这个小妞真的很有钱?
叶儿没听出小骗子刚才话里有话,已跑去催黄海和朵花快点;祝童扫一眼虹桥边,就这一会儿忽然来了十几辆送客的的士,似乎感觉有点不正常。这个季节,这个时候,凤凰城的人有点多。
那些刚来的人有相同的特征:衣衫单薄,多带着眼镜,三两个一组,都背着大大的工具包;看商标,里面是专业摄像机高级照相机。
他们都是记者,看装扮,有娱乐记者也有新闻记者;听口音,东南方向的居多。
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祝童护住井池雪美,迅速绕下虹桥走回陈家客栈。
黄海和叶儿、朵花十分钟后才回来,他们不止看到了那些记者,还看到了几辆大巴停在虹桥边;凤凰小城忽然在夜晚热闹起来,大巴上下来的多是年轻人,他们都唱着凤凰仙子新专辑的主打歌:凤凰雪。
祝童正在浏览新闻,娱乐版与朵花有关的新闻。
下午四点,几乎在祝童离开网络同时,海皇娱乐公司发言人召开新闻发布会,为凤凰仙子缺席最近的两场大型演出道歉。她为凤凰仙子辩解的借口是,由于近期凤凰仙子一直处于超负荷工作状态,身心疲惫精神接近崩溃,公司安排她修整两周。
几乎同时,网上开始流传另一种消息,说是凤凰仙子不是什么身心疲惫,是躲在某医院准备接受手术,打胎手术;凤凰仙子怀孕了。
朵花的形象一直很好,清纯少女天然妩媚,但是这个消息恶毒的玷污了凤凰仙子的形象。最可恶的是,有人说凤凰仙子的绯闻对象是“神医李想”。
有人找到海洋医院,得到了凤凰仙子曾经多次去过“神医李想”办公室的小道消息。并且,“神医李想”的资料开始被发布到网络上,至少大家知道了,他在海洋医院不是什么专职医生,而是网络信息中心的主任。
凤凰仙子的绯闻迅爆炸性的传播开来,说什么的都有;有很多凤凰仙子的歌迷在为她辩解,哀求凤凰仙子早些露面,澄清加诸她身上的污蔑之词。
五点左右,又有消息被爆出:凤凰仙子打胎后已返回湘西凤凰城修养,井池雪美小姐作为她的密友,一直陪伴在凤凰仙子身边;为了安慰凤凰仙子,丢下财团生意不管,陪凤凰仙子返回凤凰城。
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绯闻男主角“神医李想”也已经离开上海,与凤凰仙子和井池雪美小姐一道去湘西。
另一个战场上也有新消息,海洋医院前骨科主任牛教授证实,李想医生确实有神奇的医术;池田一雄先生遭遇车祸颈椎错位,按照一般情况这辈子很可能要在轮椅上度过。但是李想医生创造了奇迹,池田一雄先生就在上海,他就是证明。
事实胜于雄辩,在牛教授拿出的详细病历面前,任何反击都是徒劳的。
松井式果然住进海洋医院,只不过发出的信息被忽略了。
最致命的是一条同样被大多数人忽略的消息,凤凰仙子的出身。有人猜测,凤凰仙子的父亲很可能是相当级别的官员,那位官员年轻时,曾在凤凰城呆过很多年,凤凰仙子是他的私生女。
据说,“神医李想”和沙盈盈小姐之间也不清不楚的,有人亲眼看到沙盈盈小姐在某个私人舞会上与他激情共舞,并且……。
小骗子想不出该如何辩解,也无可辩解;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神医李想”已经被贴上个“高级流氓”的标签。之前就有消息说“神医李想”和井池雪美小姐之间有点暧昧,现在加上凤凰仙子。
作孽啊,“神医李想”已经成为众多男人心目中的公敌。
七、落雪(下)
关于“神医李想”炒股的事也被翻出来,有人把他帐户信息公布出来。
截止到今天上午,李想的帐户上有现金一千五百余万。
该人还证明,“神医李想”是在七月份才投入股市;入市资金五十万,全部买进与福华造船相关的股票。这笔钱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变成一千五百万。
“神医李想”不止是神医,简直就是个炒股神人。
小骗子连忙打开自己的帐户,呆住了;就在今天上午,有人替他抛出了全部股票,账面上果然是一千五百多万现金。
交易信息显示,两只股票被连续疯狂拉升,已分别越过五十元大关。小骗子的三十万股都是在这个关口上被抛出套现。
王向帧说过,让祝童不要再操作自己的股票帐户,这段时间小骗子也没功夫理会股票的事;只是,到底是谁在替自己操作?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王向帧?疑惑是某个别有用心的黑客?
看不到对手藏在何处,也不知道该如何防备。那是一个巨大的利益团体在全力对付他,如果是一个人敢如此污蔑他,小骗子就是说不过也能让对方住口;现在是几百万、几千万人在胡言乱语,众口铄金,即使神仙下凡也要落荒而逃,何况他只是个小骗子;每人一口唾沫就足以淹死他。
虚幻的网络世界里到处真理,却也毫无道理可言。他根本就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敌人,对手发动的是人民战争,祝门布下的防线经受不起如此的冲击和考验。
最晚明天晚上,凤凰城内外将被寻找“神医李想”治病或凤凰仙子的歌迷充斥;更别说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了。在那样的情况下,即使江湖高手也无能为力;混进来几个杀手太容易了。
黄海和叶儿只看到祝童脸色冷峻,刚进门还想开几句玩笑,但是看到笔记本上的标题后,都愣住了。
朵花拉着井池雪美跑进来,感到房间里压抑的气氛:“你们为什么这样?外面好多人在唱凤凰雪,我要和雪美小姐去凑热闹。你们谁要去?”
井池雪美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拖着朵花凑到电脑边,看着看着,朵花“哇”一声哭出来,扑进黄海的怀里。
为了这一天,朵花付出过那么多努力,就是在这几天也没耽误过,每天早晨都要练声,有时间就挂着耳机练歌;为了保护嗓子,她连最喜欢吃的辣椒都戒了。
“朵花,别着急,事情没那么严重。”叶儿和井池雪美把朵花扶到床边坐下,蝶姨听到宝贝女儿哭也跑进来。
祝童和黄海走出房间替他们关上门,走到上楼晾台上。
至少现在凤凰城还没有下雪的迹象,月色清幽,沱江清幽;对岸本该沉入睡眠的街市依旧热闹。
“现在该怎么办?”黄海苦恼的问,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李想,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对不起;不该把你和朵花牵扯进来。”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小骗子心里也在后悔,理智告诉他现在需要冷静。
祝童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思来想去,知道自己该妥协了。
田公子不是真想毁掉他,江小鱼也心存顾及,至少没人敢触碰祝童画下的底线:叶儿。
到底了
Hot Deals
All Dea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