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龙抬头七、福无双至(上)
玉女以琢玉刀解刨开四面佛挂件,中间是一点白丝,果然是一只蚕蛊。
祝童念念不忘叶儿的病,把那段白丝送到鼻端嗅着,有淡淡的檀香味。
老骗子接过来放到鼻端嗅嗅,皱着眉头:“果然是他们的玩意儿,我拿着它就能找空寂算账。”顺手揣进兜里,对祝童说:
“我们可以这样假设,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真正中了胭脂扣的是苏姑娘。井池雪美现在碎雪园,他们现在的关注点应该在苏州。如果按照你的分析,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控制住井池雪美小姐,与田旭洋顺利签约。那么……”
“师父。”祝童被老骗子点破心里的盲点,一切都想明白了;“明天中午,田公子请客,有王向帧和井池雪美小姐。啊!我明白了,这件事松井平志也有份。田公子图谋的是福华造船的骗局圆满,松井平志要的是井池家族的财产。从今而后,井池雪美将是一个没有思想的玩偶。明天中午在水乡人家,一定有一场好戏。”
“是啊,宴无好宴,田旭洋不会轻易认输。”老骗子赞许的点点头,人老了,脑子跟不上年轻人的灵动。虽然,小骗子说的一连串阴谋他还没想得很明白,但考虑问题的深度和广度正是小骗子所缺少的,他总能提出最有用的建议和质疑。
“可是,金佛寺能得到什么好处?保证金莲花在福华造船的投入?这个理由不够充分。空寂大师虽然有野心,但还算遵守传统的刻板人,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我了解他。”
小骗子继续放飞思想:“不值得?金佛寺的声誉是很值钱,如果松井平志以一大笔钱……不对,师傅说空寂不会答应,那就是……无言!一定是他,那家伙装聋作哑好多年,一定有所图谋。”
“无言!”老骗子对聋哑大师印象不错,愣住了。
祝童没理会他,继续以语言组织自己的思绪;他更需要的是一个好听众。
“田公子注定要隐退,空木和无言要的是福华造船。田公子,江小鱼,无聊。一定是这样。田公子骗出一大笔钱远走高飞,无聊和江小鱼都知道zf不会看着福华造船就此陷入僵局,他们也许已经从田公子那里得到了什么承诺,还有史密斯,西蕾娅小姐也曾被胭脂扣控制,但她现在很健康,那些人在私底下一定有协议。”
“如果真是这样,明天就是一场鸿门宴,你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小骗子陷入沉思,他指指隔壁:“松井式还在我的手里,我可以说服他让松井平志退出。井池雪美小姐现在很健康,明天不可能和田公子签约。松井式是个明白人,戏既然唱漏了就不会勉强下去。他如果不答应……我还有一个病人,野村花海。松井式也许不怕死,但是他不敢得罪野村花海,那是井池家族的守护神。”
“如果野村花海……这个名字真娘们儿。如果老松井和野村花海是一伙儿的,又该怎么办?”
“不会,野村花海只忠于家族而不是某个人,他是个忍者。”
“忍者就不会背叛?”老骗子诧异道。
“井池家族能流传至今,有一套很严格的传统。野村花海无儿无女,但有足够的力量左右家族内部的利益分配。他是这套传统的受益者和监护人,只忠于家族传统,不会被任何人说服。”小骗子耐心的解释着,老骗子将信将疑,但没在这里纠缠。
“那个谁……王向帧,他会有什么作为?难道他就没看出点什么?”
祝童想了想,神情古怪的皱起眉头:“无处大师你知道吧?我怀疑他是王向帧的人。”
“理由?”老骗子被马蜂蜇了般跳起来。
无处一直混山东,在半岛地区有颇大的影响。如果无处大师是卧底,老骗子在小镇的一切乃至望海制药都危险了。
“师父也不用太着急。坐下来。”小骗子从自己与王向帧的接触说起,一直到陈镇长乃至陈家最后的下场。最后总结道:
“我能肯定,至少在大师兄出来前,王向帧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在重庆,我是第二次见到无处大师;接着我去曰本三个月,福华造船的骗局也就是在那里开始引发。回来后,陈镇长突然被王向帧调过来,当时我想也许是巧合。但是后来的事证明这不是巧合,陈镇长的到来就是对我的警告。陈家没有了,陈镇长也自杀了;这一切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王向帧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一定已经在关注望海制药。我之所以不能离开,就是因为望海制药。”
现实与江湖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蝉翼,江湖人极力维护着它,都知道随着江湖道的崛起,这层蝉翼早晚有被捅破的一天。但当这一刻终于来到时,老骗子还是感觉天旋地转。说到底,他是个很传统的江湖人。
“这么说,王向帧已经和你摊牌了?”老骗子回过神来,他更关心的自己辛辛苦苦弄起来望海制药。
“可以这样说,他说,只关注金融领域内的事。”
“金融领域,也是玩钱的那帮人?”老骗子苦着脸;“小子,你的麻烦越来越大了,现在谁也帮不上你,好自为之吧。”
祝童失把老骗子和玉女送出高干病房,幸好一路上没遇到真正熟悉他的人。
这个状态不能去见叶儿,祝童拿着老骗子开出的药方到停车场开车,准备到外面找家中药房抓药,顺便理清思想调整状态。
雷诺车没在以前的位置上,小骗子叫过保安询问,他们说雷诺车早就不在这里了,至少一周内都没有看到。
祝童愣愣的看着空白处,手里攥着车钥匙,等保安走远了才明白:雷诺车被盗了。
他哈哈大笑着把钥匙甩出好远,正砸在另一辆轿车上;防盗器激烈的鸣叫起来。
真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哪个小贼在这时候还偷空给他一下。
吴瞻铭从办公楼下来,看到祝童在停车场发愣忙走过来,关心的问出什么事了。
祝童老实的说:“车被偷了。”
吴瞻铭急忙打电话把保卫处的人叫来,又张罗着报警;抽空还询问保险到期没?
“什么保险?”祝童心不在焉的问。
“有保险就能到保险公司索赔,就是找不回来也损失不了几个钱。”吴瞻铭解释者,还奇怪一贯精明的李主任连这也想不到。
“我的车没买保险。”祝童咬咬牙,真应该听叶儿的话早些换成地方牌照。军牌倒是方便,也不用上保险,现在丢了才明白其实很不划算。这一下,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叶儿说了。
回到病房,黄海与朵花来看叶儿,他手上的骨伤可以说已经好了,绷带没有拆除是因为祝童坚持让他再挂一周。神医李想的名声已经很响了,黄海也没糊涂到能随便糊弄。好在他知道自己的骨头确实断过,为了今后不留后遗症只好谨尊医嘱。
叶儿问老中医的意见,祝童只说没太大的问题,确实是劳累过度染上风寒;注意饮食不能沾荤腥,很快就能痊愈。这时,萧萧也来啦。
朵花叽叽咋喳喳说,公司要给她在凤凰城举办演唱会,今后几个月要全力准备;很得意的样子。有她在,病房里的气氛很快就轻松了。
祝童不想说太多话,就张罗着在病房里以电热砂锅熬制中药。
中药熬好了,祝童让房间里的客人暂时回避,叶儿要用药。
客人们走后叶儿才显出一丝忧虑,怯怯的问:“我的病是不是很麻烦?”她刚才表现的很淡然,脸上带着微笑听朵花说演唱会的事。
“是很麻烦,把上衣脱掉。”祝童端着药碗,笑嘻嘻的;他已经调整好心理状态。
“做什么?吃药也要脱衣服?”叶儿以为祝童说笑,捂住衣襟撒娇:“不脱。”
“现在不是的时候吗?”祝童在她耳边轻轻一吻,叶儿羞得脸泛桃花,偏偏又媚眼如丝瞟一眼小骗子。两人已经十多天没有亲热了,现在的叶儿如雨后初露,是禁不得挑逗的时候。
“逗你呢,这药不能喝,是外用药。”祝童缓缓为她解开病号服,果真把上衣脱得一干二净。
叶儿羞得双手遮脸躲进枕头,一条滑顺优美的曲线自双肩流淌到腰肢,叶儿背部皮肤细致白皙如洁白的绸缎,背心处果然也有一道红痕,已然连成一个圆。
看来不会错了,她果真被人以胭脂扣暗算了。玉女说过,如果真是胭脂扣背部对应位置也应有一个同样大小的圆;而他忽略了对这里的检查。
祝童咬破右手食指插进药碗,让自己的血液和浓稠的药液融合;凝神静气片刻,取出凤卓青羽。
他还是第一次使用这只祝门宝器,微一凝神就感觉笔端紫云珠内激发出一丝暖流,与自己的修炼的蓬麻功连接,凤卓青羽笔端青翠色丝毛被真气激荡微微涨起。
七、福无双至(下)
祝童存想片刻,等自己与凤卓青羽互相适应,才把笔锋探入药碗暗红色药汁中。他不敢有任何异想,在叶儿背部胭脂扣处写下一个“凤”字。稍微调息一下,以“凤”字为中心画下三鬼一犬咒,收尾时,把犬字头以自己的理解加以上犬牙。
也许是最近蓬麻功与神力都有进步,也许凤卓青羽的神秘作用,从第一画到收尾一气呵成流畅通顺,毫无以往滞涩感。
描绘完稍等片刻,把一张狗皮膏药贴上去。
“叶儿,坐起来,该前面了。”
随着一声温柔的呼唤,叶儿听话的翻过身要仰躺着被祝童拉起来。
“要坐着,后面刚用完药不能压,等两小时。现在,把眼睛闭上。”
叶儿“嗯”一声,听话的闭上眼睛,睫毛不住抖动着。
祝童不敢细看她胸前的迷人风致,以凤星毫先在胭脂扣上写上“凰”字,周围又描绘上三鬼一犬咒。只是,胸前毕竟不如背部平整,凤卓青羽扫过叶儿身上最敏感的地方,她虽然强忍着还是不住颤抖。
最后贴上狗皮膏药时,叶儿忍不住睁眼偷看,正看到小骗子脸色微红满脸汗珠。
“好了吗?”叶儿柔声问。
“好了。”祝童为她系上衣襟。
“好漂亮的笔啊。”叶儿拿过凤卓青羽,轻轻一甩,翠色丝毛收拢为饱满的笔锋,没有些微暗红色药汁的痕迹。
“喜欢吗?”祝童怜爱的看着她,别说凤卓青羽,此时此刻只要叶儿能高兴,就是再宝贵的东西也不值分毫。
叶儿细细抚摸着笔身的青色凤凰,点点头。
“感觉好点了吗?”
“前几天这里时常发冷,现在暖暖的。”叶儿捂着心口处,抬起头感激的说;小骗子才发现她眼里注满泪水,欣赏凤卓青羽是假,掩饰是真。她看到祝童手指处的伤,明显是刚刚咬破。
“不许哭,不许伤心。”祝童笑着把手里的药碗丢下,扶着叶儿下床到外间沙发处坐下,为她打来一碗清水,指着茶几光滑的表面说:“叶儿,就在这里写字。对你的病有好处,一定要静下心仔细写。”
叶儿低低的答应着,真的以凤卓青羽沾起清水在茶几上描绘出一个又一个“灵”字。
玩吧,只要你高兴,以凤卓青羽练字又能如何?笔不就是用来写字的吗?
祝童在一边看一会儿,发现叶儿正渐渐把自己融入“灵”字诀,心里宽慰却不敢在这里久留。推门离开病房,在外面挂上“重症监护请勿打扰”的牌子。
叶儿学习这个字已有一年,虽然不是每天都练但也没落下。灵字诀有种奇妙的感应的能力,有凤卓青羽在,他怕叶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古怪。那,毕竟是祝门宝器之一啊。
松井式此次住进海洋医院没有接受任何检查,只是占张病床,李主任为他开出的唯一处方就是每天到香薰理疗中心接受两次香薰术。
晚饭后,松井式照例要与回禾吉大师下围棋,祝童推门走进来。松井式明显的感觉李主任眼镜后的眼睛里有很奇怪的东西,不禁有点心惊肉跳;他又看到野村花海也来了,同样神色不善。野村花海住走廊的另一头,很少来这间套房。
“回禾吉,你去要点水。”松井式年老成精,看出情况不妙就先把碍事的打发走。
“去吧,多要点。”小骗子笑眯眯把回禾吉出门。
“野村老师还好吧?”松井式和善的笑着,很关切的请两人坐下,并询问野村花海的伤。
“死不了。”野村花海伸左手,露出中指上的铁戒指,低低的说:“家规。”
野村花海的助手川中宏从门外闪出半个身子,轻轻关上门。
松井式到底活了大半辈子,见多识广;看到川中宏已然知道所有的辩解都毫无意义,即使是井池雪美去湘西,野村花海也没动用最得意的弟子川中宏,而是让他带着六位忍者留在上海。名义上是保护松井平志和松井式的安全,实际上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平志君去苏州迎接雪美小姐,应该一小时内到达。你要抓紧时间。小姐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你们为什么还不满足?在家族的利益面前,任何恩怨与野心都是不可原谅的。”
野村花海在回禾吉以前的座位上坐下,阴沉沉的看着松井式:“李先生是你的救命恩人,他同样需要一个解释。”
松井式静静的挪动身体跪下;低声抗议道:“无论我们怎么做,小姐的心里都不会忘记……。”
“我只需要钱。”祝童不准备卷进去太深,何况,还要给松井式留点面子;人家到底是个老人家。“松井先生只要能按时支付医疗费,我就没什么事了。”
这样说完转身离开病房,野村花海和松井式几乎同时松了口气。都暗赞:李先生果然聪明!
祝童说服野村花海也颇费了番口舌,因为他几乎没什么证据指控松井式和松井平志,只凭一些表面痕迹推测出来的判断有不少漏洞。只是,祝童为野村花海设计了一个实验,让井池雪美以家族掌门人的名义,打电话给松井平志让他马上返回东京,井池财团有太多的事要做,随便就能找出很多借口。
如果松井平志心里没鬼,松井平志应该马上到海洋医院和松井式和野村花海告别,然后搭乘最近一班飞机回东京。但是,松井平志没有那么做。他借口松井式和野村花海有病并且与田公子的事还没有个最终结果,怕井池雪美应付不来,坚持要留在上海。两个小时前,松井平志甚至亲自赶到苏州接井池雪美返回上海,说是要为明天的事情早做准备。
得到井池雪美离开碎雪园返回上海的消息,野村花海叹息一声,终于认同祝童的判断:松井平志要眼看着井池雪美出丑,并且会在事后出面收拾残局;一来在家族内部建立自己的威信,二来打击井池雪美的信心。
野村花海问过祝童,松井平志凭什么收拾残局?小骗子默然片刻想不出答案,就委婉的说自己只是医生,不了解有钱人的想法。这当然不可能让野村花海满意,祝童没奢望取得他的完全信任,对于野村花海这样的人来说,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只要让他知道确实有不利于井池雪美的事在发生就足够了。
有一点祝童看得很明白,野村花海不可能与松井式达成妥协,他领导的家族守护者与井池雪美已然紧紧连接在一起,家族传统需要井池雪美这个载体。如果井池雪美被证明是失败的象征,野村花海代表的传统实力不可避免的也要受到很大的质疑和伤害。在事态还能控制的时候,野村花海一定会全力支持井池雪美,扑灭挑战家族传统的火焰。
上海的初冬不甚寒冷,祝童走出高干病房,到那株桂花树下坐下,仰望着苍穹发呆。
今天有太多的事情发生,他需要一些空间整理纷乱的思绪。
他希望能带着叶儿离开这里,离开上海,离开眼前的一切找个地方隐居。只是,叶儿能答应吗?即使她答应又能隐到哪里去呢?世界说大很大,说小又很小,想来想去还真找不到那样一个地方。
海洋医院周围出奇的安静,记者和狗仔队都随着王向帧的出现消失了,甚至在网络上也出奇的平静。
昨天晚上,关于神医李想的历史正被八卦众被进行深度挖掘,李想的面具正在被那一幅幅来自不知名角落的照片消融,但几乎在一夜间,所有与神医李想有关的帖子和话题都消失了,似乎这个人根本就不曾存在一般。
这一切并没有让祝童感到安慰,他甚至有点害怕这样的安静。
“李想,你怎么了?”叶儿在萧萧陪伴下走过来,
萧萧每天晚上都要去做香薰,叶儿稍好后就陪她一起去,她们路过小花园看到祝童就走过来。即使是夜晚,随处可见的灯柱使海洋医院也没多少真正黑暗的地方。
“没什么,我有点累。”祝童虚弱的笑笑,握住叶儿伸过来的手;问萧萧:“宋大夫昨天还问起你呢,萧萧,冬季手术多,医院病房紧张,还好吧?准备什么时候出院?”
萧萧似乎很怕与祝童见面,这几天一直躲着他。医生说,萧萧的病已经痊愈,人流也算不得什么大手术,但是她就是不想出院。祝童知道她现在不缺钱,却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出院。
“我,不知道去哪?“萧萧紧紧挽着叶儿的手臂,一副生怕祝童把她赶出医院的样子。
“回家啊,有父母照顾着。听叶儿说你买了套房子,哪里都比住在医院好?”
“我不想见他们,除了你们,我不想见任何人。”萧萧可怜巴巴的看着祝童;“李先生,你不会赶我走吧?”
李先生,萧萧竟然叫自己“李先生”!祝童盯视着萧萧,想从她脸上寻找到更多的痕迹,她一定知道什么。
但是收获不大,残酷的经历使她练出一层厚厚的保护壳,萧萧只露出这点口锋就缩回去了。
“萧萧自己去吧。”叶儿移开手臂到祝童身边坐下,“我们要说悄悄话呢。”
萧萧羡慕的看他们依偎在一处,勉强说笑两句就去了。
八、摊牌(上)
祝童看着萧萧落寞的背影,刮一下叶儿的鼻子:“你啊,不应该刺激她。”
“就是要刺激她;萧萧刚才说要去给苗苗捐十万块钱。”叶儿不满的嘟起嘴;“她从小就是个财迷,没想到竟然为了钱把自己都给卖啦。我……有点讨厌她,又可怜她。”
“叶儿,这怪不得萧萧,很多人都这么活着。她那样的经历可以说是上海很多人翘首期盼的机会,世界上没几个人能抗拒得住那样的诱惑。也许啊,萧萧还在可怜我们呢。”
“哼!可怜我们?就是要让她看看我们的幸福。”叶儿仰起身把略显苍白的俏脸展示在他面前,问;“你后悔吗?”
“不后悔。为什么要后悔呢?”祝童环住叶儿;“叶儿是不是后悔了?”
“是啊,我早就后悔了,后悔没有早些遇到你。”叶儿摘下祝童的眼镜,凝视着他的双眼;“李想啊,我只是有点怕。告诉我,你会永远爱我吗?”
“小傻瓜,只要你不后悔,我会一直爱你。”祝童的心又变得柔软,被这份深情深深的感动。
两人静静的依偎着,好久叶儿才又说:“我知道,你不会骗我。首长下午也说你是个好医生。”
灵动如小骗子已然感应到得叶儿心里有不确定因素,她在寻求一个支点,寻求说服自己的理由;也许这个理由很牵强。
现实世界上与曾经的江湖是两码事,已经有了太多的规则,只有爱是不够的。
小骗子有点脸红,还好,现在是夜晚。
“今天是十一月十七日,叶儿,你应该算是完成首长交代任务了。”
“是啊,首长让我们拖十天。”叶儿被祝童引导到工作上,抱住他的手掰着指头说:“首长早就答应忙完这个案子给我们放假,我们还去凤凰城好吗?正好带着萧萧去,也许在那里她才能真的放松,上海对她来说太熟悉,有太多压力。”
“刚才还说讨厌她。”小骗子嗅着怀中玉人的体香,为叶儿有一颗水晶般晶莹透彻的心感概万千。
将近十点,保安正要关上高干病房楼的大门,两辆黑色房车停在楼前,松井平志与井池雪美到了。
祝童和叶儿挽着手迎上去,今天晚上,这两个人注定要住在海洋医院,李主任要为两位尊贵的客人准备房间。祝童心里苦笑,海洋医院越来越象酒店了?
十一月十八日,天公作美给出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在初冬的上海应该是个好日子。
王向帧上午八点就来到海洋医院,名义上是看望两位属下,实际是为了与井池雪美小姐提前见面,介绍人与翻译只有一个人,李想李主任。
事实上,王向帧与井池雪美几乎在第一时间达成共识:福华造船不能破局。
发展中的中国需要福华造船,井池财团也需要借助福华造船把家族的拖累变成优质资产。
但是,这场谈话持续了一个小时,谈话的主题只有一个:谁来出面收拾残局?好象选择不是很多。
王向帧与井池雪美的目光都集中到祝童身上,并且停顿了片刻;紧接着他们微笑着互相点头,一副心中有数达成另一个共识的样子。虽然谁也没说话,小骗子还是心惊肉跳。
还好,大多数共识都有心照不宣的特点,在条件成熟前还有很多事要做。王向帧与井池雪美都没说出来,小骗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李主任,你知道今天田旭洋唱的是什么戏吗?”王向帧拿出几份今天的沪上主流报纸,显目位置都有同样的标题:福华造船将正式引进澳大利亚MTK船务公司为战略合作者。
王向帧耐心的解释道:“简单的说,史密斯要借助澳大利亚MTK船务公司进入福华造船,明白了?”
“明白了。”祝童只好点点头,装糊涂要有个度,再装下去就是真糊涂了。
九点整,六辆黑色房车组成的车队离开海洋医院,王向帧招呼祝童与他一道坐第四辆车,井池雪美在叶儿松井平志陪伴下坐上第三辆车。
向老也来了,不过他没有上楼,与孙女向墨坐在第二辆车里。意外的是,王向帧的秘术小于陪着萧萧上了第四辆车。池田一雄陪着野村花海乘坐一辆黑牌车被排在第五辆,开车的也是井池家族的人。
黄海和叶儿因为有伤病,王向帧没有答应他们同去的要求。虽然黄海让祝童证明他的伤已经痊愈了,但是王向帧要求他带着两位年轻的警官与叶儿,确保高干病房的安全。
高干病房里有谁要保卫的?野村花海?松井式还是萧萧?黄海一头雾水,祝童猜到王向帧如此安排为的是保护叶儿的安全。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李想李主任,李宰豪李老板,还是别的什么?”
王向帧升起一道透明的隔板,后排位置就成为密闭的空间。
“李宰豪已经死了,我现在是李想。”小骗子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经历了这许多事,他知道早晚要有这一刻。只是,现在摊牌似乎有点晚了,他已然无法逃离。
王向帧含蓄的微笑着,伸出右手:“李想先生,谢谢你过去为我做的一切,今天乃至今后一段时间,希望先生为国家的利益,和自己的前途担负起一份责任。”
“首长……。”小骗子迟疑着慢慢伸出手,与王向帧握在一处。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与王向帧对视着。
五分钟,也许十分钟过去了,王向帧松开温暖的手,仰靠在松软的靠背上,闭上眼沉思。
祝童也陷入深思,今天的宴会一定非同小可,要不然王向帧也不会选择这个时间与自己摊牌。
百里宵已然把硬盘交给王向帧,与祝童预料的差不多,王向帧没有利用那些证据。也许是需要合适的时机,也许根本就不想去招惹那么多的麻烦。
“国家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我们开放了自己的市场,为国外企业在中国的发展创造出宽松的空间,国家和人民生活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但是,当我们贴近现实去思索、去看本质,就会有许多发现和感慨。我们的收获并没有预期的那么大,有些行业可以说彻底沦为国外大企业的餐桌。这有我们自身的问题,主要的问题在于我们没有认识到资本的贪婪与不道德的天性,也没有预期到会有那么多人在金钱的诱惑下颓败到不顾民族和国家的安全,只为自己个人的些许利益就沦为外国资本的帮凶。现期最大的威胁在于,我们不知道外面的高楼大厦下面,隐藏着多少投机资本贪婪的胃口?”
王向帧开口了,祝童安静的听着。对于这个话题他了解也知道一点皮毛,确实没什么深刻的见解,也没有与王向帧这样的官员谈论的资格。
“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许这些钱的到来不完全是坏事。凡事有利必有弊,这是李先生教我的阴阳之道。”王向帧语气一转,把谈话带入另一个层次。
“只要我们足够强大,就不必把这些投机资本看得太重,前提是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美国就是最好的例子,在严格的法律和规则制约下,他们很欢迎这样的投机行为,因为美国有足够强大的民族企业。为了打开我们的市场他们曾提出过很多时髦而新颖的观点,遗憾的是,我们有很多人并了解背后的真正用意。比如地球村,那是个很美妙的理想,可是,我们真得有资格去竞争吗?人性是永远不可能得到满足的,也许有人真的要实现地球村的理想,但是在此之前,发展中国家付出的代价是不可承受的,至少有一半的人口会为此失去赖以生存的一切,沦为这场豪赌的筹码。因为他们没有话语权,没有足够的资本去竞争,只能在别人制定的规则下仰视理想。”
“我知道。”祝童点点头,以理想去欺骗是骗术的最高境界,所以小骗子不相信任何太华丽的说辞。
地球村的意思是,为了实现这个理想,有些人现在可以随便吃肉,有些人就只能吃素或者饿死;要不然就是没有理想。
“海洋是那么的博大,可以预期,陆地上的资源早晚有穷尽的一天,而海洋还是个没有开发的宝藏。李先生,福华造船不能破局,井池财团的造船经验与技术是我们迫切需要的,不论是我们的海军还是企业都需要大船。有些人就是以这个借口为田旭洋做说客,我们要保证,即使把田旭洋绳之于法,福华造船也必须顺利进行下去。”
“我同意首长的高见。”小骗子干巴巴的说,如果不是坐在王向帧身边,他一定会咧咧嘴。这样的事距离他的太远,理解都嫌费脑子。
“今天还有几位客人要出席,都是李先生的老朋友了,史密斯. 沃森伯格和卡姆莱尔.施瓦茨都是资本市场响当当的大人物。他们现在站在田旭洋那边,说话声音最大的就是他们。中国的金融市场还很脆弱,可以说到处都是漏洞,但是有些人偏偏选择无视现实,一味充当投机资本的走狗和鹰犬。金融安全是国家的根本,前车可鉴,我会在我的职权范围内阻止他们的侵蚀。李先生,我知道你会站在我这边。”
应该还有那位保镖指挥丹尼. 罗尔森吧?祝童心里涌起一丝苦涩,怪不得王向帧要带上萧萧,她是对史密斯的无声警告。况且,这种警告的还偏重于心里作用,有多少效果很难说。
“我只是个医生,恐怕帮不上许多忙。”祝童虚伪的说,连他自己都痛恨这种感觉;此时此刻,偏偏又不能不如此说。
中国的法律对那些人毫无作用,倒是有些人不顾现阶段国情,甚至还昧着良心为他们摇旗呐喊,让小骗子有点同感。
八、摊牌(下)
王向帧燃起支香烟,这在他是很少见的:
“史密斯. 沃森伯格和卡姆莱尔.施瓦茨不同于一般的投资者,他们是金融市场的大鳄鱼,没有他们在背后撑腰,田旭洋根本撑不到今天。近一阶段,不断有资金靠近福华造船,我想,
田旭洋正在把自己变成傀儡,我们要阻止他们,福华的命运不能掌握在外人手里。”
“近一阶段是……?”祝童打起精神,王向帧的意思是说,田旭洋现在的目的不是用福华造船的骗局捞一笔就走,而是要把福华造船做下去。
“这种变化出现的很突然,大约在五天前才浮出水面。”王向帧说出期限;“也就是说,井池雪美小姐离开上海去湘西的后,田旭洋和史密斯他们达成妥协。福华的部分股份正在转移到
史密斯的手上。”
“哦。”祝童思索着,还是看不出王向帧要做什么。
“李先生,你的对手将不是田旭洋,而是史密斯。我手里有足够的证据击垮田旭洋,至少能逼他退出福华造船。如果顺利的话,华商银行将宣布暂时接管田旭洋旗下的产业,等待相关部门的最后审查。李先生要做的是,接手田旭洋退出后的烂摊子,使福华造船受的影响降到最低。”
王向帧看祝童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伸手按下手边的按钮。
祝童眼前滑出一面液晶屏幕,王向帧调出个资金帐户;一个是小骗子的股票帐户。
曲线显示,近期与福华造船的相关股票暴跌,从最高的五十多块下探到二十三。看仔细后小骗子眼前一黑,自己的股票帐户上所有的资金又被变成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的股票,成交价都在二十五块左右。也就是说,原来帐户上的一千五百万已经变六十万股股票。
几个月前,祝童以五十万进入股市,目的只是借助股市炒出一笔钱在上海买套房子。却没想到,当初的五十万已经在机缘巧合下变成一千五百万。
可以预期的是,由于今天报纸上的消息,与福华造船有关的两只股票将在开盘后迎来又一次疯狂的大涨行情,即使只恢复到五十左右的价位,小骗子帐户上股票的价值已经超过三千万了
。如果福华造船能够顺利开工,可以预期的是,这笔钱还有更大的升值空间。
“他们就是你的资本,还有这些。” 王向帧又调开一个帐户,赫然是东海投资的帐户。“蓝湛江先生的投资公司也在福华项目上投下大笔资金,华商银行在一月前开始介入。他们持有
的股份加起来已经达到流通股的7%。”
祝童眼前金华四射,不只是看到那一大笔钱的缘故,而是对王向帧的神通广大由衷感到震惊,他竟然掌握着如此多的证据和资料。祝童判断是正确的,王向帧很清楚他的来自江湖。上海
是个很敏感的地方,在如今的情况下,他要利用江湖的力量对抗外来资本的入侵。
今天不让叶儿和黄海同行,现在想来已然是一种暗示了。王向帧这段话最关键处有两个,一是要求祝童尽快取得对福华造船的支配权,二是承认祝童在这个项目上的人脉和优势。
有些帐越算越清爽,有些帐越算越糊涂。小骗子没办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算清楚介入福华这潭浑水的利弊,唯一清楚的是,他知道自己不答应的后果。
“首长,我有几个问题。”祝童需要明确的承诺,不希望这是另一个充满变数的心照不宣。
“只要不有悖法律,只要不损害国家利益。”王向帧也伸出两个手指。
“第一,我什么时候退出?”
“我个人的意见,福华造船有远大的前途,这是一项充满希望的事业,我希望你能随着它一起成长。”
“向老将出任董事局主席,他受国资委委托,一旦向老能掌握全局,你随时可以退出。”王向帧终于给出条件。
祝童点点头:“我以什么身份进入?以什么身份退出?”
王向帧思量片刻,笑答:“当然是李想了,向老为了你费过不少功夫到处解释,你应该记住这个人情。”
虽然还是不太稳当却也只能如此了,祝童至少知道为自己作保的是向华易,在一般层面上,如果李想还是海洋医院的医生的话,向老的分量已然足够了。
“你还要记得一件事,山东陈家在望海公司的股份也被华商银行收购了。”
祝童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山东陈家虽然已经消亡,那些债权债务不可能也同样归于虚无;华商银行有国资背景,这样处理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最后一个问题,叶儿那边怎么办?”
“苏小姐?她是位好警官。”王向帧拍拍祝童的胳膊;“这件事没人帮的了你,我只能为你找个合适的借口。说心里话,不是因为看到你为了这段感情付出了那么多,我不会下决心相信
你。如果需要的话,等这件事告一段落,找个适当的机会我替你把一切对苏小姐说开。江湖对于她和我都是个陌生的世界,在她这个年纪,理解起来会有些难度。慢慢会好起来的。我能看得
出,她真的很爱你。”
“谢谢,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可以,但是要快,福华造船已经势在必行,我们的时间并不多。”王向帧点头答应了,他也需要时间。
小骗子明白只要自己还是李想,在王向帧面前就如齐天大圣孙猴子,纵使有千般变化百般灵便也跳不出他的掌握。况且,王向帧已经成功的勾起他内心的压抑已久的野心和斗志,他内心
有强烈的冲动想投入到这场游戏中去。所谓的需要一点时间考虑,托词而已。诸葛亮还要三请才出山,是吧?小骗子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最大诱惑是,王向帧答应帮忙对叶儿解释。
车队慢下来,祝童望向外面,果然是田旭洋的产业,上海郊外山庄俱乐部:水乡人家休闲庄园。
庄园从表面上看去很平静,除了几副彩旗一点不张扬。路两旁只有几个保安,很少见到有客人走动。
车队驶入转过几个拐角,祝童看到山庄停车场内亭满了高档公务车与豪华商务车。停车场入口处有专为司机准备的一排休闲休息室,里面已然人声鼎沸。田旭洋的面子够大,今天来水乡
人家捧场的客人当真不少。
王向帧降下隔板,对前排的小于说:“去两个人,把里面的车录下来。让大家暂时不要下车。另外,把井池雪美小姐请过来。”
小于答应一声去了,车队随着他的指挥没有进入停车场,而是在十几米外的路边停下来。从第五辆车上下来三个人,扛着摄像机等采访器材进入停车场,从第一辆开始对着那些公务车扫
录。
松井平志陪着井池雪美小姐走过来,祝童与王向帧同时下车,就在车边开始又一轮商谈。
应该说这次谈话昨天晚上会谈的继续,王向帧正在说服小骗子介入福华造船,现在不过是对井池雪美通报这个结果而已。
“李先生,我也希望能和您合作。福华造船是由您而起,如果出意外,平志君会笑话我呢。”井池雪美丝毫不顾及松井平志的颜面,挽着祝童的手臂娇嗔道。
“我答应王先生仔细考虑,雪美小姐,我只是个医生;实业界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领域。我怕会耽误你们的大事。”祝童谦虚着,轻轻抽回被井池雪美挽着的胳膊,感觉肩膀上的压力
更大的了。
是啊,不是自己替田旭洋强出头井池雪美根本不会答应与他合作;福华造船如果失败就等于井池雪美的失败,小骗子的肩膀抗不起如此大的责任。
水乡人家深处跑来一群衣冠楚楚的中年人,都是官员模样。王向帧神色严峻的站在路旁,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位精气十足的年轻人。
一辆辆公务车从停车场开出,载着那些神情慌乱的官员们飞快的离开水乡人家。他们接到司机的通知后才明白宴无好宴的道理,他们的身份不应该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
祝童心里暗叹,王向帧这一手来的漂亮,还没露面就先给田旭洋来了个下马威。
第十七卷、龙抬头九、群蛇狂舞(上)
该走的走得差不多了,王向帧才带头上车。
这次,他邀请井池雪美小姐同车,祝童只好与松井平志坐一辆车。
“雪美小姐和上海的事就拜托先生多多关照了。”
“只要能帮的上。”
祝童与松井平志相对苦笑,个中滋味自有他们才能明了。
失败了就认输,松井平志有足够的风度与心胸承受,今天下午他将提前返回东京。现在的井池财团已经完全被井池雪美掌控,且主要业务正在向中国倾斜。
重要的是,野村花海已经完全倒向井池雪美一边,松井平志与井池雪美的婚约差不多等于取消了。
昨天晚上,井池雪美在池田一雄与野村花海支持下在海洋医院召开临时董事会,做出决定:福华造船的事由池田一雄具体运作,直接对井池雪美小姐负责,松井平志不能过问与福华有关的事项,只负责管理井池财团东京总部的运作。
“请先生注意一个人,传素大师。他的弟子遍布东南亚,在金融领域有很多大人物都是他的信徒。如果没有他,我不会落到这一步。”
松井平志到底是井池家族的后人,似乎也知道祝童将在福华造船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为祝童点出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对手。
“知道了,如果有可能,我会劝雪美小姐重新考虑。”祝童也表达出自己的善意,即使是曾经的对手,他对松井平志依然印象良好。
车队很快停在一座宏伟的三层建筑前,门前是座高大的白色平台,长长的台阶上铺着红地毯直通二楼。地毯两边摆满花篮和彩旗,高出挂着一面条幅:预祝福华造船签约仪式成功举行。
在高大的常绿乔木掩映下,从远处根本看不到这处建筑。祝童曾经两次到水乡人家吃饭,从来就没有注意到这里。
田旭洋面带招牌式的微笑侯在台阶尽头,名主持宋小姐陪在他身边;稍后位置站着五六个助手模样的人,祝童只认识一个,海皇娱乐的胖老板。
向老第一个下车与田旭洋寒暄,他负责介绍这个车队的客人;尽管大多数人与田旭洋都认识,向华易还是不厌其烦的一一介绍着。场面不同,每个人也许会有不同的身份,在主人眼里的价值就不尽相同。
小骗子第一次体会到这个社交场上的规则,因为向老对田旭洋介绍说,李想是他的学生,即将出任华商银行董事局主席特别助理。
田旭洋很配合的露出恍然的神情,拍着祝童的手臂说:“我就知道李先生大有来头,原来是向老的得意弟子。久仰,久仰了。”
“田公子客气了,我只是向老的学生。”
向老唯一没有介绍的是王向帧,他最后一个出现在田旭洋面前,两人没有握手,连句客气话都没说,只是对视着。现场的气氛一下凝重起来,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们身上。
还是作为主人的田旭洋首先打破沉闷:“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姐夫还是首长?”
“我们已经离婚了,旭阳,你以前叫我王哥,我认为这个称呼很亲切。我们能先谈谈吗?”王向帧伸出手,田旭洋虽然握住了,却摇头说:“对不起王哥,今天客人多,我现在恐怕没时间。”
“也好,不能失了礼数。”王向帧松开手,与田旭洋并肩跨上台阶。
走上平台,才发现这里秉承水乡人家的风格,整座三层建筑完全建立在一座人工湖之上。一层是复古的竹木装饰风格,大厅在二楼,很多人正从楼梯两侧探出头向下看。
虽然已经被惊走了不少客人,二楼大厅里的人还有百十位客人,其中以衣衫华丽的年轻女子居多,谁都明白她们中相当一部分是陪那些官员来参加这次盛会的。
整个二楼大厅被布置的冠冕堂皇,实木地板和大量的鲜花冲淡了筑物本质的肃穆,大厅周围是一圈宽大的落地长窗,外面的湖光水色伴着阳光轻易的透过镂空窗纱射进来,使人感觉不到多少身处钢筋水泥内的压抑。
红地毯一只通往大厅深处,尽头正对大门的位置布置有主席台,正中上方拉起一面条幅,上面以中、英、日三种文字对客人们宣扬这次仪式的主题:福华造船董事局筹备大会暨澳大利亚MTK船务公司加盟签约仪式。
最惹眼的还是立在门两侧的六位盛装礼仪小姐。
祝童一眼就看出她们都是兰花的弟子,这六位女孩子明媚的眼眸中流转的柔静沉稳,还有俏立时身体摆出的曼妙浮凸的的曲线都有柳伊兰的影子;她们应该是八品兰花精心培养的精英弟子,一举一动都深合静若处子之深邃。
上海的社交场上不乏身材匀称年轻靓丽的女孩子,大多都具备高学历;但是兰花弟子身上独有的柔媚气质使她们成为最吸引眼球的一群。仪式还没有开始,几家媒体的镜头多在她们身上招呼。用不用是一回事,把如此美好的女孩子拍下来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井池雪美与神医李想的出现让记者们的注意力集中到门前,国内的记者看到王向帧都迟疑着停在远处,国外的记者们不管不顾,呼啦伸过来五、六只话筒。
野村花海的弟子川中宏带两个人,与小于带来的四个便衣警官迅速上前拦住他们,局势才没有失控。
祝童已然不在意记者们的镜头,田旭洋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动作一定有所依仗,一双眼睛隔着镜片迅速扫视现场,他需要尽快熟悉环境做的心中有数。一圈下来,发现该来的熟人几乎全都来了,不该来的熟人也有好几个。
曲老亿与柳伊兰正与蓝湛江低声交谈,无聊大师与江小鱼站在一起。
大厅里更多的是上海商界的人士,他们不会很在意今天的主题是什么,也不会对王向帧有多少估计;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场合更多是一个互相交流的场合。
独臂海盗应该是负责今天的保卫工作,他与丹尼. 罗尔森站在门口右侧。而老骗子扮成一副成功人士模样,西服革履气派不俗的与国画大师梅叶坐在大厅一角,很有几个附庸风雅的商界人士围在他们周围。
祝童的注意力放在那几个不该出现的人身上,传素大师是一个,空木大师是一个,还有一位是道宗掌教羽玄的俗家弟子凡心,他与梅兰亭不知通过什么途径也出现在这个场合。
最让小骗子惊讶的是,百里宵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王向帧身边,至少刚才下车时没有看到他。
史密斯和西蕾娅小姐站在大厅中部,卡尔先生同另两位外国人与他们组成一个谈话圈子。其中有美国驻上海领事馆的领事,他曾到过海洋医院;向华易在他耳边介绍另一位,赫然是美国现任参议员雷曼先生。
“级别够高的。萧萧见过他吗?”祝童轻声说,现在,萧萧正在他旁边客串井池雪美的翻译和女伴。
“没有,但是我在一份文件上见过这个名字,雷曼先生是史密斯的股东之一。”她淡漠的看一眼史密斯,似乎从来不认识那个人。
“情况有点复杂,田旭洋很可能有绿卡。”向华易低声又说一句;“你去通知首长,我去他们那里探探口风。”
小骗子有点头大,尽量不引人注意的与萧萧退后几步接近王向帧,在他耳边低声说:“向老说田旭洋很可能有绿卡;美国驻上海领事馆领事和一位美国现任参议员在那边。萧小姐看到过参议员的名字,他很可能是MTK船务公司股东之一。”
“知道了。你照顾好井池雪美小姐。”王向帧点点头,从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是祝童感觉到他的体温有些微的升高,这是心跳加速的表现;看来,局势是有些麻烦。
是啊,如果田旭洋持有美国绿卡,今天的事情就复杂了,王向帧手里的证据能不能作用到一个美国公民身上是很微妙的事情,加上扰乱一家很有前途的大企业的商务活动,在场的有国内外媒体,弄不好就可能搞出一场外交风波。
祝童搞不懂王向帧会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回到萧萧和井池雪美身边,田旭洋已经把松井平志请到主席台附近低声说着什么。
井池雪美很自然的挽住他的手臂,笑着问:“我该怎么做?”
“不知道。”祝童也在苦恼,空木大师今天来明显是为了对付井池雪美,也许在空木想来,借助蚕蛊他有影响或控制井池雪美的能力。
只是,现在空木应该已经能看出井池雪美身上根本没被种上蚕蛊,所以他才会表现的有点不知所措。传素大师正在空木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眼睛的余光扫着这边,大约是在催促空木行动。
“雪美身上带着香囊吗?”小骗子忽然有了个念头,凑近井池雪美耳边问。
“是啊,梅小姐说带着它能驱邪。”井池雪美抚着胸口,露出一丝红线。
“把它给我。”祝童低沉而坚决的说。
“为什么?”井池雪美虽然这样问,还是从胸口取下香囊,递过来。
祝童转身把香囊递给萧萧:“萧萧,带着它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井池雪美大约知道祝童要做什么,看着满大厅的人有些为难的的说:“先生,太危险了啊。”
是很危险,如果任凭仪式正常举行也许没有危险,福华造船一定完蛋了。那样大家都会很难堪;最难堪的是井池雪美和王向帧。
他刚与王向帧对视片刻,得到了某种程度的默许。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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