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eshield
[转帖]郭小峰探案系列
28720
426
2008-03-19 15:38:00
诶诶,惊讶滴发现僚这篇故事>_<于是悄悄爬进来小顶一下XD~~可能有人会觉得稍显平淡,个别故事里的长篇大论也略显造作(比如《晚餐》里关于孝的讨论,很有想法跟情节也相关,但就是感觉生硬||||当然这是个人意见)。可瑕不掩瑜,其实是相当真实滴高质量推理故事呀(呃,虽然上一篇《生活是美好的——选择》里那骗过DNA测试的方法有点汗)。
一开始郭小峰的角色似是只起个串联线索和破案滴作用,不过系列写多了,作者好像也逐渐开始丰富他的个性了,很期待呢XDD~
跟鬼马星滴小说相比各具特色,都是大爱,每天逛鬼话必去的呢XD~
嗯~反正也是在每天追文~便默默爬来帮忙更新一记好了XDD
这个系列真是越来越触及郭小峰探长滴过去了呢XD~可见要写大的系列,主要人物的个性多少还是要塑造塑造的,笑~
十四
想到你妈妈,不知怎么的,我没想这件事,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那个时候生活单调,有很多热心的大娘大嫂们业余爱好是做红娘,一看见单身男女就热心张罗,当时我所在派出所宋所长的老婆就是这样,她姓韩,我们表面上叫她韩大姐或韩姐,暗地里叫她“太上所长”,——因为所长很怕她,工作之外,一切她说了算!
“太上所长”四十多岁,热心爽朗,把所里的所有年轻人都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对我们很有股子家长劲儿,既关心又有些蛮横,不由分说。——所以我们所里年轻人都喜欢她,同时也有些怕,——尤其在她突然盯上我们中的那一个的时候。
——有段时间她热心的眼睛就盯住了我。
“我要帮你把婚姻大事解决了,” “太上所长”对我宣告:“老宋说你做事最拼命,很好,所以我要先解决你,不然就你这么整天脚不沾地的跑,肯定会被耽误了,不,你已经被耽误了,这都怪你要去刑警学院进修,看看,耽误几年,也没谈个女警回来,不过——”
“太上所长”又若有所思地停住了,像估量笼里的鸡鸭价值那样打量我几眼,然后评价道:“这也好,有了文凭,可以提高你的身价,也不晚。”
然后,她果不食言,开始要求我不断去见面,——说实话,一见面,你就会明白征婚广告上什么:女,相貌秀丽,身材苗条,性情温柔之类的描述下涵盖的不同真人,外表可以天差地别到什么程度,有时候看着真人,再想着那些形容词,你不能说形容的不对,但就是觉得想笑。
反正连续几次见面的结果总是看了场电影了事。
所以,我们这位“太上所长”很快对我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一天在办公室堵住我,怒视我一番之后,开始打击我的自信。
“把你的胡子好好刮刮。”她厉声批评我:“年纪轻轻,满脸胡子茬,一下子老了十岁,知道吗!”
“我早上刮过了。”
可她根本不听我的解释,继续厉声批评我:
“那晚上再刮一次!长得快就得多刮几次。还有,就你这胡子拉碴的样儿郭小峰你挑什么,那些姑娘都不行吗?”
“不是,不是。”我赶紧回答:“就是觉得自己不行,看人家姑娘都对我都没好感的样子,所以吓得也不敢再约了。”
“你胡说!我告诉你,你不要穷挑,这些姑娘都很不错,难道这里面没一个入你的眼?过后也不约人家,还有,你为什么只看电影不说话,你真的是去看电影了!”
我无话可说,——因为真实的理由也许应该说,不是那些姑娘不好,就是彼此好象没那份感觉,有那么两个看起来好象还好点儿。可过去很封建,介绍对象不比自己认识的,一介绍再继续联络下去就等于既郑重其事又广而告之,你要是凑合着接着联络,过一阵儿又谈不成了,一回两回不行,名声就不好了,名声不好那时可不是小事,立马能影响你各个方面的生活。——而且还不光如此!最关键的是,要是万一碰见个别扭的,不定哪点不如意了,搞不好能把你弄牢里去,我是警察,这种案例是目睹过的,所以比别人容易受惊吓,额外不敢掉以轻心,随便开始。——再加上内心一直希望能自己遇见一个合心意的,总觉得比这么硬介绍的好,也不慌着结婚成家,因此就更不想随随便便地联络下去了。
可这实话不敢说出来,只好低头听训!
我不回答也挡不住“太上所长”的追问,她就跟警察一样,擅长逼问嫌疑人。习惯决定日常行为,这次当然也一样,大有我不开口不罢休的架势:
“你到底为什么不说话,平时审贼的时候话不是挺多?”
我知道要是不说句什么是过不了关的,赶快抓住这个话头接腔:
“我能像审贼一样跟人姑娘说话?”
“不要强辩!你跟同事不整天说说笑笑的,给我打马虎眼是吧?说!昨天那姑娘哪里不如你意?”
“没有啊,挺好的。”
“那为什么不再约人家见面?”
我又闭上了嘴。
又狠狠地瞪我两眼之后,“太上所长”终于开恩没再继续逼我,而是想了一下,然后对我吩咐说:
“不追究你啦,哎,我又见了一个姑娘,刚毕业半年,特别好——”这是她每次对即将推出的女孩儿必然要说的形容词:
“这次主动点,还有,不能定看电影了,你每次都当真的去看电影,傻子似的一言不发,那怎么行?”
我一听,赶紧说:
“不行,还得定看电影,我这次一定主动说话。”
看电影是那时我认为最好的见面方式,要是没感觉,就专心看电影,完了就送人回家,过程还不尴尬。要是去公园,没话说时间可太难熬了——,我第一次被拖过去见面就是在公园,如果不是正好看见一个小偷,都不知道该怎么恰当结束这次约会。——以后我就坚持看电影了。
见我态度坚决,“太上所长”扫了我两眼:“好吧,再信你一次!”
然后,她又告诉我见面时间和地点。我点头哈腰地表示记住了。
接着赶紧借机往外走,刚溜到门口,又听到一声断喝:
“把你的胡子刮刮!”
把我又吓了一跳。
晚上,我依约提前到了电影院门口,那天是个周末,人多得很,多数是情侣,为了使自己站的不那么傻,也是职业习惯,我总是要先四下打量一下,顺便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结果,我看到了你妈妈——
你妈妈是刚到,但显然也是找人,因为她是一人过来,来了还四下张望,张望之后又低头看手表,看完又抬起头四下张望,这次抬头张望正好撞到了我的目光,不过,——马上就像那个时候所有正派姑娘喜欢表现出的态度那样——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把头往别处一扭。——我很难堪,为了表明自己也是个正派人,也赶紧收回目光,转向别处。但呆了一会儿,我又忍不住扭过去头看你妈妈,——在我眼里,你妈妈很漂亮,觉得她漂亮的不一样,特别合我的眼。——她等的是谁呢?想到你妈妈估计就是来约会的,肯定是男朋友了,那——那个男人是谁呢?——没有任何理由的我心里开始泛酸,惆怅,突然觉得这次哪怕给我介绍的是天仙自己也没兴趣,老惦记着你妈妈到底要和什么样的男人见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看见‘太上所长’气喘吁吁近乎小跑地向这里走来,她比约定的时间略晚了一些,估计热心的她被什么事儿绊住了,接着,我有些不能相信的发现‘太上所长’好象是向你妈妈而不是我走去,——我盯着‘太上所长’脚步的方向,有那么一会儿觉得心跳都停了,再下来是心花怒放。
——我怎么会觉得‘太上所长’爱多管闲事呢——她多好呀!我暗自责备自己:我怎么还曾希望能自己遇到一个女孩儿,介绍是多么好的形式!否则,我怎么能遇到你妈妈?
再接下来有那么一阵子,我平生唯一一段时间晚上七点还要再刮回胡子,本来长的就不嫩相,可不想再看着老了十岁。——我开始频繁的照镜子,然后嫌弃自己怎么不是皮光肉滑的知识分子模样——那时侯流行白净文弱的男人,天之骄子嘛!而且我还不近视,不能强行戴副眼镜增加斯文!——特别担心你妈妈喜欢白净的男人,因为她很白净,那就完了,因为我本来就不白,再加上整日来回奔波,更是雪上加霜;——我开始大力健身,希望身材可以帮我多得几分;——我开始讨厌出差,担心太长时间的出差会让你妈妈觉得警察职业不好,因此不要我,可我也不想干别的;——我开始处心积虑地想讨好你妈妈的方法,除了破案,我对别人再没这么费过心——
当然,我们也有生气吵架的时候,很厉害的争吵——
正说着,一直微笑描述的郭小峰突然停住了,笑容渐渐消失,——争吵?其实他们那岂是一场简单的争吵?
回忆如潮水般慢慢涌了上来——,片刻,他的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他开始高兴有工作忙真好,——不用操心自己好看难看,每天只刮一次胡子,真好!——他主动接手了一个人人都觉得很棘手的案子,却有如神助,三天就十分顺利的破获了,看着同事们有的佩服,有的嫉妒的眼光,他觉得额外满足。——真是应了那句俗话:“情场失意——”,接下去有人说是“赌场得意”,从他的经验看,算是“工作得意”吧。
那天临下班时,他又主动申请接手新的工作,但最喜欢让他们陀螺般转不停的宋所长却意外体贴地说:“歇歇吧,小郭。”
他有些奇怪,接着看到所长向他身后望去,没有扭头他就判断出是谁,光看看所长听话的眼神儿也搞不错!
——果然,“太上所长”进屋了。
一进屋,她就在他对面坐下,然后火眼金睛先往他下巴一瞄。
他立刻抢先说道:“别让我刮胡子了,我早上刮过了。”
“太上所长”扁了扁嘴,又朝他的眼睛严厉地扫了过来。
“这回不怪我,”他赶紧又说:“我尽力了。”
“太上所长”果然不是个庸君,虽然厉害,但这次却没有继续考问他,反而头一次目光变得关切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还有两个人在追叶佳慧。”
他没有吱声,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太上所长”越发显示出“共同对外”的态度,站在了他的立场上表示不解:“不应该呀,那个处长我见过,又矮又胖,怎么也不能跟我们一表人才的——”
“你可别提我的名字,”他赶紧打断“太上所长”:“我肯定不是一表人才,至少没有一表人才到让人家心动的地步。再说——,”他有些醋意地说:“还多得是一表人才的小伙子。”
“那说的是那个小白脸?”“太上所长”立刻就意会了他的意思,然后颇为公平地点点头:“那个小伙子长得还不错,文质彬彬的,不过——” “太上所长”还是表现出坚决的“护内”态度:“我看你还是更好些,像个男人嘛,个子也高,身材也好!精神!”
“多谢,多谢!”他当时几乎被逗笑了:“下次给我介绍对象,别的不要求,只要求不能眼光大众,必须和韩大姐你一样独特。”
“哼,”“太上所长”突然生气地板起了脸,如同家里亲人受了欺负似的:“你不要灰心,我的眼光很大众,放心吧,我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姑娘,没什么稀罕的!不喜欢我们?我们还不喜欢她呢!”
稍停一下,看他不说话,“太上所长”忍不住又说道:“你知道吗?我看你这几天又变回去了,就知道准出了事,——所以我就特意去找了佳慧打听打听,嘿!还没说两句,那个矮胖处长就晃来晃去地来找佳慧说话,——哼!我一看就知道他有鬼!后来,我又一打听,呵!还有个小伙子在追佳慧,我就想,我说呢——?!——小峰,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彻底断了吗?”
彻底断了吗?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就是彻底断了。
“太上所长”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又开始深谋远虑地给他出主意:“小峰,要是你还舍不得佳慧,就再去找找她央求央求,小伙子追姑娘嘛,不怕屈尊掉脸面。——我告诉你呀,昨天我一问佳慧怎么回事,她眼圈就红了,也没说你什么不是,就是说脾气太大,一言不和就生气了。这说明佳慧对你还是有感情的,谈恋爱拌嘴是正常事,人家是女孩子,又漂亮,追得人多,难免娇一些,再说还是一个人毕业分配在这里,孤单单的,没有人照应,你得学会疼人。”
他不会疼人吗?也许,——但要说那时的他不会疼她,那除非完全没良心。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是我不愿意人家,就象你说的,她漂亮,追得人多,条件都比我好,所以不愿意我。别劝我了,韩姐,低就自己还能做点儿决定,高攀可是人家说了算,我犯不着影响人家奔好前程是不是?”
“太上所长”没有立刻说话,又开始用火眼金睛在他脸上扫描,扫得他开始不自在起来。——他们全所的年轻人都相信,要是“太上所长”成了他们的所长,那准比现在的所长精明强干十倍。
终于,“太上所长”狐疑的眼睛停止了扫描,口气开始变得意味深长:
“我看你现在比佳慧还放得下——,小峰,你是不是——”
他一楞,接着意会了话的含义:
“没有的事!”
他冲口而出,刚说完,突然又想起几天前佳慧那惊恐的眼神儿,这顿时使他再次产生那种受伤害的感受。暗吸一口气,他的神情变得特别郑重其事:
“我们就是看看电影,逛逛公园什么的,韩姐你可别瞎猜,绝对没有什么过分的事,我不要紧,人家女孩子还要名声呢,就是吹了,也不能乱说诽谤人家。”
“太上所长”信了他,点了点头:“也是,要不然佳慧怎么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给你断了。”
他听懂了“太上所长”的潜台词,但突然觉得有点恶心,实在不想再谈下去了。
“我必须走了,还有点儿事。”他说着,然后站了起来:“以后还请韩姐你接着费心。”
“好吧,”“太上所长”没有再留他,大包大揽地回答:“我看你情绪还好,这就好,以后的事包在我身上。”
他确实情绪还好,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平静,因为他曾是那么的怒火冲天的——
当那天他回到自己的小屋时,一直压抑着的满腔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关上门疯了一样砸碎了他能砸碎的一切东西了,直到精疲力竭——,最后,颓然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闭上眼睛不能去想——
他是多么喜欢佳慧,爱若珍宝!——可佳慧呢?她的话,她的态度,她的行为?
他的心疼的抽搐,又抽搐地几乎要停止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才发现房间里一片漆黑,看向窗外,已然是繁星闪烁,原来时光不知不觉地走过了一天!
望着窗外辽远的夜空,他昏昏沉沉的脑海里突然又回想起佳慧对他的数落,那些数落,实实在在的数落,——奇怪的, 这些曾使他自卑的数落,那一刻却激起了他的傲气:——看不上我又怎样?我不用你看得上,世界上是不止我一个男人,可也不止你一个女人,谁离开谁不能活?
这么一想,刹那间他突然又觉得刚才自己真是很可笑,难受什么?有什么难受的?
难受这近半年付出的诚意?——可笑,谈恋爱就是要发傻气,犯神经,不犯还嫌不过瘾呢?!——难受失去了佳慧?——更犯不着,女人多了,从“知慕少艾”的稚龄到“钟情怀春”的少年,再到现在这个年龄,或真或假,或深或浅也不知对多少女人心动过,有不少当时也是惦记的夜里睡不着的,——时过境迁,跟烟似的,飘得想都想不起来。包括他亲呢,甚至到了肌肤之亲的那些女人,不刻意回忆都想不起来,有的还曾经再见过面,劲儿过去了,一点儿感觉也没了。
和佳慧也不过如此,也许这次他确实中了邪,精神心思用大了,——但那又怎样?他就是中邪的年龄,不对佳慧中,也得对别人中!——正好,用佳慧的话说——他也不吃亏!是的,他自嘲地冷笑一声:哼!对,自己确实是不吃亏,除了那个地方,在她身上爽遍了!
这回断了更好,再谈,再过一回瘾!
他越想越觉得生气的可笑,东张西望了一下,发现房间里被自己砸得像个犯罪现场,他摇了摇头,略微有些费力地站了起来,打开灯,开始收拾残局。
接下来的几天,他变得以更平和的心态来回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生气,甚至开始很理解佳慧了,她并没有什么错。
既然不愿选他,因此担心,提前拒绝自己当然是正确的。
他觉得自己的人品受了侮辱,可他在佳慧面前也没证明过自己有过什么惊人毅力,不!——应该说佳慧的担心很有道理,因为每次见面他确实更像个色情狂,只要单独在一起,他都不能忍受佳慧和他之间能有空气通过,总是在佳慧身上揉搓个不停,发泄完了,最后还总要一边抱怨一边不绝声地央求:“嫁给我吧” “嫁给我吧” “嫁给我吧”,——他这样的渴望,他是女的只怕也会担心对方会失控或起了坏心吧?
真的失控了,哪怕很不情愿,大概就不得不嫁给这个男人了吧?——仅仅因为一次失控于某个自己不想选的男人而因此被迫将就结婚,作为女人,内心的委屈大概会持续一辈子吧!
委屈?他想,倘若仅仅因为一次失控,就必须为一个女人的一生负责,或者至少也要付出短期的代价,——她们哭,他也会哭的,声音肯定还会和那女人的一样大。——现在可不是古代,娶了个女人,倘若如意,就好好过;倘若不如意,随便往家一放,然后出门寻花问柳,或者娶个七八个妾侍来弥补弥补。
现在男人一样受到约束,即使能干些什么,成本也要大太多了。——再说生在当代,玩笑是玩笑,做梦是做梦,谁还会真那么想?
他结婚就是想老老实实找个真正合意的女人好好过日子。
当然这合意也得双方都合意,他不想央求谁,犯不着!——至于身体满足,那更是明难暗不难,社会越来越开放,普通人的行为当然还是保守的,可他的职业让他很早就知道,要是光想身体满足,渠道可是越来越宽广了——,谁的身子也没这么值钱!
他越思索情绪越平稳,甚至开始庆幸自己和佳慧幸亏没有突破那一步,开始为自己曾经用心挑逗佳慧,希望撩得她失控,同意自己和她突破那层底线而后怕,——认为佳慧坚决的拒绝实在正确和英明。
——自然,想到这儿他又不无自嘲地想:佳慧能坚持并不奇怪,她不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心里有算计。——事实是他实在高估了自己在佳慧心中的地位。
不想这个了,他摇摇头,想高兴的一面:——想想,如果他们突破了,然后他欢天喜地的娶了她,却发现佳慧却满心委屈,——那打击对他来说肯定比现在还大,非疯了不行。
——有底线还是好!谁也不用讹谁!
想到底线,他才意识到他自己以前从未考虑过佳慧是否和别的男人这么亲密过,虽然应该说他不仅相信,甚至敢打赌佳慧一定和其他男人很亲密过,因为佳慧以前谈过男朋友。但他却没专门想过这些,毕竟之前那半年贯穿他脑海的唯一想法就是怎么讨得佳慧的欢心,然后赶快把她娶回家,好好爱她,再别让别的男人和她有什么关系了。
现在想起来如果佳慧最终选定了某个男人,那人会不会因为能第一个突破底线而备感满足,认为自己的妻子就是一个和其他男人连手都没有拉过的单纯女人呢?——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他和佳慧曾经的亲热程度,还有和以前交往的那些女孩子们的亲热程度,——觉得实在看不出那种亲热程度和突破了底线有多大的区别。
——他苦笑地摇摇头,看来这保证也靠不住,女人远比想象的放荡、精明和狡猾!
就好比佳慧,外表也一直都显得那么天真单纯,又和他那么好,这些都让他以为她也同样爱他呢,——可其实呢?
十七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终于真真切切地体味到了——宽容别人,就是宽容自己——那句老话的含义,——因为每当熟悉的痛楚感袭来时,他只要把那些“理解”重新过一遍,情绪就奇怪的平静下来。
他一遍又一遍的“理解”着……
所以,等面对“太上所长”时,情绪稳定地几乎可以拿这个开开玩笑了!
他想自己可能确实已经过去了,——不过,又几天之后再次在电话里听到佳慧的声音时,心还是狂跳了一下,当时嗓子就哽住了。
佳慧在电话里很冷淡地问他们半个月前拍的照片洗出来没有,并且希望他能把照片给她送过去。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完全忘了这码事,还没去冲洗店拿。那是他们去公园玩儿的照片,照片上有佳慧和他很亲密的合影。——他又想起佳慧惊恐的眼神儿和那句担忧的问话。
这也是凭证,大概是怕留下来吧?——那样佳慧将来向未来丈夫表明时至少不能说她和原来的男友连手都没拉过了。
——他嗓子奇迹般立刻恢复了。
“可以。”他以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平静口吻问:“什么时候拿过去?”
佳慧让他下午六点拿到她的宿舍。
照片拿了回来,看着那些半个月前才留下来的一张张的开心记忆,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把照片扔到桌上,他坐下来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把那些“理解”在脑海里过了几遍,感觉情绪终于平稳下来,相信可以面对佳慧而不会太失态才起身离开。
佳慧就在宿舍,板着脸迎接了他。——他也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情绪也出奇的稳定,甚至在佳慧一张张检看照片时,居然能很平静地又仔细看了看佳慧,这个曾让他着了魔的女人,——那一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无非是比较漂亮而已,——可那又怎么样,漂亮姑娘还有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看到佳慧拣出了几张照的特别亲密的单放在一边,——这大概要赶紧销毁了吧?他心里冷笑着说。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走廊里有脚步声,但没在意,可佳慧却仿佛得到了警报,突然对他说:“坐下!”
还没等他楞过神儿,佳慧已经把他推到床上坐下来,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又发现佳慧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虚掩上了。——接着,他看到佳慧又飞速地把她自己的头发抓乱一些,仿佛他俩刚才干了什么似的,——然后才又把那几张他们看来很亲密的合影拿到手里,拖拖拉拉地走到了门口。
门开了,他看到那个副处长满脸笑容,一副十分殷勤样子走了进来,不过,当第二眼看到他时,副处长的笑容突然僵住了,接着目光又瞄了佳慧的头发一眼,副处长顿时看起来更尴尬了。
“谢谢王处长,还让你亲自把书给我送过来。”佳慧仿佛没意识到,笑的一脸天真,真像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儿:
“快请坐,我们正看照片呢,你看,照的怎么样。”佳慧把那几张精挑出来的照片硬递到王处长手里。
那个副处长窘迫地接了过来胡乱看了两眼,然后赶紧又递还给佳慧,一边向门外走,一边慌慌张张地说:“真不错,对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们忙,不打扰你们了。”,说话间几乎是倒退着离开了。
他眯起眼睛看着还站在门口,向那个张皇离开的副处长继续诚恳道谢的佳慧的背影,心里一阵发凉。看来那个副处长也被佳慧排出局了,和自己一样。——也许不太一样,从刚才的情景看,似乎佳慧还要给自己一个台阶,让他再残喘几日,就好象她的前男友,直到最后实在碍事了,再一脚踢开,毕竟,他们还有被她耍弄和使唤的价值。——而这位副处长呢?实在有些老,也确实矮胖了些,所以可能一旦感觉失去了结婚价值,那自然就完全失去了相处价值。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佳慧那个前男友,一个戴着眼镜,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他曾经还满怀醋意地有些纳闷儿,那个小伙子看着挺好的呀!——虽然当时心里很不愿承认这一点。
有次他还小心翼翼地问了佳慧。
结果,佳慧满不在乎地告诉他:“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那副无情无意的样子当时让他心花怒放了大半天。
“为什么呢?”他后来还是忍不住追问一句,希望自己能避免犯同样的错误以至失去佳慧的欢心。
“没什么原因,就是看他不顺了。”佳慧还是满不在乎地样子,然后,又冲他妩媚地一笑,揪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我喜欢你,喜欢你的样子,你哪儿我都喜欢,我不喜欢太白的男人。”
他顿时兴奋地魂儿都飞了,——觉得老天爷真有眼,要是佳慧喜欢很白净的男人,那他这辈子也讨不了她的欢心了,可怎么办?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不过一句哄他的话而已!——想想前几天的佳慧的态度,那真实流露出的惊恐眼神儿和无意的话语,——他现在可算明白,在佳慧心里他何尝有过重要地位?一样是寂寞时光的暂时的过渡罢了。
他就是靠——擅长判断别人是否撒谎——才赢来圈里的名声的,——结末,还是被一个女孩子轻轻松松地给骗的晕头转向!
又岂止是他?那个前男友大概也是如此,否则,怎么会被甩了,现在又回过头重新被佳慧摆布呢?——想到这儿,他突然又想到一点,他和佳慧已经恋爱快半年了,佳慧单位尽人皆知,为什么这两个男人早不追,现在又开始进攻了呢?
想着刚才那个副处长精心的打扮和仓皇窘迫离开的样子,几乎像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伙子。——他意识到,这个王副处长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爱占年轻女孩儿便宜的色鬼,——死了妻子,想再寻找一个女人也很正常,喜欢年轻漂亮姑娘更是人之常情,也许像自己一样被迷昏了头,但决不是一个手段老到的坏人。尽管他还年轻,可他的职业使他见过的坏人大约超过不少见多识广的老人,——他自信这个判断不错。——那个前男友也一样,他曾经看那个男人很不顺眼,可现在回忆回忆,其实还是一个很老实的男孩儿。
他们其实都不是死皮赖脸的人,现在再发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这当然就更说明了他在佳慧心里的实际分量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也有些羞耻!他以为自己是谁呢?——还不知在背后,这个叶佳慧怎么贬损他呢!
他咬着牙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了看有些洋洋得意的佳慧,这张漂亮的脸蛋刚才还那么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向那个被她一脚踢开的家伙儿天真单纯道谢呢!
看到他的目光,佳慧的脸又板了下来,仿佛很生气的样子,——但他很清楚,这是给自己一个台阶,让他哄她,给她道歉的假生气的表情。
要是以前,他早就迫不及待的照此办理了,让他下跪也不在乎!可是现在——,
他继续冷冷地审视着她。
佳慧不自在地稍微别了一下脸,看来真的有点儿生气了。
“别像审贼一样看着我,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他站了起来,指着扔到桌上的照片:
“没想到这照片还有这作用。”他笑了一下:“现在应该没用了,你全看过了吗?”
“有什么可看的?”
“我不是要你看,我是让你数数张数。”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让你知道我没偷藏一张。”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佳慧真有些恼了。
他没立刻回答,拿起照片开始一张张数给佳慧看,然后又数底片,结束之后:
“总共32张,全部在,底片也在。”他说。
然后,又把佳慧的单身照给特意挑了出来,放在桌子的另一边。四下看了一下,看到了桌上的那个大大的很漂亮的玻璃烟灰缸,——那还是佳慧买给他的,虽然他一次也没用过。
“漂亮吧?同事出差捎回来的,很不容易买的。”当时佳慧给自己指着这个晶莹剔透的烟灰缸:“专门给你买的,以后烟灰烟头要放到这个烟灰缸里,你弄得到处都是烟灰,很难打扫,”
因为看佳慧说这话时微微皱着眉头,他立刻就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抽烟?”
“当然,那么大味道。”佳慧漫不经心地回答一句。
就这一句话,他在佳慧面前一根烟也不抽了,再犯烟瘾也不抽。
刚开始佳慧看到他犯烟瘾犯的很难受,有些可怜他:“要不你就抽一根吧?我开玩笑的,不嫌你味道大。”
听完后他一笑,搂过佳慧,先亲亲她光洁的额头,然后坚决地摇摇头:“不。”
“为什么?”
“因为你不喜欢。”
“我现在让你抽了。”
“不。”
“为什么?”
“因为你心里不喜欢。”
佳慧听得咯咯笑了起来,刮了他鼻子一下:“看你这么大个子,沉着脸也挺凶的,其实可真乖!”
是乖!狗也不过如此吧?——不!狗也没他乖!
他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拿过那个玻璃烟灰缸,先把底片放到里面,然后从兜里拿出打火机,点燃底片,很快,底片化成了灰烬。——接着,又拿起一张合影开始烧了起来,
“你到底意思?”
他听到了一句咬着牙说出来的话。
“很简单,”他用带着些嘲讽的轻柔口气解释:“我想让你放心,也证明给你看,我郭小峰别的不行,可说话算数,——我保证我现在,将来,都肯定不会出去乱说的。”
佳慧在旁边抖着肩膀抽泣起来。
这在以前是他决不能忍受的,一定会马上央求地问她怎么了,然后哄她开心。——但现在,头一次,他产生了快意。
他继续一张张烧着。
“你心眼真小,”佳慧终于哭出声来:“我就是去跳了一次舞,你就记恨我了。”
她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吗?——还在装傻,找一个不那么重要的理由来混淆真相!
这使他的火气一下子升了上来。
“对,”他慢条斯理地回答:“我就是心眼小,就是去跳了一次舞,我就记恨你了。”
“那是健康的活动。”
“我知道。”
“我和他没什么,只是跳了跳舞,在场所有的人都可以证明。”
——证明?——这个词更激怒了他。 他忍着怒火,嘲讽地瞟了佳慧一眼。
“那又怎样?那至少证明你还会和他拉拉手吧?可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连手都没拉过,看——”他把最后一张合影点燃:“没了,这可彻底证明我们确实连手都没拉过。”
佳慧呆呆地望了他一会儿,突然抓住他的胳膊:“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我以前谈过恋爱,你怀疑我,我告诉你,我和他根本没有——”
“住嘴!”
他的火终于压不住了:
“我告诉你叶佳慧,你以前和别人怎么样我根本不想关心,不想知道,也不在乎!可我就是记恨现在你跟他去跳舞,我不要你解释,也不配你解释,留着精神解释给喜欢被解释,配得上你解释的人解释去吧!——要是现在你时间闲得无法消磨,想解释着过瘾,那就先好好问问你自己,你为什么去跳舞?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心里是怎么看我的?有什么打算?——难道这些你自己心里都不清楚吗?——要别人证明?你干什么都是为证明给别人看的吗?”
说完他一把推开佳慧,摔门离开了。
十八
终于感觉稍微出了口气,他心里不那么闷了,——但到了夜里,却比前几天思念佳慧了,难道就因为出了些气的缘故吗?
他枕头下还有佳慧留下的一个蝴蝶形发卡,他的手不自觉地探到枕头下面轻轻来回抚摩了一会儿,终于,他又拿了出来,细细看了片刻,在他的单身宿舍里,应该还有不少佳慧留下的小东西,发卡呀,手绢呀之类的,——佳慧会不会再来一次,把这些收拾走?——他出神地想着,——直到听到喀的一声轻响,才发现那个发卡不知何时被自己放进了嘴里,——也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希望能再见到佳慧的。
这念头使他感到一阵心烦,立刻把发卡扔到一边,硬硬地对自己说:要坚定,不要像那个前男友和副处长一样,——对一个人发一次昏就够了!他要好好工作,够忙可能就不会多想了,总能过去的。
但“太上所长”没给他平复痛苦的时间。只在过了几天之后,——又要让他见面去了。
“现在?”他有些没情绪,觉得怎么着也得平静一段时间才合适:“过一段再说吧,我现在没心情?”
“不是我不理解你。”“太上所长”苦口婆心地劝说他:“我知道你现在想静一静,可好姑娘不等人,等你静好了,人家姑娘可就被抢走了。”
“那就换一个呗,好姑娘不会就剩这一个吧?”
“太上所长”没有立刻回答,又开始用火眼金睛扫描他,片刻之后,就在他坐立不安,几乎要站起来走掉的时候,才又恰倒好处的开口了:
“小峰,你不是还想着佳慧吧?那我劝你别想了,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一个小伙子正追佳慧呢,那小伙子爸爸可正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实权派。而且,人家是父母先找到佳慧局长,局长亲自给保的媒。现在这事儿渐渐明了,大家才知道,听说这事儿从开始到现在也有快一个月了,约会都约了几次,而且看样子佳慧这回也真认真了,先后和几边全断了!”
他听得的心猛然抽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那个副处长,想到自己一直暗暗以为那个可怜的家伙被踹多少有为了他的缘故呢?——真可笑,其实完全是另有玄机!
这时,“太上所长”又及时地鼓动起他:
“我现在都后悔把叶佳慧介绍给你了,当时光觉得她漂亮,看起来也温柔乖巧,觉得你这个人呐世界观有问题,总是以貌取人,不讲求实际,算了,成全你吧,就没考虑别的。——现在吃了一堑,该长记性了吧!我告诉你呀,——象你这样整天脚不沾地的出差,老婆必须得有德行,佳慧这么爱玩儿的不合适。——现在这个姑娘可不一样,我见过,特别好,不仅长得好,脾气腼腆,而且家就是这里的,家教又特别严,靠得住,特别适合你们这些当警察的。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再说,你也应该赶快再谈一次恋爱,要不心空着,还是——”
“——好!”他打断“太上所长”的长篇大论,一口答应。
然后抢在“太上所长”之前又保证一句:“我晚上会再刮一次胡子的。”
周六晚上他不仅又刮了一次胡子,还好好洗了个澡,又换了件干净衣服,对着镜子好好照了照,——感觉镜子里的那个高高瘦瘦又不失结实的小伙子其实还不错!虽然不是什么白白净净,皮光肉滑,浓眉大眼的英俊青年,可也没什么大毛病,看着挺顺眼,——降低点儿标准,几乎算是一表人才了。
再回忆回忆,从小到大街坊邻居们虽没人夸哥哥和他英俊漂亮,可也都说他们哥俩长得不错,高高大大,有个男孩子样,挺讨人喜欢的。而且以前自己的女人缘也不差,甚至一度很受欢迎过,当然那是特殊情况,这个就不想了。
他这么努力想着,回忆那些能鼓起自信的往事,然后给自己鼓着劲儿,暗暗祈祷但愿这次姑娘一定看上他,至少恢复恢复他的自信,光忙着工作也不行,“太上所长”说的对,心空着,总也定不下来,倒不如能好好再谈一次恋爱,再也没精神想不属于自己东西了。
出于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定的看电影,一起来的不仅有“太上所长”,那个姑娘,还有一个面相威严的五十来岁的老太太,——单看五官,立刻可以判断出,老太太是那个姑娘的妈妈。
然而,两人又仿佛如此的不像,一个是羞涩腼腆,面郏一直带着些红晕的大辨子姑娘,一个是望而生畏的老妇人,那张威严的脸让他终生难忘。——一看到那个老太太的眼神儿,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离那个姑娘远些,保持成他抓那些非常喜欢反咬一口的女犯而设置的安全距离。
他来时暗怀的希望已然忘了,只是一个人纳闷儿:岁月可以如此改变一个人吗?不仅是老,关键是怎么模样变得如此威严?——简直是吓人!
接着,那个姑娘和他被恩准单独看电影了,但他依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保持着刚才的谨慎态度一直到电影结束,并把那个姑娘送回了家,到了他都没敢仔细看那个姑娘的面容,更别说谈谈什么话了。
带着索然无味儿心情他独自走了回去,当来到楼下时,心猛然一跳,——透过窗帘,他看到自己房间的灯亮着。
——只有佳慧才有他房间的钥匙。
他沉了沉,又想到了佳慧已经又有新男朋友的事实,而且已经那么久了——,这念头果然冷静了他,心顿时也不狂跳了,一声不响的上了楼。
推开门,果然是佳慧在房间里,正低头检点着窗前桌子上放着的各色小东西,看到他进来,眼睛翻翻他,噘着嘴指指桌子上的小东西:“我来拿走我自己的东西。”
他瞄佳慧一眼,点点头:“知道了,走的时候别忘把门关好。”
然后,一声不响地走到了屋子的里面,还顺手拉上房间中间做遮挡的布帘,仿佛是给佳慧独自检查的空间。但其实,带着某种判断,他一声不响地坐在床边半靠在被子上枕着自己的双臂静静地等着——
果然,大约不到两分钟,佳慧推开布帘走了过来。
“我还少一个发卡,蝴蝶型的。”
那个发卡依然在他枕头下面,他扔了它,却又把它拣了回来。他眯起眼看着佳慧,真会装,要是佳慧没搜过他枕头下面,他的“郭”字倒着写。——他知道佳慧想要他怎么做,可这回他决定偏不让她如意。
“你别审贼一样看着我,”佳慧唬着脸说:“我问你呢。”
“我没审你,我是在帮你想,太小的东西不好找,你找多长时间了,都找遍了吗?”
“没有。”
“噢——”他装模做样地想了一下:“对了,除了这个别都找到了吗?”
佳慧点点头,然后继续板着脸强调:“那个卡子我一定要找到。”
“是吗?为什么,不是买的吗?”
“是,不过现在可能没卖的啦。”佳慧依然一本正经:“那个卡子我特别喜欢,一定要找到。”
他嘲讽地看佳慧一眼,那一眼,使他额外清楚的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真会装佯,撒谎,还放荡,跟他好的时候去找别人,现在跟别人谈了,又来找他!
——他非常想这样说:
“既然是这样,那就别找了,反正是买的,说明就不会只有一个,至少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拿着它到处跟人说这是和你叶佳慧拉过手的证据。”
——把佳慧噎得无话可说,然后再高傲地把她赶出去!
但那一眼,又使他意识到佳慧真是漂亮,白皙的面庞像月亮一样皎洁,高挑的身材窈窕有致,平时看来单纯的大眼睛此刻透着像猫一样的狡猾和促狭,还有一点似有似无的诱惑,也难怪别人喜欢吧?
他已经比任何时候都明白,佳慧不属于他了,这明白使他的愤懑和受辱感折消了,某种魔力又回来了,——不再是以前那种——使他对她产生的爱若珍宝,视若拱璧般的卑微爱慕之情。——而是那种撩起他对女人冲动欲望的魔力。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最后,他曾经产生的——佳慧选定之前,绝对不再碰她——的决心——终于像扔到烈火里的冰块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干嘛不碰她?反正是她自己送上门的,不选他更好,他更不吃亏!——他决定不说刻薄话了,转而有些挑逗地问:“一定要找到吗?”
佳慧像猫那样转动着眼珠儿,没有回答。
他拍拍手,像一个对自己养的哈巴狗习性有十足把握的主人似的,指指自己的胸膛,张开手臂:“过来,卡子在这儿,自己来拿。”
停了那么几秒钟,然后,佳慧突然一下子钻进他的怀抱里,仅仅在碰触到佳慧身体的第一下,他浑身腾得象着了火一样,再也控制不住,发疯一样抱紧了佳慧,几乎把佳慧的骨头搂碎了,他不能忍受佳慧身体的任何部分不和他贴合在一起,即使是不得不起床去关门,也要紧紧抱着佳慧,咬着她的嘴唇。
佳慧一直吃吃笑着,带着洋洋得意,似乎很满意他的无法自控,然后又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今晚可以不回去,明天晚上再回去,你不用急。”
他仅仅回答一句:“那时间也不够。”就再次用舌头堵住了佳慧的嘴,不让她说话,只是拼命的复习着以前释放自己欲望的过程。他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反正到他释放了两次放松下来,已经是时间意义上的第二天了。
佳慧的眼睛里一直带着得意和满意的笑容,——那种又把他控制到手心里的得意。——满意是什么呢?他想,是不是满意在这种状态下他还能不失控呢?
想到这儿,他在心里讥讽地笑了一声:现在这种状态下,慢说你不愿意,就是你改主意求我进去,我也不会进去的,因为我已经不想要你了,何必给自己添麻烦?——他有些得意地想:这就是良民和罪犯的区别,做事先想后果!
但他还是突然产生了一丝轻蔑与厌烦,特别的厌烦!——他以前交往过的女孩子也是如此,前面不知有多矜持高贵,先让拉拉手,再让抱一抱,一步步走下去——,表面看是因为女孩子害臊似的。——但他喜欢看到事情不浪漫一面的天性却使他觉得这些女孩子其实都有些商人的习性,希望利用身体的开放程度一步步摆布住男人们。
他自己就有这样的感觉,那些女孩子几乎个个都总是喜欢开始这么扭捏着,被他抱抱摸摸好象都忍着巨大痛苦,推三阻四似乎非常厌烦,可等到了发现和他缠绵不会付出可怕代价放下了心,而且习惯他索求的时候,一旦碰上他劲头不足,呵!尊贵劲儿没了,还会倒变着法儿撩他的火呢。可转脸等他来了劲儿头,又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了。这还罢了,在那些短暂的感觉消失的时候,有些前面特别扭捏的,又喜欢摆出一副公主恩赐巨大财宝或者做出重大牺牲的模样,暗示可以忍受他的失控,似乎以为用这个可以勾住他?——他对这些暗示的唯一反应就是赶紧替她们穿上衣服,溜之大及。——他可不愿买他不喜欢,标价还偏偏十分昂贵的东西!
这使他后来的兴趣一度转到名声很坏的女人身上,就图爽利,但快速而全方面的发泄之后也没什么余味儿。
他自己曾都不知道自己更喜欢哪一种女人?前面一种让他有种掌控的快感,但又觉得很假。后面一种大方直接,有种呼应交融的快感,可心里又看不上。
当然,要是结婚他觉得还是应该选前一种,老婆还是应该规矩的,甭管真假!跟后面那种他可不敢想。——但隐隐的,有时又觉得好象光规矩还不够,毕竟,现在也不能三妻四妾,一个老婆一个优点就够了,还得先入眼!——就这样拖着磨着,他一直也没结婚,
等见了佳慧,看她的感觉不同,也希望确实能有所不同,——原来果然不同,骨子里像那些“破鞋”一样放荡,表面像所谓的“小姑娘”一样装模做样!
哼!更差的货色!
他突然产生了更深的厌恨,比对以前那些人多得多的厌恨!
但随即又放松了,什么货色也无所谓,反正她也和他无关了!他满怀恶意想:最好佳慧明天就跟人家结婚,之后能再回来找他两次!妈的,关上门折腾她两天,在她身上爽全了,然后一脚踹出门永远不准再进来!
佳慧似乎没有感觉到他此刻越来越恶狠狠的想法。
“哼!”摸着他的下巴,佳慧冷笑一声,然后洋洋得意地说:“你那么大脾气,我还以为你会多坚定,会把我赶出去呢。”
他闭上眼睛,心里再次冷笑一声,在肚子里回答说:干嘛给你赶出去?——你说得对,我不吃亏!也不想吃亏!现在更要多沾点儿光!
他又听到几声轻轻的得意的笑声,然后又被轻轻搡了一下。
睁开眼睛,他看到佳慧不再得意的笑了,而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你脾气真大,还要我来找你,我就去跳了个舞,告诉你,我可和那个小子彻底吹了,还有那个老头子,这可是你亲眼看见的,反正他不敢再来缠我了。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他感到一阵厌烦,慢吞吞地反问一句:
“哦?这么说都是为了我?”
佳慧拼命点点头,看起来更加可怜和一本正经。
一时间他非常想揭穿她,但转念一想,自己此刻还说这个有什么意思,他已经没什么资格了,该是那个干部子弟来揭穿他俩了。
轻轻嘲讽地笑了一下,他闭上眼睛慢悠悠地说:“是吗?那我谢谢你了,现在不要说话,我要休息。”
“干嘛这么急?”佳慧又用手推了推他,精神看起来很好:“除了这个你和我没话说呀,我要和你说会儿话。”
他坚决地再次闭上眼睛。
“我和你没话说,你来一趟不容易,我要养足精神,明天再用你几次。”
佳慧又吃吃笑了几声,果真不再说话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均匀的沉睡声。
他却又睁开了眼睛,凝望着眼前这个像个大猫一样倦在自己臂弯里的女人。沉睡的面容看起来年轻而又纯真,——可其实呢?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而且放荡,不尊重别人的感情,现在还睡的这么香,真是没心没肺!
——真不敢想象,要是娶这样的女人回家,后果会怎样——?
他又想起“太上所长”的忠告!
“太上所长”说的对,自己那么忙,佳慧又讨人喜欢,关键她自己又那么怕辜负了她自己的魅力,自己可没福消受这样的女人,——就这样吧!
十九
他又过了一天放纵的生活,再接连前一个夜晚的释放,使他在周一上班时精神都有些恍惚了,所以当傍晚下班时被“太上所长”拦着追问:
“昨天一天你去哪儿了?”
他没反应过来冲口而出:“我哪儿也没去,就在屋里呀。”
——他是在屋里,白天好象是听到一阵敲门声,但那一刻他正半梦半醒的休息,既懒得动,也不想动,根本没有开门应声的打算,——昨天他有种死刑犯临终前要大吃大喝一顿的心态,一点儿不想被打扰。几乎在床上躺了两夜一天,甚至夜幕降临,佳慧穿好衣服准备离开,他也躺在床上没动,——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佳慧不敢让他送了。
但看佳慧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故意问了一句:
“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佳慧立刻回答,还蹲下来显得很体贴地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你还不累呀,我都累的没力气了,睡吧。”
——还撒谎!他忍着冷笑,也故意体贴地问:“好,等我休息好了去找你好吗?”
佳慧眼睛灵活地转了一下,笑嘻嘻地说:“我找你不好吗?你那么忙,而且你住在所里,没有什么多管闲事的老太太敢过来转来转去的。——再说你脾气那么大,万一又得罪你了,被你在我单位骂一顿,我就太没面子了。”
凝视着佳慧显得那么一本正经的脸,他很想问一句:你不撒谎不会说话呀!——但这只是心里的一句话,他实在懒得说了。
他说不出什么滋味地笑了一下,摸摸佳慧光洁的脸蛋:“好,你真体贴,我不送你了,也不去找你,你自己安排吧。”
佳慧似乎觉察出些什么,略微有些不安地说:“你怎么了?”
“没什么,太累了,想休息。”他实在不想再说下去。
接下来,当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的心又陷入一团乱麻般的状态,昏昏沉沉的,甚至在睡梦中也是如此,早就忘了白天有人敲门的事。
“太上所长”立刻接着问:“那我敲门你怎么没开?”
“啊——,”他回过神儿,立刻编了个理由:“我昨天发烧了,吃了药睡了一天。”
“我说呢!”“太上所长”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相信了:“今天气色还不好呢,要注意休息。”
他非常感谢“太上所长”这次没那么火眼金睛。
“对了”“太上所长”扯回正话:“那个姑娘你哪儿不满意呀。”
“我?”他先是一楞,立刻又回过神儿一本正经地回答:“没有呀!”
“那你怎么不给人家再联系呀?”
“我,我昨天病了呀!”
“那你怎么联系电话也不要?”
“哦——,我一紧张忘了。”
“那好,人家还问我呢,你要是满意,电话给你,要主动点儿,人家姑娘可是非常多人喜欢呢。”
“噢!”他沉闷地应一声,现在的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被非常多人喜欢的姑娘。
也许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烦闷,“太上所长”立刻带着理解的口吻鼓励他:“别担心,这姑娘老实内向,和佳慧不一样,而且人家对你很满意,尤其是她妈妈,特别满意你,觉得你正派。”
他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这话不假,要说正派,那他那天晚上可真是再正派不过了,而且,现在想到那个姑娘,脑子里还很正派。
他接过电话号码,茫然若失的道了谢。
又等到了周末,他又约了那个姑娘去看了电影,这回仔细看了看那个姑娘,长的真还算不错,端庄秀丽,只是他看她时老是忍不住回想起她妈妈的那张脸,而这联想又总能顿时使他下意识地严肃起来,不敢造次,——结果又实实在在地看了场电影。
但当他晚上走回来又看见房间的灯光时,心再次狂跳起来,欲望勃发,一路小跑的上了楼,果然是佳慧在他床上合衣躺着。
“你去哪儿了?”因为他的工作时间一贯不定,佳慧没有往其他地方想,反而很高兴地一下蹦起来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说:“我还以为你又出差了呢,白撒了一个谎跑了一趟。”
他一言不发,也不想说话,没必要他可没有撒谎的爱好,宁可不说话。——他仅仅像个犯了毒瘾的瘾君子见到毒品之后的第一反应,拿起他的毒品先过瘾再说。
接下来又一个周末,他迫不及待地约了那个姑娘看电影,这回电影看的有些心猿意马,——他想的是:佳慧今晚还来不来了?——他可又熬一星期了。
结果,一回去,居然真在?!
这使他当时产生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下次还约那个姑娘看电影。
所以,当第二天傍晚佳慧离开前对还瘫软在床上休息的他说:“我下星期可能来不了了。”
他一把抓住佳慧的手,可怜巴巴地问:“为什么?”
——现在的他确实像个瘾君子,沉醉于周六夜晚和周日的放纵生活,每到周六早上就心神不定,每到周一就心地纯洁。
“局里可能要派我去北京开会,没准儿,也许去也许不去,最好别去,到时候看情况。”
他看不出佳慧说的是真是假,这个谎话精,——该不会是和别人约会吧?这时,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佳慧怎么能每周六都在他这里过夜呢?还有,佳慧和那个小伙子周末不约会人家不问吗?
他想了一下:
“你周六晚上不回宿舍住,你的——哦——那些小姐妹不问你?”
“噢,”佳慧转着眼珠洋洋得意地回答:“我说最近我家人身体不舒服,每星期我都得回家看看,嘻嘻,谁也不会知道的。”
佳慧的父母家在离这城市不太远的另一个城市,坐火车也就是两个来小时的车程。
他心里再次赞叹佳慧撒谎面不改色的本事,同时内心恶意地想,——幸亏被她甩了,这个放荡的女人,现在让那个小伙子头疼去吧!
当下个周末到来的时候,尽管佳慧说了可能来不了了,下意识的,他还是决定约那个女孩子看电影,结果电话里那边嗫嚅地问:“我们去公园坐坐好吗?”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糟糕!看这个兆头,佳慧今天晚上肯定来不了了!
等听到那边又传来“喂”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啊,好!”他赶紧回答。
但约定后,他又后悔,发现自己并不太想和那个女孩儿晚上约会,晚上约会意味着除了走路就是说话,可他一看到那个姑娘,就立刻想到了她妈,——那个老女人,哎呀!几年后他看《依天屠龙记》读到“灭绝师太”这个名字时,一下子就回忆起那张苍老而又凛然的脸,失声大笑,——再没有这么传神的形容了!
幸好当晚有公事,他们的约会推到了第二天。——白天好!他想:可以走走路,划划船,稀里糊涂时间就过去了。
那天晚上,佳慧也果真没来。
当第二天该行进的走路、划船之类的项目结束之后,时间却还早,看那姑娘还没有回家的意思,虽然她总是微微低下头,好象很害羞的样子。
“你还想再划一个小时吗?”他只好这么问。
那个姑娘羞涩地摇摇头,用比蚊子嗡嗡大不多的声音说:“我们上岸坐坐好吗?”
他只好上岸,找了个长椅一起坐了下来,一旦坐下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肩负着说话的责任,扭头看看身边这个女孩子,——其实真是还不错,只是不知是不是对她妈印象太深了,老是和她的脸重叠,让他有点儿怕。
那个姑娘还是微微低着头,没有看他,可似乎却能感觉到他在看她,脸——慢慢红了,他吓得脸又扭了回来。
静了一会儿,想到了“太上所长”的忠告,——看样子这个女孩儿目前确实是个腼腆端庄的好姑娘,象他工作这么不规律,娶这样的姑娘也许是最合适了吧?!而且,退一步说,即使她将来会变坏(他又恨恨地想到了佳慧,佳慧看起来也是个腼腆的女孩儿模样),看这姑娘的妈,也知道能看得紧!
但是——,他又犹豫的想到:看这姑娘妈妈那副威风的劲儿头,将来不仅会管闺女,只怕对他也会指手画脚吧?那他可不认,从小他自己做主惯了,爹妈都不管,可不需要一个以前都不认识的自以为是的老太太来给他发号施令!——而且,自己找老婆当然希望她正经,可也不能正经的让他也没一点儿邪念吧?他不能看到她就像柳下惠一样,那他俩过个什么?
想到这儿,他突然又想到,看着这姑娘没邪念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最近几个星期生活的太不正常了?前三个周末,除了解决不得不离开床的个人问题,总是搂着佳慧从星期六晚上一直躺到星期天晚上,饿了就吃点饼干之类的,他不下床,也不准佳慧下床,一天一夜,闭着眼就是睡觉,睁开眼就是缠着佳慧折腾,以至使佳慧抱怨现在都不敢跟同事一起洗澡。——回想到这儿,他感到有些惭愧,自己现在简直跟他抓的那些流氓一样,——但与自责同时产生的念头是——他又心猿意马地想到:又忍一星期了,佳慧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还来不来?不会不来了吧?
最后的联想使他迅速产生了一些欲望,正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很轻的咳嗽,立刻醒了过来,——原来自己已经冲着远处发了半天呆,他扭回头,又看了看那个女孩儿。此刻这个姑娘看起来不那么害羞了,微微皱起眉头望着他,——似乎觉察出他的漫不经心。
“对不起,有点儿工作上的事。” 他有些尴尬地解释一句。
那女孩儿微微皱起的眉头使他的惭愧感觉加强了,同时也使他脑子清醒了一点。
——不能再这样了!他对自己说:便宜也不是好沾的,光以为自己沾便宜了,其实为此不知不觉把自己的生活也弄得一团糟。——还是应该尽快有个决断,否则不说搞不好弄个鸡飞蛋打的恶果。——从良心上,也觉得对不起这样的好姑娘。
——对!他要好好开始新生活,绝对不能再和佳慧这个狐狸精牵扯了。
新的念头使他产生了些新的感受,也下定了决心,他的头又扭向那个姑娘的方向,清清嗓子,决定说些恋人们之间该说的温存话:“咳——”
刚发出这一个单音,他突然觉得一晃好象看见佳慧了,——心里紧张地跳了一下,赶紧东张西望的看了了一番,没有!
——但那种不安的感觉没有消失。
略一沉吟,他果断地站了起来,冲那个女孩儿说:“我想再去买瓶汽水,你等我。”然后疾步离开了。
四下找了一圈,还是没有!——他揉揉眼睛,松了口气,看来是做贼心虚!
带着松快下来的心情,他没忘又去买了瓶汽水和一个面包来圆刚才的谎,同时再次暗暗发誓——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不过当他走到能看见自己刚才坐的长椅的视线范围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佳慧正坐在他刚才的位置和那个女孩儿说话!
二十二
但仅仅过了几天,佳慧就若无其事的跑来了。
他心里又惊又怕:“你怎么又来了,你解决完没有?我们可说清楚了啊,不彻底解决完,你别再来了,我消受不了你。”
“当然解决完了。”佳慧一脸轻松的回答。
他点起一根烟,站在桌子前狐疑地审视着佳慧,——佳慧依然一副无情无意,高高兴兴的样子,看到他抽烟,稍微皱皱眉头,走过来吊着他脖子噘起了嘴。
“我不喜欢你抽烟。”
他冲佳慧吐了口烟圈儿,然后一字一顿地回答:“我自己喜欢。”
“好!”佳慧把握十足地点点头:“看来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解决的啦?”
他们对视了片刻,他把烟头按息。
“我认输,说吧。”
“啊——,我好象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有些急了:“喂,别开玩笑,你到底跟人说好没?你给我说清楚!”
“我也不知道,你帮我判断判断。”
“好,赶快说吧。”
“我累了,非躺到床上想想才能想起来,而且——”佳慧斜了他一眼:“我没力气,走不过去。”
他瞪了佳慧一眼,但还是无奈地把佳慧抱了起来,走过去放到床上,看着佳慧还忽闪着大眼睛,似乎还有要继续捉弄他一会儿的味道儿,急了:
“我告诉你叶佳慧,到此为止吧——,你要是不说,我就当你还没解决好,——那你赶快走,我可沾不起你这个狐狸精了。”
“要是你现在把我赶走,那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他大感好奇:“你到底怎么说的。”
佳慧突然咯咯笑着坐了起来:
“我告诉他,我本来觉得他条件好,想和他谈,现在越了解他,越觉得他人太好了,就越觉得对不起他,现在心里已经承受不住了,觉得再也不能和他谈下去,欺骗他了,他就信了。”
“信了?”他一时没明白:“为什么?”
“傻瓜!”佳慧伸手搂过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我说我们谈的时候已经好过了。”
他吓得一把推开佳慧:“你瞎说。”
“瞎说?”佳慧又勾过他的脖子,挑逗地问:“我瞎说?是谁对我说,我们那样和实际好了没区别?是谁对我说在我身上放了有一脸盆了?”
他感到有些气愤,但一时也无话可说,想了一会儿,才想到还是应该先了解最主要的问题才是最关键的。
“那后来呢?”
“后来嘛——”佳慧一松手又倒回床上,懒洋洋地说道:“他开始很难过,第二天又找到我说,他不计较我这个,哈,还一副咬牙切齿怪牺牲的样儿,傻瓜——,我在乎他计较?他当他是谁呢?算了,不说他了。——反正我看他一副当真的样儿,没办法,只好说,其实你对我也很好,我的同事都知道我们已经谈了快半年,都怪我后来看他太好,所以心动了。——但现在,我觉得他更好了,感觉实在配不上他这么好的人了,请他找一个更好,更纯洁的姑娘,而且请他为我保密,不要告诉他父母,就说他不喜欢我了。而且——,我还强调了,既然我一时冲动弄到这个地步,自然没别的选了,好不好也只能跟你过,只能请他以后像对妹妹一样对待我,祝福我们俩。——央求的半天他才答应,傻瓜,弄得我多费这么多口舌。”
佳慧稍微提高一点儿嗓门:
“现在你放心吧,他不会单找你麻烦的。”
然后佳慧又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带着丝轻蔑与不屑咕哝一句:“人倒是个好人,可惜我不喜欢他。”
他瞪着佳慧的后背,对她那副谎话连篇,无情无意样子很反感,——然而想了一会儿,内心不得不承认一时似乎也没有更好的——不影响到自己的——摆脱借口。
——佳慧就是这样的人,他想:犯不着再对她抱希望了。
——现在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不知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相信了这个荡妇的谎话?——但这个事,他是绝对无能为力的。
倒是现在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跟佳慧谈谈关于分手的话题。
他坐了一会儿,搡了搡懒懒躺着的佳慧:“佳慧,起来,我们谈谈。”
“干什么?”
“来来来,你先坐起来,我们好好谈谈。”
他连拉带劝地把佳慧从床上哄得在床边坐好了。——然后在佳慧旁边坐下,像他诱使那些不怕打的犯罪嫌疑人招供那样,一副为对方着想,苦口婆心的模样:
“佳慧!你是不是早就觉得我们之间再继续下去没有意思了,是吗?”
佳慧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呀?”
“这还不明显?你也不喜欢我了,干嘛还较劲儿撑着?人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我现在喜欢你了,我喜欢较劲儿,我高兴跟自己过不去。”
“你别赌气好不好,赌气对自己没好处的。”
“我喜欢赌气,我高兴,怎么,不行呀?”
佳慧脸色变得很难看,用手指着他的脸:“郭小峰,别拿你那套对付犯人的把戏来对付我,想断是吧?想把我哄走再去找那个女人是吧?——我明确告诉你,不行!——想断?可以,我说过了,——只有我叶佳慧甩别人的,没有人先甩我的,让我谈够了,等我烦你了再断!”
“可你不用感觉没面子,本来就是你先甩我的,你已经给我说过了。”
“胡说,我什么时候说了?”
“早说了——,”他伸手摸了摸佳慧乌黑的头发,笑了一下,柔声说道:“——用行动说的!”
一脸怒色的佳慧被噎住了,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脸渐渐变得有些苍白了,——接着,佳慧低下了头。
他的脸也转向了另一边,望着后墙上那个小小的窗户和窗外婆娑的树影,还有那被树影挡得影影绰绰的高远的夜空和银色的月亮,密密从从的枝叶挡住了月亮,但月光却与夜色一起无声无息地透过枝叶缝隙把丝丝清亮的光辉洒入他的小小蜗居——
他的心,莫名地掠过一丝心悸的感觉,仿佛蓦然回到了某个久远的以往——
他闭了一下眼,摇摇头,强迫自己回转身来,——回到现实!
“佳慧——”他冲着依然垂头发呆的佳慧又轻轻叫了一声。
佳慧似乎还未从沉思中完全清醒,半晌——,仿佛才听到他的声音:
“什么?”佳慧梦呓般地应了一声,脸也随之抬了起来,一双有些茫然若失的大眼睛没有看他,同样投向了那个高高的后窗,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佳慧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巴上,美丽的面庞仿佛被镀了了一层釉,散发着淡淡的纯真与性感的光芒。
他凝望着佳慧的脸,一颗心瞬间象被一只鬼爪陡然攥住,抽搐的不能控制。
仿佛被他突然粗重的呼吸惊醒了,佳慧有些茫然地垂下眼睛似乎想看看他怎么了?
——但他没有给佳慧询问和明白的机会,突然就把佳慧拽到自己怀里,用嘴堵住了她的嘴,然后仿佛要把佳慧陷入自己身体般地紧紧勒抱着她,——他全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释放出那种突如其来的不能自控的情感,只是更加拼命地咬着佳慧的舌头,——他怕佳慧问,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佳慧也没有问,像以往一样,略微僵了一下,就乖顺地反手搂着他的脖子,轻微地迎合着他,任他摆布——,——同样像以往一样,在他终于松懈下来之后,佳慧很快就像个大猫一般,倦在他的怀里沉沉地睡熟了。
他却依然清醒——
松松地环拥着佳慧,他默默地凝视了一会儿佳慧光洁的面庞,这张沉睡的仿佛无邪的面孔正如同最细腻的瓷器那样发出美丽的光泽。
闭了一下眼睛,他又把目光又投向那个小小的窗户,浓密的树影间月光依然抓住一切空隙将自己的光辉班驳地散落在地上,墙上和他们的身上,——那么安静,散乱,却又无处不在——
他不知道是什么突然把自己拉回到了从前,——那——当他被“太上所长”在电影院门口介绍给佳慧,看到佳慧给他的那个蓦然间点燃起自己内心火焰的略嫌羞涩一笑——的时光,——还有之后那些冬夜里为佳慧跑几条街买一碗馄炖;出完差之后尽管疲劳不堪,却还是咬着牙陪佳慧逛街,买一些可有可无但佳慧喜欢的的漂亮小摆设;帮佳慧洗那些大而难洗的床单;专门翻看菜谱,并且告诉佳慧,——将来他要做饭给她吃,他会疼她一辈子,决不要她辛苦——的时光,——那些发痴、发癫、发疯的——梦一样的时光!
佳慧曾经笑着问他,她总这样差派他会不会烦?
“不会。”他总是先立刻而坚定的回答,然后伸手把佳慧搂在怀里,爱怜地凝望着这张让自己发疯的面孔。
“那你最烦我差派你做什么?”
“没有最烦,一点儿都不烦。”
“那你最喜欢我差派你干什么?”
“都喜欢。”
“瞎讲,”佳慧在他怀抱里咯咯笑了起来,然后咬着他的耳朵说:“我知道你最喜欢干什么!”
他知道佳慧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想挑逗她说出来:“干什么?”
而佳慧,——却总鬼鬼的不肯说出来,而是先轻轻地拧他一下,然后继续咬着他的耳朵哈着气说:“我不告诉你,你下面做什么,就是最喜欢什么!”
每次佳慧一说完他都能被撩得连胃都抽搐了,然后不能控制的把佳慧抱的喘不过气来,非要做点儿什么才可以平息突然涌上的欲火!
佳慧仿佛猜对了!——其实不对,至少不全对!
他一直都没告诉佳慧,他内心最喜欢的其实是在他们相拥欢乐之后,继续拥抱着她,一言不发,什么都想又仿佛什么都不想,只是时不时的轻吻几下她的额头,共同静静的感受着时光流逝。——每当那个时刻,他就觉得自己心灵是那么的饱满充实,仿佛拥有全世界……
他又低头看了看怀里这张沉睡的面孔,——安心而又平静,无知无觉。
如果不是欺骗,无情和放荡,——佳慧应该也会是个好妻子吧?
佳慧比较爱干净,也能体贴人,有时看他出差回来太累,会主动帮他洗洗衣服,虽然有时洗的还不如他自己洗的干净,但就这样他也觉得很高兴了,他爱的是佳慧的这份心。——还有知道他工作时间不规律,吃饭也受影响,佳慧就专门为他买各色小点心放在他的小屋里让他随时可以救急。
不仅如此,尽管佳慧总说要找个条件好的男人将来享福,但佳慧自己并不是一个贪婪和奢靡的女人,——相反,在金钱方面,佳慧是相当节俭和自爱的。
佳慧从不问他要东西,也不接受除他为她买的一些零食,可爱的娃娃和电影票之外的东西,佳慧对此的解释是:“我还没嫁给你,不能用你的钱,让你把我看贱了。”
从佳慧的收入,穿着的衣物和平时精打细算的劲儿,他相信的佳慧的话,也相信佳慧自称的,——从不接受其他男人的馈赠。
——佳慧稀罕的也确实不是这些。
他还记得佳慧唯一的一次向他借钱,——很少的钱。
“我们单位一个同事给我带回了一套裙子,要送给我,哼,我知道他是想追我——”说到这儿,佳慧显得洋洋得意:“我不喜欢他,不过那套裙子我特别喜欢。”
那个男人他见过,实在不能引起他的担忧,所以听完之后很大度。
“那怎么办?”他故意问。
“怎么办,这还不简单?把钱给他啦——,他不拿钱,我不要他裙子不就行了?”佳慧说的轻松又干脆:“——可现在我手头剩的工资不够了,所以要找你先借一点啦,我不能拖欠他的对不对,省得他误会!”
佳慧给他拿出她的存折,他看了看,很吃惊佳慧每月坚持不懈地攒钱劲儿头,他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佳慧看着存折继续说:
“看,这个月我刚存过,要是提前取,利息就损失了,好可惜,所以只好找你先借点,下个月发工资就还你,同意不同意?”
他刮了一下佳慧的鼻子,心里很高兴佳慧宁愿欠自己的,一伸手把佳慧拽到自己的怀里,轻声说:“宝贝儿,让我买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不好!”佳慧回答地同样干脆:“这套裙子太贵了,我还没嫁给你,不能要你这么贵的东西。”
——其实那套裙子也没多贵。
他听得心里说不出是难受还是高兴,但总体还是高兴的。
可当下个月的时候,佳慧真的拿钱来还他,他可真难受了:“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你这么怕拿我一点儿东西呀?”
也许看到他的表情有点儿受伤,佳慧马上很乖巧地亲了亲他:“等我嫁给你了,我就把自己的钱全部存起来,一点儿不用,只用你的钱好不好?不过现在不行,我不能用。”
“好吧。”他把佳慧抱紧了一点儿,咬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可你要是真把钱还给我,我现在就强娶了你,你知道我都想疯了,就盼着找辙呢,信不信?我用三分力气你就挡不住。”
佳慧咯咯笑了一会儿,不再勉强提还钱了。——可还没过一个星期,佳慧就拿了一件浅灰色的羊毛背心送给他。
“怎么样,好看吧?专门给你买的。”
看着那件背心,他心里明白,——佳慧还是不愿欠他的钱,哪怕很少!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心里是难过还是高兴。
但有一点他知道,他内心还是认同佳慧的态度的。——他自己也一样,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送给他心爱的女人,求她用自己的所有东西,——但这个女人却不能是用钱,用力,用物质,哪怕是用……心……换回来的!
心,——他又想了一会儿这个字,内心略过一丝怅然,他想,他对佳慧——欺骗,无情——的评价,其实也许并不公平!
一切的原因只不过因为佳慧不爱他!——或者说还有他们吧?——所以佳慧才会对这些男人的深情不屑一顾,对他们越来越紧的痴缠感到厌烦!——最后不得不撒谎把他们赶开!
再次默默地凝视了一会儿佳慧沉睡的面庞,——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再瞟一眼窗外,月色依然,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清凉仿佛如窗外的月光,再无迷茫!
但在他轻轻合上了眼睛前,还是忍不住把嘴唇轻轻放到佳慧圆润的额头上面……
只在沉沉深睡前的那一刻,他钝钝地想:如果佳慧明天真的问他昨晚怎么啦?他该怎么回答呢?——但也许不会问,他又想到,——以前他也总是突如其来的发疯的,佳慧一直把这些当成她自己的美丽与魅力。
只是他心里知道,这次不是,这只是一次意外——,
——不过是因为一点儿,月光的魔力,罢了……
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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