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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谈草案流出！揭秘俄乌首轮和谈细节与失败内幕

塞缪尔·查拉普 欧亚新观察2024-04-19 12:0291

近日，Foreign Affairs网站刊发兰德公司欧亚项目资深研究员塞缪尔·查拉普和霍普金斯大学国际问题高等研究院杰出教授谢尔盖拉琴科的文章。文章全方位展现了俄乌冲突初期双方一度接近达成协议，但最终失败的历程和原因。我们编译了该文，本文观点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原文题目：

The Talks That Could Have Ended the War in Ukraine

原文出处：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ukraine/talks-could-have-ended-war-ukraine

编译：蓝景林（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副研究员）

2022年2月24日凌晨，俄罗斯空军袭击了乌克兰各地的目标。与此同时，莫斯科的步兵和装甲部队从北部、东部和南部涌入乌克兰。在随后的几天里，俄罗斯人试图包围基辅。现在回想起来，乌克兰的成功抵抗几乎是一个奇迹。

战场上发生的事情相对来说比较容易理解。但鲜为人知的是，莫斯科、基辅和许多其他行为体同时展开了密集的外交活动，而这些活动本可以使冲突在当时就达成和解。

到2022年3月底，在白俄罗斯和土耳其举行的一系列面对面会议以及通过视频会议进行的虚拟接触产生了所谓的《伊斯坦布尔公报》，其中描述了解决方案的框架。乌克兰和俄罗斯的谈判代表随后开始拟定条约文本，在达成协议方面取得了实质性进展。但5月，会谈中断。军事冲突持续不断，双方数万人因此丧生。

到底发生了什么？双方距离结束战争还有多远？为什么他们从未最终达成协议？

为了揭示俄乌冲突中这一经常被忽视但却至关重要的事件，我们研究了双方交换的协议草案，其中一些细节以前从未报道过。我们还采访了几位会谈参与者以及当时在西方主要国家政府任职的官员，为了讨论敏感问题，我们采取了匿名方式。我们还查阅了许多会谈时在任的乌克兰和俄罗斯官员的同期和近期访谈以及他们的声明。其中大部分都可以在YouTube上找到，但都不是英语版本，因此在西方并不广为人知。最后，我们仔细研究了从冲突爆发到5月底会谈破裂期间的事件时间表。当我们把所有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时，我们发现了令人惊讶的东西——它可能会对未来结束战事的外交努力产生重大影响。

一些观察家和官员（包括最引人注目的俄罗斯总统）声称，谈判桌上本来有一个可以结束战事的协议，但乌克兰人却放弃了，原因是他们的西方赞助者施加了压力，而基辅方面则自以为是地认为俄罗斯军事力量薄弱。其他人则完全否定了会谈的意义，声称双方只是走走过场，为战场调整争取时间，或者协议草案并不严肃。

尽管这些解释有其合理性，但它们所掩盖的事实远比它们所揭示的要多。这个故事无法被简单解释。此外，这种单一因果关系的说法完全掩盖了一个事实，回过头来看，这个事实似乎非同寻常：在俄乌冲突爆发初期，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几乎敲定了一项协议，该协议本可以结束战争，为乌克兰提供多边安全保障，为乌克兰永久中立铺平道路，并最终加入欧盟。

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最终协议未能达成。基辅的西方伙伴不愿被卷入与俄罗斯的谈判，尤其是会给他们带来新的承诺以确保乌克兰安全的谈判。布恰惨案被披露后，乌克兰公众的情绪变得更加强烈。随着俄罗斯包围基辅的行动失败，泽连斯基更加相信，只要有足够的西方支持，他就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最后，尽管各方试图解决长期存在的安全架构争端，为持久解决战争和地区稳定带来了希望，但他们的目标过高、过早。即使在基本停火都无法实现的情况下，他们仍试图达成一个全面的解决方案。

今天，谈判的前景似乎暗淡无光，双方之间的关系也几乎不复存在，2022年春季会谈的历史可能只是一个小插曲，对当前形势没有什么直接的启示。但是，普京和泽连斯基愿意考虑为结束战争做出意义深远的让步，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未来，他们很可能再次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安全保障

俄罗斯人发动所谓“特别军事行动想要达到什么目的？2022年2月24日，普京发表讲话，提到了"去纳粹化"这一模糊目标。对"去纳粹化"最合理的解释是，俄试图推翻乌政府，并可能在此过程中抓捕获泽连斯基。

然而，冲突爆发几天后，莫斯科就开始探寻妥协的理由。俄领导人本以为达成目的是小菜一碟，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早期的开放会谈表明他似乎已经放弃了彻底更换政权的想法。与战前一样，泽连斯基立即表示有兴趣与普京进行私人会晤。虽然普京拒绝与泽连斯基直接对话，但他还是组建了一个谈判小组。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扮演了调停人的角色。

会谈于2月28日在白乌边境附近一处卢卡申科的一间乡间别墅开始。乌克兰代表团由泽连斯基政党的议会领袖阿拉卡米亚率领，成员包括国防部长雷兹尼科夫、总统顾问波多里亚克和其他高级官员。俄罗斯代表团由梅津斯基率领，他是俄罗斯总统的高级顾问，曾任文化部长。代表团成员还包括国防部副部长和外交部副部长等。

在第一次会谈中，俄罗斯人提出了一系列苛刻的条件，实际上是要求乌克兰投降。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要求。但随着俄军在战场上的地位不断恶化，其在谈判桌上的立场也变得不再那么苛刻。因此，3月3日和3月7日，双方举行了第二轮和第三轮会谈。乌克兰代表团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立即停火，建立人道主义走廊，让平民安全离开战区。在第三轮会谈期间，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似乎首次审查了协议草案。据梅津斯基称，这些俄方从莫斯科带来的草案，可能反映了莫斯科对乌克兰中立地位的坚持。

至此，虽然双方代表团继续通过Zoom进行会晤，但面对面的会谈中断了近三周。在这些交流中，乌克兰人开始关注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将成为他们对冲突结局关注的核心：安全保障，即如果俄罗斯将来再次发动进攻，其他国家有义务保护乌克兰。目前尚不完全清楚基辅是何时在与俄罗斯或西方国家的对话中首次提出这一问题的。但当年3月10日，乌克兰外长库列巴在土耳其安塔利亚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会面时谈到了乌克兰的"系统、可持续解决方案"，并补充说乌克兰人"愿意讨论"希望从北约成员国和俄罗斯获得的保证。

2022年3月，伊斯坦布尔，波多里亚克和乌克兰驻土耳其大使博德纳尔在与俄罗斯人会面后

库列巴似乎想到的是多边安全保证，这是一种相互竞争的大国承诺保障第三国安全的安排，通常以第三国不与任何保证国结盟为条件。冷战后，此类协议大多失宠。北约等联盟的目的是针对共同的敌人维持集体防御，而多边安全保证则是为了防止保证国之间就被保证国的结盟问题发生冲突，进而确保该国的安全。

乌克兰曾经历过此类协议中不那么铁板一块的协议：多边安全保证，而非担保。1994年，乌克兰签署了所谓的《布达佩斯备忘录》，作为无核武器国家加入了《核不扩散条约》，并同意放弃当时世界第三大核武库。作为回报，俄罗斯、英国和美国承诺不攻击乌克兰。然而，与普遍的误解相反，在乌克兰遭到侵略时，协议只要求签署国召开联合国安理会会议，而不是保卫该国。

俄乌冲突的冷酷现实——促使基辅寻找一种既能结束冲突又能确保这一切不再发生的方法。3月14日，就在两国代表团通过Zoom举行会谈时，泽连斯基在他的Telegram频道上发布了一条消息，呼吁提供"正常、有效的安全保障"，而不是"像布达佩斯那样的保障"。两天后，泽连斯基的顾问波多里亚克在接受乌克兰记者采访时解释说，基辅寻求的是"绝对安全保障"，要求"签署国......在乌克兰受到攻击时不能像现在这样袖手旁观。相反，它们[将]在冲突中积极参与保卫乌克兰"。

乌克兰要求不再任其自生自灭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基辅希望（现在仍然希望）有一个比俄罗斯的善意更可靠的机制来保障其未来的安全。但要得到保证是很困难的。会谈进行时，纳夫塔利·贝内特正担任以色列总理，并在双方之间积极斡旋。2023年2月，他在接受记者哈诺克·道姆在线发布的采访时回忆说，他曾试图劝阻泽连斯基不要纠结于安全保证问题。"我说：'美国会给你保证吗？它会承诺几年后如果俄罗斯违反了什么规定，它就会派士兵来？在离开阿富汗和所有这些之后？这不会发生的。"

说得更明白一点：如果美国及其盟国在战前不愿意向乌克兰提供这种保证（例如，以加入北约的形式），那么为什么在俄罗斯如此生动地展示了其攻击乌克兰的意愿之后，他们还要这样做呢？乌克兰谈判代表对这个问题提出了一个答案，但最终没能说服他们那些规避风险的西方同事。基辅的立场是，正如新出现的保证概念所暗示的那样，俄罗斯也将是一个保证国，这意味着莫斯科基本上同意，如果它再次发动进攻，其他保证国将有义务进行干预。

突破

当年三月，各条战线上的激战持续不断。俄军试图攻占切尔尼戈夫、哈尔科夫和苏米，但都以失败告终，尽管这三个城市都遭受了严重破坏。到3月中旬，俄军向基辅的进攻已经停滞，而且伤亡惨重。两国代表团继续通过视频会议进行会谈，但又于3月29日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举行了会谈。

在那里，他们似乎取得了突破。会后，双方宣布已就联合公报达成一致。双方在伊斯坦布尔向新闻界发表声明时大致描述了公报的内容。但我们已经获得了一份题为"乌克兰安全保障条约主要条款"的公报草案全文。据我们采访的与会者称，乌克兰人起草了公报的大部分内容，俄罗斯人暂时接受了将公报作为条约框架的想法。

公报中设想的条约将宣布乌克兰为永久中立的无核国家。乌克兰将放弃任何加入军事联盟或允许外国军事基地或军队进入其领土的打算。公报将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包括俄罗斯）以及加拿大、德国、以色列、意大利、波兰和土耳其列为可能的保证国。

公报还指出，如果乌克兰受到攻击并请求援助，所有保证国有义务在与乌克兰协商并在保证国之间进行协商后，向乌克兰提供援助以恢复其安全。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义务的规定比北约第5条更为精确：实施禁飞区、提供武器或直接使用保证国自己的军事力量进行干预。

虽然根据提议的框架，乌克兰将永久中立，但基辅加入欧盟的道路将是开放的，保证国（包括俄罗斯）将明确"确认他们有意为乌克兰加入欧盟提供便利"。这简直是非同寻常：2013年，普京曾向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施加巨大压力，迫使其退出与欧盟的联系过协议。现在，俄罗斯同意为乌克兰全面加入欧盟提供"便利"。

尽管乌克兰在获得这些安全保障方面的利益是显而易见的，但俄罗斯为何会同意这一切却并不明显。就在几周前，俄还试图夺取乌克兰首都，推翻其政府，并强加一个傀儡政权。由于俄方的行动，乌克兰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敌视俄罗斯，而他却突然决定接受乌克兰成为欧盟成员，并由美国（等）保证其独立和安全，这似乎有些牵强。然而，公报表明这正是普京愿意接受的。

至于原因，我们只能猜测。俄军的闪电战失败了；这一点在3月初就已经很清楚了。也许俄罗斯领导人现在愿意减少损失，只要他能满足自己长期以来的要求：乌克兰放弃对北约的渴望，永远不在其领土上接纳北约部队。如果他不能控制整个乌克兰，至少可以确保其最基本的安全利益，阻止俄罗斯经济的大出血，并恢复该国的国际声誉。

回过头来看，公报还包括另一项令人震惊的条款：它呼吁双方在未来10到15年内寻求和平解决克里米亚争端。自2014年克里米亚入俄以来，莫斯科从未同意讨论其地位问题，声称克里米亚是俄罗斯的一个地区，与其他地区没有任何区别。克里姆林宫提出就其地位进行谈判，就是默认了事实并非如此。

战斗与会谈

3月29日，俄罗斯代表团团长梅津斯基在会谈结束后立即发表了讲话，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乐观，他解释说，关于乌克兰中立条约的讨论正在进入实际阶段，考虑到该条约有许多潜在保证人所带来的复杂性，普京和泽连斯基有可能在可预见的将来在一次峰会上签署该条约。

第二天，他对记者说："昨天，乌克兰方面首次以书面形式确定，他们愿意履行一系列最重要的条件，以便今后与俄罗斯建立正常的睦邻友好关系。他接着说："他们向我们递交了以书面形式确定的未来潜在解决方案的原则"。

与此同时，俄罗斯放弃了攻占基辅的努力，正在从整个北部前线撤军。3月29日，俄罗斯国防部副部长福明在伊斯坦布尔宣布了这一决定，称这是"建立互信"的努力。事实上，撤军是不得已而为之。俄罗斯人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低估了乌克兰人的抵抗，现在把他们的失败说成是促进和谈的友好外交措施。

撤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它坚定了泽连斯基的决心，消除了对其政府的直接威胁，并表明俄军即使不能在战场上被击败，也可以被击退。此外，西方还向乌克兰提供了大规模军事援助。

4月初，来自布恰的报道开始成为头条新闻。4月4日，泽连斯基访问了该镇。第二天，他通过视频向联合国安理会发表讲话谴责俄罗斯，并将俄罗斯军队与“伊斯兰国”相提并论。泽连斯基呼吁联合国安理会驱逐常任理事国俄罗斯。

但值得注意的是，双方仍在夜以继日地为普京和泽连斯基本应在不远的将来举行的峰会上签署的条约而努力。

双方积极交换彼此的草案，并似乎开始与其他各方分享这些草案。(本内特在2023年2月的采访中称，他看到了17或18份协议工作草案；卢卡申科也称至少看到了一份）。我们仔细研究了其中的两份草案，一份的日期是4月12日，另一份的日期是4月15日，会谈参与者告诉我们这是双方交换的最后一份草案。这两份草案大体相似，但也有重要的不同之处，而且都表明公报没有解决一些关键问题。

2022年4月15日俄乌条约草案摘录

首先，《公报》和4月12日的草案明确指出，保证国将独立决定是否在乌克兰遭受攻击时向基辅提供援助，而在4月15日的草案中，俄罗斯人却试图颠覆这一关键条款，坚持只有"在所有保证国同意的决定基础上"才能采取此类行动——这就给了俄罗斯以否决权。根据文本上的注释，乌克兰人拒绝了这一修正案，坚持原来的方案，即所有保证国都有单独采取行动的义务，而且在采取行动前不必达成共识。

2022年4月15日俄乌条约草案摘录。红色斜体文字表示乌克兰方面不接受的俄罗斯立场;红色粗体文字代表俄罗斯方面不接受的乌克兰立场。

其次，草案中包含了在俄罗斯坚持下添加到条约中的若干条款，但这些条款并非公报的一部分，而且与乌克兰拒绝讨论的问题有关。这些条款要求乌克兰禁止"法西斯主义、纳粹主义、新纳粹主义和侵略性民族主义"——并为此废除六项乌克兰法律（全部或部分），这些法律广泛涉及苏联时期有争议的历史，特别是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在二战期间的作用。

不难理解为什么乌克兰不愿意让俄罗斯决定其历史记忆政策，尤其是在安全保障条约的背景下。俄罗斯人知道，这些条款会让乌克兰人更难接受条约的其他内容。因此，它们可能被视为毒药。

不过，这些规定也有可能是为了让俄罗斯领导人挽回颜面。例如，通过迫使乌克兰废除谴责苏联历史的法规，并将二战期间与红军作战的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塑造成自由战士，克里姆林宫可以辩称自己已经实现了"非纳粹化"的既定目标，尽管这一措辞的原意很可能是取代泽连斯基政府。

最终，这些条款是否会破坏协议仍不清楚。乌克兰首席谈判代表后来淡化了这些条款的重要性。正如他在2023年11月接受乌克兰电视台新闻节目采访时所说，俄罗斯"直到最后一刻都希望他们（能）迫使我们签署这样一份协议，希望我们（能）采取中立态度。这对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如果我们像[冷战期间]的芬兰一样保持中立并承诺不加入北约，他们就准备结束战争"。

乌克兰军队的规模和结构也是激烈谈判的主题。截至4月15日，双方在这个问题上的分歧仍然很大。乌克兰人希望在和平时期拥有一支25万人的军队；俄罗斯人则坚持最多不超过8.5万人，这比乌克兰在2022年冲突爆发前拥有的常备军要少得多。乌克兰人想要800辆坦克，俄罗斯人只允许342辆。导弹射程的差距更为明显：乌方立场是280公里，俄方立场则是40公里。

会谈有意绕开了边界和领土问题。显然，他们的想法是让普京和泽连斯基在计划举行的峰会上决定这些问题。不难想象，普京会坚持守住他的军队已经占领的所有领土。问题是，泽连斯基是否会被说服同意俄方对土地的占领。

尽管存在这些重大分歧，但4月15日的草案表明条约将在两周内签署。当然，这个日期可能已经改变，但它表明双方计划快速行动。"乌克兰谈判代表之一奥莱克桑德尔·查利在2023年12月的一次公开露面中回忆说："2022年4月中旬，我们非常接近以和平解决方案结束战争。"在冲突爆发一周后，他认为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并试图尽一切可能与乌克兰达成协议。

发生了什么？

会谈为何中断？普京声称，西方列强进行干预并破坏了协议，因为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削弱俄罗斯，而不是结束战争。他声称，时任英国首相约翰逊代表"盎格鲁-撒克逊世界"向乌克兰人传达了这样的信息：他们必须"与俄罗斯作战，直到取得胜利，俄罗斯遭受战略失败"。

西方对这些谈判的反应虽然与普京的讽刺大相径庭，但无疑是冷淡的。华盛顿及其盟国对伊斯坦布尔外交路线的前景深表怀疑；毕竟，公报回避了领土和边界问题，双方在其他关键问题上的分歧仍然很大。在他们看来，这不像是一场会取得成功的谈判。

此外，一位当时负责乌克兰政策的前美国官员告诉我们，乌克兰人直到公报发表后才与华盛顿进行磋商，尽管公报中描述的条约会给美国带来新的法律承诺——包括如果俄罗斯再次对乌动武，美国有义务与之开战。仅这一项规定就会让华盛顿对该条约失去兴趣。因此，西方非但没有接受伊斯坦布尔公报和随后的外交进程，反而增加了对基辅的军事援助，并通过不断收紧的制裁制度等方式加大了对俄罗斯的压力。

英国率先行动。早在3月30日，约翰逊就似乎对外交解决不感兴趣，他说："我们应该通过滚动计划继续加强制裁，直到俄军全部撤出乌克兰。4月9日，约翰逊来到基辅，这是俄军撤离基辅周边后第一位到访的外国领导人。据报道，他告诉泽连斯基，他认为"与俄方达成的任何协议都会非常肮脏"。他回忆说，任何交易"对他来说都会是某种胜利：如果你给他任何东西，他就会把这些东西存起来，然后准备下一次进攻"。在2023年的采访中，乌克兰谈判代表阿拉卡米亚似乎认为约翰逊要对结果负责，这激怒了一些人。"他说："当我们从伊斯坦布尔回来时，鲍里斯·约翰逊来到基辅，说我们根本不会与（俄罗斯人）签署任何东西——让我们继续战斗吧。"

此后，普京多次利用阿拉卡米亚的言论将会谈破裂归咎于西方，并表明乌克兰对其西方支持者的屈从。尽管普京玩弄花招，但阿拉卡米亚指出了一个真正的问题：公报描述的多边框架要求西方愿意与俄罗斯进行外交接触，并考虑为乌克兰提供真正的安全保障。对美国及其盟国来说，这两者当时都不是优先事项。

在公开讲话中，美国人从未像约翰逊那样轻视外交途径。但他们似乎并不认为外交途径是解决问题的核心。国务卿布林肯和国防部长奥斯汀在约翰逊之后两周访问了基辅，主要是为了协调更多的军事支持。布林肯在事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说："我们制定的战略——对乌克兰的大规模支持、对俄罗斯的大规模施压、与参与这些努力的30多个国家的团结——正在产生实际效果。

尽管如此，关于西方迫使乌克兰退出与俄罗斯会谈的说法仍是毫无根据的。它暗示基辅在此事上没有发言权。诚然，西方国家提供的支持肯定加强了泽连斯基的决心，而西方国家缺乏热情似乎也确实削弱了他对外交解决的兴趣。但最终，在与西方领导人的讨论中，泽连斯基并没有把寻求与俄罗斯外交途径来结束战争放在首位。无论是美国还是其盟国，都没有感受到他强烈要求他们走上外交道路。当时，鉴于西方公众的同情，这种推动很可能会影响西方的政策。

泽连斯基无疑也对布查事件感到愤怒，他可能明白，他开始称之为俄罗斯在乌克兰的"种族灭绝"行为将使与莫斯科的外交沟通在政治上更加充满争议。尽管如此，在布恰惨案发现后的几天和几周内，条约草案的幕后工作仍在继续，甚至愈演愈烈，这表明布恰惨案在基辅的决策中只是次要因素。

乌克兰人对自己能够赢得战争的新信心显然也起了作用。俄罗斯从基辅和东北部其他主要城市的撤退以及从西方获得更多武器的前景（进入基辅的道路现在由乌克兰人控制）改变了军事平衡。对战场上可能取得的成果持乐观态度往往会降低交战方在谈判桌上做出妥协的兴趣。

事实上，到4月下旬，乌克兰的立场更加强硬，要求俄罗斯撤出顿巴斯，以此作为签署任何条约的先决条件。正如乌克兰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主席达尼洛夫在5月2日所说："与俄罗斯签订条约是不可能的，只有投降才能被接受。

俄罗斯和乌克兰谈判代表于2022年3月在伊斯坦布尔举行会谈

俄罗斯方面的情况也很难评估。整个谈判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闹剧，还是莫斯科真心希望达成和解？普京是在了解到西方不会签署协议，还是乌克兰的立场已经变得强硬之后才临阵退缩的？

即使俄罗斯和乌克兰克服了分歧，他们在伊斯坦布尔谈判达成的框架也需要美国及其盟国的支持。这些西方大国需要承担政治风险，与俄罗斯和乌克兰进行谈判，并通过保证乌克兰的安全来提高自己的信誉。当时，以及在此后的两年中，华盛顿和欧洲各国首都明显缺乏开展高风险外交的意愿，也没有真正承诺在未来保护乌克兰的意愿。

会谈失败的最后一个原因是，谈判人员将战后安全秩序这辆马车放在了结束战争这匹马之前。双方跳过了管理和缓解冲突的基本问题（建立人道主义走廊、停火、撤军），转而试图起草一份类似于长期和平条约的东西，以解决几十年来一直是地缘政治紧张局势根源的安全争端。这是一次令人钦佩的雄心勃勃的努力，但事实证明它过于雄心勃勃。

平心而论，俄罗斯、乌克兰和西方也曾反其道而行之，但同样以失败告终。克里米亚入俄和乌东武装冲突之后，2014年和2015年签署的明斯克协议涵盖了一些细枝末节，如停止敌对行动的日期和时间，以及哪种武器系统应在多长时间内撤出等。双方的核心安全关切即使得到解决，也是间接解决。

这一历史表明，未来的会谈应在平行轨道上推进，在一条轨道上解决结束战争的实际问题，在另一条轨道上解决更广泛的问题。

值得铭记于心

2024年4月11日，作为俄乌和谈的早期中间人，卢卡申科呼吁回到2022年春季的条约草案，他在克里姆林宫与普京对话时说："这是一个合理的立场。这也是乌克兰可以接受的立场。他们同意这一立场"。

普京也附和道："他们当然同意。"

但实际上，俄乌双方从未达成最终妥协文本。但他们在这一方向上走得比以前所理解的更远，为可能达成的协议达成了一个总体框架。

在经历了过去两年的流血之后，所有这一切可能都已成为过眼云烟。但这也提醒我们，俄乌两国领导人愿意为结束冲突考虑非同寻常的妥协。因此，如果基辅和莫斯科回到谈判桌前，他们会发现谈判桌上充满了各种想法，而这些想法可能会被证明有助于建立持久和平。

原文题目：

The Talks That Could Have Ended the War in Ukraine

原文出处：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ukraine/talks-could-have-ended-war-ukraine

编译：蓝景林（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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